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 书名:回头是安 作者:宁谧 这是一个谁比谁能等,谁比谁更痛的故事。 爱情里的人,都是自负的、骄傲的。 他们告诉自己,除了真心,什么都不要。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虐恋情深 不伦 之恋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朝回 ┃ 配角:至安,世安,楼景,池笙 ┃ 其它:师徒,小虐 ☆、第一章   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大作,一道道闪电直劈下界。雷公电母在云层中拿着法器不停的挥舞,天空之下,一个浑身狼狈满是泥泞的女子从低洼的水坑中爬起来。倾盆而下的大雨并不能洗刷掉她身上的脏污,反而浇的她满身湿透。原本一身粉红的留仙裙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随着她的动作秽浊的泥水顺着袖子甩落。   又一道闪电接踵而至,女子慌忙跳开跌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在她脚边不到一尺处,落下的闪电炸出一个焦黑的大坑。地上的泥水瞬间便将之注满。   “大胆朝回!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天空上层层乌云之后传来浑厚严厉的呼声,地上的女子顾不得其他,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跑。   她就不信,天下如此之大,竟没有她藏身之处!   雨水并没有什么重量,此时打在她身上却有如千钧。逃亡已经耗尽了她的力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看不清下一脚该落在哪里。跌跌撞撞的只凭着信念前行。   她不回去,死也不要死在天庭那个肮脏的地方!   砰!又一声惊雷在身后落下,来不及躲避的朝回,几乎被劈到了半边小腿。她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挣扎了几次,却没有再站起来。   “朝回仙子,跟我们回去。”云层上又传来声音,这次却没有上次严厉,微微带着些无奈甚至还有些惋惜。   “我朝回,死也不会回去!”地上的女子仰起脸,漫天倾盆大雨冲刷着她脏污的脸变得干净,面目竟是出奇的好。纯净之中又有一双犀利的小眼睛,仿佛猎豹一般。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雷公说完,又举起了法器。   这时,天空之中突然云开雾散,拨云见日。一团光束自天空之中降下来,还带着浓重的威压,地上的女子此时更是一动也不能动。   “朝回,你可知错?”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却让人不得不臣服。仿佛拥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那声音,没有责怪,亦没有偏袒。完完全全的空白,只是传递着信息的一句话而已。   朝回仰起头,阳光有些刺眼。她却毫不畏惧的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那一束光,那眼神,仿佛猎豹盯着猎物一般,执着的不死不休,没有任何更改的可能。   “我朝回,何错之有!她百花仙子本就有错在先,为何你们都只说是我的错!我亲眼看到她动了凡心思凡下界,亲眼看到她和天庭的北斗星君眉来眼去私相授受。你们却二话不说就将我打入天牢,根本就没有任何追查的意思!你们这是明显的偏袒她!天庭,还有什么公平!”她嘶哑的冲着天空大声喊着,眼睛红红的一片,却没有泪痕。   她没错,她凭什么要哭!   “天道公允,玉帝自有评断。”那声音依旧响起,平静的像一团死水。   “那你还我一个公平!你还我公平啊!”朝回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泥泞埋没了那双白净纤细的手。   “好,我便还你一个公平。玉帝允你下界一世,看尽世间百态,尘世风霜。你需明白,天道伦常,一切自有定数,普天之下三界众生,该有的,不该有的,什么都不会逃得过天网恢恢。”   朝回坐在地上勾唇一笑:“天网恢恢?尘世一切,不过是司命星君写好的命格。照着戏本子轮番上演而已!我要我自己的命数自己掌握!”   “好,便依你。这一世,如若你仍然执迷不悟不思悔改,后果便有你自己承担。”   “好!”朝回对着天空举起右手,金黄的阳光中渐渐飘落一张白纸,金色的泛着光的小字写了满张。   “这便是你我之间的契约,若你能够证明天道确实有失公允,那么,你想怎样,都随你。”   朝回伸手接住那张白纸,纸张的左下角两个金色的小楷闪着光明。   至安。   白色的纸张在朝回手中,渐渐透明,最后隐入她的血脉,消失不见。   “如此,你便随雷公电母前去轮回重生。”   天空那束光芒渐渐缩回云层之中消失不见,地上光芒一闪,雷公电母便出现在朝回身旁不远。雨后的泥泞丝毫没有染上他们洁净的衣衫鞋子,仔细一看,他们都仿佛离地有些距离,身体都是悬浮在地面之上的。   电母走过来,伸手扶起地上的朝回。微微一声叹息。   “朝回仙子,这百花仙子...哎...希望你好自为之吧。”   朝回还在喘着气,听到电母欲言又止的话也没有多加在意。不远处的雷公施法在身前结印,片刻间,一阵光芒闪过,雷公电母和朝回,便都不见了影子。只留下被雷电劈成的焦黑的坑还在那里,慢慢的被地上的污水注满。      天庭   亭台楼阁间仙气萦绕云雾缭绕,华丽无比。   此间,一池白莲在水中盛开,雪白的花瓣上还沾着纯净透明的露珠。碧绿的荷叶间几尾金鱼摇着尾巴游过,白莲上的那滴露珠瞬间被震落在池塘里,惊起一圈涟漪荡漾开来。   “至安,这局棋你可有把握赢的胜利?”   “玉帝,输赢本就无从说起,谁是赢、谁是输。何必看得那么重要,输也是赢,赢便也是输。”   亭子里,微风轻抚过满池的白莲带来一阵清香。玉帝一身锦衣黄袍和一个白衣人对坐在棋局两边,他扬手落下一子。对面的白衣人微微一笑,伸手将握在手里的白子放入罐子里。   “至安输了。”他一头黑发垂在身后泛着点点光泽,微风轻抚他漆黑的发丝撩到耳边轻摆,他抬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过那一缕发丝。修长的脖颈,尖尖的下巴,微薄的唇泛着桃花般的粉色,肤如白玉,坚挺的鼻梁上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眸子被低垂的眼睑盖住。唇角挂着一抹笑意,温润如玉。   玉帝微微前倾了身子看这一局棋,黑白之间,黑子虽赢了却失了气度,白子虽输,却大气磅礴的布满整个棋局。玉帝扬手丢了手中的黑子,站起身子拂了拂衣袖,长叹一声。   “也罢,朕跟你下棋从没赢过。这次,就当朕小赢一局吧。那朝回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毕竟是你跟她的契约。但有一点,对于她的决定和在世间所做的一切,你无权干涉。朕允许你对她循序善诱,但是,别太过了。”   至安站起身朝池塘边走了几步,面对着满池的白莲微微一笑。风华绝代。   “我知道了。”   玉帝背着双手甩了甩袖子。   “那朕走了,别忘了把你安云山的茶叶给朕送来。”   至安转过身歪了歪头,笑意在唇角加深了几许,朝着玉帝的背影点了点头。   玉帝走了,只留下那一袭白衣站在池塘边,微风轻抚,他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在玉石阶旁站立,至安侧脸看着池中靠近边缘的那一朵泛着光的白莲,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泛起点点荧光。指尖点上那朵白莲,一阵光华闪耀。片刻后,带白色的光芒熄灭。池中暮然出现一名女子,纯净的面容天真的眼神看着至安。他扬手挥袖,一件白色的羽衣自空中慢慢落在女子身上。   “你今日得我相助化成人形,也是你我有缘,切记日后需潜心修炼,恪守天规,争取早日位列仙班。”   他说完,冲着女子温润一笑,转身抬脚欲走。却又回头,视线落在他被人拉住的衣袖上。   “你,能不能为我取个名字?”女子一手抓着衣襟,一手轻轻扯着他雪白的衣袖。   至安抬眼望这满池白莲纯洁盛开,重新看着女子开口。   “你生于这满池白莲相伴,就叫池笙,可好?”   女子看着他微微歪了歪头弯眉一笑,松开了他的衣袖。   至安一身白衣转身沿着来路走开,背影隐没在亭台楼阁之间,一路都不曾回头,毫无留恋。他温柔的笑和他指尖淡淡的温度,却遗留在了那个被他取名叫做池笙的女子心中。      地府   雷公电母带着朝回一路走过黄泉路,在奈何桥边停住。遍野如火如荼的彼岸花盛开,一条忘川河水演尽前世今生。   “过了奈何桥便是轮回之门,你且喝过孟婆汤再去往生。”   奈何桥那边一扇门打着漩涡不知通向何处,白色的雾气萦绕着整个奈何桥尽头。朝回看着孟婆手里的一碗汤,朝前走了两步停在那碗孟婆汤前。黑乎乎的药汁在碗里漾着涟漪,仔细看却好像一团黑雾快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小姑娘,别看了。快快喝过好过奈何桥。”孟婆拍了拍朝回的肩膀,朝回惊醒。看了看孟婆,伸手接过那碗汤。   无数的鬼混从身边轻飘飘的飞过,朝回被挤到奈何桥边靠着栏杆站着。   一只女鬼挣扎不休的被鬼差押过来,嘴里还不停的喊着。   “我要等我相公,他说过我们谁若先死便在奈何桥边等着对方不准先喝孟婆汤!我要等我相公,你放开我!”   那只女鬼挣扎着对着鬼差拳打脚踢不肯消停。嘴里一直喊着要等她相公一起过奈何桥。朝回撇了撇嘴把脸转向了一边。   这些人,一个个说得好听。相爱的时候说什么不能一起生便一起死,说什么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说什么海誓山盟生死相许。真到了生死抉择之时,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思想间,鬼差已经灌了女鬼孟婆汤,放开了她。朝回的一碗孟婆汤还端在手里,先前还吵吵闹闹不肯轮回的女鬼喝过孟婆汤之后,便眼神空洞安安生生的走过奈何桥进入往生门。   朝回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孟婆汤,在看看正在忙碌的帮人盛汤的孟婆。眼疾手快的将手里的碗扬手扔进了忘川河,拔腿便朝着奈何桥彼端的往生门跑去。   雷公电母见状大惊,伸手捏诀化出一条绳索便朝着朝回飞去。眼看便要卷起朝回的腰把她拉回来,朝回却一脚踏进了往生门,被漩涡吞没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时至黄昏,太阳最后一缕光线也隐藏到了扶桑树后。天空瞬间昏暗下来,一处茂密浓郁的树林中。一声声女子的痛呼在昏暗阴森的树林里格外的让人毛骨悚然。   “娘子,娘子你怎么样啊!”一名男子隔着用衣服搭成的帷幔抓着一名女子的手。他的手几乎被女子用力的掐出了青紫,甚至被指甲刮出一道道血痕。男子面目十分清秀,穿着浅灰色的外衣,前摆掖在腰带里蹲着身子紧紧的握住女子的手。   “啊...啊...好痛,相公救我。”女子的声音从帷幕后传来,布帘后面的火堆在帘子上投射出两个身影。一个女子躺在地上痛苦的直着头,另一个蹲在她曲起的双腿间两手仿佛在拉着什么。   “娘子,娘子你坚持住!”男子朝着帷幕后喊着,额头微微冒着汗珠。自己的妻子在对面拼了性命为他生孩子,而他,除了握住她的手,别无他法。   “用力,再用点力。很快就好。”   忽然一阵光华闪过,在黑夜里闪耀着冲天的水蓝色光芒,像是一湖碧水荡漾,悠悠的流过星空。   片刻,帷幕后的妇人直起身颤抖的拖着一枚十分圆润的还泛着微微光华的蛋,绕过用男子衣裳做成的帷幕来到男子面前举了举双手。她嘴巴十分滑稽的张着,眼睛瞪得很大,一副见鬼的样子。   男子却是看也没看那只蛋一眼,撩起简易的帷幕穿过去抱起了累坏了的妻子。旁边的火堆渐渐缩小,接生的妇人抖得几乎快要站不住脚了。   “娘子,你辛苦了。”浅灰色的外衫上投影出两个人拥抱的影子,黑黑的很模糊却很温暖。   “相公,让我看看孩子。”女子从男子怀中仰起头,男子点了点头松开抱着女子的手站起身。   随后,整片寂静甚至有些恐怖的森林里。响起女子惊恐的尖叫声。   啊——   “我的孩子呢?这不是我生的,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怪物!”女子尖叫着往后躲避着身子,男子站在女子身前手里抱着的,竟是那只圆润白滑的蛋。他清秀的眉目看着那只蛋散发的微微光华也渐渐聚拢。   他家世世代代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此次更是因为他在朝堂上直言不讳的揭露贪官的罪行才得罪了小人,不得已带着快要临盆的妻子开始逃亡。可是,苍天不佑,怎会让他妻子,生了这么一只蛋!   “梅儿,这的的确确是你我亲生的孩子。不管她是什么样子,她总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妖孽也罢,神仙也罢。梅儿,她是我们的孩子。你看看她,抱抱她吧。”男子抱着蛋往女子怀中试探的送了送,女子却惊恐的摇着头躲避,挥舞着双手拒绝那只蛋的靠近。   “不!她不是我的孩子!她是妖孽,是妖孽!”   “梅儿!”   “海生,她是妖孽,我不要她,不要她!”女子惊恐的摇着头一直否认,仿佛那只蛋真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男子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周围却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极快的朝这边过来。男子慌忙用脚踢起地上的土灭了火,二话不说就拉起女子往树林深处跑去。   可是,他们脚程再快,也快不过马儿啊!   一群人骑着马举着火把衣着十分粗鄙,长相更是五大三粗,有的扛着大刀,有的甚至叼着根草还吹着口哨。   男子伸手将女子拉到身后护住,一手稳稳的抱着手里的蛋,视线一一扫过围住他们的众人,皱着眉头开口。   “诸位的目的若是求财,在下愿意奉上所有盘缠。只求诸位别伤害我们。”   周围的马贼当中走出一匹马,马上那人生的极胖,一脸的胡子黑乎乎的看起来极是恶心。他二话不说扬手便朝男子一鞭子抽了过去,男子侧了侧身,胳膊上被打出一条血痕。他身后的女子一声惊呼急忙掏出身上的手绢往男子胳膊上包扎。   就在这时,那强盗头子看见女子白皙的手腕,瞬间瞪大了两只死鱼眼。仰头便吹了一个口哨。   “兄弟们,有女人啊!”   顷刻间,包围他们的二三十匹马,被马上的人勒着扬起了前蹄,一群人嗷嗷直叫的欢呼。   男子伸手再次把女子护到身后,看着这群人微微眯起了眼睛,握着女子的手紧了紧。   “在下愿意将钱财全部奉上,只求平安,请各位好汉高抬贵手。”   “嗯,好吧。钱财留下,你可以走了。”为首的胖子拿着马鞭挥了挥手,男子伸手将怀里的钱袋扔到地上,拉着女子的手朝着那人微微点了点头,抬脚准备离开,却又被人挡了回去。   “我说你可以走了,她,留下!”胖子伸手指着男子身后的女子,一双死鱼眼恶狠狠的盯着男子。   “不行!她是我妻子!”   “要活命就快滚!否则两个人一个别想走!”   “请各位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男子话还未说完,那胖子便挥手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男子被打歪了脸随即又被那个骑着马的胖子一脚踹在地上。手里的蛋滚落到旁边,男子顾不得身上的伤爬着去追那只蛋。而他身后的女子,却瞬间被那群强盗包围。   男子好不容易重新把蛋抱回怀里,却听到身后女子的一声惊叫。   “海生救我,相公救我!!!”   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把女子围得一丝不露,那群人堆头上不时有碎布被扔出随着风飘落在地上,空气里一声声布帛撕裂的声音清晰的响进男子的耳朵。   男子惊呆了,手里的蛋被松开掉落在地,似是微微裂开了一条缝隙。男子再也顾不上其他,拔腿便朝那群人冲了过去。   “放开她!放开我娘子!”   他不停的扒拉着人堆想要挤进去,可是他一个书生怎么敌得过这群强盗!一片片白色的碎布落在他周围,女子的哀嚎求救声混合着强盗粗鄙且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一声一声的震荡着男子的耳膜。他发了疯一样的张嘴用牙狠狠的咬上一个强盗的后背,强盗吃痛,回过身抄起马上的大刀便朝着男子挥了过来。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在这场邪恶的战争里,男子的力量太小。不足以保护他的孩子和他的妻子,大刀落下,男子的头颅瞬间离开了脖颈在空中划出一条血的弧线滚落在地。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还在眺望着强盗堆里被众人围在中央饱受欺凌的女子,透过人群,看着自己的妻子。最后倒影在他眼中的景象,分明是他们成亲那晚,她最美的模样。   很久很久之后,那群强盗散开。中间地上躺着的那名女子已经没了气息,全身j□j到处都是青紫,甚至有些白浊混合着泥土贴在她两腿之间,鲜血蔓延了她整个身下。   强盗们整理着衣裳纷纷上马,谁也没有在意那只怀抱一样大的泛着光的蛋,原先因为掉落在地时炸开的裂口在慢慢变大,变大。然后啪的一声裂开。   白色的雾气瞬间弥漫,甚至空气里还带着微微的香气。两半裂开的蛋壳中间,走出一个婴儿。不足一米的个头,看起来两三岁模样。两个可爱的包子头,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模样白嘟嘟粉嫩嫩的很是可爱,偏偏却长了一双小眼睛。可那双眸子,却黑的晶亮。   “你们杀了她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了他?”她小小的眼睛歪着脑袋伸着肥嘟嘟的指头指了指地上死去的女子和男子被人砍掉了还死不瞑目的头颅。   “嘿,小女娃。要不要送你去见他们?”   女孩慢慢伸着小短腿一步一步走到男子的头颅旁边,蹲下身子,伸出白嫩的小手将男子的头颅抱在怀里。   “她不要我,所以她该死。可是,他们为什么连你也杀了,真是不可原谅。”   先前的那个胖子,踢了踢马腹来到女孩身后俯低了身子,一双死鱼眼恶心的看着女子粉嘟嘟的小脸。   “兄弟们,抓了这女孩回去做包子,一定很好吃。是不是啊?”   他身后的那群强盗随声便迎合起来,大声喊着,“是!是!”   女孩抱着那颗男子的头颅,伸手抚着他的头发。闻言转过身子微仰着脸朝着那个胖子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小小且整齐的牙齿。   “那你们,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话音未落,那个胖子便尖叫一声捂着鼻子坠马在地上打起滚来。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涌出,顺着他肥的下坠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紧接着,一声声惨叫在阴森的树林里接二连三的响起。片刻间,先前还猖狂的要死的强盗,一个个都在地上捂着鼻子滚来滚去哀嚎不已。   女孩抱着那颗男子的头颅转过身子面对着一地哀嚎的强盗,原先微微笑着的嘴角暮然冷硬。一双小眼睛瞪的圆圆的,神态不怒自威。   “刚刚,是谁下的手。”   满地的强盗没有人出声,女孩向前走了一步停在一个强盗身边。邪邪的勾了勾唇低头看着脚边翻滚的那个强盗,暮然,她眼神一凌。先前还粉嘟嘟的嘴唇暮然伸长,顶端尖尖的微微向下勾着,一下子便啄掉了那人的一颗眼珠。然后,她张嘴呸的一声吐了白花花的眼珠,还带着血丝的肉球在地上滚了几滚最后停在那个强盗身边。女孩的嘴巴又变回原样。她站起身走到那颗眼球旁,慢慢伸脚,那颗眼球啪的一声在她脚底发出微微的响声。   她看着众人甜甜一笑。“还没人说吗?”她作势微微叹了口气。“那我只好,辛苦一下自己,一个一个让你们全部变成瞎子了。”   这次,她话音一落。众人便直挺挺的伸手指着先前杀了男子的那名强盗,众口一词的喊道:“是他,是他杀了那个男的!”   女孩抬眸,本是小孩一样粉嘟嘟的可爱的小脸,此时挂着笑的她,却像个索命阎罗。她一步一步抱着男子的头颅走到那名强盗身边,微微弯下腰歪了歪头。   “你为什么要杀他呢?”   那名强盗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孩,顾不得还在流血的鼻子,双手在身后撑着地一点一点向后挪。嘴里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女孩看着强盗微微皱了皱眉。   “你敢杀他,是不是因为你胆子很大?”   那名强盗还在惊恐的摇着头后退。女孩的嘴巴却瞬间变幻伸长,随着一声哀嚎,那名强盗还来得及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上的那个血洞,下一秒,便倒地断了气。在他身旁,一块血淋淋的肉还带着温度。   女孩看着那块血肉,歪着脑袋摇了摇头。   “他的胆子并不大嘛。”她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十分失望,随后,她举起手中男子的头颅,对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我替你报仇了,你安心去吧。”女孩话音一落,男子没有合上的眼睛,真的就那么慢慢闭上了。   女孩重新将头颅抱在怀里,抬脚走到那具j□j的女尸旁边蹲下身子。   “你为什么不要我,还有,我不是妖孽。”   她蹲在地上看了半晌,才转头看着离她最近的一名强盗。   “喂,你过来挖坑葬了他们。”   那名强盗颤抖的摔了几跤才从地上爬起来,破破烂烂的裤子两腿之间明显湿了一大片。他跑到先前的马旁边找了把大刀便在临近的地方挖起了坑。   女孩看着他的动作,似是十分满意。转眼又看着先前的那个胖子,眯了眯眼睛。   “你们,以后便负责养我长大。”她伸手将男子的头颅放在女尸旁边,站起身拍了拍白胖的小手。微微朝着先前的胖子侧了侧头,微笑着眯了一双小眼睛,长长的睫毛向上翘起,粉嫩的小嘴,红扑扑的脸蛋。她一身红色的衣裳,两只小手在身后交握住,稍稍的低了一点头,微微曲起一条腿乖巧的站着。完全不见了刚刚挖人眼珠的狠厉模样,根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憨态可掬的小女孩。   “还有,记住我叫朝回。”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可以说   这个小女孩就是一只骄傲美丽又睚眦必报腹黑堕落兼偏执的小孔雀吗? ☆、第三章   “老大,您试试这个,很好吃的。”   一座破山寨里,木头做的大门,几排茅草屋,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放着很多东西。没有一个女人,清一色的男人。   一张石桌前,围了很多人。一个小女孩坐在石桌旁的凳子上双手撑在桌子上捧着头,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扫过围着她的所有人。最后,视线落在面前的这一盘桂花糕上。米白色中透着淡淡的微黄,撒着几片桂花的花瓣,空气中隐隐的有一丝桂花的香甜慢慢钻进朝回的鼻尖。可她仍旧蹙着眉,双手托着下巴没有动手的打算。   周围围着她的一圈人面面相觑,战战兢兢的没人敢开口说话。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又要啄人眼睛。却有一个人,看了看众人之后直起了腰板挺了挺胸膛干咳了两声。周围的人暮然全部看向他,他就是那晚被朝回啄了一只眼睛的强盗,现在只剩下一只眼睛,戴着黑色的眼罩。抬眼不屑的瞄过众人当视线与朝回那双小眼睛对上的时候,暮然变成了谄媚。   “额...老大,你不喜欢吃这个吗?我把我最喜欢的鸡屁股给你吃好不好?”   朝回看着他微微伸过来的头皱眉,眼睛朝他的领子里看了看。   脖子黑的可以揭下来一层了吧?   “还想要你那只眼睛,就离我远一点。”她抬眼,晶亮的眸子一一开始审视着众人。这圈人围在一起,臭味熏天!再好的东西她也咽不下。她垂了垂眸子,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水井。   “都给我洗干净了再过来。”   瞬间,所有的人都开始低头揪着衣领朝身上闻了闻。片刻之间,石桌前只剩下朝回一人,和一盘看起来还不错的桂花糕。   她起身走到旁边拿了一只小木盆端到水井旁,水井却被那群强盗围得水泄不通。无奈她身高不够,又力量不足。只好站在后面等着,不知是谁看到了。大喝一声:“老大来打水了,让开!”   瞬间,一条光明大道摆在她眼前,尽头便是那口水井。   她抬头看了看比她高很多的强盗们,低头拿了木盆走到水井旁。周围的人立刻识相的退开一步。朝回伸手舀了一瓢水洗了手,转身走出人群。却在外围停住脚步,背对着那群强盗开口。   “一会儿把你们的名字都报上来,还有,不要叫我老大。”   说完,她抬脚走回石桌前,伸手捏起一片桂花糕放在鼻尖闻了闻。眨了眨小眼睛,张开粉色的小嘴轻轻咬了一口。桂花糕很甜,带一点微微的苦。口感细腻,她吃的眯了眼睛。   暮然,她睁眼。张嘴朝一旁将嘴里的桂花糕全部吐了出来,一团米黄色里,赫然两个小黑点,中间还微微连在一起,仔细一看,甚至还有两片透明的翅膀。   ——苍蝇!   朝回黑了脸,抿起一张小嘴把手里的桂花糕放进盘子里,坐在石凳上目光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片刻,有洗完澡的强盗跑过来。弯着腰冲着朝回小小的身子鞠了个躬。   “我叫毛晓。”   朝回转头,看着他。很清秀的面容,身形也很清瘦。皮肤微微有些黑,洗完澡穿好衣服之后,完全不像一个强盗了。   可是,他的转变并不能埋没朝回吃桂花糕吃到苍蝇的郁闷心情。她冷着脸不出声,毛晓却以为自己做错了事,两条腿开始打颤。朝回视线落在他的腿上,微微皱眉。   那么怕她做什么?她又不会无缘无故的啄人眼睛。   “你害怕?”   毛晓打了个寒颤,低着头不敢看朝回。   “没...没有...”   朝回看着他的样子突然笑了,样子很可爱。小小的眼睛迷城一条线,嘴唇翘起,脸蛋微微泛红,一身红衣活像一只小精灵。   “你别怕,若是不惹我生气,我很乖的,也很好养。”   毛晓看着她的笑,突然放松了不少,可语气还是结结巴巴的。   “哦...哦哦...”   朝回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指了指吐在地上的桂花糕。毛晓顺着看过去,脸色暮然变的青了。   “大强!谁让你把我的桂花糕端给老大的!”毛晓掐着腰仰起脖子大吼,完全不见了刚刚那个唯唯诺诺的模样。朝回看着有趣,双手抱在胸前,等着下文。   很快,旁边跑过来一个看起来很粗壮的男子。浓眉大眼,看起来就很虎虎生威。   “怎么了?怎么了?”   毛晓转头看着他,伸手啪的一声打上大强光溜溜的脑袋。   “你脑袋是灯泡啊!我告诉你这盘桂花糕不能吃了,有苍蝇!你怎么还端给老大吃!”   大强伸手摸了摸脑袋,皱着浓浓的眉毛不明所以。   朝回从石凳上跳下,背对着他们走了两步。暮然回首朝他们一笑。   “下次不要再有这种事情了。还有,叫我朝回吧。”   她回身,不管身后毛晓和大强的目瞪口呆。抬脚离开山寨,朝着寨子后面的林子深处走去。   一路上红花绿草,偶尔还有两三只蝴蝶和蜜蜂飞过。   这一切对于朝回来说,都不会产生好奇,也不会有丝毫的兴趣。她没有喝孟婆汤,所以她有着前世所有的记忆。她完全记得她今生是为了什么来到人间,也记得那个人契约。   朝回在一条小瀑布前停下,站在一块突出在水潭上方的石头上。一身红衣临风飘扬,可爱的包子头上绑着两条红色的流苏。水潭上方被太阳照射出一条小小的彩虹,她伸出右手,看着白白胖胖的小手微微出神。   那里,是那个契约融入的地方。有一块黑色的印记,就好像是一枚印章。她低头仔细看清楚了,那里刻着的是两个字。   ——至安。   她放下袖子把手背在身后,弯腰在石头上盘膝坐好。   她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他和她打赌。她不会输的,她一定不会输!   朝回拥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即便她没了法力再世重生。仍然可以靠着记忆里的方法重新修炼。只不过,现在她还是小孩子。一定要快些长大才行。   她坐在瀑布下安心的打坐静修,小小的样子很是可爱。在她身旁,一弯七色彩虹在阳光下闪着光芒。这一切,静谧而安详。   至安坐在树下的石桌上,挥手抹去了朝回的幻影。温润的眉眼勾了勾唇。   看来,他们之间的赌约才刚刚开始。而那个小女孩好像还信誓旦旦的信心十足的相信她一定会赢。   至安伸手朝着天空虚抓,一阵白色的光芒闪过,他修长白皙的手里多了一卷竹简。   天道轮回,一切自有定数。任她变幻莫测的花样百出,也不可能逃得过天命。      下界,朝回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泛黑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下了石头沿着来时的路准备回去山寨。   天色渐渐暗下来,黄昏总是说来就来。很快,月亮已经在天边升起。树林里不是传出两声鸟叫,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朝回负着双手沿着路往回走,心里一点都不怕。仿佛这样的环境跟青天白日没有什么区别。   “小姑娘,陪我玩...”树林深处,隐隐约约的传来一个听起来十分苍老的声音,很模糊。   朝回并不迟疑,继续往前走。   “别走,陪我玩...”声音似乎近了些。   朝回脚步微微慢了下来,双手在身体两侧拢在袖子里。   “陪我玩啊...”那声音似乎就在她背后不远处,微微沙哑的苍老,听起来就像是快要死了的老头子。   朝回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该不会这么衰,碰上什么老家伙吧?   身后慢慢的,一声声极轻的脚步声响起,步伐踩在草地上的声音并不大,却在这寂静的树林里,格外的清晰。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朝回拢在袖子里的拳头慢慢握紧又松开,两只手对着搓了搓手心里的汗。抬脚转过身。   可身后黑统统的一片,除了大树和草地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她听错了?不可能。   就在这时,声音又响起。可这次却没有说话,只是笑声,笑的让人毛骨悚然。   “呵呵...呵呵呵...”   朝回挺了挺胸脯,站直了小小的身子。眼睛在四周瞄过一圈后,落在身前不远处那两个明显被踩踏了的青草印上。她走过去,站在那个印记三步远。双手伸到背后握上,微微仰起脸,呈面对着大人的弧度。一双小且晶亮的眸子盯着上空。   “要我陪你玩什么?”   她说完,原本在她身前三步的那两个被踩踏的青草窝,突然重新站了起来。朝回轻轻一笑,低头看了看不说话,转身继续朝着回家的路走。   身后的声音也没有在传来,当她快要走出树林的时候。树林黑暗的深处暮然飞出一抹亮点泛着荧光在黑夜里很是惹眼。   朝回回身伸出白嫩的小手接住哪一方红色的帕子,看着上面的字眯了眯眼睛。   楼景?   楼景是谁?   “楼景就是我。”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还是带着些微的苍老沙哑还有些戏虐。   “跟我有什么关系?”朝回抬眼看着黑洞洞的树林深处。   “没关系,只是想跟你玩。”   “可我不想跟你玩。”   朝回说完,转身。扬手丢了手里红色的帕子,帕子在夜风中飘荡飞舞就是不肯落地。随着朝回的脚步,竟然一直跟着她。   走了很久,前面便是山寨了。朝回停住,微微向后伸出右手。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帕子乖乖的飞过去落在了她手心。朝回把帕子拿到身前又瞅了两眼,摇了摇头揣进了口袋。   不是她接受了这来历不明的东西,是她不想那群人看着她身后跟着一张会飞的帕子。其实,跟着也没关系,他们早就见识过她不是常人。不过,还是算了,她还想住的安稳一点。至于那张帕子,回去用火烧了就好。   她一向不喜欢别人给的东西,而且是多余的没用东西。要它做什么?带在身上还嫌碍事。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   我尽量让这个坑里的每一砖都保持三千+   比之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我进步很大了。   求鼓励,求建议。 ☆、第四章   朝回回去的时候,简陋的大厅里满满的全是人。毛晓第一个看到她冲了过来,弯着腰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很紧张的样子。   “你去哪儿了,我们大家都很着急找你。”   朝回看他说完话,低下头视线落在毛晓拉着她的胳膊上。毛晓清秀的脸红了红,垂了垂眸子不好意思的慢慢松开了手,把两只手放在了背后。说话又开始腼腆着结巴着。   “我们...我们大家都...都很着急。”   朝回没说话,抬脚走到最上的位子前站定,转过身侧身而立面朝众人,双手负在身后。一张稚气的小脸暮然严厉而肃穆,不怒自威。   “你们,把名字报上来。”   “张大。”   “李伟。”   “...”   很久之后,朝回站着动了动腿。她不是喜欢站着,也不是不想坐着,更不是嫌凳子脏。是因为,她矮小的个头根本爬不上去。她听完所有人的名字,转过身看着毛晓。   “明天把这里所有的凳子,削矮一半。”   众人目瞪口呆,却都纷纷低下头。毛晓朝朝回身后的椅子看了看,那张椅子直接到她的肩膀了,她坐不上去。   “我知道了,老大。”   朝回正准备离开的脚步在门口停住,转过身子看着厅内的众人。   “以后不要叫我老大,叫名字。”   她说完,抬脚离开。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儿,却发现她还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站在屋檐下揉了揉小短腿。看了看台下的木头台阶,拉了拉衣裳坐下。两只手撑着膝盖捧着头,小小的眼睛微微眯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自人身所生,却是一枚蛋。她明白凡人理解不了一个人怎么会生出一枚蛋,会以为她是妖怪也不足为奇。别人怎么说怎么以为都没关系,可生她的女人却不要她,当她是妖怪。只有那个男子一直在危险中保护着自己。   她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前世身为神仙的她七情不动。她只知道,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   她记得所有的事情,只是不明白为何她轮回重生却不是人身。而依旧是一只蓝孔雀。   “老大。”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回过神看他。毛晓却讪讪的收回手抓了抓头发。   “对不起,我忘了。朝...朝回。”   朝回坐在台阶上眨了眨眼睛。   “有事吗?”   毛晓直起身子指了指对面的房间。“那里是我们为你准备的房间,你是不是要休息了?”   朝回转过头顺着毛晓的手指看了看,对面是有一间房微微透着昏黄的烛光。她站起身子回头朝着毛晓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毛晓看了看朝回,转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朝回也朝着她的房间走去,推开竹门,黄色的烛光瞬间铺了过来,蜿蜒到她脚下。   她转过身关上门,看着一屋子的粉色纱帘啊、粉色帐幔啊、粉色桌布啊。伸手抚上额头,粉色,她最讨厌的就是粉色。   朝回站在门后没有动,看着满屋子的粉色额头青筋直抽。转过身子拉开了竹门,门外,一群人趴在门缝上往屋里看,朝回打开门的瞬间,全部扑倒在地上。一个叠一个,一阵哀嚎声此起彼伏。有的甚至开口骂了句粗话。   朝回皱眉转过去看他,那人立刻低下了头。   “毛晓,这房间是你布置的?”   毛晓从地上爬起来,弯腰揉着膝盖,朝朝回点了点头。   “把那些粉色的东西全部扔掉。”   朝回说完,转过身朝屋里走了几步让开了大门。毛晓从人堆里走进来看了看满屋子的粉色,抓了抓头发,喃喃自语。   “粉色挺好的啊,别人家的女孩家都用粉色的......”   朝回背对着他负着双手站着,小小的身子被烛光在地上拉出一条黑色的影子。听到毛晓的话,转过头看他。   “把粉色都换掉,换成蓝色。或者别的也可以。”   毛晓嘿嘿的干笑了两声:“好,好...”说完,他转身去收拾满屋子的粉色。门口站着的人也都散了开来,人群中,那夜在树林里打劫的时候为首的那个胖子,却看着屋里收拾东西的毛晓,和站在一旁的朝回,眯了眯双眼,握紧了拳头。冷哼一声走开了。   等所有的都收拾好,朝回踩着毛晓搬来的凳子上了床。毛晓蹲着为她脱了鞋子,她看着毛晓清瘦的身形。轻声开口。   “你们,为什么要做强盗。”   毛晓的动作停了停,没有抬头。   “这年头,饥荒年年有,到了蝗虫泛滥收成无几的时候,还要给官府缴税,种地的收那点粮食,根本不能维持生计。年年到了收成的时候,没有喜悦,却到处都是尸横遍野。我爹娘死于饥荒,我是被大强硬拉着来当强盗的。”   毛晓帮她脱了鞋子放好,又拉好被子盖上。才走到烛火旁看着朝回说:“要吹灭蜡烛吗?”   朝回点了点头。   其实在天界的时候,很少有黑夜的来临,就算有黑夜,到处都是奇珍异宝夜明珠的天宫,也是犹如白昼。她不怕黑暗,却不是很习惯在黑暗里睡觉。   可她看着毛晓在烛光的辉映下眼睛里那点晶莹,却点了点头。   也许,有时候。黑暗才会让人觉得不那么刺眼。   房间里唯一一点烛光熄灭,灯芯在黑暗里闪烁了两点红光后完全不见。朝回听见关门声和毛晓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她慢慢闭上眼睛,身下的木板床睡得不是很舒服。她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想,也许起来打坐会好一点。   第二天,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时候,朝回睁开眼睛,看着房间里的摆设有一瞬间的怔忪。然后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在一窝强盗的山寨里。   昨夜是她第一次被梦魇,天庭里一众神仙虚伪的嘴脸让她忍不住愤怒。   身为百花仙子的琼芳在北斗星君下界历劫的时候,便偷偷下凡屡次相帮,并且互生情愫在下界结为夫妻。等到北斗星君劫数已满回归天庭,两个人更是眉来眼去私相授受。按理说,这样的情况在天庭并不少见也不足为奇。可琼芳不该把她自己偷盗蟠桃给北斗星君的罪名安插到她身上。   她朝回在天空本没有什么朋友,唯一可以说得上话的便是这百花仙子。可到头来,她竟是被自己认为是朋友的琼芳推出去当了替罪羊。   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朋友之间就是用来背叛的?   朝回看着破窗而入的阳光,踩着凳子穿上鞋子下了床。一步一步走到窗前,伸手接住一缕阳光。阳光却在她手心里穿指而过。   什么都是假的,朋友是假的,情谊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这时,竹门被推开。毛晓端着一碗稀粥和一碗黄黄的东西走进来放到桌子上,看着窗边的朝回似是一愣。   “朝...朝回,你起的那么早啊。”找回转身看他,毛晓走过来在她身前蹲下。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煮了一碗稀粥还有一碗鸡蛋羹。我小时候最喜欢吃鸡蛋羹了,可也只能在生日的时候才能吃到。”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朝回的手来到桌前,弯腰把她抱到凳子上坐好。直起身朝着朝回嘿嘿笑了笑伸手抓着头发。   “对不起,我一会儿便找人把这里的桌子凳子全部削矮一半。”   朝回看了看他,微微勾了勾唇。伸手端起桌子上的一碗稀粥拿着瓷勺吃起来,毛晓站在旁边看着朝回小小的手一勺一勺慢慢的吃着饭,突然有一种长辈看着孩子吃饭的感觉。   吃完饭,朝回走出房门,走了几步又回身冲着毛晓笑了笑说道:“我出去了,天黑前会回来。”   毛晓伸手还没问她要去哪儿,朝回便转身走开了。他只得端着碗关上门离开。   朝回还是沿着昨天的路线,一路来到瀑布下的石头上盘膝做好。这里空气好环境好,看着景色心情也好。她闭上眼睛开始静静的打坐练功。   片刻之后,在她怀里的那张红色帕子却一点一点的从她怀里出来,慢慢飘进了树林里,落在一只纤细苍白的手上。那只手,骨节修长白的几乎属于病态。它慢慢的握紧了帕子,树林里又响起低低的笑声。不同于昨晚的苍老沙哑,这次的声音低沉魅惑很有磁性甚至还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   笑声极轻,渐渐熄灭。林中突然光影一闪,不久,便飞出来一直黑色的鹰,振着一双有力的翅膀盘旋在瀑布上方,一双犀利的眼睛褐色的瞳仁看着端坐在瀑布下方石头上的小女孩。   忽然,它伸了伸尖利的爪子,眼中光芒一闪。俯身猛地朝着朝回冲了下来,速度极快。尖利的爪子张的大大的。   朝回还是盘坐在地上动也不动,仿佛不知道有一只雄鹰正朝她冲过来。若是被那只利爪抓到,少说也要皮开肉绽。   距离越来越近,黑鹰眼里似是有些不解,但速度还是不减。   朝回慢慢睁开眼睛,小小的眼睛里晶亮的眸子瞬间对上黑鹰那双褐色的瞳仁。她镇定的坐着一动不动,黑鹰朝着她抓过来,朝回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双褐色的瞳仁,电光火石间黑鹰已经冲到她的面前,眼看便抓上她的脸。   朝回看着黑鹰轻轻动了动粉嫩的唇。   “楼景。”   那只黑鹰似是在空中一顿,然后偏开了轨迹,擦着朝回的耳畔飞走。一个盘旋又回到上空,振翅高飞。   朝回仰头,天空有些刺眼,她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空中那只黑鹰。   “楼景,你那么喜欢做禽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此言一出,天空中好像轰隆隆响起一阵闷雷还带着闪电瞬间一下子劈在那只黑鹰的脑袋上。它褐色瞳仁转着圈,忘记了煽动翅膀。就那么赤.裸裸华丽丽的扑通一声掉进水潭里,溅起一阵不小的水花。   朝回坐在石头上视线一直跟着那只黑鹰从天空到水里,面无表情。就连看到那只黑鹰狼狈落水都没有丝毫的表情波动。   碧色的水潭里自从黑鹰掉下去之后,半晌都没有动静。瀑布还在不停的流水,除了瀑布垂落激起的水波,在没有其他的波纹。朝回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便闭上眼睛不再看。   突然,水潭里冒出一个银白色的头颅。湿淋淋的流着水,头发全部贴在脸上,浅灰色的眸子瞪得圆圆的,长长的睫毛也被水粘到了一起。随着他的动作,露出尖尖的鼻子,粉色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微撅起。脖颈间慢慢露出一条项链,是一只乳白色的兔子,抱着一只胡萝卜啃咬,样子栩栩如生。水珠沿着他光滑的脸慢慢蜿蜒到下巴,他慢慢从水里站起来,一张脸清秀俊逸。穿一身黑色的衣裳,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整个人,就仿佛一朵黑色的出水莲花。   他抬手朝着水面拍下,溅起的水飞到朝回红色的衣服上深了颜色。   “你就不怕我掉下来会淹死。”他说话的声音淡淡的有些纤细,尾音微微上翘,说不出来的有些撩人。   朝回没有睁开眼睛,轻轻开口。   “你那么喜欢做禽兽,在做一次鱼也无妨。”   猛然间,似乎回到了八千年前。   一个女孩对着化作黑鹰原身的他仰头粲然一笑,两手放在嘴边冲着他大喊:“楼景,你那么喜欢做禽兽啊。”   他摇身一变落地化成人身走过去朝着她的鼻尖挂了一下,女孩缩了缩脖子,讨好的伸手环住他的手臂。   楼景站在水中抬眸看着石头上的朝回,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又朝着水面拍了一巴掌,水再次溅到了朝回身上。朝回坐着一动不动,也不睁眼。楼景收了手,抬脚趟着水上了岸,站在朝回身后伸手捏了个诀。黑色的衣服瞬间干了,风一吹,衣袂飘飘。右手负在背后,左手搁在胸前。风扬起他银白色的发丝,他浅灰色的眸子低垂看着一动不动的朝回盘腿坐在石头上。   “你,在修炼?”   朝回还是不睁眼,这次连回答都懒得开口了。   楼景呵呵一笑,声音低沉有磁性。他抬脚绕到朝回身前蹲下,一只手伸过去摸上了朝回头顶的包子头。   朝回暮然睁开眼,挥手就打算拍开楼景的手。可她身子小,年龄小,本事也小。当她的短胳膊挥过去的时候,竟是犹如无物的直接穿过了楼景的胳膊。她在抬眼看的时候,那只该死的手还是放在她头上,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在揉她的头发。   朝回瞪着一双小眼睛面色不善的看着楼景。   “拿开你的手。”   楼景挑眉:“有本事你就自己把我的手打开。”   朝回眯了眼睛泛着冷光,本就不大的眼睛眯起来更是看不到了。楼景噗的一笑,弯了眉眼,浅灰色的眸子漾着笑意。   “别再眯着眼睛了,再眯你的眼睛就看不见了。”   风轻轻吹动楼景黑色的衣袖抚过朝回的小脸,一阵浓郁的玫瑰香气呛得她鼻子痒痒的直想打喷嚏。   “拿开你的手!”   楼景扬了扬另一只手,摇了摇头。   “我说了,有本事你就自己把我的手打开。”   他微微扬着一条眉,模样在朝回眼里甚是可恶。   朝回一辈子没有别的毛病,不挑食,安分守己。就是不喜欢粉色,讨厌别人摸她的头。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仿佛眼睛里要喷出火来。楼景微微一笑,勾了勾唇。   “你生气的模样,还真是比你刚才说我是禽兽的模样,看着顺眼许多。”   朝回眯着眼睛盯着楼景半晌,抿着的小嘴突然神秘的咧开了。   她看着他,小小的眼睛里泛着微微的光芒。楼景顿觉不妙,背后直吹冷风似的。他想收回手,可已经来不及了。   朝回快速的伸出短胳膊一把朝着楼景推了过去,眼睛里戏谑的笑意贼兮兮的等着楼景再次掉进水潭。   楼景在朝回笑的不怀好意的表情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倒。眼看便要再次掉进水潭。   突然,他伸手甩出一条淡紫色的光,缠住朝回的腰扬手一拉。朝回小小的身子被拉起,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发出一声尖叫,摇晃着短小的四肢。最终,扑通一下,两个人一前一后跌进水潭。   水潭并不深,楼景站在那里直到他的胸口处。想到朝回也被他拉进水里,他呵呵的笑出声来。而等他回过神寻找那一抹小小的红色身影时,他转头看了一圈,水潭里除了荡漾的波纹,哪里有红色的身影?   楼景弯腰埋进水里,果然在水潭底下看到了朝回。她红色的身影被水波荡漾着扭曲着。楼景走过去,弯下腰从水底把她抱起来。上了岸放在她原来坐的那块石头上,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脸颊。   朝回仍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呼吸似乎都没有,他伸手在她的脉搏上探了探,好在还有心跳。楼景伸手双手重叠放在她肚子上按压,朝回随着他的动作不时从嘴中溢出水来。好半天,她仍然没有醒过来。   楼景看着的小脸,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除了那一双小眼睛,整张脸还入得了眼。待她长大了,容貌自是不会差的。   “罢了,你若死了,我岂不是又少了个刚刚结识的有趣玩伴。”   他摇了摇头,银白色的头发被风吹了在身后散乱开来。他慢慢俯身,身后的银白色头发被风吹开,盖住了他和她两个人。   一点一点凑近,他浅粉色的唇,就快要触上她的。时光仿佛在此刻流淌的极慢,他听得清自己的每一声心跳,在胸膛里,扑通,扑通。   身旁不远处暮然一阵白色的光华闪耀。楼景直起身子,浅灰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他挥手,银白色的头发重回身后。   光华渐渐隐没,一人自微光中走来,他身后山水如画,淡淡的水雾弥漫映着他温润的眉眼仿佛一幅山水意境。今日他一身青色的衣裳,如同一株翠竹,挺拔而立。   “楼景,天庭寻你多时,没想到你竟在这里。”   楼景抬眸看他,微微一笑,勾了勾唇。   “寻我作甚?至安,你不好好在你的安云山呆着做你的上仙,跑来这里干什么?”   至安垂眸看了看楼景旁边躺在地上一身湿透的朝回。   “为她。”   楼景挑眉。“哦?”   至安上前一步,微风轻抚,他一身青衫衣袂翻飞身后墨发轻舞。慢慢一步一步走到朝回身旁,扬手。一道浅蓝色的光飞进朝回的眉心。   他收回手,抬眸看着楼景。   “可否,借一步说话。”   楼景低头看了看朝回,化作一道紫色微光飞上天空。随后,至安也化作一道蓝光紧跟其后。   朝回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她从石头上直起身子,楼景已经不见了。身旁只留下一张红色的帕子,朝回伸手拿起塞进怀里。   天空一群鸟儿飞过,夕阳泛着红光一步一步落下。朝回起身,慢慢沿着路往山寨走。   回到山寨,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朝回径自回了房,推开门却看见毛晓坐在矮矮的凳子上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她。   看到他,朝回似是一愣。然后进屋路过桌子看到一碗米饭和一盘红烧肉,似乎还微微冒着热气。   毛晓看了看朝回伸手抓着头发低下头看着脚尖。   “那个...我们都吃过了。所以我帮你留了饭,我守在这里,等它冷了我会在拿去热一热。你还没吃饭吧,趁热吃吧,还是热的。”   朝回侧身站着,抬头看了看腼腆的毛晓,他甚至还有些脸红。朝回转过身子在桌前坐下。   毛晓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   “对了,我今天把这屋里所有的凳子还有床铺都削矮了一半。你看看还好吗?不行的话,我明天可以再弄。”   朝回抬眼在屋里绕过一圈,看着毛晓点了点头。   眼前这个男子,并没有出现在那晚抢劫他们的人当中。她也是到了山寨才见到他的。他很腼腆,很贴心,会帮她准备东西。好像有点怕她,又很关心她。这两天以来,他是这群人当中唯一拿心对着她的人。   朝回朝他笑了笑:“很晚了,你一直都在这里?”   毛晓挠了挠后脑勺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朝回伸手端起碗筷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吃完后仰起脸看着毛晓微笑着眯了眼睛。   “谢谢你了,你回去休息吧。”   毛晓看了看桌子上的碗筷,朝回抬眼看他。“这个你明天再来收拾吧。”   毛晓如蒙大赦拔腿跑了,朝回看着他消失在门框边。视线落在桌子上那一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上,从心里微微泛起一丝暖意。   而楼景走后,至安一直跟着他。   他们在一处山顶落下,楼景站在山崖边,崖下云雾缭绕,风声猎猎。他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被风吹的在身后飞起来。   至安负着双手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黑色的背影,那一头银白的头发格外的显眼。   “楼景,你还不能原谅玉帝吗。”   楼景没有回头,风声吹在耳边呼呼作响。   “原谅?至安,我以为你是最清楚的。当年的事,并不是我能不能原谅他的问题。是我能不能原谅自己。”   “楼景,你何必那么执着。”   “八千年前的凌霄殿你也在场,至安,平心而论,末颜该死吗?为了那个可笑的天规,薄的像纸的面子,末颜就该灰飞烟灭,连尸骨的一个渣都不能剩下?”   楼景转身,逆风的他头发被吹乱在他的脸上胡乱的纷纷扰扰。一双浅灰色的眸子被乱发遮挡的看不清情绪。   “过去的便让他过去,随风消逝。留下来的人自当好好活着,沉浸在记忆里并不能让你快乐。楼景,醒一醒,看看这三界众生,云开雾散。等到你真正看得懂夕阳和朝阳的区别时,你就不再是现在只会回首过去的你。人总要面对新的生活,然后抬起头来,才能在这缈缈仙路,漫漫生涯中,不觉寂寥。”   “至安,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清心寡欲,没有任何的执念。一个人居住在安云山的你,没有任何的感情。你自以为所有的事情天道都自有公允,你一颗心心如止水波澜不惊。所以,他才那么放心的把事情都交给你去办。至安,你没有心动过,你不懂爱,你更不懂,当你最心爱的女子死在你眼前,死在你的一个犹豫之间。当你看着她断了气没了呼吸,然后一点一点灰飞烟灭化成粉末。你甚至连她的尸首都不能触摸。”   “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会站在你面前对你说‘别自责,那不是你的错’。你体会过那种感觉吗?那种撕心裂肺后悔到肝肠寸断的感觉,那种想要踏遍三界只求能够再见她一眼的感觉,那种明明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却偏偏要告诉自己她还在某个角落等着你,一辈子要靠这种自欺欺人才能继续呼吸空气的感觉。你有过吗?!你没有!”楼景一步一步慢慢的逼近至安,浅灰色的眸子有些微微泛红。   “让我来告诉你,那种感觉,是你连死的力气都没有的绝望!若你真正爱过,你就会知道,除了那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可有可无的幻影。当那个人不在了,你的世界便会分崩离析天塌地陷,就算别人将三界都摆在你面前,都不会抵的过那人重生的一眼,一个名字,甚至一句话。”他说完,朝前走了两步与至安擦身而过。   “我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回去,堕落成魔的我,早就没想过要回去。”   至安转过身看着楼景远走的背影:“可就算你等到沧海桑田天荒地老混沌重开,楼景,她也不会再回来。你何必被执念左右了自己。”   楼景停住脚步微微侧头,他苍白的侧脸,一头银发飞扬。   “因为只有执念,才能让我有活下去的理由。我还是会等,等末颜回来的那一天。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然后,我将执她之手,三界遨游。”   楼景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崖下,光芒一闪,然后不见。至安站在那里久久不动,然后转过身上前两步站在崖边,崖下席卷而上的风强烈的吹着。他垂眸看着崖下云雾缭绕,开开合合,天下苍生忙忙碌碌熙熙攘攘。   “爱一个人?我不懂爱么,不,我懂。可我爱的不是一个人,是这三界众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朝回吃完晚饭躺在床上,今晚的床不知道是因为变软了,还是她今天格外的困。居然一躺上去马上就睡着了。   窗外的月色很好,初夏时节的夜里不时有虫子的鸣叫声,一整夜都不停。月色笼罩在朝回房间的竹门上,一片月白皎洁。   突然,两个人的黑影慢慢的被映上朝回的房门,越拉越近。   “老大,不会有事吧?”一个人压低了声音,伸手拉了拉旁边身形较胖的人。   “你怕了就快滚!老子可不怕那个妖孽,何况,她还中了加量的迷药。”那个胖子伸手挥开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一步一步靠近房门。后面那个人又追了上来拉住他。月光映清楚了两个人的脸,一个,正是那晚树林里抢劫他们时的胖子头儿,一个,是被朝回啄瞎了一只眼带着黑色眼罩的独眼龙。   “老大,我们还是别去了。她可是只妖怪啊。”独眼龙拉着胖子的衣袖,声音压得很低,两腿还有些打颤。   胖子一甩膀子撩开了独眼龙,一张油乎乎的脸满脸胡茬,周身还带着酒气,右手里握着一把大刀。   “滚!你不去老子自己去。老子受够了!什么时候轮到一只毛孩子骑到老子头上撒野了!那个毛晓,老子早就看不顺眼了。自从那只妖孽到了这里,还有谁拿老子当老大看。都TM一群混蛋,孬种!”他说着便转身一脚踹开了竹门。   独眼龙伸了伸手压低了声音叫他:“老大...老大......”   胖子冲进了房间,先走到桌前看了看盘子里吃了一半的红烧肉。嘴角咧开一抹狰狞的笑,他趁毛晓那小子不注意,把整包的迷药全倒进去了。就算是头牛,吃一点也足够睡他个一天一夜。   他提了提手里的刀,雪白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步一步朝着床上的朝回走过去,后脚跟先着地,脚步完全没有声音,他肥大的黑影跟着他,一路蔓延到床边。   朝回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红扑扑的小脸,双手规矩的放在肚子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胖子握着刀高举过头,脑海里闪过一阵阵画面。这个妖孽,杀了他的亲弟弟。就因为他弟弟杀了那个男的?那他们当晚几乎所有人都轮了那个女的,弄死了。她怎么不杀!   “娘的,还跟到山寨来作威作福。老子今天杀了你!”胖子面目狰狞的瞪大了眼睛重重的朝着床上的朝回挥下刀。   噗嗤一声,温热的血液溅上他油腻的脸,顺着他的脸颊滴落。窗外暮然闪过一道闪电。他的脸在黑夜里亮了一下又熄灭,肥头大耳看起来狰狞的很。他低头看了看床上,暮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很粗犷。片刻,几乎所有人都执着火把跑过来,先前跟胖子一起的那个独眼龙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胖子松开手里的刀,跑出房门双手高举对着天空便跪了下去。   “我张木给弟弟报仇了!我杀了妖孽,哈哈...我杀了妖孽!”   他似乎疯狂了,站起身子跑过来揪住一个人的衣领。   “我杀了那只妖孽了,看你们以后谁还不听我的!”   他松开那个人又抓住另一个人的衣领,狰狞的面目把那个人吓得直抖。   “你们要是以后谁敢不听我的,我就像今天一样,杀了他。”他说的声音不大,却恶狠狠的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不知是谁领头大喊了一声:“杀得好!老大万岁!”   黑夜里,众人举着火把,灯火通明的山寨里响起众人的高呼。一阵一阵在黑夜里飘荡。   “杀得好!杀得好!杀得好!...”   只有一个人,在人群后面并没有应喝一声。毛晓默默的低着头站着,不明白为什么朝回就突然死了。她真的就那么被张木杀掉了?不可能!   毛晓转身跑到朝回的床前,看到地上的鲜血和插在朝回身上的大刀,他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这时,人群让开了一条路,噪杂的高呼声渐渐安静下来。   张木从人群中走过来停在毛晓面前,他本就生的人高马大,弯腰一下子便把地上的毛晓提了起来,一个用力甩出去老远。毛晓砰的一声撞上对面的墙然后摔到地上。   张木抬脚走过来,又提起毛晓扔到旁边的桌子上。先前那盘搁在桌子上的红烧肉因为桌子散了架,在地上撒成一堆。毛晓挣扎着爬起来,张嘴吐出一口血,手在碰到红烧肉的那一刻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趴在地上仰起头看着张木。   “是你,是你在菜里下了药!”   张木走过来在毛晓面前蹲下,嘿嘿一笑。   “是我,怎么着?现在那个妖孽死了,看你还巴结谁,谁还会给你撑腰?”   毛晓趴在地上慢慢无力的放下了指着张木的手。   “可你不该杀她的,她那么小,那么可爱。”   张木冷哼一声,用手揪着毛晓的衣襟把他半拖起来。   “小?可爱?毛晓,你是没看见她那晚是怎么啄了众人的鼻子,是怎么弄瞎了张大一只眼,又是怎么掏的内脏杀了我的弟弟!她是只妖孽,死有余辜!哼!”毛晓被张木重重的又重新摔回地上。   张木站起身,一双脚故意将地上的红烧肉全部踩在脚底上又用脚碾了碾。他才挪开脚站到一旁,岔开了双腿踢了踢地上的毛晓。   “喂,你今天要是想活命。就把地上的红烧肉吃光,在从这里趴过去。我就放过你。”张木伸手指了指j□j,看着地上的毛晓咧开嘴笑了,瞬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跟着哄笑起来。有的甚至骂起了粗话朝着毛晓吐口水。   站在人群里先前跟毛晓十分要好的大强一次一次的深呼吸,他知道自己斗不过张木,更不能得罪他。可是他不能就这么看着毛晓被他j□j,被那么多人欺负!他伸手烦躁的摸了摸光头,暮然扒拉开前面的众人上前一步将地上的毛晓拉了起来。   “你没事吧?”   毛晓伸手抹了抹嘴边的血迹,右手捂住胸口。   “没事。”   大强舒了一口气,伸了一条胳膊穿过毛晓的腋下将他架起来。眼睛一一瞄过围着他们的众人,又转过头看着毛晓。   “没事就好,我们走,再也不呆在这了,俺带你去闯荡江湖。”   毛晓抬头看他,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他还没开口说话,张木就猛的冲过来一把推开了大强。毛晓失去支撑一下子重新跌在地上,大强被张木推的后退了几步才站稳。回身瞪着眼睛看着张木,嘴巴抿得紧紧的,胸膛不住的起伏,呼吸有些重。   张木一步一步走到大强面前,抬高了下巴看着他冷哼一声。他们本就差不多的个头,张木显然要比大强胖一些。   “怎么?想走?我这里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当初你们两个是怎么求我留下你们的?老子供你们吃供你们住,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门都没有!”   大强慢慢在身侧握紧了拳头,强忍着怒气。张木却上前一步抡起拳头砰地一声砸上了大强的脸。大强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打坐在地上。他似是再也忍不住了,猛的站起身朝着张木就是一拳。张木被打退了几步,周围围观的众人瞬间上前把大强架住了,大强扭了扭身子,没有挣开。   张木站好身子,呸的吐了一口血沫。走过来朝着大强的肚子就是一拳,大强被打得弯了腰。   “大强!”毛晓坐在地上看着挨打的大强急的满头是汗。   “你们别打他,要打就打我。”毛晓一只手撑着地,勉强的站起身子,脚步还有些不稳。他本就身子单薄不似大强的身子强壮,可他比大强年龄大,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强挨打不管。   张木扭头看着毛晓,嘿嘿的笑了一声转过身找了个凳子坐下。   “我不打你。”张木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红烧肉。“看到没有?地上那些肉,这年头,吃点肉多难啊。是不是兄弟们?”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你把它吃完,再从我裤裆底下爬过去,我就放了你。”   毛晓右手捂着胸口低头看着地上被张木踩得满是脏污的红烧肉,大强被人架着使劲儿挣扎。   “别吃,那是人吃的东西吗?!”他话还没说完,张木砰的又是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你吃不吃?别想了。你多想一分钟,我就多打他一拳。”张木扬了扬握紧的拳头,毛晓低下头慢慢蹲下了身子。大强急的满头大汗想要开口再喊,却被张木叫人拿毛巾堵住了嘴,只发出一阵阵呜呜声。   毛晓一点一点蹲下,他告诉自己。   红烧肉而已,这年头吃点肉多难啊。他吃了肉还可以带着大强一起走,多好的事啊。   毛晓本就很瘦,单薄的身子,一双手更是瘦的可以看见手背的血管。他慢慢伸手捏起一片红烧肉,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连肉都在指尖轻轻抖着。他捏着慢慢拿到眼前,肉上的每一点脏污都清晰的呈现,胃里一阵反胃。他闭了闭眼睛。   这时,张木又是一拳打在大强身上。毛晓暮然睁眼去看,张木扬了扬手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的表情。周围没有一个人说话,似乎都在看着毛晓到底会不会吃了张木踩过的红烧肉。   毛晓蹲在地上,一阵一阵想起大强和他一起逃难的情形。他身子弱,大强总是什么活都自己干,有了东西先给他吃,就连找到一碗水都是先让他喝。   毛晓闭了闭眼睛,双手猛的将肉扔进嘴里,慢慢咀嚼。沙土在齿缝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嘴巴里满满的都是泥土涩涩的味道。   周围的看着毛晓把肉放进嘴里,暮然响起一阵哄笑。张木坐在椅子上看着毛晓一下一下动着嘴,也弯腰作呕。   时间慢慢过去,毛晓就从地上一片一片把红烧肉全部塞进嘴里吃掉。他已经没有味觉了。吃完最后一片红烧肉,毛晓眼前已经晃着重影看不清楚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朝着大强走过去。   “大强,我们可以走了。”   待他慢慢一步一步走到大强面前,突然毫无预兆的,一波温热的东西溅到他脸上,随后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砰的在他耳边响起。本来在眼前不断重影晃动着的大强,不见了。毛晓摇摇晃晃的低头,涣散的瞳孔猛然凝聚在那一刹那。大强歪着身子倒在血泊里,眼睛还瞪得圆圆的倒映着毛晓蹲着身子吃肉的样子,嘴里还塞着毛巾,慢慢被血染红。   毛晓上前一步无力的跪倒在大强身边摇着他的身子。   “大强,大强?大强你醒醒,醒醒...”他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他只当大强是睡着了,明天就会起来还像往常一样来粗暴的踹开他的门。   周围的人一阵乱糟糟的讨论着,谩骂着。   毛晓没有抬头,却开了口。“你不是说,只要我吃了肉,你就会放了我们。”   张木站在毛晓身后丢了手里染血的刀,朝着毛晓的背影摊了摊手耸了耸肩。   “你没听错吧?我说的是放了你,可没说放了他。我张木,怎么可能放着打了我的人就这么竖着离开?好歹他也得躺着出去才能显出我对他的敬意不是?”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毛晓低着头闭上了眼睛。   张木却突然‘嘶’了一声双手摸了摸肚子。   “我突然想尿尿怎么办?天这么黑我可不想去厕所了。”   周围的人群里,不知道谁指着地上的毛晓大喊了一声。   “那不是现成的茅厕吗?”   张木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就开始解腰带。毛晓蹲在大强身边,后脑勺突然传来温热的水感慢慢浸染到他身前,一阵馊臭的味道在屋里蔓延开来。毛晓没有起身,只是微微把单薄的身子趴到了大强身上,一手抚着他的光头。   “大强,这次轮到我来为你遮风挡雨。”   张木开了头,周围的所有人仿佛都突然间内急要上厕所了。一个一个站到毛晓身后,甚至到最后排起了队。毛晓身边的地上已经全部湿透,湿漉漉的一片冲淡了大强身上流出的血。毛晓就那么趴在大强身上一动不动,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冲天的馊臭味。闭着眼睛慢慢的等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他没什么本事,打架也打不过人家,他能够做的,就是等这群人玩够了之后,带着大强的尸体和朝回,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围观的人一个一个在毛晓身后站立,然后解决完了离开。   这时,房间的梁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尾音上翘带着磁性。   “啧啧...你们这么欺负人,连我这个魔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楼景一身黑衣靠坐在房梁上晃荡着双腿,黑色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飘飘荡荡。微微侧脸斜视着下面的人,他向来偏白的肤色被屋里的灯火照的微微泛黄。一只手拈着一张红色的帕子在手里摇晃。   “你是谁。”张木扒开人群走过来,仰着头看着楼景,恶狠狠的说着还用手指了指他,身上的赘肉晃了几晃。   “我?你欺负了我的玩具,你说,我是谁?”楼景朝着张木挑了挑眉,指尖拈过帕子的一角两只手撑着展了开来。只见那张原本写着楼景两个字的地方,暮然变成了朝回的样子。   楼景将那一角托在手心里,低头朝着‘她’吹了口气,淡紫色的雾气慢慢袭过去,然后隐没进她的身体不见。楼景勾起唇,将帕子收好放进怀里。他扬手,原先在床上被身上还插着一把刀的‘朝回’立刻便变成一张红色的帕子慢慢飞进了他手里。   房间里暮然一阵抽气声。张木左右看了看众人,壮了壮胆子挺了挺胸,上前一步。   “你什么人,少来管老子的闲事。”   楼景闻言动作顿了顿,勾唇笑出声来。   “老子?你是谁的老子?”   张木深吸一口气跺了跺脚。“你老子就在这里,还不快过来跪下。”他说完,周围轰然一阵笑声,毛晓坐在地上抱着大强的尸体,忍不住后头看过去。   楼景浅灰色的眸子一转,微光闪过。   “你那么喜欢做老子,我偏偏让你这辈子都做不成老子。”他白皙透明的指尖微动,一道淡紫的光顺着他的指尖朝着张木飞过去。瞬间,房间里响起凄厉的惨叫,张木双手捂住下.身蹲在了地上。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突然众人开始慌乱,冲着房门就往外跑。   “有妖怪啊,有妖怪啊!”   黑夜里的山寨,又是一阵噪杂。只有毛晓抱着大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楼景看着他挑了挑眉:“你不怕我是妖怪?”   毛晓没有抬头,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不怕,就算是...是妖怪,也比他们强上许多。”   楼景笑出声,挥了挥衣袖。片刻后,那些跑出去的人全部倒退着跑回来。一个个脸上都是要哭的表情,极其惊恐,有的甚至吓的直翻白眼。他们的身子都不受控制的被一股力量往回拉,控制不住。   楼景抬手扬了扬手里的帕子,颇有几分妩媚的味道。   “你们这么舍不得我,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群人完全说不出话来,只一片跪地求饶之声。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   “大仙饶命...”   楼景抿嘴一笑没说话,看着地上跪倒一片的人,眼里的笑意愈加浓郁。   “你们不求我倒还好,我这个人最禁不起求了。这样吧,我让你们跟他一样这辈子都没福分做老子好了,不用劳累的辛苦,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逍遥。”他伸手指了指地上抱着下身歪倒的张木,唇角又多了几分笑意。   “放我出来。”   这时,楼景身上突然传出朝回的声音。他低头伸手从怀里拿出那方红色的帕子,原本在上面的朝回,从帕子上站了起来,小小的身子站在楼景手心,一双小眼睛一一瞄过地上的众人,落在毛晓的身上。   楼景看着她弯眉一笑:“你这么快就醒了。”   朝回回身摆了摆手:“把我变回去。”   楼景呵呵一笑:“变回去作甚?如此摸样甚好,我想带你去何处,便带你去何处。不用担心你跑掉,也不用担心会把你弄丢。”   朝回转过身看他,一双小眼睛里晶亮的眸子闪着光。   “把我变回去,我要去替毛晓报仇。”   “替毛晓报仇?朝回,你想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吗?”   朝回侧脸看了看地上瑟瑟发抖的众人,伸手一指张木。   “我只想杀了他,至于其他人,就看我心情好不好了。”   楼景伸出左手指尖摸上朝回的包子头,样子似是偷了腥的猫一样洋洋得意。   “我帮你杀便是,造太多杀孽,于你的修行不利。”   朝回伸手挥开楼景的搁在她头上的指尖,无奈跟上次一样不成功。她本就个头小,才三岁的身子。现在被他变得连他手掌大都没有,站在他的掌心里看着他放大的俊脸,朝回什么都不想,就是想在他额头上画个大乌龟!   朝回掐着腰,皱着眉头瞪着楼景,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拿开你的手!”   楼景微微俯身凑近掌心的朝回:“我觉着你现在的模样甚好,以后都不用变回去了吧。”   朝回看着他气得牙根痒痒,抡起一拳就打了过去,无奈,她根本打不着。倒是换的楼景一阵笑。看着他笑弯了的眉眼。朝回气的干脆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   楼景一看没戏了,又凑过来。   “你不想替那个毛晓报仇了么?”   朝回没说话。   “你真的,不想报仇了?好了好了,我不摸你的头了。”   楼景拿开手,朝回才睁开眼睛。仍旧不看楼景。   “把我变回去。”   楼景伸手抽掉朝回脚下的红帕,猝不及防的朝回翻了个跟头姿势不雅的躺倒在楼景的手心里,一双小眼睛恼怒的看着楼景。   “好了好了,你现在不宜造杀孽。有什么事,我帮你做就好。你想怎么惩罚他们?”楼景浅灰色的眸子,一一扫过底下的众人。瞬间,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求救声。他浓黑一皱,扬手一道光芒飞出,屋子里安静了,所有人都张着嘴只有口型发不出声音。他又重新看向朝回:“这下安静了,吵得我头疼。你可以说了。”   朝回爬起来站好:“我要自己去,他们怎么对毛晓的,我就让他们付出代价!”   楼景挑眉:“你自己去?你现在什么法力都没有,连最基本的采天地灵气辟谷之术都没成。你怎么惩罚他们?嗯?你可以用你的鸟嘴啄瞎他们的眼睛,难道你这次打算用你的鸟嘴啄掉他们的男根?”   楼景说完抿嘴笑了起来,越笑越觉得好笑,声音越来越大。朝回气的眼睛都快红了,转过身看了看地上的毛晓,走到楼景的指尖,一跃而下。   正笑的欢快的楼景,急忙伸手捏了个诀。朝回脚下缓缓出现一片淡紫色的光,拖着她的身子慢慢落地。楼景坐在梁上摇了摇头笑起来,也一跃而下。一身黑衣的他站在那里,衣袂轻飘,披着一身黄色的烛光,却突然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他伸手,指尖光芒微动,朝回的身子慢慢变回原样。   她跑到毛晓身边,却看着地上那一滩馊臭的秽物皱眉。片刻,她抬脚踏着走过来拍了拍毛晓的肩膀。   “节哀。”   毛晓转过身看她,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你没死啊,没死就好。”说完,又转过身去抱着大强的尸体坐着。   朝回皱了皱眉,回过身看着地上跪成一片不停的磕头求饶却发不出声音的强盗。晶亮的眸子慢慢变红。浑身散发着浓重的怒气,一步一步朝着躺倒在地上张木走过去。身旁两侧的双手慢慢用力张成爪状,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冷笑。   “就从,你开始好了。”   地上的张木突然瞪大了双眼,惊恐的撑着身子向后退去。朝回一步一步跟过来,他退一步她就进一步,直到他的后背已经抵住墙壁退无可退。慌乱的张着嘴好像在说话,却没有声音。   “别喊了,你在喊也没有用。你刚才杀我的时候,侮辱毛晓的时候,叫他吃下了药的红烧肉杀了大强的时候,你有想过会有现在吗?你不是很得意吗?你不是很强悍吗?来呀,站起来。”朝回一步一步走到张木身前,微微蹲下身子,一双泛红的眸子看着他,嘴角那一丝冷笑让张木觉得入赘冰窟,身子一阵发抖。   “张木是不是?看来,我那晚饶过你们都是错误的。我应该像杀了那个人一样,掏出你们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她说着,嘴巴慢慢变幻。一点一点靠近张木心脏的地方。   就在这时,靠着墙瘫坐在地上的张木,右手突然轮着一把大刀朝朝回看过来。眼睛瞪的大大的面目狰狞。   朝回来不及躲避眼看着那把刀就要砍到朝回身上,楼景一个闪身过来抱着朝回后退,反手一道光划过张木的脖子,待他抱着朝回落地站好,张木已经合上眼睛没了气息。朝回气鼓鼓的回身朝着楼景挥拳就打。   “谁让你多事,谁让你杀了他的!”   楼景低头看着朝回头上因为动作而乱晃的红色流苏,慢慢蹲下身子与朝回平视。   “朝回,你现在还不能杀人。你道行不够,弄不好就会被人杀。就像刚才,我若是不出手,你此刻便是身首异处了。朝回,我不是不让你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你有所成就,那些为难过你陷害过你的人,都将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要靠自己,所以我们只有强大了,能够保护自己了,才有复仇的资格。你明白吗?”楼景看着朝回,浅灰色的眸子里似是映着一丝认真,让人看不清楚。朝回站着没有动。   “可他们那么欺负毛晓,他们想杀我。”   楼景抬手握住朝回小小的肩膀,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眸子。   “朝回,你要报仇,可不是现在。”他站起身子,抱起朝回。   “这些人,我先帮你收拾了,如何?”朝回看着他,眼睛里泛起亮光。   楼景挑眉:“耶?我今日救你一命,又帮你报了仇,你以后可是要还的。”   朝回轻哼一声把头转向一边。楼景抱着她微微一笑,周围的场景暮然转换。他们站在山寨大门外,毛晓抱着大强的尸体坐在他们不远处。山寨燃起大火,照着这一片都红彤彤的。此时,东边的天空启明星亮起,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太阳的第一缕光芒照向大地。   朝回才突然回神,一巴掌拍向了楼景的脸。楼景完全没有防备,空气中啪的一声,声音十分清脆。   “你这禽兽,谁让你抱着我的!”   楼景转过头看着朝回,微微眯起眼睛。   “说我是禽兽,你难道就不是了?小孔雀?”   朝回瞪着眼睛看着他,语塞。   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就算我是禽兽,也是比你年轻的禽兽。”   楼景看着她挑眉:“你在说我老?”   朝回把头转向一边:“我可没那么说,放我下来。”   楼景勾起了唇:“就不放,小禽兽就该听老禽兽的。”   朝回瞪着眼睛指着楼景的鼻子,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   楼景嘿嘿一笑道:“不如这样,你看啊,咱们都是禽兽,禽兽跟禽兽是一家。我又救你一命又帮你报仇的,你以身相许如何?”   朝回瞪了眼睛扬起拳头,楼景眼疾手快的接住。   “别担心,我不嫌你嫩。老鹰吃嫩鸟很正常,爷我就吃点亏,等你道有所成,再等爷心情好的时候,爷便来将领你回家,做.........”他故意拖长了音不肯往下说,半晌,才道出后面三个字。   “小跟班。”   朝回看着他眼中悄然闪过的一丝哀伤,收了举起的拳头,冷哼一声。伸手朝着楼景腋下就是一掐,还拧着肉转了一圈。楼景吃痛,松开了朝回。   朝回抬脚跑到毛晓身旁蹲下,顺着毛晓的视线看了看还在燃烧的山寨。   “毛晓,以后你便跟着我吧。先将大强安葬了。”   毛晓呆愣的转过头看朝回,然后迟钝的点了点头。放下大强的身子,转过身向一边便用双手在地上拔起坑来。朝回正要上前拉他,却被楼景阻止。他朝她摇了摇头。   “且随他去吧,也许这样更能缓解他的心情。”   朝回回过头瞪他一眼,他呵呵一笑。   “我怎么觉得,毛晓的脑袋好像迟钝了些?”   楼景抬头看了看地上正在扒坑的毛晓,片刻后回过头对着朝回说。   “他吃了太多掺了迷药的肉,没有从此陷入昏迷长睡不醒算是他幸运了。只怕从此以后,他会变成痴呆。”他看着朝回挑了挑眉。   “你以后要带着一个痴呆修炼?”   朝回瞥过眼看了看毛晓,轻微的点了点头。   “从来没有人在夜里守着热了一遍又一遍的饭菜等着我回去,起码他没有骗过我。”   “可是他亲手将掺了迷药的饭菜送给你的。”   “那是因为他不知情。”   楼景直身子不再说话。   他留在她身上的那张帕子,使他能够时刻知道她的状况。其实,当张木拿着大刀要杀朝回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梁上看得一清二楚了。他捏诀调换了朝回,抱着看戏的心态继续坐着没走。出乎他意料的,凡人竟是如此狠毒,比起魔界的人,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   请有爱的看官们冒个泡吧~~~~~   鄙人日更很辛苦的    ☆、第八章   朝回站在楼景身前,一个一身红衣外表粉嫩可爱,一个黑衣裹身俊朗无双。一个成年男子,一个三岁孩童。站在那里,总觉两个人之间会有......   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毛晓一直在用手扒着坑,大强的尸体在旁边已经凉透僵硬。朝回看着毛晓已经血肉模糊的指尖,抬脚便要上前,还没走一步,便被楼景拽了回去。他指尖光芒一闪,毛晓手下的大坑不知不觉的便越来越大。毛晓起身将大强葬好,立了墓碑,跪在他坟前烧着纸钱。   当然,这些东西全是楼景弄出来的。   空中白色的冥纸随着风一直飘啊飘,气氛悲凉寂静。朝回站在那里没有动,很久之后走过来拉毛晓。毛晓一直没有哭,眼睛里一滴泪都没有。清瘦的身子似是又瘦了一圈,眼神有些空洞不聚焦,迷茫的看看朝回,又看看楼景。   “你们,是父女吧?”   朝回愣住,拉着毛晓胳膊的手顿住,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   父女?谁跟谁是父女?   楼景站在他们不远处伸手掩着嘴呵呵的笑起来,笑声似是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半晌,朝回回过神看着毛晓。   “我跟他没有关系,我不认识他。”她说着,拉着毛晓的手让他站了起来。毛晓歪了歪头抓着头发。   “那,你们...?”   “她是跟我有关系,不过不是父女,她是我预定的小跟班。”楼景站在不远处朝着朝回挑眉。“怎么?这么快就不认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怎么我竟是想不起来了?朝回,你可知道?”楼景微微皱着眉像是十分困惑的样子,可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却闪着皎洁的光芒,让人十分确定的知道,他绝对是故意的。   朝回站直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拂了拂衣袖。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句话,我只知道有句话叫做‘人要脸,树要皮,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树不要脸必死无疑。’”   楼景站在那里耸了耸肩膀,微微扬了扬下巴。   “忘了告诉你,我不是人,也不是树。”他说完,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方红色的帕子,本来完好的帕子,竟是断了一角,露出断裂的丝线。他看着皱了皱眉,扬手朝着朝回扔了过去。   “把它缝好了还给我。”   朝回拿着那断了一角的帕子,抬眸看他。嘴角一笑,摊开掌心,一股风袭来,红色的帕子被风吹走。朝回拍了拍手心,朝着楼景得意的挑了挑眉。楼景双手抱胸站着没动,只是朝着朝回身后努了努嘴。朝回回头,那方缺了角的红帕凌空飘在她身后,任是风再大,它也纹丝不动没有远离她身旁半分。   朝回垂眸咬了咬牙,伸手扯下帕子塞进怀里。   楼景低头抿嘴一笑:“它可是有灵性的,你可对你的救命恩人好一点。”   朝回侧头正待顶回去,天空突然翻滚着一片黑云从远处极快的飘过来,笼罩在整个山寨上方。她抬头,看着那片黑云皱起了眉。楼景也看着那片黑云,默不作声的闪身站在朝回身前,一手拉起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一手朝着旁边的毛晓施了个咒,毛晓瞬间身子软倒在地,倒进楼景为他设好的结界里睡着了。   天空那片黑云在已成了灰烬的山寨上方不停的翻滚,云中,似是还有轻微的打斗声传来,兵器相击的声音带着微微细小的火花不时露出黑云外。楼景护着朝回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盯着那片黑云不动声色。地上早已狂风骤起,卷起纷乱的树叶和灰尘洋洋洒洒,不时打在他们两人身上。   空中又一次的交锋过后,黑云里飞出一人。深蓝色的衣裳,驾云而起,在空中右手执一把长剑衣袂翩飞,周身光芒闪烁,左手捏诀光影一闪,又冲进黑云里。   楼景看着空中一闪而过的蓝色身影,薄唇微动:“至安。”   声音被狂风扰乱着,朝回没有听清楚,只听到楼景似是说什么安...   空中那片黑云之上,打斗声越来越激烈,火花四溅,淡蓝色光芒不时溢出云层。楼景看着那片黑云,渐渐皱起了眉。   至安的法力是仙界数一数二的,四万年前修成上仙的他。如今在仙界上仙之中,也只有他修为最高。因此玉帝才把天庭重要事宜都交给他去办,至安可谓是在天庭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修为更是不可小觑。如今,竟跟一片黑云缠斗至此还没有拿下。看来,这黑云非同小可。   楼景站着,脑袋里不住的闪过很多念头。   他本是想去帮忙,可他已非仙界之人,八千年前就已堕落成魔。如今若是再去帮仙界,岂不是让人笑话。   楼景转身看了看朝回,抱起她,一手化出一道光芒牵引着结界中的,口中念决。   遇到这种难办的事情,尤其是做了也错,不做也错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跑路。所以,现在,这位八千年前玉帝最疼爱最器重的侄子,生平头一次,要带着人逃跑了。   朝回看着楼景又抱自己,皱着眉头就准备抗议。她不是小孩子,虽然她只有三岁的模样。可她有着所有的记忆,怎么能随便让人抱来抱去。   这时,天空中一个雷声炸开,蓝色的光芒还未熄灭。黑云似是在空中晃了晃想要逃走,暮然,又一个柱子一样粗的惊雷带着蓝色的闪电从天空落下。黑云之中,闪出来一个黑色的影子。身后紧跟着一个蓝色的影子,两人始终保持着距离在空中瞬间移动。黑影看起来想要逃,可总是甩不掉蓝影。   暮然,黑影回过身来朝着身后一掌,黑色的气流打着旋朝着蓝影极快的冲过去。蓝影堪堪躲开,手中长剑横挥,一道蓝色的光芒呈弧形朝着黑影横斩过去。黑影瞬时化作一股黑气消散开来。蓝影站在云上,似是在寻找黑影的踪迹。他单手举高,手心里发出一束金光照耀,慢慢转身。   此时,一阵黑雾在蓝影背后凝聚,他双手结印。一张黑色的大网暮然出现在蓝影上空,极快的朝着蓝影压了下来。蓝影举剑朝上,剑身一阵光华暴涨。黑网减下了速度,可依旧在向下沉着。暮然,蓝影左手腾空,手心里突然闪出一道金光,黑网在空中一滞,雾气似是稀薄了不少。蓝影趁机挥剑,黑网瞬间被劈开,雾气消散。黑影在网破开的瞬间,转身化作一阵黑色的旋风极快的朝着下界的树林飞去。   天空中,一人着一身蓝色长袍脚踩白云迎风而立衣袂飘飞黑发如瀑。手中一把长剑闪着光芒剑尖斜指,周身有淡蓝色的光晕围绕。他看着掉落进山中树林的黑影,正要追过去,却似是朝着楼景这边望了一眼。再回头时,掉进山林的黑影已经不见了踪迹。   至安扬手回剑入鞘,架着云慢慢朝着楼景过来。   这时候再跑,肯定是不行了的。楼景只好站着等着至安。   走的近了,才看见至安蓝色的长袍上带着点点血迹,脸色也是苍白异常,右手握在袖内似是有些颤抖。他下了云,站在楼景山前不远处。乌发黑眸,一张脸虽是苍白没有血色,也已经风华绝世。   “楼景,玉帝想要见你。”   楼景看了看至安,轻哼一声没有答话。半晌才冷硬的开口。   “我有事,先走了。”   至安看着楼景怀里的朝回,微微皱了皱眉。   “你怎的和她在一起?”   朝回在看到至安的那一霎那,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的声音,清冷中透着淡淡威严,没有丝毫的感情就像一潭死水。   她总觉得,她认得他。此时,他看着她说话。朝回一手搂着楼景的脖子,看着他。   “你跟我说话?是他要缠着我。”   至安转回眸子看楼景,楼景对上他的眼神。   “我的事,跟仙界没有关系。跟天庭也没有关系,我想跟谁在一起,我要怎么样,你们管不着,也别想管。”   楼景说话的语气有些强硬,周身的气息在至安看着朝回的那一刻,暮然变得有些冷。朝回没再说话,这样的楼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楼景。尽管他们认识不到三天。   “你可知道,她是谁。”至安看了看朝回,对着楼景开口。   楼景挑了挑眉,示意他往下说。朝回诧异的也转过头去看至安。   “她,便是当年末颜身边的那只蓝孔雀。五千年前修成仙身位列仙班,前些天触怒玉帝被罚下界轮回一世。”至安清冷的声音淡淡的回荡在两个人的耳边。   楼景在听到末颜两个字的时候,身体暮然僵硬,嘴角的笑也不见了,周身的气息变的有些紊乱。他转过头看朝回,眼神慢慢变的冰冷。   怪不得他会觉得她很熟悉,怪不得他会从第一眼看到她便对她生出一种无以言语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开始留意她,帮她救她,甚至下意识的把她当成末颜来保护她。   可是,她竟是,害死末颜的凶手!   朝回看着楼景越来越冷的眼神,松开了搂着他脖子的手臂。突然,她的身子从他怀中跌落下来,小小的她只有三岁的身高。从楼景怀里跌落,她落地时候一个不稳,脚踝咔嚓一声,错开了关节。   她坐在他脚边的地上仰脸看他,楼景一身黑衣就站在她身边,衣袂翩飞,周身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他垂眸看着她,浅灰色的眸子里都是厌恶,甚至带着仇恨。暮然,他一甩衣袖,冷哼一声一个闪身不见。只留下躺在地上昏睡的毛晓,坐在地上崴了脚的朝回,还有不远处站着的至安。   朝回看着楼景刚刚站过的地方发呆,他刚刚还说要她长大了以身相许做他的小跟班。他还说,小禽兽要听老禽兽的话。明明刚刚黑云过来的时候,是他把她拉到身后保护起来。他还救了她一命。   现在却因为别人一句话,转眼间,他的眼神就变得仇恨她至此,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千刀万剐一样。   朝回坐在地上勾了勾唇垂下眸子。   “我是蓝孔雀,为什么楼景会恨我。”   至安站在不远处转过脸看她,她一身红衣染尘坐在地上一只手抱着脚踝轻揉着。没有看他,话却是对他说的。   “因为八千年前,他心爱的女子因你而死。而他,也为那女子,堕落成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朝回侧脸,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至安。小小的眼睛眯了眯,嘴角勾起一丝笑。   “原来如此。”她说完,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崴了的右脚虚点在地上。她站好身子咬住下唇,右脚猛的一个用力,咔嚓一声过后,她微微颤抖的身子试着动了动右脚。可以走了,她松开下唇,粉色的唇上已经一圈红色的血迹。   至安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动作。在她强迫自己忍着疼扭回脚关节的时候,他不自觉的伸出一只手想要帮她。可她自己硬是咬着唇把关节扭回去了。   朝回、朝回。她该是有着无比坚强的性格。   至安看着她慢慢放下手,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身后的朝回叫住了他。   “你等等,能不能帮我解开这个结界。”她站在毛晓身边,一手指着毛晓周身泛着紫光的结界,侧着头看着至安。至安回过头,白皙的手指轻扬,一道微光闪过,罩住毛晓的结界消失不见。   朝回蹲下身子拍了拍毛晓的脸:“醒醒,醒醒。”   若是毛晓就这么睡着,她三岁的身子如何带着他下山?   半晌,毛晓睁开眼睛,模糊的眸子里倒映着朝回的样子。   “朝回...”   朝回看着他醒来,弯着眉笑了。小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毛晓,我们下山去。”   已是正午,初夏的天气有些热。毛晓拄着一根树枝做拐杖一步一步向着山下走。朝回慢慢的跟在他身后。   她重生轮回来到世上,便是要证明天道并不是公正的。她早在被百花仙子推出去做替罪羊的时候,在被玉帝宣判押往天牢不日绑上诛仙台的时候。就已经不相信什么感情,什么友谊。全都是放屁。   现在,刚开始还好好的楼景转眼间便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开始仇恨她。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先前他的救命之恩,等她有能力了,会还给他。之后,两个人便形同陌路。他要杀她也好,恨她也好,尽管来。   朝回抬眼看前面的毛晓,眼神里透着些微的迷茫。   这个人,无缘无故的对她好。守着热了又热的饭菜在夜里等她回去。他是第一个,她只希望,他不会像百花仙子,像楼景一样,将她抛弃,背叛她,或者是推她出去做替罪羊。   太阳渐渐偏西,树木被拉长了影子照在地上。毛晓单薄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在前面,后面的朝回迈着小短腿跟着。   这一路,也许坎坷,也许艰难。可她,不会放弃走下去,更不会认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一阵阵潮湿的风从后背吹着,似是一直推着朝回向前走,周围慢慢的涌起淡淡的迷雾视线开始不那么通畅。   毛晓或许是走得累了,回头看朝回。然后走到旁边的一棵树下,慢慢坐下靠着树休息。朝回走过来停在毛晓身边,小小的眼睛看着四周越来越浓的雾气,总觉得有些奇怪。雾气里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而且,即便是天要下雨,这里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起了浓雾。   毛晓靠着树,眼睛的瞳仁始终有些涣散,视线看不太清楚。看着朝回也总是在眼前有着重影。   “朝回...你饿吗?”   朝回回过头看他,他有些空洞的眸子看着她。嘴唇苍白,额头上布满汗珠。   “我不饿,我们休息一会儿再往前走。说不定可以碰到人家。”   毛晓避开她的视线,看着前面的空地停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嗯。”   朝回不疑有他,抬起头继续看着雾气越来越浓,空气中的味道也越来越重。腥臭中带着一股不和谐的香味,闻着很不舒服,却让人有一种想睡觉的感觉。她回头看毛晓,毛晓的眼皮似是越来越重想要睡着一般。   朝回心里一惊,伸手去拉毛晓的胳膊。   “别睡,毛晓起来。我们走,前面就会有吃的了。”   毛晓迷迷糊糊的晃着脑袋,没有答话。眼前的重影摇得更厉害了,眼皮沉的睁不开。   “朝回,我很困,让我睡一会儿。”他说完,手里的拐杖便掉落在一边。朝回皱了皱眉,别无他法。只能抬脚站到毛晓身前胳膊微微伸开护住他。   这里,十有八九是一个妖怪的陷阱。而根据空气中的味道,是只狐狸的几率很高。可朝回现在没有法力,身体更是一个三岁小孩。遇见一只可能修行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狐妖,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何谈保护毛晓?   可她,还是站到他身前,张开了双臂。   浓雾里,渐渐响起铃铛的声音。   叮铃...叮铃...   很有节奏,一下一下的。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空气中的味道也越来越浓。朝回站在毛晓身前,全身戒备。   雾中,渐渐的一个身影慢慢清晰。脚上绑着一个银铃,刚刚的响声就是来自它。一头黑发及腰,粉红色的水袖轻飘,长裙随着步伐摇摇曳曳,步履轻抚间,纤腰如风拂扬柳般扭动。一只手抬高隐在袖子里放在唇边,一只手掐着兰花指捏住袖口。一双眼睛似是打着漩涡一般诱惑人心,朱唇粉黛眉眼轻佻,一身衣裙也是极薄的材质,隐隐约约间看到胳膊和白皙的长腿。   她一步一步走到朝回面前三步远站定,抿着嘴呵呵一笑。   “没想到,今日除了一个男人,还搭进来一个女娃娃。可是,奴家不喜欢女娃。这可如何是好?”她说话的声音极是妩媚,语气轻慢。   朝回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和这只狐妖之间,根本没有抗衡的可能性。唯一的机会就是等她靠近,让她降低防备。否则,不光是她要死在这里,就连毛晓也要死。   想到这里,朝回变了变神色。努力的柔和了脸上的表情,收起伸开的胳膊。扑通一声低头跪在地下,双手搁在曲起的膝盖上重叠。   “大...大仙...大仙饶命...”她的声音颤抖,听起来里面尽是恐慌。小小的身子一身红衣跪在那里,让人看着十分不忍。   前面的妖狐听完,呵呵一笑,花枝乱颤。   “大仙?奴家真的有大仙的风范吗?”   朝回抖着身子没有抬头,只是略加的缩了缩肩膀。   “是...是...大仙美貌无双。”   妖狐朝前走了一步,朝回只觉鼻尖越来越浓的狐臭味熏得她快要受不了了。   “哦?奴家哪里美了?你倒是好好的给奴家说一说,说得好了,说不得奴家就把你领会府上做个侍童,时时讨奴家欢心也是好的。你说是不是?”妖狐微微前倾了身子,弯着腰看朝回,朝回的身子越发抖得厉害。   “大...大仙天人之姿,貌美无双,倾国倾城,是天下第一美人...”   妖狐直起身子笑了,本是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却慢慢变了样。   朝回本以为她低着头,又一副可怜样。说不定能够骗过这妖狐走近,只要她够快,一定有机会直接掏了妖狐的心。或者重创她只要能够逃走也行。   就在这时,妖狐突然脸色一变,狐狸的面目微微一现朝着朝回就是一声大吼。   “小东西!你以为姑奶奶看不出你是什么东西?!还敢跟姑奶奶斗法,活腻歪了!”   狐妖身后突然窜出一根白色的尾巴,直接朝着朝回过去卷起她的腰便把她举在空中。朝回伸着四肢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下面的狐妖。狐妖呵呵一笑,慢慢走近靠在树边已经昏迷的毛晓。   “就凭你一只小小的蓝孔雀,也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想杀姑奶奶,下辈子吧。”她说着,头也没回。甩动长长的尾巴一把将朝回甩开老远,砰地一声落在地上在地上滑出几米远才在一棵树下停住。   朝回疼的咬紧了牙关,额头上冒出汗珠。撑着胳膊想要在站起来,看着妖狐一步一步走进毛晓。朝回猛的不顾一切跑了过去。   “别动他!”   妖狐侧脸眼睛余光看着跑过来的朝回,嘴角妩媚一笑,尾巴再次扫过去,砰地一声又将朝回扫出老远。   “小孔雀,他不过是个凡人,与你我不同。凡人的性命怎可与我们相比,姑奶奶借他精气修炼,是他修了八辈子的福气。”她说完,慢慢朝着毛晓低下.身子。伸出双手渐渐抚上他的肩膀。   朝回趴在地上,身体痛的几乎已经使不出任何力气。这只狐妖的修为,绝对超过了两千年。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的就那么看着毛晓被狐妖吸干了精气死在她面前。   朝回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黑色的瞳仁里除了坚定没有其他。她使足了浑身的力气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狐妖走过去,晶亮的眸子盯着趴在毛晓身上的狐妖一眨不眨,声音冰冷沉静。   “我叫你,放开他。”   狐妖转过身来看朝回,一条雪白的尾巴在她身后摇着。朝回盯着她的眼神,不知为何让她心里竟然升起一丝惧怕来。她抬眼看朝回,这不过是一只小小的没有任何法力的蓝孔雀,何来惧怕?   狐妖一笑,伸手拂了拂衣袖站起身。   “我要是不放呢?”   朝回一步一步踩过来,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却落得极稳。一双眼睛狼一般犀利的盯着毛晓身前的狐妖。   “那么,我会让你后悔今日碰到我。若无例外,你还会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妖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捧腹大笑。伸手,纤指指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朝回,笑的有些颤抖。   “就你?一只没有道行还是未成年的蓝孔雀,想让我后悔?”妖狐说着,语气突然一变,人影一闪已经站在朝回身前。“要让我后悔,我就先教教你什么是后悔!”她说着,抬起一脚踹在朝回身上。朝回被踢上空中,红色的衣裳在空中猎猎生风。一双眼睛依旧盯着地上的狐妖不放,仿佛疼痛她已经感觉不到一般,嘴角还勾起一抹淡笑。   上升的力道尽了,朝回朝着地面落下来。耳旁呼呼的风声一直吹着。   眼看便要落在地上,狐妖身影一闪站在朝回落下的地点,待到朝回快要接触地面,又是一脚将她踢上了天。   朝回咬着牙没有出声,额头却开始暴起青筋,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又一次落下,狐妖依旧是踢起一脚将她踢飞。朝回小小的身子在空中,就这样被踢起来在落下,落下又踢起来。   又一次被踢起来,狐妖站在下面叹了口气打了个哈欠。   “不玩了,一点也不好玩。本来奴家念着你我好歹也同样是妖的份上,想要饶你一命。奈何你似乎是活得不耐烦了,也罢,奴家就此送你上路也好。待奴家吸了那人的精气,可得好好回去睡一觉。”   朝回在空中睁开眼睛看着底下的狐妖,挂着鲜红血迹的嘴角,扬起一抹笑。   她等的,就是这时候。   身体慢慢下坠,狐妖雪白的尾巴还在她身后摇晃。她双手抱在胸前,又伸手打了个哈欠。朝回看准时机,猛地挥手,手里的灰尘瞬间迷进了狐妖的眼睛。狐妖大惊,恼怒的吼了一声,两只手不停的在眼前挥着,背后那条尾巴在身体四周不停的晃着。   朝回趁机,嘴巴慢慢变幻,在身体从空中落下的一刹那,准确无误的将狐妖的心脏从胸膛里啄了出来。   随着朝回的身子砰的一声落地,她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狐妖被掏了心怒吼一声摇摇晃晃的倒地,朝回身旁,是一颗红彤彤仿佛还在跳动的心脏。   半晌过后,谁都以为狐妖已经死了。朝回被狐妖打的已经一丝力气也没有了,五脏六腑都在疼。她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看蓝天,想起这一世她的目的,想起毛晓,想起还在天庭逍遥的百花仙子。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周围的雾气还是没有散开,好像还有越来越浓的趋势。朝回侧了侧头遥遥的看着靠在树边的毛晓,这才想起来。狐妖若是已经死了,那么,周围的浓雾应该散开才是。可是,浓雾还在...   这时,原先倒地的狐妖,身体突然散发出光芒。朝回心里一惊,勉强翻过身子趴在地上撑着头。   光芒过后,一只全身覆盖着白色毛发的狐狸面对着朝回站着,身上白色的皮毛闪烁着光泽,十分美丽。头上两只尖尖的狐狸耳朵,脸上也到处是毛发,一双手长长的黑色指甲张着,龇牙咧嘴愤怒的的看着朝回。她身后飘着八根雪白的尾巴。   朝回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瞪大了眼睛。这只狐狸,竟是一只九尾白狐!   传说九尾狐有九条命,原本该是有九条尾巴。被朝回挖掉一颗心,使她丢掉了一条命,所以,她现在剩下八条尾巴!   可是,朝回已经没力气,也没机会再杀她八次了。   九尾狐慢慢走过来,蹲下.身子看着朝回。右手捏着一条尾巴在朝回脸上来回摆弄。   “你不是很有能耐么?起来啊,有本事再杀我八次。”朝回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九尾狐见她不说话,伸手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半托起她,凑近了脸。   “你弄掉了我一条尾巴,我心爱的的尾巴,现在被你弄掉了一根。你说,我是要把你开膛破肚然后拿去喂野狼。还是要挖出你的孔雀胆看一看是什么颜色。又或者,把你带回去,一天割你九十九刀然后再帮你上药看你能撑多久?”   朝回被迎面扑来的狐臭熏得几乎不能呼吸,她睁开眼睛看着九尾狐银白色的竖瞳。轻哼了一声。   “要怎么样都随你,输了,我没话说。”   妖狐呵呵一笑,一甩手将朝回甩到旁边一棵大树上又掉下来。她身影一闪又蹲在朝回身边。   朝回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侧着头看着九尾狐。   “既然落到你手里,我就没打算能死的痛快。有什么花样,尽管上。我朝回,要是忍不住疼寻了短见,我就是混蛋。”朝回说完,呸的一声吐了一口血沫。   九尾狐蹲在她身边挑了挑眉。   “哟,还是个硬骨头呢。这脾气真是和我的胃口,要是你不弄掉我的那根尾巴,说不定姑奶奶还赏个脸把你领回去呢。啧啧...真是可惜了。”   朝回侧着头看着九尾狐,垂着眸子朝她吐了口唾沫。   “呸,是只狐狸就有一身骚味。”   九尾狐妩媚一笑,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   “那可就真的可惜了。”她伸出手指,看着指尖长长的黑色指甲。   “你说,我是在你左脸上写个婊.子好呢,还是在你有脸上写个娼.妇好?或者,两个一起写?”   朝回趴在地上正待说话。   这时,天空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低沉带着磁性甚至有些邪魅。   “写在她脸上不好看,写在你脸上才漂亮。”   九尾狐神色一变立刻站起身子,警惕的看着四周。   “谁,出来。”   没有人说话,四周的浓雾却渐渐散开。一阵风从侧面吹过来。一人一身黑衣御风从天而降停在空中,朝回抬头去看,果然,是他。   九尾狐仰着头看着半空中双手抱胸衣袂飘飞的楼景,皱了皱眉。   “老娘的事,你少管。”   楼景呵呵一笑,伸手抚了抚额前的刘海。   “你的事,我当然不想管。我只是不想你毁了我的帕子。”他说完,右手微抬,指尖光芒闪烁。暮然从朝回怀里飞出的红色帕子,渐渐落在他手心。他撑起来一看,原先缺的那个角还是没有补好。眉头一皱,看着趴在地上的朝回。   “你怎么还没有补好,这么慢。”   朝回抬头看他:“你的东西你拿走,我不想补,也没命补。”   楼景挑眉居高临下的看她:“怎么?”   九尾狐瞪着眼睛看着这两人无视她,跺了跺脚大吼一声。看着楼景开口:“她是老娘的。”   楼景呵呵一笑:“她是你的?谁能证明?我看着你身后那些个尾巴甚是好看,不如,我来取一条回去做个围脖或者暖手一定会很漂亮。”   九尾狐大惊,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空中的楼景,又看看地上的朝回和不远处树边的毛晓,跺了跺脚,冷哼一声。一溜烟儿不见了。   楼景扬手将帕子重新丢给朝回,连看也没看她,语气瞬间冰到了极点。   “快些补好。”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地下,就只剩下受了伤没有一丝力气的朝回和昏迷不醒的毛晓。   朝回看着手里的帕子,伸手塞进怀里。   他是来取帕子的,并不是来救她的,她也不需要他救。   她趴在地上好久,才恢复一点力气,爬起来走到毛晓身边将他叫醒。   “醒醒,我们走了。”   毛晓睁开眼睛看朝回一身的狼狈和嘴角的血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天快要黑了的时候,空中厚厚的乌云终于下起了大雨。山路变得湿滑,毛晓单薄的身子因为被雨水浸湿了衣服看起来更加的瘦弱,脚步因为看不清路而有些不稳,朝回跟在他身后。   前面是个下坡路,已经被雨水浸的湿淋淋看起来滑溜溜的。毛晓转过身看朝回。   “我抱你下去吧。”   朝回抬头看他,雨水冲刷的他脸上一串一串的水珠用手抹都来不及。她低头看了看那个坡路说:“不用。”   毛晓抓了抓头发,转过身子试了试脚。   “那我先下去,然后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朝回闻言看他,他已经回过身试着下坡去了。下坡路并不是很长,可毛晓下到一半的时候仍旧被滑了下去,滚了一身的泥。朝回站在上面看着,想要伸手去帮他,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毛晓滚到下面急忙站起身子,朝着上面的朝回伸出双臂。朝回站着没有动。   她在想,如此没用的她,到底能够在这人间活多久。要法力没有法力,还要靠吃饭来果腹,今天遇到的狐妖若是没有楼景,或许她真的就那么死在狐妖手里了,若是只能就这样一年一年长大,一点一点修炼,她要何时才能够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天空的雨突然有了千钧的重量,这苍天之下,没有能力的她,当真连生存都不行吗?!   毛晓看着朝回站在那里一直不动,忐忑不安的朝着自己身上的泥泞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朝回,身后脱掉了满是泥泞的外衫,朝着朝回伸出手。   “朝回,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朝回回过神看向毛晓,轻轻点了点头慢慢走到坡的边缘,纵身一跃。   朝回三岁的身子并不是很重,她扑下来的重量却还是让毛晓抱着她仰倒在了地上。朝回趴在毛晓身上抬头看他,毛晓龇牙咧嘴的表情瞬间变成了腼腆。他伸手撑起身子坐在地上,看着朝回说:“你没摔着吧?”   朝回摇了摇头,起身站到一边。毛晓也站起来看了看前面的路,又弯下腰伸手把朝回抱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天已经黑透了,毛晓也没有找到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黑暗中,他抱着朝回一直走。脚步不是很稳,本就身体单薄,抱着朝回走了那么久的他浑身热热的,若不是淋着雨,一定是满头大汗了吧。   前方隐隐约约有一个屋子,毛晓站住脚步仔细的看了看。   “朝回,你看那里是不是有间屋子?”   朝回顺着他的手看去,前方不远处确实有个稻草搭的棚子。她朝着毛晓点了点头,毛晓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到了棚子下面,满地的稻草也都已经湿透,除了头上有稻草还可以避避雨之外,四面八方都呼呼的挂着冷风。   毛晓把朝回放下来,伸手又脱了一件衣服披在朝回身上。   “朝回,你饿不饿,我去找点吃的给你。”   朝回看了看外面还在哗哗下着的大雨,摇了摇头。   毛晓轻轻咦了一声:“走了这么久你都不饿吗?我都饿了,我出去找吃的,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朝回没有说话,毛晓转过身笼着地上的稻草弄成一堆,转过头对着朝回笑了笑。   “哈欠!朝...朝回,你在这里等我,坐在这个草窝里面会暖和一点的,我去找吃的。你别走开,千万别走开,我很快就回来。”   朝回一步一步走过去,坐到毛晓为她弄好的草窝中间。果然风小了很多。毛晓看着朝回又用手将稻草按了按,朝着朝回一笑,然后走开了。   雨声渐渐变得越来越大,坐在草窝里的朝回也不禁蜷缩起身子抱紧自己。好像过了很久,毛晓还是没有回来。朝回坐在草窝里越来越冷,脸色渐渐有些苍白下巴不自觉的打着颤。突然,天空劈过一个闪电。朝回心里像是被人揪住拧一样的疼,呼吸都是一滞。她抬头看了看外面还在不停下着的雨,站起身走出了草窝,走进雨里。   一路上,她不停的在黑夜里摔跤,又爬起来,摔跤再爬起来。她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看到毛晓。漫天的大雨,她突然觉得孤独冰冷。   毛晓,那个在深夜守着热了一遍又一遍的饭菜等她回去的人。也离开她了?是不是,他也就这么抛弃她了?   朝回还在一步一步的走着,她想,也许,再走远一点,毛晓就会出现,就会等在那里然后朝她伸开双臂。   其实,不知不觉中,她还是贪恋着别人给的温暖。尽管,她自欺欺人的以为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黑夜里,不远处却闪烁着几只绿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雨中的朝回。   朝回停住脚步,转过身。越来越多的泛着绿光的眼睛出现。   野狼!   几只野狼慢慢朝着朝回走近,犀利的眼睛盯着朝回。朝回握紧了拳头慢慢后退,她三岁的身体没有任何法力,就算是只有一匹狼,她也绝对难以逃脱,何况是狼群!   狼群慢慢靠近,一只个头较大的狼一只跟在狼群背后,不时发出低低呜咽的声音。朝回明白它是在做什么。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她若是想要活命,就必须想办法制服头狼。   可是,她一个小孩子,她拿什么去制服头狼?   周围的狼群开始分散,慢慢对朝回形成包围的趋势,并且慢慢在收缩包围圈,朝回看着周围的狼群没有丝毫的办法。   难道,她今天就只能死在这?!   黑夜里,狼群一点一点靠近朝回,它们似乎并不急着将朝回扑倒。它们的行为很有秩序,很有耐性。泛着绿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朝回。朝回的背渐渐抵住一棵树,退无可退。此时,在狼群外围的头狼突然一声低吼。围绕着朝回的狼开始加快脚步,停在朝回周围两步远的地方不在上前。这时,头狼又是一声低吼。狼群开始伏低了身子,前身慢慢压低,浑身蓄势待发。   时间仿佛停止,朝回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雨声哗哗的冲刷着世界,朝回心里的怨愤却越来越浓。   她是做错了什么?百花仙子陷害她,天庭牺牲她,张木杀她,楼景恨她,毛晓抛弃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天道公允?天道还真是公允啊!   “贼老天!我不服,不服!!!”   随着朝回话音一落,头狼一声令下狼群开始奋起扑上来。朝回闭着眼睛等待着被撕裂的命运,然而,很久之后她睁开眼。   一个人穿着破烂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被雨水打湿。执一个火把弯着腰站在朝回身前,小心的朝着周围的狼伸过去逼着狼群后退,他背对着朝回,另一只手拉过她的手蹲下身子示意朝回爬上他的背。   朝回愣了愣没有动。   那人见朝回没有动静,压低了声音开口。   “快点,下着雨,火把坚持不了多久。”   朝回垂了垂眸子,视线掠过周围的狼群,还是爬到了那人背上。   她其实不喜欢与人接触太多,尤其是抱或者背。可她必须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做她想做的事。   那人执着火把向前慢慢走,狼群被迫让开一条路。那人背着朝回慢慢走出包围,将火把拿在身后,背着朝回慢慢加快脚步。狼群隔着一个火把一直跟着他们,直到那人背着朝回进入一座破庙。门口点着一堆篝火,被雨水浇灭还在冒着烟。狼群在门口蹲了很久才嚎叫着慢慢散去。   那人背着朝回进了庙,将她放下便走进隔壁一间破烂不堪但看起来还算好一点的房间。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过一身干衣服,手里还拿了一件干衣服头也不回的丢给了朝回。   朝回接住那件衣服披在身上,看着那个人开口。   “你救了我。”   那人背对着朝回坐在一堆火旁边。“我没打算救你。”   朝回抬脚走过来,站在他身侧。“我也没求你救我。”   那人轻哼一声,转过脸看她。一张脸被火光映红了半边,满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实在邋遢的很。他伸手指了指庙门。“你现在可以走。”   朝回抬脚走到旁边的一个石头上坐下。“我不打算自寻死路。”   那人不再说话,站起身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朝回一个人坐在火堆旁,看着摇曳着不断变换的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所有给过她希望的人全部让她再一次陷入了绝望。   她曾经以为,楼景会是个好的玩伴,即便不是好人不可交心,起码他救过她。可她在他冰冷仇恨的眼神里,知道自己错了。   她曾经以为,毛晓会是个真心对她的人,即便是他亲手将下了药的饭菜端给她,可他在深夜里热了一遍又一遍等着她回去,起码,他没骗过她。可她在漫天的大雨里终于明白了,所有人都会抛弃她,所有人对她好救她,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她不能就这么一点一点等着时间长大,她等不起。她必须找到方法快点长大,快点提高自己的修为。她绝对不想在给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一点点逍遥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黑夜即将过去,天空慢慢放亮。雨后的空气,清新的吸入肺里。   朝回坐在石头上看着面前那一堆灰烬,汹涌的燃烧过后的,就只剩下这些粉末,被风一吹,便纷纷扬扬到处都是。   她伸手拿下身上裹着的衣服放到石头上,站起身子看了看身后还关着门的那个房间。转身朝着走出庙门,站在门外,看着雨后的地上湿漉漉的还有着水洼。她突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要想办法快点长大,若是没有宝贝,就要靠吸人精气来修炼自己。可她虽说是只孔雀还没有任何修为跟妖没什么两样,可她终究是神仙,前世潜心修炼而位列仙班。今生,难道要靠杀人吗?   她漫无目的的迈开脚步,慢慢一步一步走进森林。   暖色的阳光一束一束的照进树林,稀稀疏疏的几声鸟叫在清晨的森林里格外的响亮清脆。路边的叶子上,都挂着晶莹的水珠,阳光穿过树林茂密的枝叶照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朝回一步一步走着,漫无目的。   前方,有个小小的棚子。十分的简陋地上都是潮湿的稻草。朝回走近了才发现,那里,就是昨晚毛晓离开她的地方。她走过去,慢慢蹲进那个毛晓为她堆成的稻草窝。慢慢用双臂抱紧自己,把头埋进膝盖。   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冷,雨过天晴的温暖并不能晕染到这片潮湿阴冷的树林,连阳光都在树林茂密的枝叶上却步。   朝回抱着自己,听着自己淡淡的一声声的心跳。努力去忘记过了多久,她想,她还停留在毛晓离开的那一刻,他对她说:“别乱跑,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时间慢慢溜走,岁月的长河一直从不停驻。没有谁可以把时间停顿,就像绝世的红颜依旧是要衰老死去。   一片落叶轻轻飘落在朝回头顶,她慢慢伸手摸下来那片叶子放在手心。绿色的脉路还很清脆,可叶片却已经枯黄离开了大树。随着风飘荡的它,到底是在飞翔,还是在坠落?   天色渐渐晚了,朝回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站起身。夕阳掠下最后一束光芒之后不见,这夜,又要来了。   朝回一步一步迈出稻草窝,头也不回的。走掉。   她想,她已经等了足够的时间,她没有理由再说服自己继续等下去。等待,是会将自己推向死亡的边缘。   天色朦胧渐黑,朝回一步一走出树林。树林外不远处有户人家燃着微微的灯火透出窗户发出微黄的光。   那样的光,曾经照进过她的心里。她记得在那样的光里,有一个人守着冒着热气的饭菜等她回去。当她站在门口看着他在烛光下的背影时,心里是那么温暖。可这一切,都已经成为泡影,再也不复存在了。   朝回朝着一户人家走去,门旁拴着一条大黄狗汪汪的朝着朝回直叫,前爪不停的在地上扒拉,伏低着身子龇牙咧嘴。朝回绕过它贴着另一边挪着脚步走到门前,门内传出很奇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让人面红耳赤。朝回扬了扬手犹豫着要不要拍,肚子又传出饥饿的叫声,她伸手轻轻的拍了拍门。   门内的声音一声一声传出来,貌似愈演愈烈。朝回站在门前等着,那条狗在旁边一直狠狠的叫。很久之后才有一个长相颇为猥琐的男人只披着一件里衣打开门露出一个头。他朝外看了看,要关门的时候才看到门前站着个头到他腰间的朝回。   “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   房内透出的微黄烛光照着朝回一身狼狈的衣裳乱糟糟的头发和脏兮兮的小脸,只那一双小眼睛格外的明亮。   男子像看见苍蝇一般嫌恶的皱着眉摇了摇头砰的一声轰上了门。   “要讨饭外边讨去,别扰了爷的好事。”   朝回站在门前没有动,门内又开传出刚刚那种声音,不时夹杂着女子的呼声。朝回转过身子看着浓黑的夜色,伸手抚了抚肚子。抬脚一步一步绕着那条看门狗走出去。她走过好远了,还听到身后那条狗的叫声。   夜风呼呼的吹着,不时夹杂着落叶打在朝回脸上。她蹲在树林的边缘,遥遥的看着对面那几户人家一个一个逐渐熄了灯。世界,除了风声寒冷和饥饿,什么也不剩下了。   朝回迷迷糊糊的靠在一棵树旁睡着了,再次醒来,是被鼻尖包子的香气引诱醒的。睁开沉重的眼皮,一个白白的包子被一只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托着在她眼前晃悠。朝回下意识的伸手去拿,那包子却往后退了一下躲开了。她抬眼看那只手的主人,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脸色惨白的像是只鬼,粉厚的怕是面皮一抖就会扑扑的往下掉。红唇似血,咬过人脖子吗?浓眉却长着一双总是眯着的眼睛,被她看着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直老鼠觊觎的一颗大米。头上金钗步摇叮当直响,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香粉气味熏得朝回打了个哈欠。一身衣裙花红柳绿,就像只五彩的大染缸。   看见朝回抬眼看她,她伸伸手用手里的手帕摸了摸鼻子。   “醒了?想吃吗?”那嗓子,细长细长故意捏着腔,朝回只觉的一阵鸡皮疙瘩寒毛直竖。她看着那个女人,没有说话。   她若是给,她就吃。不给,就快滚。   那女人捏着强调笑了笑,还作势用帕子捂住嘴。朝回仍旧看见她眼角的鱼尾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跟我走吧,有饭吃。”   朝回一愣,挑眉。   “跟你走可以不用愁吃饭吗?”   女人点了点头。   “跟你走不会不会半路抛下我。”   女人摇了摇头。   朝回垂眸,片刻,点了点头。女人伸手将包子扔进朝回怀里,转身。朝回这才看到她身后跟着两个粗壮的大汉,一把上前便抱起了朝回跟上女人的脚步走了。朝回忍着大汉身上的脂粉味和臭汗味,一口一口咬着包子。   等到他们终于停下的时候,朝回抬眼顺着阳光的视线往前看。花红柳绿的布置,各种花枝招展穿着暴露的女子站在门口或者阳台摇着手帕。浓重的花香味各种脂粉味掺杂在一起,还有微微的酒气。   朝回侧脸看着给她包子的那个女人,“这是,什么地方。”   女人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抬脚走进了那个名叫玉金乡的花楼。朝回也被抱着进去,途径各种包厢房间遭受各种听觉和视觉的污染,最后都被丢进一间房里反锁在里面。   “好好在这儿呆着,我会请人教你东西。”门外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朝回没有多想,走到床上连鞋子都没脱,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极好,不知是被褥很软的缘故还是她真的太累了。   晚上的时候,开门声吵醒了朝回,她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一个老态龙钟却穿着艳丽的女人端着一碗饭进来搁在桌子上,另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把戒尺。走过来揪着朝回的耳朵就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说话声音尖锐难听嗓门还很大。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老娘今天先教教你入了玉金乡的规矩,以后跟着学!”   朝回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耳朵都快被揪掉了,突然,那女人一个用力把朝回重新丢上床。扑上来就开始解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朝回被那女人压住双手,这一连串的行为,真的已经犯了她的大忌。她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无礼的对待过!   老女人扬手朝着朝回的脸就是一巴掌,朝回被打偏了脑袋,脸颊瞬间肿起。   “脱衣服!”   朝回彻底怒了,无数个苍蝇在心里乱撞一样。这女人上来就扒她的衣服,还打她?!什么时候她挨过别人的打?!   “放手你的脏手。”朝回面无表情的看着压在她身上的老女人,一双眼睛晶亮的映着烛光跳跃的影子。   “小蹄子,到了这就得听老娘的。”   “我叫你拿开你的脏手。”   老女人停下动作,跪坐在朝回腿上,冷哼一声。   “刚进来的所有姑娘都是这样,老娘见得多了。今天也不知道老板娘在哪找回来你这么个吃白饭的,还要养你起码十年才能接客。你要是再不老实,老娘有的是办法收拾你!”老女人说完,便又开始解朝回的衣裳。朝回渐渐眯起眼睛,她是不习惯伤人,可还没懦弱到让人来伤她!   这时,玉金乡的门外。一个身形单薄穿着破破烂烂的男子看了看花楼的牌匾抬脚进来。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   “哎哎哎,你个臭要饭的,眼睛长脚底下了?快滚。”   那男子被守卫推得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他站着的身子都有些佝偻,这两天似乎又瘦了一圈。   “我...我进来找人的。”他上前微弯着腰讨好的对着守卫作揖。   “到这来的,都是来找人的。”守卫仰起头,鼻孔朝天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真的是来找人的,你们这里可来了一位小姑娘?三岁左右。”   听他说完,两个守卫面面相觑。   “你是她什么人。”   “我不是她什么人,我来领她回家。”   守卫闻言大笑起来。“回家?进了玉金乡,这里就是她的家。你走吧,快滚。”   男子坚持着不走,守卫们似是有些动怒了。“我来带她回家,是我不小心把她弄丢了。我来找她的。”   “你找人别处找去!再跟老子唧唧歪歪的老子不客气了!”   他依旧试着跟守卫讲理。   “我来找人的,你叫她出来,我带着她就走了。”   “滚滚滚...”   “...”   房间里,朝回看着骑在她身上的老女人。淡淡开口。   “我再说一遍,拿开你的脏手,立刻滚出去。”   老女人愣了一会儿,扬手又是一巴掌。这次连话都不说了。   朝回扭回被打偏的脸,脸色已经黑的像锅底了。暮然,她嘴角轻轻一笑道:“这是你自找的。”   门口,男子还在跟门卫纠缠。门卫已经上下其手开始打他,拳头向雨点一般落在他单薄的背上,他护着脑袋弯着腰左右躲闪依旧不肯走。   “我只是想带她回去,求求大哥行行好吧。”   两个门卫彻底被激怒了,一扑而上把男子按倒在地就开始拳打脚踢。周围的路上渐渐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男子蜷缩在地上抱着头嘴里仍旧再说着‘让我带她回去。’   房间里,朝回嘴角那一抹笑,让老女人打了个寒颤。突然,她眼前光芒一闪。似是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等事。   小女孩的嘴巴慢慢变长变尖,棕色的还闪着光顶端还尖尖的带着浅浅的勾。   老女人惊的指着朝回说不出话来,朝回眉眼一弯仿佛在笑一般,下一刻,变长的嘴巴已经啄掉了老女人的一颗眼珠。白色还带着细小血管的眼球在地上滚着,老女人哀嚎一声跌下床,惊恐的看着朝回后退,一手捂住受伤的眼睛,指缝里流出的血鲜红。浑身上下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朝回下了床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看着老女人惊恐的模样,她糟糕的心情却仿佛在慢慢变好,一股酣畅淋漓的快.感从心底深处升腾起来。   “我说过三次,让你拿开你的脏手。你就是不听。”朝回慢慢蹲下身子,老女人惊恐的摇着头。   “你看看我脸上的指印,是不是已经肿起来了?怎么办?”朝回白嫩的手抚上脸颊,脸上红肿胀痛的感觉火辣辣的。   “你也尝尝被人打的感觉好不好,有助于你以后打人功夫的见长,你说是不是?”朝回一点点凑近,老女人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惊恐的瞪得大大的眼睛,整个表情看起来滑稽的很。朝回扬手,啪的一声甩上老女人的脸。她打完,摇了摇手,轻轻的嘶了一声。   “原来打人的时候,自己的手也会痛的。你打我的时候,你痛不痛?”她一双小眼睛侧脸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老女人,表情仿佛很委屈似的。   “我突然不想打剩下的那一巴掌了,你自己打吧,好不好?”   老女人慌张的点了点头,扬手朝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丝毫没有徇私舞弊的嫌疑。因为那一巴掌下去,产生的声音显而易见的很响。   朝回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我记得,你自称老娘来着。你一共喊了四次,现在,爬过来跪在我面前,对着我喊一百次。少一次,我就撕烂你的嘴。”朝回说话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却没有任何的温度。她转身找了个凳子坐下,那个老女人捂着眼睛爬过来跪在地上一声声开始喊着。   朝回坐在那里,似是很满意。老女人每喊一次,她就数一个数。   而门口的那个男子,已经被人打的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两个守卫似是打得累了也不想再打了,朝着男子吐了口口水,转身进去了玉金乡。   地上的男子慢慢的撑开身子,身上的疼痛引得他一阵阵痉挛。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爬到玉金乡的门前,趴在地上仰起头冲着玉金乡的楼放大了嗓子喊。   “朝回——”   “朝回你出来——”   “我来领你回家——”   周围围观的人,一阵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房间里,朝回坐在凳子上数字数。她每数一次,地上跪着的老女人便喊一声娘。   “四十九。”   “娘。”   “五十。”   “娘。”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朝回似乎听到外面有声音在叫她,隐隐约约的听不十分清楚。可她转念一想,这里人声噪杂她也没有认识的人,谁会叫她?   地上的老女人还在喊着,朝回勾了勾嘴角,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着。   “八十九。”   “娘。”   “九十。”   “娘。”   “......”   门口,男子趴在地上,嘴角挂着血迹,鲜红的一丝一直蜿蜒到下巴然后凝聚,再然后滴落。一头长发也散乱开来,下巴上生着胡茬,看不清楚样貌。他一直趴在地上朝着玉金乡大喊。   “朝回——”   “朝回跟我回家——”   周围围观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姑娘进了花楼,这男子也真够窝囊的。”   “你们懂什么,这男子该是真的喜欢那女子才会不顾性命来这找人。”   “说什么呢!像这种窝囊男人,是我我也不嫁。”   “哎,你们都别说了。说不定是那女子贪图富贵自己进去的呢。”   “就是,你还别说,现在那种女子多的去了。”   “......”   朝回坐在凳子上,数完最后一个数。   “一百。”   “娘。”   她伸手拍了拍手,站起身子拂了拂衣袖,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朝着房门走去,地上的那个老女人早就已经瘫软在地快要昏过去了。   朝回一路沿着来时的路打算走出玉金乡,这时,她又听到有人叫她的声音。她站住脚步,仔细一听。好像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   朝回沿着路加快了脚步朝着门口走,到了门口却被守卫拦住一把抱了起来,禁锢在怀里。   “谁让你跑出来的!”   朝回却没有答话,只看着趴在玉金乡门外地上的那个脏兮兮的单薄身影,眉间升起一丝喜悦,脑袋发愣。   他,不是走了吗?   他,不是不要她了吗?   他,不是在那个雨夜已经选择抛弃她了吗?   这时,门口的男子听到动静抬起头来,那一眼,只隔了一个门槛的距离。他却寻了三天。视线触及那一袭红衣被人抱在怀里的朝回。他脏兮兮的脸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来。笑容温暖满足,就如同奔波了一个冬天终于找到了阳光。   他说:“朝回,我来接你回家。”   门口围着很多人,他就那么一身脏污的趴在地上,嘴角还挂着血迹。看到她,便眉开眼笑忘记了所有的疼。只剩下那一句话“我来接你回家。”   朝回愣了愣,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甩了她然后再来找她?她看着趴在地上明显挨了一身打的毛晓,脸色渐渐沉下来。   “你还来做什么?”   毛晓挣扎着撑起身子,坐在地上。看着朝回白嫩的小脸和脸上的冷意,他习惯性的将手指搅在一起低下头。   “朝回,我来接你回家。”   朝回斜着眸子看着毛晓:“我还有家吗?我怎么不知道。”   毛晓闻言抬起头看她:“你说过,我以后要跟着你的。”   朝回轻哼一声:“你也说过你会回去,让我等你。”   毛晓有些激动的动了动身子。“我那晚真的回去过,可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我出去找吃的遇到了狼群,是一个男人救了我。”   朝回挑眉觉得有些好笑。人都非要为自己的过错找一个可以让人接受的借口吗?   “你遇到狼群?男人救了你?这些能够成为你的理由吗?”   毛晓垂了垂眸子,再次低下头。“朝回,对不起。我以后不会抛下你了。”   朝回勾唇一笑:“我不需要,你走吧,我要留在这里。”   毛晓愕然:“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朝回侧脸斜视他:“我只知道在这里我不用挨饿,不会有人丢下我。”   毛晓激动的伸出手臂勉强站起身来朝着朝回踉跄的走了几步,却被守卫一推身子又退了回去。   “你跟我回去,这里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朝回缩了缩手。“跟你回去让你再把我一个人丢在大雨里然后跑掉?”   毛晓僵住。“不会了,我不会在丢下你了朝回,真的不会了。”   “跟你回去,你能够让我三餐温饱吗?”   “我会努力的!我有力气,朝回,我能够去找工作养你的。”   “呵,毛晓,你死心吧。我已经错了第一次,怎能还在同一道阴沟里翻了第二次船?”   毛晓还待说话,守卫却走过来开始推他。   “滚滚滚...现在你死心了,她不跟你回去,快滚。”   毛晓被推得趔趄,几乎站不住脚就要摔倒。朝回皱眉,却没有说话。   “朝回,跟我回去,这种烟花之地你不能呆在那里。”   朝回别过脸不在看毛晓,周围围观的人又开始议论。   “原来他说的朝回是个小女娃啊。”   “就是就是,这玉金乡越来越不像话了,三岁的小女娃也拐。”   “哎,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他娘的,干窑.姐的都不得好死!下辈子干脆投胎做母猪。”   “.....”   人群的议论一字不落的落尽朝回耳朵里。   “窑.姐?什么是窑.姐?”   人群中有人踮着脚冲着朝回大喊。   “窑.姐就是鸡,是给千千万万的男人玩的玩物。”   朝回虽听不太懂,可也明白这么多人骂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时,那个推着毛晓的守卫被毛晓弄的不耐烦,一拳砰地一声砸在毛晓脸上。毛晓身子随着力道后仰,一下子仰倒在地上,砰的一声发出巨响。   守卫走过来居高临下指着毛晓的鼻子恶狠狠的说。   “你滚不滚!再说一次,不滚老子弄死你!”   朝回转过视线抿着嘴没有说话。   毛晓翻过身子尝试着爬起来,伸手抹了抹嘴上的血。那一抹殷红如花一般晕染在他苍白的唇角。   “我不走,我要朝回跟我一起走。”   围观的人群开始起哄,大喊着:“朝回跟他走吧。”   朝回看着毛晓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出声。   那个门卫却似是忍到极限了,伸开双手一个熊扑将毛晓按倒在地,一拳一拳打在他胸口。毛晓仰面躺着被人骑在肚子上,只能用双手护住头。胸口一拳一拳的重击,两下之后他的嘴角便开始涌出鲜血。带着温度的血液微微流过一两个气泡然后再空气中破裂,溢出鲜血的味道。   鲜艳的红色瞬间刺痛了朝回的眼睛,仿佛所有的都已经消失,她的视线只凝聚在他嘴角的那一串鲜红。就好像有人拿了她心爱的玩具,有人挑了她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够了!你给我住手!”   所有的人瞬间不动了,一个小女孩居然有这样的魄力?   朝回伸出两只指头,朝着一直看似抱着她其实是在禁锢她的那个守卫的眼睛闪电般的戳去。瞬间,鲜血染上她白嫩的指尖,那个守卫松开手捂住眼睛倒地嚎叫着。   朝回落地,指尖还滴着那人的血,温热的温度被风一吹就散了。指尖冰凉。她一步一步朝着骑着毛晓的那个守卫走去。   “我的人,你也敢这样打。”   她小小的眼睛晶亮,闪着魅惑人心的微红,一眨不眨。那个守卫似是忘记了动作也忘记了逃走。眼睛直直的盯着朝回的眸子,看着她越走越近,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抖越来越害怕,他却逃脱不的。   毛晓被压在地上嘴里不住的流出鲜血,呼吸都变得短暂急促。他看着朝回此刻的样子,也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朝回一身红衣,衣袂无风自动,原先黑色的眸子现在闪着妖冶的红光。粉嫩的嘴唇勾着一抹浅笑,却让人入赘冰窟只觉得浑身颤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谁叫你打他的?打死了他,你赔得起吗?”   那个守卫哆哆嗦嗦的说不出来话,眼睁睁看着朝回离他越来越近。   “我没开口说话而已,你就要打死他?你再打一个给我看看?你猜我是把你碎尸万段还是千刀万剐?”   “我...我...我...”   “我都看到了,所以,你今天非死不可。”   此时的朝回,已经站到了那人身前,一身红衣带着妖冶的笑。围观的众人早已经惊叫着逃跑四散开去。毛晓看着朝回慢慢变化,然后一口啄掉那人的心脏。血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就掉在他身边,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恢复了原样的朝回。   朝回蹲下身子看毛晓,伸手想为他抹去嘴边的血迹。毛晓却身子下意识的躲开,朝回收回手轻哼一声。   “你怕了?”   毛晓回神,勉强一笑。   “不...我...我不怕...”   朝回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毛晓:“你本来就怕我,从来都怕我,现在,你看到我杀人了。三岁的孩子居然会杀人,你是不是还更加的怕我?”   毛晓有些急了,急忙申辩。   “朝回,我没有怕你,我真的没有怕你,你相信我。”   朝回轻笑:“毛晓,相信值几个钱?你的信用早就已经透支,而且,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她说完,转身离开。小小的身影渐渐被风沙枯叶所掩盖,留在毛晓眼里的,只有萧瑟孤寂又执拗着逞强的背影。   朝回,那个对他说谢谢的小女孩,对他说从此以后让他跟着她的小女孩。这次,就真的离开了吗?   天庭,一座白玉砌成的亭子里。一身白衣的至安正和玉帝下棋,可两人已经很久没有动棋子了。棋盘上黑白之间的厮杀停留在方寸之间。他们的眼睛都是盯着旁边开着的一块玄光镜看。镜子里,是朝回离去的背影。地上鲜红的心脏,还有守卫被朝回戳瞎的眼珠,再到滴在地上红色的鲜血。   玉帝砰的一声一拳砸上桌子。   “这个朝回!越来越不像话了!简直是太不像话了!竟敢在凡间大开杀戒!她轮回前没有喝孟婆汤吗?怎的竟是带着孔雀原身转世的!至安,此事你可知道?”   至安垂眸伸手掩去了玄光镜的影像,衣袖轻抚。   “至安也是才知道的,前些日子我曾见过她一面。她却不知道我就是至安,我曾在玄光镜里看过她一次,那时她坐在瀑布边潜心修炼。我想,这次,大抵是那些凡人欺人太甚了。况且,她现在修为不够,恐是难以控制妖性。”   玉帝冷哼一声。   “潜心修炼?朕只看到她在凡间伤人成性!不行,朕要派人去凡间将她拿下!否则,还不知道她会怎么祸害人间。”   至安抬眸看玉帝,温润的眉眼带着温和淡淡的笑。嘴角那一抹弧度仿佛莲花盛开微风轻抚般,带着安定的力量能够让人心绪渐渐平静。   “玉帝,且听臣一言。这蓝孔雀生性骄傲,若是以强制强她恐是不服的。日后若是一有机会,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何况,她还和臣下有契约在身,天地为证。若此时擒了她,恐是不妥。还会惹天庭众仙家笑话。玉帝就把此事交由至安全权处理,至安会给玉帝一个满意的答复。”   玉帝侧着脸深呼吸了几次才长长舒一口气,朝着至安摆了摆手。   “也罢,也罢。此事就交由你处理,若是她还是顽固不化危害人间,你就除了她,无需在向朕禀报。”玉帝说完,伸手揉了揉额头。低头又看见还没下完的棋局,烦躁的起身摆了摆手。   “这棋也不下了,朕头疼的很,你赶紧去把那个妖孽给我弄服帖了。”   至安在玉帝身后站起身,轻轻答了一声:“是。”   亭外,满池白莲盛放。扑鼻的清香让人身心清爽。   至安抬脚走到亭外的白玉栏边,负手而立垂眸看那一池白莲。清冷淡泊微微凝聚在那嘴角的一抹笑,安定了所有。   朝回,朝回。   她的脾气,真是像极了末颜。天真可爱,却比末颜多了骄傲和执拗。她倔强的几乎偏执。那天,他看着她自己用那种方法将扭了的脚复原。他就知道,她是一只犟脾气的孔雀。   哎...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她是末颜身边的蓝孔雀修炼成形,当年末颜下凡一趟便带回了一个还不懂任何修炼的蓝孔雀,只是看起来稍微有些灵性。凡间的生物到底是不懂规矩,那孔雀又骄傲得很。末颜却极是宠着她,若不是如此,大抵也不会有八千年前那一件事了。   微风轻抚,不远处一个白衣女子婷婷走来。峨眉粉黛清丽脱俗,看着她,就有一种从心里感到纯净的感觉。她莲步轻移,裙裾在脚下开出一朵朵花。一路来到至安身边站定,一股清香暮然流泻开来。她垂着眸子没有看至安,站在他身前微微俯身一礼。   “上仙。”   至安转过身看她,淡淡一笑。   “何事?”   池笙低着头看着他腰间白色的锦带,拢在袖子里的手动了动捧出一条白色的腰带,其上泛着流光,绣着一朵婷婷的出水白莲,栩栩如生。她抬高手臂将腰带捧到至安面前,微微抬起头时,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   她朱唇微启,声音如珠似玉。   “奴婢闲来无事做的,还请上仙收下。”   至安垂眸看了看池笙捧着的腰带,双手负在身手没有接。   “你亲手做的东西,自是要留给你最珍视的人。”   池笙渐渐低下头,又捧了捧腰带。   “上仙收下吧,算是池笙感谢上仙的一片心意。”   至安微微一笑:“池笙姑娘的心意至安领了,只是这腰带,姑娘还是留着吧。这一池白莲自当寻的到那一汪碧水。”   他说完,不等池笙答话,便错开身子走了。他雪白的衣角擦过她的裙裾,微风轻拂一般,撩动了她的心绪然后却头也不回的走开 。   池笙站在那里看着至安白色的身影慢慢消失,才低头看着手里的流光腰带。拇指微动,轻轻抚摸上面那朵白莲。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一个漆黑的小巷,朝回蹲在角落里抱着自己。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乱麻。   毛晓不是走了吗?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可他却还是出现了,他说那天不是他故意丢下她的,他说那天他回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这些到底是借口,还是真的?   肚子很饿了,咕咕的直叫。可她不想动,也找不到吃的。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丧心病狂。弱肉强食到你没有能力就会饿死。   巷口,一个喝得醉了的男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壶摇摇晃晃的走着。脚步一个不稳便扑通一声跌在巷口的地上,四仰八叉的躺着,还不忘记往嘴里在倒一口酒。透明的液体在黑夜里微微闪烁然后流进他的衣襟。   “真...真他娘的...晦气!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还是翻不了本。他娘的...那个赌坊肯定出老千!”那人躺在地上,身子一颤一颤的,嘴里胡言乱语。   这时,那人身边忽然一阵白色的烟雾冒起来。过后,一只狼妖站在那人身边张牙舞爪,嘴里的獠牙一只翻在下唇外面,他张嘴,一股白烟便从他嘴里冒出。   地上喝醉的那个人却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继续躺着,他根本不知道他身边就站着一只狼妖,可能下一秒他就没命再喝酒了。   狼妖似是很高兴的仰头叫了一声,然后慢慢蹲下伸出爪子。   朝回侧着脸一直看着那只狼妖的动作。   地上的凡人看不见狼妖,可那只狼妖已经伏在了他身上几乎鼻尖对着鼻尖了。这时,凡人伸手摸了摸鼻子,狼妖急忙退开等着凡人放下了手又重新伏上来。这次,还没等他开始吸人精气,那人的另一只手又举着酒壶往嘴里倒酒。狼妖继续躲开,他想就让这倒霉的凡人再喝一口酒好了。   可谁知那人把酒倒进嘴里还没咽下去,侧身噗的一身全部吐在了狼妖身上,并且还哇哇的呕吐起来。一阵恶臭散发开来。狼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秽物,仰头大吼一声一个前扑扑在了凡人身上。   朝回扭过脸,不再看下去。她没力气也没能力阻止。所以,那个人死了就死了。跟她也没关系。   那狼妖这次,该是显了身形。只见那凡人还没大吼出声就张着嘴凸着眼球说不出话来。从他的脸上,一股细小的白色气体钻进狼妖张着的嘴里。片刻后,气体断了,凡人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白森森的搭着他先前穿的衣裳。   狼妖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抬脚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却退回来侧脸朝着巷子深处瞄了一眼。伸手摸了摸下巴,又转回来站在巷口。他的影子,被拉的老长老长一直映到巷子尽头的那堵墙上。   “这儿还藏着一个呢?出来吧。”   朝回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蹲着。   “还不出来?!”   朝回还是没动,狼妖收了撑着墙的手。一步一步走进巷子,浅浅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的格外清晰。   “出来吧,说不定你会死的痛快一点。”   朝回睁开眼睛,想不明白。   为什么所有的人不是背叛她就是想杀她?难道她是天生的命犯煞星?还是被扫把星附身?又或者在她没出生没意识的时候被人泼了万年的洗脚水?   狼妖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墙角蹲着一身红衣的朝回。哼笑了下,一手撑着膝盖蹲下。   “原来,是只小孔雀啊。”   朝回侧了侧身子挪开。   “滚开”   狼妖挑眉,样子十分诧异。“还是个带刺的?”   狼妖开口说话,一股恶臭便扑到朝回脸上,朝回侧着身子挪了挪。“闭上你的臭嘴。”   狼妖啧啧的动着黑色的唇,慢慢站起身。冷不防的一脚踹在朝回身上,朝回侧脸看他,狼妖呵呵一笑。   “这次知道正脸看老子了?”   他说着调了调姿势站好,伸出食指指着朝回点了点。   “现在,跪下来给老子磕头,磕到满意为止。”朝回把脸扭回去,窝在墙角不动。   半响,狼妖不耐烦了。弯腰揪起朝回的衣襟,朝回小小的身子就那么被他踢起来悬空了。   “一只小小的孔雀,也敢跟老子叫板。老子叫你跪着磕头,你跪还是不跪?!”   朝回别过脸看向旁边。   “你多少年没刷过牙,一嘴的恶臭。”   狼妖皱了皱眉提着朝回凑近,张开嘴朝朝回呵了一口气,嘴角邪邪的勾起。   “好闻吗?”   朝回被熏的七荤八素,摇了摇脑袋。侧过脸朝着狼妖看了一会儿。   “果然是一副万年恶臭的嘴脸。”   狼妖恼怒的看着朝回,一双绿眼盯着她,嘴里不住的发出磨牙声。样子恶狠狠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她吞进肚子里吃掉。   就在这时,一个人举着一根碗口粗的棍子,一下闷在狼妖的后颈。他本以为狼妖该昏迷倒下的,谁知狼妖一动不动,慢慢转过头对着那人就是一吼。那人看清楚了狼妖的脸,顿时双腿开始打颤。   朝回也侧脸看过来,不禁愣了。   “毛晓?!”   毛晓呆呆的看着狼妖,连跑的力气都没有。狼妖提着朝回的手腾出一只,伸手就掐住了毛晓的脖子。裂开嘴嘿嘿一笑,邪佞的凑近毛晓。   朝回大惊:“你放开他!不准吸他!”   狼妖一顿,回头看朝回。   “他是你什么人?”   朝回张了张嘴没说话。毛晓被掐着脖子,涨红了脸。“我,是她的...跟班。”   狼妖转过脸看毛晓:“跟班?”他说完大笑起来,“跟班?这只没有修为一点用都没有的小孔雀,你居然做她的跟班?还是个凡人?”   毛晓双手抱着狼妖掐着他脖子的手,艰难的开口:“她说过,要我以后...跟着她...”   朝回抬眸看毛晓,轻哼一声。“你不是走了吗?走了就不要回来。”   毛晓一眨不眨的看着朝回:“朝回,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狼妖呸的一声朝着旁边吐了口唾沫。“凡人的话又几个能信的?再说了,你们俩,没有以后了。”   他说完,朝着毛晓慢慢凑过去。毛晓却开口说话:“你等等。”   狼妖诧异的看他:“怎么?”   毛晓拍了拍他的手:“你先放开我...我跟她...说几句话...我跑...跑不掉的...”   狼妖看了看朝回,松开了掐着毛晓的手。“谅你也没那个胆,就算有胆也没本事。”   毛晓跌坐在地上抚着脖子喘着粗气。半晌,才抬起头看着还被狼妖提在空中的朝回,两只眼睛在黑夜里仿佛发着光。   “朝回,你说让我以后跟着你。我说过好的。你气我那天晚上回去的晚了又错过了你,可是朝回,我没办法改变那个晚上。可我对你说过,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说过,我没办法给你三餐温饱。可我告诉过你,我有力气,我可以养着你。就算我自己没吃的,我也不会饿到你,哪怕是去抢去偷。”毛晓低下头,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慢慢打开,里面放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升起白色淡淡的雾气。   “朝回,这是我今天去做工的钱买的。我没偷也没抢,我就是给人家倒了点泔水,洗了洗脚。我本来,是想要来找你把包子给你。我没吃的不要紧,你还小,还要长大。”毛晓低头看着包子,记忆渐渐回映。   “朝回,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爹娘死于饥荒。我跟着大强被迫上了山寨,我看着爹娘死了,然后大强也死了。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在我眼里,你就像个小孩子,需要人照顾需要人疼。朝回,也许我做得不够好,可我真的想要弥补。”毛晓说着,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包子因为自己颤抖的手而在手心里摇摇欲坠。   朝回看着那两个白白的包子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压在她心头,她努力的别过头不再看毛晓,将脸仰高微微闭上眼睛。   “我说过,你没有第二次机会了。谁稀罕你的包子,要滚就快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毛晓低着头,肩膀似乎在颤抖。半晌,他伸手抓了抓头发嘿嘿的笑了两声。   “朝回,你听我把话说完。若是再不说,我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我不听,你滚。”   “朝回,我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我想你会是出去找我了,我觉得你若是找不到到我,你一定会再回来的。可我坐在你原来坐的那个草窝里一直等到天亮,你还是没回来。我就想,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和不测了?你一个小孩子要是跑出去遇到危险,那该怎么办。于是,我就又出去找你了。可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问了人才发现有一个像你的人被花楼的老鸨带走了。所以我去玉金乡找你,我想,我一定要带你出来然后做工把你养大,若是还有剩下的钱我想供你念念书也是好的。”   “朝回啊,你记得以后,千万别再进花楼了。那里不是好人家的姑娘呆的地方,那里太脏,你别去。你要是不小心进去了,我也没办法再去把你带回来了。”   “朝回,你说我以后都跟着你。我记得我答应了,我承诺的事一定会办到的。就算是死了,我也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不去轮回转世。我就在你身边守着你,跟你在一起。”   毛晓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朝回仰着脸还是不能止住眼角的泪。她双手握紧攒在袖子里。   “你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毛晓坐在地上,这才抬头看朝回,微微一笑。“朝回,我滚不了了。”   他说完,霎那间丢了手里的包子,猛的从地上跃起扑上了狼妖抓着朝回的手臂。朝回被毛晓用力的推开,胸前的衣襟都被狼妖抓破了一块。毛晓用力的抱住狼妖的身子,回过神朝着朝回大喊。   “朝回,你快跑!”   朝回站在毛晓身后,看着他用尽力气抱着狼妖。而狼妖嘴角只是一笑,一只手已经开始凝结妖力。黑色的漩涡开始在他手心里转动。   “啧啧....真是个感人的故事。可是,你们谁也跑不掉!”   世界仿佛停止在毛晓被狼妖的妖力击在后背的那一瞬间。他背后的血肉一块一块飞溅出来,像是绞肉机绞过的一般,碎成渣渣飞到朝回脸上。狼妖手执着黑色旋转的妖力球还抵在毛晓的后背,就像是一把旋转的刀将毛晓片片撕裂。   细碎的血肉不停的洒落在地上墙上朝回身上,整个黑暗的巷子里,浓重的血腥味散发开来。   朝回愣在一边只觉的脸上那一粒血红还带着温度的肉就要把人烫死。   毛晓总是瘦瘦的单薄的身子,在夜里等她回去,还帮她削矮一屋子的家具,会带着她逃跑,会在滑腻的山坡下一把接住跳下去的她,会在玉金乡门口死皮赖脸的要带她走,会不顾自己的尊严做工买包子给她,会赔了自己的性命只为让她有一线生机.......   她从来不知道,毛晓单薄的身子有那么多的肉可以乱飞。   当她看到毛晓后背那一个空荡荡血粼粼的大洞,看到他睁着眼睛倒在她面前,看到他就算没了气息还死死的抓住狼妖的衣裳不松手。这一切,都在她脑袋里炸开。   “啊——”   黑夜里,昏暗的巷子传出一声悲戚的大叫混着毛晓的名字在暗夜的天空炸开。随后,巷子里开始散发冲天的幽蓝色光芒。   朝回愤怒的红了双眼,衣裳无风自动,慢慢被一股力量悬浮在空中。突然,一阵闪亮的蓝光将她包围。等到蓝光过后,一只全身蓝色羽翎的孔雀伸开翅膀站在毛晓的尸体前,慢慢将他纳到羽翼之下。   一只蓝孔雀,头顶上彩色的翎毛泛着蓝光,脖子细长,一双眸子此刻妖冶的血红。身上蓝色的羽毛呈鱼鳞形一直到尾巴,长长的桃形尾羽托在身后。浑身上下都泛着蓝光,凛然威严的气息冰冷的覆盖着对面站着的狼妖。   孔雀一言不发的俯下高傲的头,尖尖的嘴巴轻轻在毛晓额头触了触,小心翼翼的摩擦着他已经苍白的脸颊。幽蓝的光芒将他苍白的脸照亮。   旁边的狼妖不自觉的抖了抖腿,待他回过神来,蓝孔雀已经一步一步高傲的昂着头朝他走来。狼妖不自觉的后退,等到身后触着墙壁在无可退的时候。   他才想起,她是一只没有修为的蓝孔雀,自己是一头修炼了九百年的狼。怕她干什么?!   随后,狼妖直起身子站好。一阵光芒过后也化出了原身,鼻子哼哼的喘着气。可就算他告诉自己他是只狼,他还是忍不住双腿打颤。   这只小孔雀,到底是为什么让他这么怕?   孔雀一步一步朝着狼妖走过去,狼妖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屁股被墙壁弹回去之后。他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孔雀赤红的眸子盯着他,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一般。那种目光,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正在背水一战的决绝,充满狠厉和无情。   突然,孔雀仰头,一声鸣叫响彻夜空撕裂宁静的黑暗。她赤红的眸子仿佛有一滴晶莹沿着蓝色的羽毛滴下,在幽蓝色的光芒里闪烁着,见证着一只走投无路的孔雀,悲愤的心情义无反顾的决绝。   狼妖又不自觉的抖了抖,慢慢调整着身体的位置,朝着巷口一步一步退后。他退一步,孔雀便进一步。   突然,蓝孔雀一个前扑,翅膀砰的一声拍向狼妖的脸。狼妖竟然被拍到了一边躺倒在地上,一阵光芒过后,他变回人的模样。   “你是叫朝回是吧?!老子记住你了!你等着,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一定会回来的!”   一阵黑烟,狼妖已经不见。孔雀看着已经狼妖刚刚呆过的地方,浑身燃烧着的光渐渐暗淡。她仰头,又是一声悲鸣。黑夜里,她的叫声就仿佛痛苦却无法宣泄的愤怒在胸腔里一点一点把她撕裂。   她慢慢转身,五彩带着桃心的尾羽扫过破败的巷口,扫过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肉。一步一步走回毛晓身边,俯下头轻轻摩擦他慢慢冷却着温度的脸颊。微微曲起腿,匍匐在毛晓身边,轻轻闭上眼睛,一滴泪顺着滑落。她将脑袋缓缓搁在毛晓空洞的胸口。   有那么多的遗憾,就像花谢了之后才想起它盛开的那么璀璨,散发着那么浓郁的花香。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当时那么珍贵,总是在不能挽回之后才开始无数次的假设成如果。可若是有如果,她愿意用一切去换。   只是,她看着他鼻尖已经停止的呼吸。胸膛里不在跳动的心脏。还有渐渐冰凉的体温。   她如何能够告诉自己,他还能活过来?还能够抓着自己的头发腼腆的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然后对她说:“我叫毛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从来没有过的悲伤,就如同丢了最心爱的东西。然后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呼呼的灌着冷风流着血。她还能够感觉的到痛,可是毛晓,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了。他会死,然后魂魄离体,再然后走过遍野如火如荼的彼岸花,忘掉所有的一切,最后走过往生门,重新投胎。   他会忘记她,会忘记有过这么一个让他丢了性命的她。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他会在尘世中跌倒再爬起来然后挣扎着等岁月将一头青丝染成白发,娶妻生子赚钱养家看儿孙满堂,然后再轮回重新来过。一遍一遍,就是不会再遇见她。不会再对她说:“我帮你留了饭,我守在这里,等它冷了我会在拿去热一热。你还没吃饭吧,趁热吃吧,还是热的。”   其实,她应该相信他,然后跟他一起走,那样他就不会为了证明给她看他能够养着她而去弄包子,他就不会为了给她送包子撞到狼妖,然后他就不会死。   可是她没有,她偏执倔强的自己一个人走了。她以为,他丢下她一次,她总不会在给他机会丢下她第二次。   可是,他还是丢下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的那种。   但是,她却不恨他。恨不起他,他将整个性命都赔给了她,他的整个世界都沉甸甸的压在她身上。她背着他的性命怎么还能狠得下心来对自己说:“朝回,你该恨他,是他丢下你的!”   一切都晚了,说什么都晚了。再多的如果都不可能换的回他睁开眼睛。换的回他在叫她一句。   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她多想他还能够站起来对她说:“朝回,跟我走。”   可是,再也不会了。   黑夜寂静无声,压抑着她一个人的悲伤和痛苦。整个世界都抛弃她,唯一一个不会抛弃她的人,也被她的执拗连累死了。这个世界,要拿什么来偿还她,偿还毛晓的性命!   幽蓝的光渐渐暗下来,孔雀匍匐在毛晓身旁歪着脑袋搁在他胸口。像是在聆听他的心跳,可她的耳朵里,却什么也听不到。因为他的心跳,早已停止。   心中越来越多的怨愤,从有意识到修成人形位列仙班,再到被贬轮回遇到毛晓,最后到现在她无力的窝在他身旁,他却再也不能温暖她。所有的记忆,像放电影一般重新走过。   每个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个瞬间。她都记得那么清楚。就像是刻在脑子里,即便重生轮回,即便把她拧碎了在拼起来。也依旧毁不掉那些记忆。   她蓝色的羽翎在黑暗的巷子里,放下了一身的骄傲。   渐渐的,孔雀头顶上五彩的翎毛颜色开始慢慢变深、变深。从头到脚的蜕变成深黑的浓色。赤红的眸子也开始泛起妖冶的光,伏在毛晓身上的头渐渐抬起。浅浅的眼眶留下最后一滴晶莹的泪水,然后破碎在毛晓胸前那个无以填补的大洞里。   身体在慢慢蜕变,潜藏在最深处的所有的不满所有的愤怒都在慢慢放大,再放大。无数个‘报仇’在脑海里窜来窜去,她蓝色闪着微光的眉间,渐渐凝出一滴浓黑的像墨的圆点。   “朝回!停下来!”   至安一身白衣被风吹着在身后翻飞,云驾的非常快。可他赶来的时候,朝回全身的羽毛都已经变成黑色,只剩下尾羽顶端的桃心。   “朝回,停下来。不要想了,毛晓不会死。你还会再见到他的,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数。朝回,别再执迷不悟了。”   至安在朝回身旁三步远落下,一身白衣的他站在黑夜里就仿佛一颗耀眼的星辰。孔雀扭头看他,微微抬起骄傲的下巴。他雪白的身影仿佛沙漠里唯一的太阳,清冷的照进朝回眼中。   “朝回,有缘总会再见。”   他伸手,淡淡的光华撒向朝回。闪着浅蓝色的光芒慢慢将她全身黑色的羽毛变回原样,孔雀眉心哪一点浓黑,却怎么也抹不去。   至安扬手将朝回恢复人形,她歪着身子跪坐在地上。眼神呆滞,眉间哪一点黑却将她的整个脸染上了沉重的色彩。他慢慢抬脚走过那三步的距离,每一步,都仿佛丈量好的一样远。他白色的软靴镶边的衣角轻轻拂过地面,却纤尘不染。他停在朝回身旁,右手缓缓的搁在她的头顶。手心里的温度仿佛带着安定的力量,淡淡的嗓音让人渐渐平静。   “朝回,世间一切都自有定数。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今日逝去的,明日也许就会回来。往复巡回,三界众生都是如此,不止你一人。事有正反两面,人有好坏之分。毛晓今日的善举必会造就他来世的善报,朝回,你要相信,天道始终都是公允的。”   朝回坐在毛晓身边没有动,呆滞的垂着眸子看着地面。墙角,两个染上微尘的包子静静的躺在那里。她仿佛在迷惘中看见了亮光,撑起手爬着过去将两个包子捡起小心翼翼的用油纸包好,宝贝一样抱进怀里。   至安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朝回,跟我回安云山。”   “不。”背对着至安的朝回想也没想就出口拒绝,毫不迟疑。   “我此生,决不再踏入仙界一步。除非,我有朝一日能够颠覆仙界。那时,将会是你们所有人的末日。”   至安摇了摇头,将手搁在身后朝前走了两步靠近朝回。   “跟我回安云山,你虽是入魔被我挽回,可你眉间那一点黑痣随时都可能再将你拉入黑暗里。以你执拗的性格很难自拔,日后若是修行也会带来心魔。”   朝回侧着脸,没有回头。“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至安轻轻一声叹息在黑夜的巷子里晕开。   她已经走在仙魔的分界线上,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滑过去。一旦堕入魔道,将永世不得超生。也许,他只能封了她的记忆。带她回安云山慢慢的将她的心魔去除。她只是一只倔强的蓝孔雀,她喜欢将善良的心藏在冷漠的外表下。喜欢装作不易接近就把所有人都推得远远的,可她,终究是个缺少温暖的孩子。   至安轻轻抬手,一团浅蓝色的光芒在他手心里凝聚。他伸手光芒一闪划破左手白皙的的指尖,在那团光芒上写写画画。片刻后,他右手心的光芒一闪,没入朝回的后脑。   抱着包子的坐在地上的朝回,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白嫩的小脸还带着哭过的泪痕,小小的眼睛有些红肿。至安上前蹲下身子将她抱起,朝回怀里的包子滚落。他低头看了看,然后拾起塞进袖子里。   朝回三岁的身子还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没有重量。她的一条胳膊垂在身侧,袖子微微被拉高,露出手腕上那一块黑色如墨的印章。安静的写着至安两个字。   至安抱着朝回,看了看这巷子里的细碎血肉,视线落在地上已经死去的毛晓胸口那个血淋淋的大洞,他眼神微微一暗,抬手将一切抹去。   一阵光芒闪过,血腥的巷子里,什么都不剩下。就像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在这里蹲过,没有一个狼妖在这里杀过人,也没有一个叫做毛晓的人惨死在这里。   一切,都回到最初。   待所有一切都恢复平静,天空那一抹白云承载着至安和朝回离去。巷子深处的黑暗里,才慢慢幻化出一个人形。一身黑衣,面色泛着病态的苍白,浅灰色的眸子,一头银发在夜风中飞舞。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我就可以让她入魔,让她也尝尝日夜煎熬的滋味。然后看着她日渐憔悴慢慢凋零,这些,都还不回末颜的一点点苦。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不就是安云山么。她去的,我更是去的。”   那人在黑夜里轻声一笑,声音邪魅带着磁性在黑夜的巷子里久久回荡。   “朝回,你等着堕落成魔的哪一天吧。”   而就在此时,渺渺仙境云雾缭绕流光溢彩的天庭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响彻九重天的高喝:“世安上仙归位!”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十年后,云雾缭绕的安云山上。   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阳光安宁静谧的铺陈在泛着岁月痕迹的地板上。照起地板上的薄冰反射出微光,映着旁边不远处的一座有些陈旧却泛着树木清香的殿门。门上挂着牌匾——顷云殿。   顷云殿建一座小山峰的半腰上,建筑看起来有些苍老,却泛着古老的气息。仿佛你若是愿意坐下来细细的听,它就会将它所有的故事娓娓道来。带你穿过时光的长河,去体会当时历史的一切。   阳光穿过一颗松树的针叶被分割成一束一束的光线,映着松针上薄薄的浅雪晶莹剔透。照在树旁的石头上,斑驳的光影让人安定。   一个女孩,一身红衣拿着一把破扫帚慢慢一步一步的清扫着地上的薄雪和落叶。当年的包子头已经不见了,两条规规矩矩的麻花辫梳在单薄的肩上,尾端绑着两根红绳,乖巧的系着蝴蝶结。   白皙的皮肤,微微有些冻红的小手握着扫帚。一下一下将地上的薄雪混着落叶堆积起来。额头上有微微的汗珠,尖挺的鼻尖鼻翼微动,还是一双小眼睛可那双眸子却依旧明亮,任岁月千遍,它依旧如那深埋的黑曜石一般闪着幽深的光。在那墨色的眸子背后,藏着的,是雷打不动的执拗和坚持。   她停下来右手扯着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珠,伸手又握上扫帚继续扫。偌大的一个庭院,几乎已经扫过一半了。   “坚持,朝回。师父说了,这是修炼的必修课。要是连地都扫不好,中午又要吃师父做的鸡腿了。师傅做的鸡腿,一点都不好吃。”   她就是朝回,如今已经十三岁了。个头跟一般女子差不多,一身红衣,同色的腰带系着不盈一握的腰肢。中间一颗黑色的宝石不时闪着微光,少女的躯体已经初露端倪。   天气有些冷,她忍不住将扫帚搭在肩上双手对着搓了搓放在嘴边哈气。   顷云殿的大门缓缓打开,带着古老的声音仿佛开启了一个世纪的流金岁月。不是很高的门槛,迈出一只雪白的靴子。接着,另一只脚接踵而至。白色的长衫下摆在靴子上顿了顿。   “朝回,过来穿一件衣裳。”   声音清冷的就像是松针上的薄雪被风吹过,至安一身白衣站在顷云殿门前。胳膊肘上搭着一件红色的厚披风,岁月在他脸上丝毫没有痕迹。眉目依旧,举手投足间风华绝代意韵天成。   朝回站在远处停住脚步,回过头来。那人一身白衣站在古老的门口,执一件红色披风微微笑着看她。说:“朝回,过来穿一件衣裳。”   她看着殿门口的他,轻轻点了点头拉着手里的扫帚慢慢踩着薄雪走过来,脚下轻轻的咯吱声一下一下映着她的心跳。此时仿佛这安云山上,也不那么冷了。   “谢谢师父。”   朝回伸手从至安的胳膊肘上拿过披风,手指触摸到他冰冷的衣料跟她火热的指尖形成对比。她低着头,伸手把披风扬到身后。胡乱的摸着带子系住,转身就准备重新去打扫院子。   至安微微一笑,唤住了她。   “等等。”   朝回回过头,眼里写着疑问。   “怎么了?”   他上前一步,伸手把她背后翻着的帽子弄好。红色的帽子边缘是一圈白色的绒毛,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分量极轻的它即便是一个呼吸都可以让它乱舞好一阵。   至安修长白皙的指尖慢慢弄好了帽子,从朝回背后伸过手去解开了她胡乱系着的绳子。他们离的很近,那一瞬间,仿佛他拥抱了她。他的怀抱不是很温暖甚至透着冰冷的清香,却在那一瞬间为她阻断了冷风。   “转过来。”   朝回依言转过身子面对着至安,却不敢去看他清冷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眸子,那古井一般的深潭,她已经好久没有对上了。她不敢,是因为,那双眼睛总是无端的就让她不知道怎么办。就好像,她在厨房里偷吃了一个烤红薯被他抓着正着一样。   至安拿着披风,微微前倾了身子伸出双臂穿过她的双肩,在朝回身后把披风盖在朝回背后。他身上清新的香气瞬间萦绕在朝回鼻尖,朝回低着头,她本就个头不高。和至安差了一个头,至安靠近的那一瞬间,仿佛她的额头轻轻的触在了他的胸口。微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却遗留在心。   至安拉好披风,手指在朝回的下巴灵巧的动着。指尖挽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红色的绳子,红色的披风,红色的衣服,还有粉红的小脸。   他看着她低着头微微一笑:“天气冷,你衣服穿得不够就跟我说。你没有修为,生病了可不好过。”   朝回低着头没有看他,却感觉他口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头顶然后落下来。这种感觉,就仿佛在一树的桃花林中肆意的欢笑,很快乐。   “是,师父。”   至安退后一步转身进了顷云殿。朝回看着慢慢和上的殿门渐渐阻断了她的视线,然后再也看不见顷云殿内的样子。她才拿起旁边的扫帚,转身下了台阶接着刚刚的地方扫。   殿内,至安盘膝端坐在蒲团上微微闭着眼睛。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微笑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这习惯,不分地点不分场合不分对象。   十年了,他带着朝回在安云山已经十年了。十年于他来说,不过弹指之间。以前,他也觉得莫说十年,就是百年千年。也不过是一个入定的时间。   而这十年,他所有的回忆却比他往日加起来的还要多。   朝回已经长大了,可他虽带着她回来了。却不敢教她修炼,他当初封了她的记忆是怕她入魔。如今,他用符咒封住她体内无法除去的魔气。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一旦思想偏激开始进入死胡同,那么,就算是除去了她体内的魔气,她依然会成魔。魔由心生,若是不能泯灭她偏执的性子,教她修炼,只会害了她。   而这十年,他翻遍了所有的古书典籍。没有孔雀成魔的事例,也没有找出为何她眉间哪一点黑痣消不去的原因。他只能用术法帮她隐了去。   当年,他带她回安云山的事,很快传到了玉帝耳朵里。玉帝曾找过他,对他说:“至安,你是我最放心的。如今她小小的一只孔雀在下界危害苍生犯下天条,你何以要姑息她?朕知你心善,不忍杀她。可是至安,倘若哪一天她成了魔,你待如何?你该怎样给天庭给众生一个交代?!”   他只是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话。   “有我在,她不会成魔。”   他是为了什么如此肯定?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话到了嘴边就说出来了,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可他还是那么认为,也许,原因只有心知道。又或许,是因为朝回是他已经死去的徒弟身边养的孔雀。   那个在八千年前,为了她犯的错被拉上诛仙台硬撑着受完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才放任自己灰飞烟灭的末颜。他的徒弟养的孔雀,不顾性命保下来的孔雀。   他知道,朝回是个缺乏关心的孩子。只要他不抛弃她,不背叛她。她是会乖乖的一辈子呆在他身边,怎么还可能去成魔?   朝回,朝回。一朝回首。这,是末颜为她取得名字。   就算她哪一天成了魔,他也会一直站在她身后等着她回头。等着她将自己的手交给他。   顷云殿外,红色的身影一动一动的扫着雪。   她忘记了所有的过去,前世的今生的所有。只因十年前至安除了术法之外,喂她服下的一碗迟到的孟婆汤。   阳光微微倾洒着大地,此间,逝水流年,岁月静好。   而安云山上紧挨着顷云殿的另一座山峰上的一座宫殿,此时却传出几声清脆的鹤鸣,响彻九霄。   顷云殿里至安猛然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光芒一闪,殿内瞬间便空留一个蒲团。   墨云殿跟顷云殿几乎同出一辙,却更加诗意。墨云殿的上空常年张着结界,所以,此间四季如春不受季节变换的影响。不同于顷云殿前那一片只种了两颗松树的空荡荡的地方。墨云殿前,白色的兰花在一大片的花圃里争相盛放,殿前常年萦绕着淡淡的兰香。墙角种着几株翠竹,青翠欲滴。随着微风发出飒飒的声音。   此刻的墨云殿,上空微微放射出五彩的光芒。一群仙鹤在上空穿梭在薄云里,飞来飞去发出欢喜的叫声。   至安一身白衣站在殿前,一手伸在前胸微微握着。一手负在身后搁在腰间。一双古潭似的眸子盯着墨云殿的殿门,眼中泛着欢喜的笑意。   陈旧的大门吱呀一声慢慢的打开,随着渐渐明亮的光线。一人着一身青衣胸前绣着一只展翅的仙鹤,腰间一条同色的腰带束着。微微有些单薄的身子,两只手扶着殿门,一头黑发束起,面目清秀。视线落在殿前站着的至安身上时,低下头微微一笑。如清远的小溪般清新竟还微微带着一点脸红。   他抬脚走出殿门,黑色的软靴站定。一步一步迈到治安身前,微微调高了视线对上那一双古潭般的眸子。薄唇微启。   “师兄。”   至安微微一笑,万年不变的弧度拉开了少许。伸手拍了拍面前人的肩膀。   “世安,你回来了。”   世安伸手抚上至安搁在他肩膀上的手拉在手心,低着头玩着他修长的手指。   “嗯,我回来了。”   两个人,各有各的风华,在这一院的兰香里,多年后重逢一见。总有些微的悲伤怀念和欣喜。   竹叶轻轻飘落,在它被风托着落地的一瞬间。   世安突然以手变掌,朝着至安的肩膀打了过去。至安伸开手臂向后滑开,嘴角还是带着微笑,口中却说道:“世安,你这凡间的一遭,性子还是不改。”   世安勾了勾唇,双手在身前捏诀。   “师兄,都好多年没见了,虽说这些年我在下界九世的时间也不算长。大梦一场就是,可我总还是想念你的。尤其,是你的薄云暮雨。”他说着抬手化出一柄青玉的折扇,呼啦一声打在扇面,空荡荡的扇面上,什么也没有。   世安执一把青扇就攻了过来,至安却站好了身子,一步一步不急不缓的走到墨云殿前的花圃旁,缓缓伸出一只手指尖触上一朵盛开的白兰。嘴角还是一成不变的勾着。   可世安,却在他指尖触上白兰的那一刻,停了下来。挫败的垮下了肩膀。   “师兄,你知道我最喜欢那些东西了。”   至安没回头,指尖抚摸着那朵白兰花瓣的轮廓轻轻嗯了一声。   “世安,欢迎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朝回一直不知道师父有出去过,直到旁边光影一闪至安白色的身影修长挺拔的站在她身边,她才惊觉。   原来,师父已经出去溜一圈了。可是,为什么不带上她呢?她在安云山十年,可除了顷云殿的这座山峰,哪里都没去过。   至安站在一旁看着朝回还在拿着扫帚扫地,微微一笑古潭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欣慰。   她固执也好,偏执也好,什么都好。只要她听话,他就什么都不管,哪怕是天塌下来,都有他这个做师父的顶着。他几万年来只收过末颜一个徒弟,八千年前末颜走了之后。他甚至想过再也不收徒,可他终究还是收了朝回做徒弟。   他告诉自己,是因为末颜。   可不管怎么说,朝回已经是他的徒弟了。那么,从她叫他一声师父开始,他就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再次伤害他的徒儿。   “朝回,把扫帚先放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朝回这才低着头转过身子面对至安,视线落在他雪白的脚尖。转身将扫帚靠在旁边的石头上。   至安朝她伸出手,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均匀。她抖了抖身子,抬眼看了看至安微笑的脸,才慢慢的将手放入他的掌心。瞬间被包围,他的掌心并不是很温暖,却奇怪的让她觉得心安。她的手被他完全握住,细腻光滑的质感顺着神经一直传输到大脑。她伸手摸了摸脸颊,一定是又脸红了。   师父的手,怎能这么好看。他的手,实在是比她的好看太多。她平时无聊了就扫扫地,做做饭。   朝回想,一定是因为师父经常不干活的缘故,他的手才那么好看的。   “朝回,靠近一点。”   至安一脸的淡然,说出的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听在朝回耳朵里,却总是奇怪的多了些东西。她微微朝着那一袭白衣挪了挪脚,脚下渐渐汇聚起白雾,越来越浓想一块白白的棉花糖,软软的感觉。云朵慢慢将他们托起。身子离地的时候,朝回紧张的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至安的衣袖。   至安低头看了看她,说:“朝回,你慢慢要学会习惯。我这些年来没让你下过山,所以很多事情你不懂。可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问我。我是你师父,不是别人。不会吃了你,不要每次都不敢看我。”   朝回低着头不自觉的绞着至安白色的衣袖,他的衣料跟自己的一样,可是为什么总是带着些许冰凉。白色的袖口绣着些许图案,她从没有研究过那是什么,此时再看。竟是一朵盛开的白色鸢尾花。   “朝回知道了。”   至安看着她依旧黑黑的头顶,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自从被他封了记忆来到安云山,就仿佛极没有安全感。每次看到他也总是不敢看他的眼睛,甚至有很多次他半夜都会听到她做恶梦被惊醒。等他过去将她叫醒之后,问她要不要紧。她总是说没事。   可是,他没办法,他能够封的了她的记忆暂时不让她想起,可他阻止不了一个人的潜意识。   她这些年来,总是像只惊弓之鸟。乖巧的做着他交代的一切,从没有过多的问题。连说话都是他说一句她答一句,他十年不教她修行,她也十年不问。   风撩起至安身后的头发微微凌乱的扰着朝回的耳畔,她低着头扯着他的衣袖,看着他们的衣摆在风中纠缠,在白色的云上擦肩缠绕。   “师父,你要带我去见谁?”   至安听着她低低的声音怯怯的说话,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这样的她,完全不是以前张扬骄傲的她。虽然那些骄傲的下面,看似坚强的东西都是她自己在逞强。   “去见你师叔,我的师弟。”   “可你从没有说过你还有一位师弟啊。”她微微仰起小脸,看着他莹白如玉的侧脸。就是这张脸,让仙界无数的人都想要靠近。   她不止一次的听来安云山的仙童们在一起议论,安云山的至安上仙有多美,有多倾城,今年会不会有哪一位仙子博得青睐。她总是听完之后就忘掉,因为师父说过,他这一生不会娶妻。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师父说过的,就一定会办到。就像师父说她的体质不易修炼,她就不去修炼。   “因为他才刚刚历劫归位。”至安清淡的嗓音将朝回的思想拉回来,仿佛她一直走在一团迷雾当中,而只有这一抹仙音才是她的路,她的归途。   朝回轻轻的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他们的云行的不快,可以说是龟速了。等至安拉着朝回落在墨云殿前的花圃边时,她小小的脸绽放出从未有过的光芒。至安松开她的手,她一步步走到花圃旁,微微俯下.身,看着那一片白色的兰花。闭上眼睛,鼻尖轻嗅一院的芬芳。   世安听到声响打开殿门,就看到一袭红衣的朝回伏在花圃边一脸开心的抚摸着他的花儿。那一袭红,在他脑海里瞬间印刻。极快的闪过一个影像,他却无法抓住。   世安微微挑了挑眉,推开殿门走了出来。   “你很喜欢这些花吗?”   朝回闻言才回过头,看着一袭青衣胸前绣着一只仙鹤的世安,不知所措的扭过头看至安。   至安微微一笑,伸出手臂指了指世安。   “这是你师叔,我的师弟。世安上仙。”   朝回低着头撇了撇世安,看到他唰的一声打开了扇子在身前微微摇着。她走过来规矩的行了礼,浅浅的叫了声:“师叔。”   世安轻轻嗯了一声,从头到尾的将她打量了一遍。   “她是个凡人?”   至安微微点了点头。   “你收个凡人做徒弟?怎么不教她修炼?难道你想她随着时间然后老死在轮回?”   至安笑了笑,伸手拿掉不知何时掉落在朝回头顶的竹叶。那片竹叶还翠绿的很,却已经落了下来。   “我自有主张。”   世安转过眸子仔细的看了看朝回,轻轻嘶了一声。   “你少卖关子了,我说她是凡人你也不反驳。你当我看不出她是只蓝孔雀么,可她没一点修为倒是真的。没有修为,便无法跳脱六道轮回,即便她是只没有修为也能化成人形的孔雀,等时间到了,还是会死的。”   至安垂眸看着指尖那一片竹叶,微微一笑,直接无视了世安的话。   “你就让我们站在这里么?”   世安撇了撇嘴让开身子。   “这里又不是别的地方,你来还不是跟到了自己家一样转悠。”   至安抬脚率先朝着墨云殿走去,朝回低着头慢慢跟着他并不是很快的脚步。世安看着朝回红色的背影困惑的皱起眉。   这只穿红色衣服的蓝孔雀,我是不是见过她?可我怎么想不起来?   世安站在花圃边,伸手摘下一朵白兰。抬脚也走进墨云殿,走到朝回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将白兰递到她面前。   “喏,师叔送你一份见面礼。”   朝回指了指白兰又指了指自己。看到世安点了点头才伸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白兰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白色的花瓣没有一点瑕疵纤尘不染,微微的清香淡淡的萦绕。   至安微微一笑走过来指尖拈起她手心里的白兰。   “还不谢谢你师叔,这白兰,至少可以让你延长百年青春不变。”   他说着,抬高了手臂将白兰插在朝回的发间。   世安看着他的动作,哼了一声。   “要想百年容颜不老,那朵白兰是用来吃的好不好。”   至安没有回头,满意的看着插在朝回墨黑发间的白兰。她本就一身红衣,一头黑发,点缀上那一朵白兰无端的就给她那一张小脸添了一丝清新和灵气。   “我的徒弟,自是不需要别人来为她驻颜。”   世安不屑的嘁了一声挥了挥扇子走到桌子前坐下。   “就你宝贝你徒弟,我好歹也是她师叔。也算是别人?”   至安拉着朝回也坐下,朝回自觉的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每个人都倒了茶。茶水泛着微微的白雾,一两片绿色的茶叶青翠欲滴的飘着。至安伸手端着茶杯轻抿一口,才淡淡的开口。   “除了我之外的,都是别人。”   世安哼了一声不在理他,看见朝回也端着茶喝了一口,他十分期待的看着她的表情。等着看那种叫做惊艳的神情出现,可朝回只是皱了皱眉就将茶杯放下,似是再也不愿意喝第二口。   世安诧异的端起自己的茶水喝了一口,啧吧啧吧嘴。   “是这个味啊。朝回,不好喝么?”   朝回抬头看他,他一双深褐色的眸子盯着她。里面明明确确的写着,怎么会不好喝呢?   她嘟了嘟嘴不知道怎么说。半晌才呐呐的说道:“呃...好喝,好喝。”   至安轻笑出声,看着世安说道:“朝回虽然喜欢白兰,可她最讨厌的就是花茶。”   世安坐好身子,斜了至安一眼。   “她喜欢白兰就好,哪天我把这一院子的白兰全送给她都可以。哪像你的顷云殿,除了两棵成精的松树,什么都没有。”他说着又把话题转向朝回,一张笑脸眯着眼睛看她。   “朝回啊,有空常来师叔这里玩。师叔会有好东西送给你。”   朝回看了看至安没有什么表示,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至安慢慢站起身子走到墨云殿门口,阳光穿过他白色的衣袍为他染上一层金边。白衣翩然的他,此刻就仿佛透明,下一秒就要消逝一样。   朝回被自己脑海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走到至安身后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一张脸显的有些焦急。   “师父,你去哪儿?”   至安回头,她颤颤的揪着自己衣袖的感觉慢慢传来。他低头看了看她的小手,抬手抚了抚她的头。   “朝回,师父哪里都不去。咱们回家。”   朝回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般,低下头慢慢松开了至安的衣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安云山上。哪怕是顷云殿里,她也从来都感觉是自己一个人。   师父说她是孤儿,被他捡回来才收做徒弟。   可别人都说至安上仙不轻易收徒,唯一的一个徒弟死在八千年前的一场天庭的重大事件里。   师父说她的体质不易修炼,她就听他的不动心思,   可别人都说至安上仙的前一个弟子,也就是她的师姐。是个修仙的奇才,短短不到五年,就修的了半仙之身。   师父说她记不得小时候,是因为她小时候生过一场病。   可别人都说至安上仙现在的小徒弟,是当年被玉帝贬下凡间的一只蓝孔雀。   师傅说她腕间那一枚黑色的刻着至安名字的印章,是他们师徒的见证。   可别人都说那是契约的证明。   朝回低着头不说话,时光慢慢的从脚边溜走。阳光穿过门口那一白一红的身影投落到殿里的时候,只剩下小小的一束。   世安轻咳一声,喝了一口茶。   “你要走就快走,别站在门口挡路。朝回就留下来再玩一会儿吧。我也好久没人说话了,怪闷的。难得看着小丫头心里就觉得舒坦。朝回不介意陪我这个师叔聊聊天吧?”   朝回朝着旁边挪了挪脚,低着头浅浅的嗯了一声。   至安回头看着师弟眼里明显的戏谑,摇了摇头。转身对着朝回说:“朝回,早些回去。”   朝回嗯了一声,至安抬脚迈出殿门。身影一闪,殿前便没了那一袭白衣,只留花圃中那一片白兰散发着清香。   世安走过来,靠着门框看着站在一旁的朝回。   “朝回,你知道我是谁吗?”   朝回抬眼看他,小眼睛眨了眨。   “师叔啊。”   世安摇了摇头:“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们除了这次见面,之前是不是也见过?”   朝回低下头想了半晌,才看着世安摇了摇头。   世安拧着眉半晌,才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折扇,抬脚走到殿前的那片花圃旁,回身笑着看着朝回。   “朝回啊,这一片白兰你喜欢拿多少就拿多少。每一朵都可以让一个凡人百年不老,嗯,意思就是就算你不修炼,不成仙。你也不会死的,有师叔在,放心吧。”世安朝着朝回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后者只是看着那一片优雅的白兰,微微出神。   记忆深处,她似是很喜欢这种白兰。似乎曾经有一种很重要的意义存在于白兰之上。是什么呢?她想不起来,可她还是莫名的喜欢这片白兰。   于是,朝回也抬脚走到花圃边。伸手轻轻抚摸白兰的花瓣,半晌才看着世安说:“我可以带一盆回去顷云殿吗?”   世安毫不犹豫的答应。   “要是你师父,就算是摘我一朵白兰,我都要缠他三天。至于朝回嘛,另当别论了。”   于是,当世安交代完了关于白兰所有的注意事项之后。已经过了很久。   朝回没有法力,不会驾云。世安只好送她回顷云殿。   可当他们落在顷云殿前那两棵松树之间的时候,朝回无端的打了个冷颤。推开顷云殿的大门,轻轻叫了几声师父。很奇怪,师父并没有回答也没有出现。   世安微微皱起眉,师兄会去哪儿呢?   世安抬脚走进顷云殿。殿内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摆设,桌子上放着一个茶壶,两只杯子。他们师徒二人一人一个没有多余的。还真是师兄的习惯。   顷云殿从来不留外人,哪怕是吃饭喝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朝回把顷云殿所有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当她又回到大殿的时候。她想,师父也许已经在哪里了也说不定呢。   视线落在殿里背对着她的那一抹青影上时,她低下头捏了捏衣角。   “师父,也许有事出去了。”   世安转过身子看门口低着头却不进来的朝回,摇着扇子的手停了下来。   她就那么站在门槛外,仿佛一个门槛就将她隔得老远。摸不到,触不着。阳光在她背后拉出一方阴影,在她脚边不足一尺的距离外,就是一片日光倾城。而她,站在门外的阴影里,好像隔绝了所有人。   他抬脚走近两步,深褐色的眸子看着她黑黑的头顶。她好像总是喜欢低着头,不肯看人的眼睛。   “朝回?”他轻声叫她,他走近的时候,脚步声还是有的。   她闻言低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世安抬脚跨过门槛跟她站在一处,眼睛看着殿前那两个粗壮的松树。说话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你想学修仙吗?”   朝回抬头看他,眼睛里好像闪着亮亮的小星星。只是一瞬,她又低下头。   “师父说我的体质不适合修仙。”   世安轻笑了一声,唰的一声打开扇子轻摇。“师叔要是有办法呢?你想不想学?”   朝回捏着衣角的手快要揪成一团了。“可是,师父说不行。”   世安转过身微弯下腰,伸出折扇挑起她的下巴。他深褐色的眸子对上那一双晶亮的小眼睛,看到里面他自己的影子时。他笑了,清秀的脸庞仿佛闪着阳光。   “没关系,师叔偷偷教你。不让你师父知道,好不好?”   朝回垂下眸子,脸上显而易见的撕扯着挣扎的痕迹。   “师父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世安直起身子折扇撑着下巴抬着眸子想了一会儿。“嗯...他不会知道的。这是咱们俩的秘密。”   “可我已经知道了。”不远处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冰化的水般没有一丝温度。至安白色的身影从空中慢慢落下,衣袂翩飞,宽大的袖袍被风鼓起。身后的墨发飞扬,清冷绝世的面容带着一抹没有意义的浅笑。古潭的眸子看着前方,让人觉得他明明是在看你,却又像是穿过你再看别人。   至安轻飘飘的落在殿前的两个松树之间的空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仿佛是他轻的没有重量或者他是踩在棉花糖上一样。   朝回听到说话声扭头去看,当那一袭白影穿过时光翩然飘落在层层薄雪之上,落在她的眼眸里时。她笑了,轻轻裂开嘴站在顷云殿屋檐下的阴影里,看着满身阳光盛世芳华的至安,嘴角扬起。心中瞬间觉得满满的。   只要能够看到他,什么都好。   那时的朝回,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她站在哪里没有动,只是遥遥的看着那一抹白影一步一步踏着薄雪走过来。从他水墨般的画境里朝她走近。她在等,等着他走近然后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会对她说:“朝回,师父回来了。”   世安看着慢慢走近的师兄,有那么片刻的恍惚。接着轻飘飘一笑,打着哈哈。   “师兄啊,你回来啦。我带着朝回回来的时候,你刚好不在呢。我还以为你去哪里了,看朝回都急的出汗了。”   至安步上台阶,站在朝回身旁伸手为她拉了拉披风。   “你是趁我不在,想拐我徒弟。”   世安摆了摆手,脸上笑着。“没有没有,我哪儿会拐师兄的徒弟是不是。”他说着朝朝回偷偷的挤眼睛。朝回低着头根本看不见。   至安没有理会世安,拉好朝回的披风将她裹紧。   “顷云殿不似你师叔的墨云殿四季如春,朝回,记得穿好衣裳。”   朝回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他微凉的指尖不经意的擦过她的脸颊。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怕是又会脸红。   至安收回手,拉着朝回进了顷云殿。世安刚要抬脚跟进去,殿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合上。距离他的鼻尖,不到一寸。他瞪着紧闭的大门,半晌伸手拍了拍胸口。嘁了一声,身影一闪,回去墨云殿了。   顷云殿的屋檐上,开始滴起水珠。是雪融后的冰水,很凉。落在台阶上的时候,水珠会溅成一朵透明的水花,很漂亮。有时候,水花还会折射出阳光的颜色。   至安松开朝回的手,转身在凳子上坐下。伸手拿过桌子上左边的茶杯翻过来,倒了一杯茶。淡淡的白雾升起,白雾后他一张清冷的面容仿佛带上了一层面纱,神秘,朦胧。他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   朝回站在那里揪着衣角不知所措。   师父听到了师叔的话,那么他肯定是全都听到了。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跟她问话?   时间在顷云殿里,好像过得很慢。至安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没有说话,朝回站在那里就更不敢说话。   半晌,至安喝光了一杯茶。才抬头看朝回。   “朝回,你饿了吗?”他的声音还是清冷,说出的话却让朝回一愣。   师父不是该问她和师叔说了什么,会生气的吗?   至安看着愣愣的朝回,低头将手伸进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外面微微浸着油渍。他修长的手将油纸包轻轻搁在桌子上,指尖捏住一角,慢慢打开,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   朝回看着油纸包里还冒着热气的包子,抬眼有些奇怪的看至安。   “师父...你...”   至安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慢慢的朝着顷云殿里面走。隔着一个屏风,传来的话还是清晰的落在朝回耳边。   “吃吧,早晨你就吃得少。中午在墨云殿也没吃,这包子是我在山下的小镇里买回来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口味,所以,有两个素的,两个肉的。”   他白色的衣角消失在屏风后面,朝回收回视线看着桌子上油纸包里的包子,突然,就觉得眼眶涩涩的有些难受。   她慢慢挪着脚步走到桌前,伸手拿起一个包子。热热的温度仿佛烫伤了她的手心。   半晌,她抬脚快步的穿过屏风,屏风后放着两个书架塞得满满的都是书。书架前放着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桌上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俱全,左上角还搁着一幅墨迹未干的画。   “师父,朝回没答应师叔。没有骗师父,没有偷偷背着师父学法术。”她抱着一个包子站在屏风旁看着书桌后面坐着看书的至安,小小的眼睛晶亮晶亮的。   至安放下书抬起头,古潭的眸子看向朝回,清冷的眉眼万年不变的笑容。   “师父知道,朝回很乖。”   朝回轻轻低下头看手里的包子。“可是师父,朝回......”   “师父知道,朝回想要学习法术,是不是?”他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朝回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至安站起身子缓步走到朝回身旁,一手搭上她的肩膀。   “朝回,你抬起头看师父的眼睛。”   她仿佛抖了抖身子,慢慢的抬起头看那张绝世的脸。   然后,她听到他说:“朝回,师父可以教你法术。你想学,我就教你。可你想要什么,要告诉师父。好吗?”   她清秀的小脸慢慢笑开,晶亮的眼睛里闪着光。   “师父真的要教朝回法术吗?”   至安轻轻点了点头,朝回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办似的。抱着手里的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白花花的包子缺了一个弧度,露出里面的菜馅。   他看着她开心的小脸,慢慢将目光放向窗外。   不教她法术,是最开始的时候他怕她会堕入魔道。而他对于她体内最开始残留的魔气无可奈何,若是有朝一日反噬起来,他救不了她。   可是,十年了。她一天天长大,再有十年,她会一天天变老。别人都说安云山的至安上仙只收资质绝佳的徒弟,可他收朝回的时候,只是一眼。   当初,他要带她回安云山,可以有很多种理由很多种身份很多种关系,不一定非要收她做徒弟。可他还是收了。并且在玉帝面前担保说有他在,她就不会成魔。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肯定,可他只知道。   她是末颜养的蓝孔雀,她偏执倔强不肯认输的性格,在他看来,都没有关系。她只是一个缺少疼爱的孩子,她把自己的逞强当成坚强。   他什么都看不到,他只看到在那一夜的暗巷里。她绝望地悲伤和固执,还有她这十年来的乖顺。   她想学法术,他就教她。以后无论什么后果,都有他这个做师父的承担。   若是八千年前,他能够像现在这样想。也许,末颜就不会死在诛仙台上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下。   当年的事件牵连的所有人里,楼景堕落成魔,世安被罚轮回九世受不得善终之苦,末颜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灰飞烟灭。只有他,至安上仙,安安稳稳的在安云山过了八千年。却日夜都在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尽到为师的义务,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末颜在天雷下灰飞烟灭。   而后,众仙家那一声声的大公无私,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子,凌迟了他八千年那么久。   朝回又咬了一口包子,嘴巴塞得两颊都鼓了起来。她抬脸看至安的时候,微微一愣。他脸上有些恍惚,看着窗外的表情让人有些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师父看着她,却像是在看另一个人。师父对他好,也像是在对另一个人好。   她嚼碎了嘴里的包子,咽了咽口水。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至安却收回了视线低下头看她。朝回顿时什么话都忘在一边了,愣愣的看着至安。   至安却抬手,白皙修长的指尖慢慢凑近朝回的脸,他的脸也在慢慢凑近。朝回顿时不敢再呼吸,动也不敢动。鼻尖还是萦绕起他淡淡的清香,经久不去。   朝回看着师父慢慢凑近的脸,直到,他微凉的指尖捏去她嘴角的一粒菜叶。至安收回手直起身子转身绕过屏风倒了一杯茶端过来给朝回,朝回才愣愣的深呼吸,憋红了的脸慢慢恢复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接过师父递来的茶,却没有喝。   “师父,朝回先出去了...”   至安嗯了一声,转过身又坐回书桌后去看书了。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柔和了他全身的气息。他那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一幅风景,一副永远只有他自己的风景。   有些人,注定是孤独的。他们完美的令所有人羡慕和向往,趋之若骜的想要接近,可却在接近的时候,被他们身上的光芒照出自己的污秽。   没有人能和他们站在一处,比肩而立。他们站在高处俯瞰一切,掌握众生。他们自成一界的生活里,别人进不去,自己出不来。那种华丽丽的孤寂,在光芒背后蚕食着他们的心。   人们都喜欢站在高处看风景,可是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只有真正站在高处的人才懂得。风景,是给人看的。可也许当你正在看风景的时候,风景也在看你。   朝回捧着暖暖的茶杯,站在五步之外看着书桌后的至安。她却感觉,她永远也走不近。就像有时候,她明明抓着他的衣角,他还是给人一种随时会飞掉的感觉。   她想要学习法术,想要跟他站在同样的高度。最起码,可以拥有一双能够追赶他的翅膀。无论有多远,她终有一天可以追上他。   学习法术,并不是为了她自己长生不老容颜不改。而是为了,让她离他更近。   至安感觉到朝回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他从书中抬起头看她。   “朝回,明日师父开示教你修炼。你先回去休息,还有,桌子上的包子你要吃完。”   朝回在他抬头的瞬间转开视线低下头,听完他的话,轻轻哦了一声,然后捧着茶杯走开,她始终没有喝一口。   师父倒的茶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崇拜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朝回走后,坐在书桌后面看书的至安,慢慢从书中抬起头,指尖的书本落在桌子上发出微微的响声。椅子上光芒一闪,片刻后,只留下书桌上还敞开着的书页,残留着慢慢消失的余温。   “世安。”   当至安出现在正在给白兰浇水的世安身边时,他没有一丝的惊异。就好像他知道至安一定会来。世安扬手指尖的光芒渐渐消去,伸手化出折扇轻摇,直起身子沿着花圃慢慢绕着走,漫不经心的出声。   “师兄,什么事?”   至安站着没动,右手在宽大的袖子里微微握紧。   “你十年前就已经归位,为何到今日方才苏醒。”   世安摇着扇子的手顿了顿,呵呵一笑。   “师兄,我也不知道。下界的事情我明明八世的记忆都一清二楚,唯独最后一世,想不起来丝毫。哎,你说,我改天是不是要去查一查?”   至安一眨不眨的看着世安,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古潭般的眸子仿佛一个深色的漩涡,一直旋转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片刻后,他垂下眼睑。   “下界的事情,凡尘一世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你已回归上仙之身,既然是已经忘记的,就不必在想起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世安转过花圃停在至安身边,啪的一声合上扇子。   “嘶...可我总觉得那一世有很重要的东西被我忘了。”世安微微皱着眉头折扇轻轻敲着脑袋围着至安慢慢走着。   “对了师兄,朝回是你在哪里收的徒弟啊。我老是觉得她很熟悉。”   至安松开握着的右手,将手负在身后。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没有见过她。还有,朝回是我徒弟,我会保护她。”   世安低头轻轻哦了一声,抬起脸看他。“就像八千年前保护末颜那样?”   至安垂眸看他,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仿佛溅起火花。   “师兄,我知道你修为比我高,长得比我好。可是师兄,你太自大,太刻板。天规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大公无私能换回末颜的命吗?我别当我不知道朝回是谁,她是当年末颜身边的小孔雀你当你还能瞒得了我?师兄,你有你的三界,你的责任,你的天规。你保护众生却亲手把你的徒弟送上诛仙台看着她灰飞烟灭,于三界来说,你大公无私大义灭亲。可于一个师父对徒弟来说,你简直是最差劲最无耻的师父!”   世安眯着一双深褐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至安,他多想从那里面看出痛苦和懊悔。可他没有,至安那双墨色的眸子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这个师兄从来都把自己藏的极深,枉费他们师兄弟几万年,他也丝毫看不懂师兄的心思。   “你们师徒十年,你却不教她一丝一毫的法术修为。是因为天庭都传言说这只孔雀会为祸众生?还是说你怕她真的像人家说的那样成魔?”他一点一点逼近至安,靠近那双墨色的眸子。   “师兄,我不怕。末颜留下的也只有这么一只小孔雀了。你若是不能作为一个师父来保护她,那么,就请你把她交给我。我来教她法术教她修炼,保她周全。”   至安听完世安的话,微微一笑。刹那芳华,仿佛所有的花儿都在这一瞬间开放,散发着芬芳。   “世安,她是我徒弟。我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   “末颜也是你徒弟!你还不是把她送上诛仙台!”   “可这次,不一样。我是朝回的师父。”   他说,他是朝回的师父。那么就是说,他会尽到一个做师父的责任来保护朝回。   世安退后一步,摇了摇手里的扇子。   “希望你说到做到。”   墨云殿前,温暖的阳光铺下来,仿佛见证了至安的那一句话。刹那永恒。   顷云殿里,此刻却上演着一出十年来的老套剧情。   朝回从顷云殿里出来关上殿门,殿前的空地上站着一个小仙童,个头只到她的胸前那么高。梳着两个包子头,深棕色的衣裳很合身,站在那里倒也有一番气势。脸上是一派柔和的表情手里规规矩矩的拿着一封书信。   朝回走过来看着他说:“师傅不在,请问仙童有什么事吗?”   仙童抬头看了看朝回,听到她说至安不在。脸上瞬间变了个表情,戏谑的泛着精光的眼睛背着双手围着朝回转了一圈将她从头打量到尾。然后在她身后站定。   朝回站着没动,而绕到她身后的仙童。指尖渐渐亮起一团光芒,嘴里念念有词。光芒闪电般的朝着朝回扔过去。朝回瞬间被定住了身子不能动。   仙童小心翼翼的看了两眼,伸手试探的推了推朝回,朝回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倒是大胆起来,一个用力朝回便被推倒,眼看着便要趴到地上。   这一下,不说是鼻青脸肿,最起码也要摔的疼上个把天。   仙童站在朝回身后,双手抱胸嘴角勾着笑。   “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啊。至安上仙收了这么一个废柴徒弟,一点法术都不会。啧啧...”   砰的一声,朝回面朝着地板砸在地面上。仙童绕过她的身子走过来蹲在她头顶,叹了口气。   “要是当初至安上仙肯收我为徒多好,就是天庭里随便找一个都比你强啊。真是...”   “喂,小孔雀。知道为什么整你么?好吧,我告诉你。全天庭的人都看你不顺眼知道吗?很多人都嫉妒...哦不,羡慕你。就你这么个废柴,也能当上至安上仙的徒弟。做至安上仙的徒弟不说要筋骨奇佳的修仙奇才了,最起码也得像八千年的末颜那样吧。啧啧......就你这么个废柴,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哦。”   朝回趴在地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她是一点修为都没有,可这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师父要收她为徒又跟别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每个来顷云殿的人看着她,都仿佛看一坨屎一样。   “小孔雀啊,我好心告诉你哦。你没有修为,很快就会死的,等你死了,至安上仙又可以收徒了。不然这样吧,你主动离开怎么样?我代表天庭的兄弟们送你一颗灵药保你百年青春不老好不好?”仙童蹲着看着朝回,见朝回半天不动不也说话。才明白过来,伸手把她扶起来。   “呐,你要是愿意呢就眨一下眼睛。”仙童一眨不眨的凑近看着朝回,朝回瞪着他,一动不动。   她不会走的,她还要学习法术,还要跟师父站在同一高度。   半晌,仙童盯着朝回,朝回看着别处。两个人谁都没有眨眼。   “朝回,你坐在地上干什么。”清冷的声音从仙童背后传来,他极忙伸手从朝回脸上抹过。原本朝回被磕红了的鼻子瞬间恢复如初,定身法也解了。仙童回身的瞬间便像是换了一个人,恭谨的双手捧着书信走到至安面前行了个礼。   “至安上仙安好,这是家师让轻木送来的书信,邀请至安上仙三日后参加家师的寿诞。还望至安上仙到时大驾光临。”   至安伸手接过书信看也没看,绕过仙童走到朝回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朝回抬眼仰望他,阳光从他背后照下来有些刺眼。他站在背光里,看不清的表情。朝回却想,他一定是生气了。她又低下头,慢慢从地上站起身子。   “我...我不小心滑了一跤。”   至安没有说话,只是右手一扬,宽大的袖袍从头到尾抚过朝回的身子。她脸上被磕的痕迹显露出来,红彤彤的鼻子好像还有淤青的迹象。   朝回两手捏在袖子里低着头有些颤抖。   “师父,真的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至安面色有些低沉,看着朝回不说话。半晌,才抬起指尖凝聚浅蓝的光芒点在她的眉心。   一阵温和的气息游走过身体各处,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不见了。   至安收回手,没有回头看身后的轻木,拉着朝回朝着顷云殿走。身后只丢下一句话,和一堆被撕烂的书信碎片。   “换个人来。”   顷云殿的大门合上,至安松了朝回的手头也不回的走进屏风后面。朝回低着头站着没动,好长的时间。   两个人,一个站在屏风外发抖,一个坐在屏风里面看书。   半晌,朝回才慢慢的走进屏风里,站在离至安五步远的地方低着头轻轻的唤了一声。“师父...”   至安低头看书,修长的指尖掀起一页翻过去。   “还疼么?”   朝回摇了摇头说:“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至安放下手里的书,抬眸看她。“受了欺负怎的不说?”   “没有...”   “没有?那我看到的都是假的吗?这十年,顷云殿虽然少人前来却也不是无人登门。你就真当师父无力保护你吗?”他站起身子绕过书桌走到朝回身前站定。   “朝回,我是你师父。受了欺负你不跟我说,难道要我去猜?还是你自己每夜噩梦的时候把委屈都哭出来?”他说话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大过,以前都是淡淡的像流水一样。唯独这次,带了点火气,声音也有些高。   朝回站在那里抖着身子低头不说话。   至安伸了伸手想要安慰一下她,又放下。他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朝回不再看她,阳光笼罩了他全身,淡淡的光芒好像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朝回,你若是想要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背,什么也不肯跟师父讲不跟师父说。那你,还要我这个师父做什么?”   他清冷的声音恢复以前平静的调子,可这一句话,却让朝回惊愕的抬起头。   “师父......”   至安负手而立没有回头:“你若是那么喜欢一个人吞下所有,那么,你走吧。我不再是你师父。”   朝回握紧了双手咬着下唇,晶亮的眼睛努力的瞪大不肯眨眼。视线渐渐模糊了窗前那一抹雪影。半晌,至安微微一叹转过身走到朝回身前站定。看着她瞪得圆圆的眼睛里弥漫着快要决堤的雾水,他抬起右手捂住她的眼睛,手心里顷刻间一片温润潮湿。   “朝回,在这安云山上顷云殿里。不只是你一个人,我是你师父。”   至安微凉的掌心贴着朝回的脸,她闭眼,泪水无声的滑落。浸湿他柔滑白皙的掌心,她能够从他的指缝里看到微微的光线,能够感觉他手的温度。   她从没有说过什么人欺负过她,嘲笑过她。在这顷云殿的十年,师父是仙界修为最高的上仙。不少事情都要他处理,顷云殿虽然少有人来可来的都是大人物。她是没有修为,她只是一只蓝孔雀。没有修为的她几十年后就会死,别人都说是她捡了便宜得至安上仙为师。他们都说她不配做师父的徒弟。她也想修仙学法术,成为一个至高的存在,最起码不要被人说她不配站在他身边。   十年,她每天吃饭睡觉打扫顷云殿,无聊了就在附近转一转。这样的日子也许别人觉得悠闲,可她过了十年。她不是想要别人怎么怎么高看她,最起码不要看不起她。   也许,仙界这地方就是攀高踩低,没有能力就会被人瞧不起。   她没有想过自己一味的不吭声会造成师父在心里觉得,她认为师父无法保护她。她没有那么想,她只是觉得别人欺负她没关系,一件小事而已,不要去麻烦师父。   他是那么的至高无上,是那么清冷绝世。他要做的是很大的事情,关于她受人欺负这件事,确实很小。   朝回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若不是至安能够感觉手心里一阵阵的滚烫。他还以为,她根本没有哭。   这孩子,连哭都不会出声。   至安抬手,轻轻拉住朝回的胳膊,将她扯进怀中。她的头埋在他胸口,他淡淡轻声规律的心跳声在耳边。他宽大的袖袍将她小小的身子裹得不露丝毫。他身上的清香瞬间将她包裹,他的怀抱微凉,可她却在此刻无端的想要放掉一切大哭一场。   不管什么欺负,什么清冷绝世,什么至高无上。她只想,把他当作自己的师父,把自己当作他的小徒弟。好好的哭一场,好好的跟他撒娇说有人欺负她了。她不需要他真的去替她出气,她只需要说一说,说一说就会没事。   窗外日光倾城,透过窗户跃进来的阳光在至安身后铺成一个大大的方框。   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无关其他。只是一个师父安慰徒弟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晚上的时候,朝回自己去做饭自己吃。原因有三。   一,师父不用吃饭。   二,师父做的饭无敌的难吃。   三,师父说她要晚上吃饱了,明天才会有力气开始修仙。   好吧,朝回拔完最后几粒米,狠了狠心又去添了一勺子。等她吃完回到房间的时候,肚子圆鼓鼓的还打着饱嗝。   也许,明天早上她是会很有力气。可她一定没精神。因为,肚子撑的她睡不着。   顷云殿里只有两间房子,师父住在正殿后的房间里,她住在偏殿。屏风后面是他的书房,书房旁边一间房子是他的卧室。她偷偷的进去过,里面只有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朝回推开房间的门,月光铺进来洒在脚边,皎洁了一地。   她的房间里,比师父的房间多了些人气。女孩用的所有东西她几乎全部都有,唯一不同的就是。大多数女孩都喜欢红色或者粉色。她却是一看到粉色就讨厌的很。   她还记得,当初师父送她一面镜子的时候。   他一身深蓝的衣裳,深的像一汪湖泊荡着水波。安宁静谧。他像平常一样走过来站在她身边然后叫她。   他说:“朝回,你长大了。我不知道送你什么,这面镜子是我在山下买的。我想你会需要。”他说着伸手从袖袍里拿出那面背部有两颗珠子的铜镜,她低着头接过,拿在手里,铜镜上映出她的影子。她心里觉得很开心。可她半晌抬起头想要跟师父说声谢谢的时候,师父已经不见了。   安云山的夜晚很凉,也许不凉的只有四季如春的墨云殿了。她曾经很好奇,为什么安云山住着一个至安上仙,还要经历尘世的四季流转。   师父告诉她说:“一年四季是上天赐予的福德,安云山不是我的,山上的万物生灵都有享受四季的权利。我不能自私的剥夺。朝回,春夏秋冬都有不同的意义,有时候冬天也会开出花来。”   她想了想说:“冬天开的花,是梅花吗?”   她看到他点了点头。   十年,她在顷云殿住了十年。殿前的那两棵松树她也看了十年。她很奇怪,为什么师父的院子里只种了两棵松树。她却没去问师父。   朝回回身关上门,慢慢朝床榻走去。她吃的好饱,躺一躺可能会好些。她没有点蜡烛,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让她在黑暗里也能够看见东西。她翻身躺上床拉好被子睁着眼睛看着屋顶。   师父身上的清香好像还残留在她的鼻尖不肯散去。   白天,他抱了她。在他身后那一地的阳光,成为她记忆里最难忘的亮点。   黑暗里,朝回房间的一角亮起淡淡的红光。那里,好像是衣柜。整整齐齐的叠放着朝回的衣物。   突然,叠放整齐的衣服开始晃动,好像底下有什么东西试图爬出来。慢慢的,晃动越来越厉害。整齐的衣服瞬间哗的一下歪倒了。底端飞出一方亮着红光的帕子,在黑夜里闪着红光诡异的飘在空中。   朝回听到声音下了床,就看到一张会飞的帕子悬在空中。原本帕子都是四个角的,可这张帕子却缺了一个角。裂痕处还散着断裂的丝线。   朝回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张帕子,握着手心有些出汗。   “你是什么东西。”她正视着那张会飞的帕子,开口说话的声音很镇定。也许是跟师父在一起久了,声音里掺杂着一丝冰冷。   那张帕子悬在空中动了两下却没有说话,半晌过去了,就在朝回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   却传来了一个声音。声音淡淡的有些冰冷尾音上翘着很有磁性。   他说:“朝回...”   朝回一愣,这张帕子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不但听得懂她的话,还可以说话?难道,这帕子都成精了?   朝回站在那里不动,握着双手在身前交叠。   “你怎么知道我。”   那帕子仿佛被风吹着飘了飘,慢慢的朝着朝回飞过来。声音更近了。   “我不但知道你,我还是你的朋友。”   “朋友?我不认识你。”   “那是你忘记了。你忘记了有我这么个朋友,也忘记了曾经为你丢了性命的男人。”   朝回不想再听,那句‘为你丢了性命的男人’反复的在她脑海回荡。   真的有一个人曾经为她丢了性命?那她为什么不记得?脑袋有些涨涨的疼,后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热。朝回捏紧了拳头上前一步。   “我不会听你胡说八道,要么你走,要么,就等我师父过来撕了你。”   那帕子呵呵一笑,围着朝回飘了起来。   “你忘记了那个人,那个为你舍了性命的人。啧啧......你还说你会永远记得他,转眼你就把他忘了。朝回,你还真是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没心没肺。”   朝回微微低下头,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红色的帕子一直围着她的脑袋转圈,绕的她有些头晕。而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滚。”   “呵呵,朝回,你会后悔的。当你记起那一切,你会后悔自己忘记了那个人,会痛恨在安云山生活了十年,更会懊悔自己怎么拜了一个上仙为师。朝回,你为什么来到凡间,你为什么没有法力却能够化成人形,你曾经那么痛恨仙界,你那么.......”   “滚!”   帕子的声音被朝回打断,仿佛失了力气从空中飘落掉在地上。红色的帕子缺了一个角安静的在那里,完全看不出就是这张帕子刚刚还在咄咄逼人的质问朝回。   这时,房门上映出一抹人影。他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轻轻敲了敲门。   “朝回,怎么了。”   朝回如梦初醒般回身看着门上的影子,低下头深呼吸然后开口。   “师父,我没事。只是做梦了。”   至安站在门外指尖亮着淡淡的蓝光,朝回房里发生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这孩子,又对他说谎。   至安放下手淡淡的开口说“早点睡。”   朝回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至安转身离开,房门上只留下皎洁的月光被隔绝在外。   朝回回过身看着地上的帕子,堆在那里被月光映出黑色的阴影。她弯腰捏住一角拿起来,红色的帕子像是被血染过的一样。   她走到桌前点起蜡烛,一手捏住帕子一角移到烛火之上。   这么邪门的东西,烧了。   在她刚刚看到帕子的一刹那,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本能的筑起城墙抗拒,在他说有个人为她死了的时候。她心里却是无端的涌起一阵难过。   也许,这帕子说的事情。真的有过。   烛火跳的很高,吞噬着帕子的一角。时间一点点过去,火舌从低端一直快要烧到朝回的手指。她拿着帕子转身丢进盆里,红色的帕子已经被烧的只剩下一个角。火带着微蓝的光还是继续烧着。朝回就站在旁边看着,等最后一点帕子也烧干净了。她起身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烧成灰的帕子浇了下去。   看着黑色的灰烬碎片在水上飘着,她微微呼了一口气。转身把茶壶放到桌子上,熄灭蜡烛。脱了鞋子躺上床。   这一夜,无数的梦魇纠缠着撕扯着。天微亮的时候,朝回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空还灰灰的。起身梳洗整齐,自己去弄吃的。   她平常也是这样,一个人吃饭,总要起的早一些。等师父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吃过饭了。那样,就不用浪费时间让师父等她。   一切都收拾妥当以后,天已大亮,可师父还没有出来。朝回推门进去顷云殿。绕过屏风和师父的书桌来到师父卧房的门口。犹豫着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声音回荡过后,却没有人应声也没人开门。   朝回站在门口敲着门然后叫了声:“师父。”   还是没有人回答。   师父说好今天开始教她法术的,怎么这时候还不见人?师父说话向来算数,怎么今天......   朝回抬起手轻轻推了推门,房门竟是没上栓。吱呀一声开了。   师父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什么都没有。床上的被子整齐的叠放着,枕头床铺都好好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一室淡暖。   朝回抬脚走到师父的床榻前,伸手敷上去。被褥冰凉。师父昨晚,根本不在房里。   朝回看着冰凉的床铺,淡色的被子床单连枕头都是一个颜色。她抬脚上了脚踏,坐到师父床榻的边缘。伸手轻轻抚摸床单,微凉润滑的触感泛着淡淡的清香,就像师父的手一样。   “师父......”   她不经意的喊着那两个字,没有平时的卑微和怯懦。不用担心看到他古潭的眸子会深陷进去,什么顾忌都没有的现在,她轻抚着他每夜睡在上面的床榻。有一种泛着甜却微苦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来不及陷入回忆里细想,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惯有的调子。   “朝回。”   至安今天一身蓝衣,此刻的他侧身而立站在门口,阳光刚刚好照到他的脚下。一头黑发披在身后用一根蓝色的丝带系着,耳边垂下来一缕落在肩上。眉目如画,眸如深潭。左手微握在胸前,右手负在身后。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淡淡的叫着她的名字。把她从恍惚纠结的回忆里拉回来,猝不及防的转身对上那一双古潭的眸子。   漆黑的眼眸仿佛泛着微波,映着朝回坐在床榻上的样子,清清楚楚。   “师父...”   至安站在门口没有动,视线落在她搁在他被褥上的手上。片刻后,才开口。   “朝回,你跟我来。”   朝回顺着师父的视线,缩了缩手。然后站在起来跟着至安出了顷云殿。   阳光很好,温暖的驱散了冬日的微凉。踩着薄雪,她跟着至安站在顷云殿前那两个松树之间的空地上。   至安背对着朝回,一身深蓝的衣裳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看起来有些冷。   “朝回,我今天开始教你法术。首先,你要学会采天地灵气为己所用。也就是,修仙第一步凝气。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下来的时候,本是灵气最重的时候。可我今日有些事,耽搁了。现在,我教你方法口诀,你需记牢。”   朝回站在至安背后,看着那一抹挺拔的背影。心里在想的,是不是他刚刚看到了她抚摸他被褥的样子。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因此讨厌她。   听到师父说的话,朝回只是习惯的嗯了一声。   至安微微皱了皱眉转过身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朝回。   “你在想什么。”他淡淡的声音响起,直直的看着她。   朝回有些错愕的抬眼,猝不及防的撞进那一双眼里。心跳猛然快了几个节拍,扑通扑通的震着她的耳膜。   “我...没想什么。”   “那就好好听着。”   朝回低下头,站好身子。“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修仙其实不容易,就像朝回现在,盘着腿坐了一天也没想通师父说的凝气是个什么玩意儿。   师父说,要先学会吐纳。采天地灵气。   可是,天地灵气是什么东西?不就是呼吸吗?有区别吗?   朝回终于在最后一缕阳光落下地平线的时候,垮下了肩膀睁开眼睛。试着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真有那么一条小气流沉在丹田里安静的睡着。   这时,至安从旁边走过来站在大殿门口。他的身体遮住了夕阳的光,朝回就处在他的那一片影子里,仰望着他。   “做的很好,明天继续。”   他说完,光芒一闪。人已经不见了,阳光没了阻挡再次照到朝回身上。   师父从今天早上交代了方法之后就不见了,现在过来说了一句做得很好,明天继续。就又不见了,师父在忙什么?   朝回低着头没注意身边的结果,就是突然被一张放大的脸吓的仰倒在地上。而且,作为把她吓倒的罪魁祸首,还是没有一丝愧疚或者道歉的意思。   世安摇着扇子站在朝回身前,斜着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她。朝回一脸怨念的看着自己的这位师叔。明明跑出来还不到三天,就自来熟的找她。早上的时候在厨房,朝回还看到一朵墨云殿花圃里的白兰来着。   朝回撑着身子起来,世安却因为她动作间露出的手腕上那一枚印章。微微眯了眯眼。   那印章上,明明刻的是师兄的名字。看来,他不知道的时候,师兄对于这只小孔雀,好像做了‘很多’的样子!   黑色的印章,一般代表着契约的象征。而且是对立双方的赌约类型。   师兄和这只小孔雀,赌什么了?   世安想了想,叫住站起身来拍着灰尘的朝回。   “朝回啊,今天有没有想师叔?师叔说偷偷教你法术的事情,你在考虑考虑嘛。”   朝回停下动作侧头看着世安。   “不用考虑了,师父说他会教我的。”   世安挑眉:“真的?那你今天都学什么了?”   朝回闻言低下头:“师父说要先学习凝气,叫我先学会吐纳。”   世安摇着扇子点了点头。“嗯,是这样的。对了朝回,你胳膊上那块印记,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朝回抬起胳膊微微拉起衣袖露出那枚黑色的印章。   “你说这个吗?师父说,这是我们师徒的见证。”   世安伸手拉下了朝回撩起的袖子,呵呵的笑了两声没说话。   看来,朝回并不知道这印章代表的是什么。师兄为什么要说谎,又跟朝回下了什么赌约?   夕阳彻底落下的时候,朝回在厨房里捣鼓东西吃。师父还是没有影子。刚刚又有人来送信说叫师父后天去参加什么什么仙的寿诞,师父不在,她只好把信放在了师父的书桌上。顺便,她看到了师父画的一幅画。   画里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眉目清秀间带着娴静温柔,一头墨发间只斜插着一枚青玉簪,在没有多余的装饰。她盘膝而坐。膝上搁着一把七弦琴,十指修长白皙在琴弦上跳跃。她背后,好像是一颗松树。画面很逼真,画里的女子好像真的在弹琴一样,甚至隐约还能听到幽美的琴声。   可是,她看到画里的那个白衣女子。却莫名的心里一紧,那场景和女子还觉得十分熟悉。   那幅画的落款写着师父的名字,却没有写画里的女子是谁。   朝回弄好晚饭,盛了两碗放在托盘里端着出了厨房。   为什么是两碗?因为除了朝回自己,还有世安师叔的一份。   世安此刻坐在顷云殿里的凳子上,无聊的数着手里扇子的扇骨。青玉做的扇骨,扇面上却是一片空白。   曾经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在扇子上题字呢?”   他只是笑了笑说:“能够让我在这扇子上为她题字的人,还没有出现。”   再然后,当他终于想要在这扇子上题上她的名字。让自己能够日夜见到的时候,听来的,却是她被送上诛仙台受天雷之刑的消息。   他还来不及在这扇子上题上她的名字拿给她看,她就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世安合上青玉扇,微微闭上眼。   眼前浮现的,是一个白衣女子在松树下安静弹琴的样子。风吹着她的长发在她身后扬起,她修长的十指奏出动听婉转的琴声。她头上那枚青玉簪,还是他亲手刻来送给她的礼物,跟他的青玉扇是同一块材料。簪子一直到她上诛仙台的时候,她都戴着。顶端雕刻的那朵白兰花栩栩如生,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和簪子一起灰飞烟灭。然后,他自己也因为擅闯诛仙台阻碍行刑为由,判处下界轮回九世受不得善终之苦。   她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他送她簪子的意义。   她只会记得,他告诉她的是,这簪子是天界的楼景托他送给她的。   夜风微凉,这顷云殿果然不比墨云殿。世安睁开眼睛轻轻呢喃着一个名字。   “末颜...”   朝回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世安来不及掩饰的恍惚。那种目光,是极度想念一个人的样子。   她端着两碗面进来,放在桌子上。世安已经恢复原来的表情,看到朝回做的面,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吃。   朝回愣了愣。   “不是说,成了神仙不用吃饭的么。”   世安吃着面,说话很不清晰。朝回也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只等到他把一碗面吃完。才满足的喝了一口汤,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巴。   “朝回啊,你师父有没有吃过你做的面?”   朝回咽下嘴里的食物,才摇了摇头。   世安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   “哎,真是悲哀啊。他居然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啧啧...这次,我总算抢了先。哈哈...”   朝回自顾自的吃自己的面,没人理采的世安笑到最后,只能尴尬的收场。   他站起身拍了拍肚子,准备离开。朝回却叫住了他。   “师叔。”   世安回头看她:“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会飞的帕子是怎么一回事?”   世安回过身来,又在凳子上坐下。才好整以暇的开口。   “我告诉你,但是条件是,我每天晚上都要来吃面。你答不答应?”   朝回无奈的点了点头。   世安舒了一口气,仿佛计谋得逞的表情很开心。他抬手,胳膊肘撑着桌子看着朝回。   “你说的会飞的帕子,一般情况下,是被人操控了。”   朝回放下筷子坐好。   “可它还会说话!我问它什么,它都听得懂。”   世安挑了挑眉:“那就是很高明的法术了。能够远程控制一样东西,除了说明这人修为很高之外,还要那件东西跟他有着本质的关系。你说你跟它说话?那现在,那张帕子在哪儿?”   朝回看着世安,垂下了头。“被我烧掉了。”   世安侧脸看了朝回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   “你烧掉了?开玩笑吧。那样的东西岂能是随便就能烧掉的?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弄不来三昧真火的吧?”   朝回抬起头看世安,眼睛亮亮的十分肯定。   “我确实是烧掉了,我亲眼看着它化成灰的。”   世安呵呵的停了笑声,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就是了。那你说那张帕子跟你说了什么?”   “它说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记不清了。”朝回含含糊糊的不说清楚。   世安转了转眸子也就没在追问。   “朝回你记住,无论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要是实在不行你可以问我问你师父,就是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知道吗?”   朝回点了点头,世安似是满意了,打了个饱嗝然后起身摇着扇子走了。   朝回站起来收拾碗筷,至安却从顷云殿的门口走进来。看着桌子上两幅碗筷瞅了瞅朝回。朝回收拾碗筷的动作顿了顿,看着至安开口。   “呃...师父,是...是师叔让我多做了一份。”   至安点了点头没说话,然后抬脚进了屏风。   他蓝色的衣角消失在屏风里,朝回松了一口气。   怎么像是做贼的感觉?   师父这两日好像很忙,一直都不见人影。刚刚看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难道这两天师父去除妖做大事了?   不会啊,师父从来都没有说过。   朝回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便端着碗筷出了顷云殿。   而至安,在感觉到朝回已经出去了的一刹那。跌坐在椅子上,右手捂着腰侧身体微微颤抖。苍白的唇几乎没了血色,额头上微微冒着汗珠。左手扶着椅子扶手,一双眼睛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半晌,他淡淡的声音才开口。   “看来,是我小看了那守护神兽。”      这厢,朝回亲手泡了一壶茶。加了些安神益气的东西,端着来到顷云殿绕过屏风走到至安的书桌前。   “师父,朝回泡了一壶茶,您喝喝看。加了些安神益气的东西,师父你要是累了,就早些休息。”   朝回走过来把茶壶和杯子放在至安书桌上,至安朝她点了点头。   “朝回,白天我讲的那些。你都记住了,都学会了吗?”   朝回低着头,想了想才开口。   “呃...可能是我太笨,师父讲的东西。我还不是很明白。”   至安维持着姿势没动,看着朝回微微一笑。   “不碍的,慢慢来,不要急。”   朝回听着至安声音里安慰,轻轻点了点头。   “那师父你早点休息,朝回先回去了。”   至安嗯了一声,朝回转身出了屏风关上顷云殿的大门。大门合上的刹那,至安忍不住喉间溢出一丝轻哼。拿出捂在腰侧的右手,满手的鲜血在烛光下刺眼的很。他伸手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个小瓷瓶握在手里。起身走进卧室关上门。侧身坐在床上一手慢慢的解开衣裳,他腰侧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那是一个很长的口子,微微外翻的血肉,伤口还似乎隐隐泛着绿光。   至安伸手拔掉了瓷瓶的塞子,将瓶子里的药粉倒在伤口上。瞬间,白色的粉末在触碰到伤口血迹的那一刹那,开始沸腾泛着白泡。就像煮开了的水一样,伤口上,甚至还冒着烟。   想来,这应该是极疼的。可是至安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有额头上大粒大粒的汗珠顺着如玉的脸颊滑落到白皙的胸膛上。   “师父!”   突然随着一声叫唤,至安的房门猝不及防毫无预兆的一下被推开。   朝回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师父j□j着上半身侧身坐在床榻上。他如玉的白皙胸膛,清瘦却很结实。额头上顺着下巴落在胸口的汗珠,在烛光下微微闪烁着。一缕发丝垂在肩膀上,古潭般的眸子看着突然推门进来的她,里面似乎闪着微微的涟漪。有些苍白的嘴唇抿着。   朝回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扑通扑通像是要跳出胸口。   她站在门口,愣愣的不知所措。   至安扬手,指尖光芒闪烁。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在朝回面前合上。然后,传出至安淡淡的声音,听不出责怪,却让朝回心里忐忑不已。   他说:“以后进来要敲门。”   朝回低下头嗯了一声,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这时,至安打开门。此时的他已经穿好了衣裳,面容清冷,仿佛刚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他就那样镇定自若安然站在门口看着门外忐忑不安的她。   “有事么。”   朝回低着头不敢看至安,双手揪着衣角纠结。   她微微颤抖的声音响起。“我是来告诉师父,晚上的时候有人送信来叫师父后天去参加寿诞。”   他淡淡的说:“嗯,我知道了。”   朝回一直低着头看着至安的鞋面不敢抬头。“那...那我回房了。”   “好。”   一直到朝回回到房间里坐在床上的时候,心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师父说话的声音一直很沉,跟平常没有区别。那么,这是不是说明师父没有生气?可是,她看到了师父的身体啊。怎么办......   虽然只看到了上半身,可是.......   对了!师父的脸色很苍白。她刚刚进去的时候看到师父身旁放着药瓶!   师父,师父受伤了!   想到这里,朝回起身就想跑去顷云殿问师父。可她走到门口又停住了。   师父现在,也许并不想看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这一夜,朝回一夜未眠。快到天亮的时候,才勉强睡了一会儿。可是,很快就爬起来去做饭然后等着师父教自己修炼。   太阳在朝霞的簇拥下慢慢升高,朝回坐在顷云殿的凳子上一直等着师父。可是,好像过了很久了,师父还是没有出来。   “是不是去敲门比较好?”   她低着头想了想,还是算了。   昨晚那样的尴尬,要是在发生第二次,师父绝对会黑脸的。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至安还是没有出来,朝回又不敢进去。最后,她只好按着昨天的方法,盘腿坐好,开始吐纳。   而至安的房间里,没有人。被褥早已叠放整齐,床铺微凉。只有外间他的书桌上,放着一张字条。   写着:“按昨日之法修行。”   清秀挺拔的字体,透着一股子淡泊的气息,微微的墨香四溢。   天黑的时候,朝回睁开眼睛去做饭。走到门口又转回来趴在屏风边缘朝里看了看。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空荡荡的书桌,师父还是没有回来。   朝回默默的回过身站好,低着头不自觉的揪着衣角。   “这几天,师父都在忙什么呢?每天都不见人影。”   “你师父不要你啦!”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砰的在朝回耳边响起。朝回抬起头四处寻找,顷云殿里她根本找不出这声音到底是哪里来的。好像,直接是在脑海里就响了起来。   朝回的手在袖子里捏着拳头,张口反驳。   “你胡说!我师父不会不要我的!”   那声音呵呵的怪笑了几声。   “那他怎么天天不见人影?说好了教你法术修炼的。他却跟你说了吐纳之后就整天见不到人了。朝回,别傻了,仙界的人都是骗子,是骗子!”   “不!师父不会骗我的,不会!”   “可他已经骗过你很多次了,别自欺欺人了。”   “不!我师父从没有骗过我!”   “那他说过他不会走不会丢下你,结果呢?现在呢?他为什么整天不见人?”   朝回突然间,没了先前的理直气壮。   “师父...师父他有事出去了。一定是这样!”   “师父?至安怎么可能是你师父,你忘了你手上的印章。那不是师徒的证明,那是......”   “那是什么!”   这时,那个声音却又突然消失不见了。任朝回怎么四处寻找,他都没有再出声。朝回低下头,恐惧慢慢膝上心头。   那个声音说出的话,每一句都往她的心里砸。她抬起手腕露出那块黑色的印章,看着至安那两个字。   这个,是不是真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师徒见证!   师父说过不会丢下她的,师父从没有骗过她,师父不会就这么走了几天见不到人,师父不会丢下她的!   越来越多的念头一起涌进脑海里,争先恐后的排挤着朝回的理智。她拼了命的告诉自己要相信师父,师父不会不管她的。可是,她越是这样想,就越害怕。   那个声音说,至安根本不是他师父。那他是谁?她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突然间,这个生活了十年的顷云殿。陌生的像是她根本不认识。   朝回慢慢靠着屏风蹲下身子抱紧自己,止不住的颤抖着身体,她将头埋进膝盖里,阳光被隔绝在外。   这世界,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   殿外的天空,最后一丝夕阳的光也已经逝去。   朝回脑海里不住的出现一些陌生的画面,那些画面她没有记忆。可她却莫名的觉得熟悉,那些画面里都有一个女孩。穿着红色的衣裳,头上梳着可爱的包子头。有一双小眼睛,却晶亮的很。她的样子很熟悉,可朝回不记得见过她啊!   朝回闭着眼睛窝在地上,脑海里随着画面的跳转,跟随这个女孩一起经历她的生活。从被抛弃,到杀人,再到被人偷袭,然后被人救起,最后还是被人抛弃,后来那个人却死了。   这一切的一切,朝回都会感觉得到那个女孩的心情。就如同在那个漆黑夜里的暗巷中,看到那个男人为女孩死的时候。那种刻骨的悲伤...   心很痛,真的很痛。就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一片一片的割。   朝回蹙紧了眉,有手不自觉的捂住胸口。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此刻变得异常沉重。额头上眉心间火热的疼...   她看到那个女孩变成了一只孔雀,看到她浑身湛蓝的翎毛慢慢变黑,感受她痛苦的身体,然后...然后呢?然后呢!   头突然像是炸开一样的痛!朝回抱着脑袋拼了命的闭着眼睛深呼吸。   不自觉的叫着:“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而这边,正在跟守护兽斗法的至安。像是感觉到什么突然身形一顿,来不及躲避神兽扑来的一击,瞬间胸口便挨了一掌,倒在地上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皱紧了眉猛然起身,不顾神兽的攻击,硬是用身体承接一切的伤害。   在他的手拿到那一团万年蚕丝的时候,他轻轻的笑了。而他身后,神兽已经扑过来,他慌忙躲开,左肩还是被撕烂了一个口子。   至安顾不得其他,嘴角的血迹也来不及抹掉,看了一眼神兽,转身光芒一闪便不见了。   “朝回,你坚持住。千万不要出事,师父这就来...”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里,朝回一个人不停地走不停地走,可是,她走不出去。遍野都是白雪皑皑,天空还飘着雪花。她抱着身子不停的走。   “师父,你在哪里,快来救我...”      当至安站在顷云殿的门口,速来天塌不惊的性格在看到倒在屏风旁的朝回,那一头从发梢开始已经红了一半的头发时。暮然变了脸色。   他顾不得身上的伤,几步跨过去将地上的朝回抱起来,穿过屏风一脚踢开卧室的门将朝回放到卧室的床上。   手一挥点亮烛火,昏黄的光将她的小脸照亮。   朝回眉心那颗被至安施法隐去的黑痣,现在竟是若隐若现不停闪着。她一头黑发,已经从发梢开始红了一半。赤红赤红的颜色,像是一团火。   朝回躺在床上双手死死的握在一起,很紧,拉都拉不开。脸色有些苍白,眉头都快挤到一起了。   至安看着朝回的样子,伸手捏诀指尖闪烁起一阵光芒,慢慢闭上眼睛。   朝回这样子,是被魇住了。而且,她自己深陷其中根本无法走出来。至安只好让自己进去她的梦里,将她带出来。      此时,梦里的朝回终于穿过了雪原。映入眼帘的是遍野的白兰花,风中弥漫的花香沁人心脾。朝回精神一震,张开双臂扑进花丛。   一大片的白兰花,看不到边。花上还有几只彩色的蝴蝶围着她飞舞,不时的落在她的发上,肩上。   “呵呵...呵呵......”   朝回一身红衣,快乐的在这一片花海里转着圈跳舞。   这时,远处突然慢慢走来一个人。一身青色的衣裳,胸前绣着一只展翅的仙鹤。身后墨发飞扬,身形修长挺拔,浑身上下都围绕着淡淡的微光。就像是一个发光体。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楚容貌,可他却给人一种温和踏实的感觉。   朝回静静的站着,看着那个青影越走越近。待他终于从光芒中走出,停在她面前时。朝回却一声惊呼。   “师叔!”   那人看着她,微微一笑,很温柔的弧度。深褐色的眸子眯了起来,很专注的看着朝回。半晌,他伸手猝不及防的将她捞进怀里。他似是嘴唇动了动,朝回却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师叔,你怎么在这?”   青衣人似是有所感应,放开了朝回。又朝她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伸手牵起朝回,抬脚迈进这一望无际的白兰花丛。他牵着她的手,一直走。   他的掌心很温暖,不似师父的掌心,永远都是微凉的。   他走在前面,她一直跟在他身后。一段距离后,他停下脚步,扬手比了比这遍野的花海。然后侧头看她的眼神里带着询问。   朝回点了点头,说:“很漂亮。”   之后,毫无预兆的。   他俯身吻她的唇。   朝回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他的唇温润柔软,她一时竟是忘记了挣脱。身边地上的白兰,突然争相开放。朵朵花儿竟是离开了根叶漂浮起来围着朝回两个人打转,形成一个花筒。   这样的景象,就算是朝回,也觉得连心都开始柔软。      “你们在干什么。”   清冷的声音突兀的加入,朝回周围飞翔的花瓣瞬间破碎跌落。就连那遍野的白兰和那个正在吻她的男人,都不见了。   场景突然变换,空荡荡的旷野。只有朝回和至安两个人。   他一身白衣站在不远处,清冷的面容还是一样的无情,古潭的眸子沉沉的看着她,不起一丝涟漪。   半晌,朝回都站在那里没有动。她不明白,这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   倒是至安看着她淡淡的开口:“朝回,你竟是喜欢你的师叔么。”   这一句毫无声波起伏的质问,仿佛一个天雷劈进朝回心里。她慌忙的摆着手解释否认。“不,我没有。”   至安站着没动,连挑一挑眉眨一眨眼都不曾,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朝回。   “没有?这由心而生的幻境。你该给我什么解释。”   朝回慌忙上前一步,摇着双手走近至安抓住他的衣角。   “师父,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喜欢师叔,我跟师叔不过才认识几天。师父,你信我。”   至安不再说话,任由朝回走过来抓住他的衣角。她的小脸因为着急而有些红,一双眼睛明明已经涌起水雾,偏还倔强的咬着唇不肯眨眼。仔细一看,她的唇上似乎还泛着水光。   他心里,突然没来由的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他侧过头不再看她,淡淡的声音没有起伏。   “我来带你出去。”   朝回看着至安点了点头,至安扬手一挥,空间开始扭曲。      顷云殿至安的卧室里,他睁开眼,床上的朝回在同一时间苏醒。她眉心的黑痣已经退回去了,赤红了一半的头发,也已经变黑。   至安观察完朝回的状况转过头站起身,准备出去。还没走一步,却被朝回抓住了衣角。他没有回头,只是站着不动。   朝回侧着身子撑着床榻边揪着至安白色的衣角不知如何开口。   她没有喜欢师叔,她怎么可能喜欢师叔呢?!她和世安师叔认识不过几天,要喜欢,也是喜欢师父啊!   砰,朝回的脑袋炸开,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喜欢师父?她...竟是...喜欢师父吗?   她抬起头,晶亮的眸子看着他修长俊逸的背影。那一头如墨的青丝披在身后,白衣如雪。这个人,是很多人都向往的存在。他站在至高点,聛睨一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清冷的光芒,那一张绝世的脸,让多少人的仰望,又是多少人的信仰。   可是,他不肯回过头看她,他真的生气了。   但是,不管他怎样想,她都要解释。   “师父,我真的没有喜欢世安师叔,我发誓。”   至安背对着朝回没有回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他说完抬脚准备离开,朝回却还是拽着衣角没有松手。   她垂着头看着他的衣摆说:“师父,你不要生气。”   至安侧身回过头看朝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没有生气,你说没有,我就相信没有。”   朝回惊喜的抬头看至安,至安微微朝她点了点头,视线下落在她握着他衣角的手上。朝回轻轻松了手,那一抹丝滑微凉的衣角,从她指尖滑落。   至安抬脚出了卧室,房门在他身后关上。   朝回抬起手慢慢移到眼前握紧,刚刚就是自己这只手,握住他的衣角。      而至安,这一夜,坐在顷云殿前的松树下,一夜未眠。   不是因为其他,只因为他看到她和别人亲吻的时候。心里无端涌起的愤怒,让他无从理解。   到底,是因为吻她的人是师弟世安。还是因为,她没有推开他。又或者因为,她的梦境里竟是喜欢她的师叔。   这所有他能想到的理由,又好像都不是真正的理由。那么,真正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天亮了,今天的阳光也好像温暖起来。顷云殿前的薄雪已经融化殆尽,想必,春天快要来了。万物复苏的季节,百花齐放的芬芳,生机勃勃的景象。多好。   至安一大早就叫醒了朝回,朝回昨晚是睡在他房里。而他,则在外面坐了一夜。   世安来的时候,正看到朝回衣衫不整睡眼朦胧的从至安房里出来。他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拿扇子颤抖的指着他们俩。   “你...你们...”   朝回还没抬脚跨出门槛就看到世安站在那里,立刻就清醒了百分之二百。   “师叔,我...我们...我昨晚是睡在师父房里...啊,不是...昨晚师父不在房里...啊,也不是...”   “是昨晚她出了些状况,我留她在这里睡的。”至安站在朝回身后看也没看世安吃惊的表情,说完转身就走了。   好半天,世安才缓过神来。一直结巴着说“你......”的嘴终于‘你’完了,他看着转身走开的至安,目标转移到朝回身上。   “你们昨晚睡在一起?”   朝回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师父都说了是昨晚她出了状况,他怎么还没明白?   “没有,师父昨晚不在房里。我昨天出了些状况所以师父说让我睡在这里不用回房间。”   世安瞪着眼睛听完,意味深长的‘哦’了老长一声。   朝回听不下去了,扒开前面挡路的世安也走了。只剩下世安一个人面对着至安只有一张床的卧室继续不停的‘哦’......      朝回梳洗完又换了一件衣服,来到顷云殿前的时候。至安早已经等在那里很久了。他今日一身深蓝的衣裳,腰间一条同色的腰带,身后墨发飞扬。挺拔的身影立在晨光里,披着一肩的薄露。听到脚步声,他从晨光里回过头冲着朝回一笑。在他身旁,是一颗粗壮的松树随着微风摇摆着绿色的枝桠。   也许风华绝代并不是脂粉堆砌而成的俗妆,只是那一个回眸间自然流露的芳华。不用天长地久,一瞬间足够永恒。   至安那回眸一笑,瞬间定格在朝回的脑海。千万年之后,仍旧记忆犹新,挥之不去。   “都收拾好了?”他淡淡的口音,跟以往没有区别。   朝回从刚刚的画面里拉回自己的神智,低下头走到至安身边。她想,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她说话。是不是就可以以为,昨天的事情,师父是真的相信她了。   她走到他身旁双手放在袖子里规矩的交握,答了声:“是。”   朝回今日仍旧一身红衣,一头黑发梳着两个辫子垂在肩上。头上并没有什么珠花簪子的装饰,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也显得素雅大方。   至安回过神来看着朝回,朝回低着头仍旧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她头顶。半晌,她听到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身旁光芒一闪,再抬头时,师父已经不见了人影。   朝回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不时飞过几只鸟儿留下清脆的鸣叫声。清晨的空气很好,呼吸着,很清新也很舒服。她闭上眼睛感受,片刻后,空气里却多了一丝她熟悉的清香。   至安已经回来站在她身旁,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一朵白兰花,娇嫩毫无瑕疵的花瓣上海沾着晶莹的露珠。   他站在那里,抬手朝着朝回招了招手。朝回走过去,至安上前一步,他身上的清香瞬间将她包围。   朝回低着头,只觉得至安的手是在她头上做些什么。片刻后,他放下手退后一步。又端详着朝回看了片刻,才微笑的点了点头。   朝回发间戴一朵白兰花,果然更好看了些。   “哎,师兄,朝回,等等我。”   世安好不容易赶过来,跑到至安身边跟朝回站在一起。   “师兄,我跟你们一起去,好歹那老头也给我送了帖子。你都带着朝回去,我好歹也去露露面比较好。”他说完,唰的一声打开扇子摇了两下又合上。   “嘶,改天我一定也给你这顷云殿弄个罩子。冷成什么鬼样子了。”   至安没说话,只是看着打了个哆嗦还顺带抱怨他的顷云殿冷的世安,勾了勾唇角。   “那就一起吧。”   他挥袖招来一片云彩缓缓托起三个人,风中,朝回头上那一朵白兰一直散发着香气。云上,世安后知后觉的闻到了味道。这才发现朝回发间竟是插着一支墨云殿花圃里的白兰。   朝回自己是不会去墨云殿的,她也去不了。那能够的着摘他的白兰的,除了至安没第二个人了。   层层白云之上,突然间响起一声大吼。   “师兄!你偷了我的白兰!”   前面驾云的至安没有回头,只是不咸不淡的丢了一句话。   “你要的话,可以拿回去。”   后面的世安,在朝回充满惊异的表情下,闭上了嘴巴,压抑住怒气,偃旗息鼓的决定秋后算账。   他深呼吸着沉了沉丹田。在朝回面前,一定要保持形象,一朵白兰而已。而且是戴在朝回发间的,看起来很漂亮。只要是朝回要的,别说一朵,拔光了都行。   而朝回,也在这一刻知道了。   这世安师叔,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哪里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师父拿他一朵白兰都要大叫。真真是小气吧啦的人。   世安默默的关注着朝回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待到那抹类似于失望或者是鄙视的表情出现时,他顿时在心里内流满面。   回家一定要在花圃周围加上结界,一层不行就加三层,绝对要防火防盗防师兄!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朝回一身红衣,青丝如墨,那朵白兰真的很衬她。   好吧,这次就算了。      今日,是蓬莱岛主迦翼的寿诞。具体是多少岁的已经没人清楚了,恐怕他自己也不清楚。   至安一行三人云头落在蓬莱岛的时候,岛上已经人很多了。虽说蓬莱是仙山,仙境自然是美妙。可这一大堆一大堆的人扎堆进来,就算个个都是仙人,也像一锅好好的汤非要放进去几颗老鼠屎。愣是失了仙山应有的气派和意境。   至安自是不愿意和那些人过多的寒暄,便直接驾着云去了蓬莱岛的后山。那里,还清静些。却比不得前面有人端茶倒水的伺候周到。   三个人,都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商量之后,看天色还早,便决定徒步去往蓬莱岛正殿,走到那里,大概宴席也差不多开始了,这也就省去了很多麻烦。   “师兄,你说蓬莱岛主那性子。那么大岁数了,偏偏这么爱面子。凡是仙界有点名气的他都要请,你说不来吧,他还说是看不起他,不给他面子。啧啧...他也不看看他那点面子值多少钱。一把白胡子了才晋升上仙,脸上那些个褶子夹死无数只苍蝇了吧。偏偏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性子小气吧啦又护短的要死。以为经常跟东海那只老不死的乌龟玩,就真的能长生不老了?嘁。”   世安走在三个人的最后,一边走着,一边右手摇着扇子。偏偏嘴巴还在说个不停。朝回走在中间,一直看着前面那抹俊秀的蓝影,注意着脚下的山路。至安则是根本不理世安。   “静坐常思自己过,闲谈莫论他人非。”他淡淡的丢来一句话,世安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师兄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说,好歹自己知道就行了。更何况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面子还是要给的。尽管他们谁都不喜欢这样的宴席,可还是来了。这是一个意思。   蓬莱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至安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宴席差不多已经开始了。众仙家也都坐好了席位。   看着面前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那一园子的琼花树、夜明珠、火珊瑚......   本来一个挺有诗意的园子,愣是变得珠光宝气、富丽堂皇、庸俗不堪......   世安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声的嘀咕:“有钱也不带这样的,跟这一比,咱们安云山简直是贫民窟了。就是个寿宴而已,显摆个啥呀。”   至安仿佛没听见一般,率先抬脚迈进了门槛。世安跟在他身侧,朝回跟在最后。   随着小童的一声高喝。   “至安上仙,世安上仙到。”   一园的琼花树下坐着寒暄的众仙家,纷纷站起身来行礼。   至安微微点头,进门的台阶微高。他就那么淡然的一身蓝衣负手而立,仿佛俯瞰众生的神祗。清冷绝世的眉眼间温润淡泊。一园子琼花树下的众仙,都显得那么的不值一提。   至安抬脚步下台阶。朝回跟在最后一直走过很多张桌子,至安才停住脚步。朝着首位的蓬莱岛主道了声恭喜,并送上贺礼。   他一袭蓝衣站在那里,眉目如画。右手微抬,掌心光芒一闪,静静的躺着一副花卷。   迦翼一身颜色稍微亮一点的褐色长袍,外套一件暗金色的外衫闪着光。笑容满面的赶忙从首座上下来,双手接过,嘴角咧着笑。扬手招来小童,撑开画卷。   一卷水墨丹青,将一颗枝叶茂密的松树跃然纸上画的惟妙惟肖。每一根绿色的松针都清晰可见,仿佛风一吹,还微微晃动。   迦翼自是很满意,赶紧叫小童收了起来。   “哎呀,至安上仙客气了。”   要说安云山至安上仙的一幅画,不是随便谁都能得到的。这个礼物,迦翼自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至安微微一笑说道:“既是来了,岂能空手而至。祝你寿比南山松,福如东海水。”   “好好好,至安上仙这就请坐吧。”   至安点了点头,侧头看了看朝回,朝回便跟着他一起走到主位的下首,站在他的身后。   看着那两人安然落了座,世安晒然一笑。比起师兄的丹青,他的礼物是小气了点哦?   迦翼客气的也请他就座,他顺势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了玉如意。成色还算不错的。   迦翼一看那柄小的只有巴掌大的玉如意,而且顶端的如意上还有丝瑕疵。顿时脸皮就抽了抽。   “呃...呵呵,世安上仙您太客气了。”   世安唰的一声打开扇子摇了摇。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恭喜了啊。”   迦翼点着头嗯了两声,世安看他久久都没伸手接过他手心里的如意,看了看迦翼身后的小童。扬手一丢,扔了过去。那小童猝不及防间慌忙的动作与坠落的如意擦手而过。眼看如意就要摔在地上,落个粉碎的下场。   世安微微侧了头只当在看旁边的琼花树,而迦翼和他身后的小童动作都已经来不及。   这本是迦翼的寿宴,要是碎了礼物,而且还是安云山送的礼物,那他的面子,就掉大了。且不说这礼物实在是寒碜,就是安云山只丢来一根稻草为礼,他也不敢扔啊。   这时,一道纯白的光芒裹住了快要落地的如意。仿佛一个温柔的水球,水光潋滟间透露着柔和。光芒慢慢上升,那柄惹事的如意终于安然的落在迦翼身后的小童手里。   众人此刻,都朝着光芒的源头看去。   琼花树下,安静的坐着一个白衣女子。乌发如墨,发间一朵娇艳绽放的白莲散发着香气。她正缓缓的放下抬起的手,指尖的光芒已经隐去。水袖滑落至手肘处,露出白玉似的皓腕,纤细的素手翘着两根指头,平添几分风情,却不觉做作。额间垂着一枚透明色的宝石,明眸皓齿,眉眼间纯洁无暇的气质,给人一种从里到外纯净无垢的感觉。   池笙抬眸看着众仙投来的视线,微微一笑点头致意。视线轻移,看到前面坐着一身蓝衣的至安时,微微一顿,然后轻笑着离开。   朝回从一开始进来,就看到这个女子。也许是因为女人间的感觉总是很敏锐的缘故,她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子,就觉得她很特别。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是心里的一丝牵绊。   那女子很漂亮,眉眼间的纯洁让她不自觉的想起松树下坐着的师父的背影。刚刚她看向师父的那一眼,让朝回从心里有些不舒服。   世安收回视线也不理会迦翼,若有所思的就坐在了至安下首的位子。朝回就站在至安身后,看着微微蹙眉突然间安静下来的世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宴席初开,歌舞食物山珍海味玉露琼浆。   蓬莱岛上,此间,歌舞升平一排安详。   但是,往往越是平静看似无害的地方,就是存在着那些个煞人风景的害群之马。   就比如正在宴客举行寿宴的琼花园外,趴着几个穿着一致的男子。个个头上都绑着一样的发带,显然都是蓬莱岛的弟子。   此时,路口走过来一个小童,仔细一看,竟是当日在顷云殿欺负朝回的轻木!他手里正端着迦翼要的酒,看着门旁趴着的弟子们。眼睛斜了斜冷哼一声路过他们身旁,走进琼花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酒过三巡,至安只是微抿几口,与众仙应付了几句,便打算离开。毕竟,这种场合,他实在是不喜欢。   “迦翼岛主,至安有些不胜酒力,先行带着小徒回山了。”   他说完不等迦翼说话,伸手又端起翡翠盏朝着首座的迦翼遥遥的举了举。迦翼不好推辞,也就端着酒盏喝了。   至安搁下翡翠盏,面颊已是有些微红,泛着粉粉的桃花色。眉眼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清冷,反倒看起来更近人了些。他慢慢起身,朝着朝回伸出一只手。朝回赶忙扶住他的身子,微凉的布料落在掌心。   她本就没有修为,在这里虽然没有喝酒,闻也闻得差不多了。此时,至安看似有些醉的表情,让她不知道怎么办好。她扶着至安准备离开,小声的问了句。   “师父,你还好吗?”   至安本来有些低垂的头,青丝流泻了整个肩膀。在别人看来他是整个人都好像靠在朝回身上,可其实朝回只是扶着他的胳膊而已。他闻言侧过头朝着朝回笑了笑。   “我没事,咱们回家。”   朝回点了点头,他说话时,微微的酒气溢出。冲着朝回扑面而来,至安表现出来的微醺模样。他不知道,他此刻,比平时更加的倾城绝世。   迦翼坐在首座眼看着至安上仙被小徒弟搀扶着要走了,他却苦于没有理由留下他。突然,他看见轻木端着托盘走过来,脑中灵光一闪。   而朝回此刻扶着至安正走过池笙眼前,池笙一双翦水瞳眸就那么看着一身蓝衣的至安安静的让一身红衣的朝回将整个胳膊都抱在怀里。他侧脸对她微笑的表情,他开口跟她说话的温柔。完全落入她眼底,池笙低头看着自己那一双手。   这双手,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至安上仙请留步。”   迦翼从首座上下来,至安本就走得很慢,迦翼几步就追了上来。他绕过朝回站到他们身前挡住了路,老脸笑了笑。   “至安上仙留步,小徒刚刚端来老夫亲自酿制的桃花醉。至安上仙可否赏脸品一杯?”他说话的语气很是诚恳,一脸微笑的看着至安。   朝回却看不过去他那一脸的狐狸样,老奸巨猾。他那样堵住自己跟师父的去路,分明就是说,这杯酒,你不喝就别想走。   朝回咬了咬牙,刚要拉着师父绕过去。至安却按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如此,我就品了这桃花醉再走。”   迦翼听完呵呵一笑,扬手叫了轻木端着桃花醉过来。透明的琥珀色液体落入翡翠盏中,酒香四溢。朝回只闻着,就觉得一阵头晕。这酒,该是酒劲十足!   “轻木,给至安上仙倒酒。”   朝回听到轻木两个字的时候,不自觉的手掌用力。低着头斜视着轻木黑色的靴子,好像要挖出个洞来。   “朝回,过去的就过去吧。”   耳边突然想起至安淡淡的嗓音,完全没有喝醉酒的语气。   朝回回过头来看他,却看到至安正将一杯酒下肚。他微仰着头,露出下巴完美的弧线,修长白皙的脖颈喉结上下一动。片刻后,他移开唇上的酒杯放入轻木的托盘里。粉色的唇上还带着水光,他微微上翘的嘴角,温润一笑。   “这桃花醉,果然名不虚传。丝丝甘甜,淡淡醇香,虽然我并不爱喝酒。想来这桃花醉,也是极品了。”   迦翼呵呵笑了笑说道:“这桃花醉,原名叫做醉桃花。酒劲很足,若是至安上仙不胜酒力,可在这蓬莱岛小憩,明日再走也不迟。”   至安微笑着侧头看了看朝回,又转过头对迦翼说道:“不了,小徒夜里睡觉认床的很。”   迦翼老脸怔了怔,至安都这样说了。他在强留,在众仙面前,也不行。   “师兄,我们一起走吧。我院子里那些个花,要浇水了。”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世安从位子上走过来,摇着扇子不着痕迹的推开了迦翼。朝回低着头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一个劲儿盯着自家师父看的轻木,然后扶着至安慢慢走出了琼花园。   一道门彻底隔绝了琼花园里的酒气笙歌,出了门的至安直起身子站好。朝回看了看他的侧脸松了他的胳膊,世安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慢慢的走。他脑海里,还是那个白衣女子坐在琼花树下嫣然一笑的样子。   “太像了...”   “什么太像了?”朝回淡淡的问了一句,眼睛还是看着前面走着的至安蓝色的背影。世安侧头看了看她,并没有回答。   他说的是池笙没错,她跟末颜实在是太像了。不是脸,而是气质。说是很像,仔细看却又不太像。   末颜是只小白兔,性子淡泊温柔看似娴静好欺负,实则遇强则强。就像她最喜欢的,就是顷云殿前那两颗松树。日日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弹琴,而那两颗松树,也是她亲手所种,如今,怕是也有上万的年龄了。   而今日所见的池笙,猛一看,确实很像末颜。同样的一身白衣,同样的娴静淡雅。只是,池笙该是一朵白莲。   世安想到此处,微微出了一口气。   “再像,也终究不是。”   他抬眼看前面,朝回又跑过去扶着至安。看来,至安是喝了那最后一杯桃花醉才真的醉了。她一身红衣比至安矮了一个头,此刻正努力的抱着至安的胳膊扶着他。   世安正看着朝回的背影出神,朝回却回过头瞪了他一眼。   “还不过来帮忙。”   世安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上前去扶着至安。三个人一直走,一直走,眼看天就要黑了。朝回累的有些出汗。至安眯着眼睛侧脸看她,面色微红,眼神荡漾着浅浅的涟漪,清晰的倒映着朝回的样子。   “朝回,累着你了。”   朝回抬起袖子擦了擦汗,仰脸说了声:“没关系。”却暮然撞进那一双打着漩涡的古潭的眸子,瞬间,被吸走了所有的神智。   世安也累得差不多了,只是仍旧一身清清爽爽。不像朝回,有些狼狈。   前面一块大石头,世安扶着至安走过去把他放在石头上,直起腰喘着气。半晌,才恍然大悟的看着朝回说道。   “哎,我们为什么不驾云?”   朝回也追了过来,撑着膝盖歇息。   “对啊,你为什么不驾云!”   她又没有修为,师父又喝醉了。驾云这种事肯定是该师叔做了啊,还问她?她怎么知道。   至安的眼睛勉强撑起一条缝,嘴唇轻动。   “我睡一会儿,等我醒来,我们驾云回家。”他说着,抬起右手摸了摸朝回的头。薄唇还在说些什么,朝回听不清。站的最近的世安,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末颜,我带你回家。”   世安听完下意识的抬眼去看朝回,朝回的表情,明显是什么也没听到。他放心的舒了一口气,也在至安躺着的那块大石头上坐下。抬手冲着朝回招了招手。   “朝回,过来坐。”   朝回撑着膝盖直起身子,走过去坐在至安的另一边。   天空已经快要黑了,月亮已经挂上了夜空,星星也渐渐露出光芒。世安身体一松后仰,也挨着至安躺下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傍晚渐黑的天空。   “朝回,你知道你还有一个师姐吗?”   朝回没有回头,坐在那里揉着肩膀,夜风有些冷,她没有修为只是个凡胎肉体,当然怕冷。   “师姐,你是说末颜吗?”   世安躺在石头上,深褐色的眸子开始陷入回忆。   “是,末颜。你的师姐,你想要听她的故事吗?”   “听说过一些,她是个修仙奇才,最后却被师父亲手送上诛仙台。”   “是,是你师父亲手送上去的。可是,最痛苦的,也是你师父。你师父那样的人,把天规当信仰,把众生当子女。八千年前的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他的眼里,只有天规和三界。”   朝回抱着肩膀站起来靠着石头蹲到地上,背抵着石头那样也许会比较暖和。   “我知道。”   天空云卷云舒,漫天的落霞已经不见。黑夜彻底降临。世安躺在石头上没动,却渐渐闭上了眼睛。   “末颜,她是个天真又倔强的孩子。她很聪明,什么事一教就会,所以她的修为涨的很快。那时候,仙界每个人都说你师父收了个天才徒弟。他也曾经告诉我,末颜是他的骄傲。可是,他的骄傲,却亲手断送在他手里。他曾经跟我说过,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收徒。可当我历劫归位后,他却收了你。”   “我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和师父行的拜师礼,又是什么时候遇见的师父。”   世安呵呵笑了笑,朝回的确不知道。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师徒,根本就没有行过拜师礼。她不过是叫他师父的一只孔雀,她手腕上那个所谓的师徒印证,也不过是个契约。   “你跟末颜很像,末颜弹得一手好琴。七弦琴在她手里可救人,可杀人。琴音能引凤凰而舞,百鸟附和。她最经常做的,就是坐在顷云殿前她亲手栽的那两颗松树下弹琴。她喜欢一身白衣,一头青丝只挽着一根青玉簪。她长得只算清秀,却倾国倾城。她的美貌,不是皮相,而是心。”   “那你恨过我师父吗。”   “恨过,起初的时候恨不得把他也拉到天雷下去轰个粉身碎骨。可是,我们几万年的师兄弟情谊,我懂他。可最懂他的不是我,是末颜。”   “你是不是想说,师父只是把我当成师姐的替代品。”朝回蹲在地上,夜风很冷,她却没有继续抱着肩膀。   冷,不是只有抱着自己就会温暖。人要坚强,尤其是别人以为你脆弱的时候。   “不,你代替不了末颜。”   “呵呵...”朝回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当别人都以为你会哭的时候,你就要坚强,哪怕是逞强,都不可以让眼泪掉下来。   朝回站起身子,背对着石头上躺着的两个人。淡淡的说:“我离开一会儿,很快回来。”   世安没有回头,仍旧陷在回忆里的他只是闭着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山上,没有路。到处都是灌木草丛,朝回只是机械式的扒拉着前面的障碍物。直到累了,走不动了。她才一下子跌在地上,草地很柔软,呼呼的风声从头上经过,拉倒了一整片的草。风过了,草又回归原来的模样。   也许,人生并不一定要循着别人的轨迹,按别人的眼光活下去。朝回就是朝回,不是谁的代替品,也不是谁都能够代替的。   她就是她,至少,师父现在只有她。不管别人怎么说,是她,是朝回在陪着一个叫做至安的男子。   这就够了。   突然,一件衣裳敷上朝回的肩膀。她急忙站起身后退后两步,看着背后那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银白色的头发,浅灰色的眸子,苍白的脸几乎病态。两只手拿着一件衣服还保持着给朝回披衣的姿势。看着朝回警惕的动作,他微微一笑。低垂的眼睑遮住一双浅灰色的眼眸,唇角那一抹弧度,显得有些魅惑的风情。   “你好。”   朝回一身戒备的看着他:“你是谁。”   男子微微一笑,伸手动作优雅的将衣服搭在胳膊肘上,上前一步。一身黑衣几乎于夜色融为一体,他勾唇一笑。声音很有磁性且尾音上翘。   他说:“我叫楼景。”   朝回看着楼景半晌,才移开视线。抬脚绕过他准备离开,楼景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伸手叫胳膊肘上的衣裳递给她。   “披上吧,夜晚很冷。”   朝回没有回头,扭着胳膊甩掉了楼景的手。   “我不认识你,走开。”   楼景呵呵一笑道:“可我,认得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蓬莱岛的夜,没了白日里的噪杂多了份宁静。倒是将仙境二字,显示的淋漓尽致。   淡淡的夜空上,薄雾轻掩住皎皎明月,凉风习习。偶尔,风吹散了淡淡的薄雾,月朗星稀的夜空,皎洁如洗。更加的令人觉得美妙。   至安一身蓝衣安静的躺在石头上,闭着眼睛,一头青丝铺在身下。突然,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似是有醒来的迹象。世安躺着躺着也微微有了些睡意,只是,他还没完全入睡,至安便醒了。   至安双手撑着石头坐起来,黑发流泻到身前,右手扶着额头轻轻揉了揉,左右看了看却没见到那一身红衣。   他淡淡的声音开口,略带着一些微微的沙哑。“朝回呢。”   世安躺着迷迷糊糊的指了指石头旁边。   “不是在哪儿坐着么。”   至安侧脸又四处看了看,微微皱了皱眉。   “没有,她到哪儿去了。”   世安猛的一个翻身起来,瞌睡就醒了大半。看到石头旁边的空地,他有些惊讶的道:“没有?她明明在这里的。”   至安微微叹了口气,抬眼望了望四周。周围基本没有路,朝回能上哪里去?   突然,他伸手扶住左手的手腕。深蓝色的袖口盖得严严实实的手腕上,一枚黑色的印章隐隐作痛。至安微微一怔,从石头上一跃而起,朝着旁边的路快步走进夜色里。   世安愣愣的还在想着朝回为什么会不见了的问题,猛然看见至安走了,他急忙抬脚跟上。   “朝回明明刚刚在哪里的,怎么会不见了呢...哎,师兄。你别急,在这蓬莱岛上,朝回不会有事的。”一路上,世安还在不停的嘀咕,前面的至安一直紧紧的攒着左手走得很快,清冷的表情隐隐透出冰冷的寒气。   不管是谁,伤害了他的徒弟。这次,他都不会再袖手旁观!   身后的世安,恍然大悟般终于想起了什么。   “嗯,我想起来。朝回好像跟我说过她离开一会儿,不过她说很快就会回来的。”   深深的草丛中,至安没有说话。仿佛有那一抹心灵感应牵引着他。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着,不回头。      而这边,朝回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一步一步慢慢后退。她周围,围着五个头上冒着绿光看起来奇形怪状的妖怪,手里都拿着一根狼牙棒,上面满满的都是锋利的尖刺。   朝回一身红衣看不出肩膀上到底流了多少血,可那个被撕裂的口子,里面明确的露出翻起来的血肉,却是真真实实的。   她额头上微微冒着汗珠,嘴唇有些苍白。晶亮的眸子盯着这群妖魔,一步步后退。她离开了楼景,便凭着记忆往回走。谁知,却碰到这群妖魔跟蓬莱山的弟子私会。那个背影,她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本想等那群妖魔走了,她就离开。距离很远,她其实也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可她还是被发现了,她没有修为,自然打不过他们,她只能逃。   妖魔张牙舞爪的靠近朝回,嚎叫着挥舞着手里的狼牙棒,锋利的尖刺一个个闪着寒光。   突然,右边的一只妖怪挥着狼牙棒过来。朝回灵敏的侧身躲开,这时,左边的那只也同时朝她砸过来,朝回只能后退一步避开。   几次之后,仿佛他们全都没了耐性,互相看过一眼后,便一起举着狼牙棒朝着朝回砸过来。幽冷的月光照亮了明晃晃的尖刺,在朝回头顶反射着光。   前后左右都是危险,还能躲得掉吗?      至安一路快步走着,脚底生风。前面的障碍物都统统自动让开一条路,他周身越来越冷的气息。让跟在后面的世安,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师兄,师兄你别急,朝回在蓬莱山不会有事的。毕竟蓬莱是仙山。”   至安紧皱的眉头却没有因为这一句话松开,手腕上越来越明显的感觉,代表着朝回越来越危险。契约不可能出错,所以,朝回一定有危险。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粗犷的吼声,至安停下脚步仔细听,声音却又消失了。他抬头看了看夜空,一个跃身御风而起。蓝色的身影随风翻飞急速向着一个方向掠去。      五个闪着寒光的狼牙棒齐齐朝着朝回砸下来,朝回慌忙间只能矮身,然后灵巧的从妖魔之间的缝隙里钻出去。身后的妖怪们一声大吼追了过来。朝回顾不得其他,只能一个劲儿的往前跑,能跑多远是多远,能逃得掉最好。拖延时间也可以,师父一定会来救她的。   穿过一段草丛,身后妖怪的喊叫声也渐远。朝回本以为这下或许得救了,拨开最后一排草丛。眼前的确是一条路,可她还来不及高兴,便看到一个背影。   那是刚刚和妖怪在一起的背影!   退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后面还有一群妖怪。可是,前面背对着朝回站着的这个人,绝对也不会放过她。   朝回垂了垂眸子,再抬眼时,已经伸手拨开最后一层草,走了出来。   “你的胆子,倒是大得很。”那人背对着朝回,淡淡的说着。   朝回在草丛外站定,侧身选了一个防备也有利于逃跑发力的姿势。她只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   “我若是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这倒也是,看在你识相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死的舒服一点。”   朝回没说话,只是凝眸看着那个背影慢慢转过身来。   那是一双不同眸色的眼睛,一只绿色一只红色。眼里的神色却是相同的邪魅鄙夷。看着朝回,就仿佛看一只蚂蚁。他一身深灰色的衣裳,是蓬莱山弟子的统一服装,穿在他身上却看起来有些别扭。到底是怎么个别扭法,朝回一时间真的想不起来,就如同她想不起来这个声音到底是在哪里听过一样。   “啧啧...受伤了?就那五只废物也能让你受伤,还真的废柴。”那人悠闲的抬起双手抱在胸前,原地踱了两步仿佛是在想着什么。   朝回看着他的动作,沉声说道:“你跟妖魔勾结,你是魔界的奸细。”   那人侧脸看着朝回一笑,然后挑着眉点了点头。   “还不错,你看出来了?”   朝回还是看着他,脑袋里迅速的想着办法。逃走是不大可能,只能拖延时间。   这时,朝回身后的草丛发出声音。妖怪的吼叫响起,朝回反射性的跳开。原本她站的位置,追她的妖怪已经追来了。   现在,更糟了。六对一,五只妖怪加一个不知道多少修为但是肯定比朝回强的魔界奸细。这场仗,朝回不用说都会输。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   朝回站在哪里全神戒备,看着那个奸细厉声说道:“你为什么潜伏在蓬莱山,你到底什么目的!”   那人停下脚步摊了摊手,表情好像很无奈。   “你问的这个问题,就算是你会死并不能妨碍我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   “你怕我有机会逃走,拆穿你!”   那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行了,别打着拖延时间等人来救的算盘了。”他说完,右手微抬,掌心渐渐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映着他那一双不同眸色的眼睛,格外的妖冶。   朝回却反而镇定起来,被那人说穿了目的,倒也不用在费心思想办法逃走了。她索性就地盘腿坐了下去,看着那人掌心里的火焰,也不说话。晶亮的眸子里,倒是浮出了几分看戏的表情。   反正都是死,既然逃跑没有可能。那么,省些力气好了。   那人瞥见朝回的动作,微微一愣。   “废柴就是废柴,这么着就束手就擒了。至安上仙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废柴徒弟。”   朝回却猛然一个清醒,这个声音......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   她听起来熟悉的声音,在她听到废柴两个字的时候特别的敏感。她会看着那人别扭,是因为她想起来的那个人本是小童的身形,而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却是正常人的身高,衣服明显小了一截。   那人似是惊讶的转过身朝着朝回慢慢走过来,直到站在朝回身前,才勾唇邪魅一笑,微微眯起眼睛。   “既然你认出来了,就更不能活了。”   他说完,右手掌心的蓝焰暮然暴涨一倍。扬手冲着朝回的脑袋便拍了下来,蓝色的火焰团跳跃着倒影在朝回晶亮的眸子里,越来越大。      这时,至安从空中刚刚看到朝回。来不及阻止那团蓝色的火焰,只来得及叫她的名字。   “朝回。”   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清冷,只有微微的颤抖和惊慌失措。他怎能再一次看着自己的徒弟死在面前!   朝回还来得及回头,那一抹飞翔在夜空中的蓝影映入眼帘。他衣袂翩飞,黑发如瀑,绝世的容颜倾世的风华。   那是,她的师父。三界最美的人——至安。   年华之至,惟愿安好。   师父,你的名字,真好。   至安看着朝回微笑的闭上眼睛,蓝色的火焰映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她一身红衣黑发,肩上那两条辫子及腰那么长。那是他的徒弟,他教养了十年的徒弟!      也许,命运永远都是那样。做着你最痛恨的事情,明明不想要发生的事,偏偏不止一次的发生在你眼前。明明发了誓要保护好的人,偏偏就在你身边遇到危险。当伤口一次一次被撕开,那些努力忘记的噩梦就如开了闸的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势不可挡。      时光定格在那团蓝色的火焰距离朝回还有一寸的时候,暮然被旁边的一道光芒打散。朝回被气流推着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至安在同一时间从空中落下地面。几步过来蹲在朝回背后,犹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话的声音还有抑制不住的颤抖,微微带着沙哑。   “朝回,师父来晚了。”   而此时,原先攻击朝回的魔界奸细早已跑的不见了人影。只剩下先前追赶朝回的五只妖怪还站在草丛边。   世安追过来看到朝回倒在地上,肩上那么长一道口子。脑海中的怒火噗的一声就窜了起来。二话不说的扬手砰的一声便将五只妖怪瞬间打成了灰。他跑过来,询问的眼神看着至安。   “朝回怎么样?”   至安却只是看着倒在地上的朝回,修长的手抖得不像样。他闭了闭眼睛没说话,半晌,才握紧了伸出去的手慢慢收回。   这时,旁边的草丛中走出一个人。黑衣银发,负手而立。侧脸看着蹲在朝回身后的至安,唇角一抹讽刺的弧度刺进每个人的心。   “你永远都保护不了你的徒弟。”   至安侧脸看着来人,又转过头看地上的朝回。握紧的右手还在膝盖上发抖。   “楼景,我欠你一次。”   楼景抬起头不再看至安,轻哼了一声。   “你欠的不是我,是末颜。”   他说完,身影一闪,已经不见。   至安没说话,只是慢慢颤抖的试图伸手去把地上的朝回扶起来。可他才触到她的衣裳,她便已经被世安抱了起来,她的衣角擦着他的手心划过。   至安收回手,慢慢站起身子。睁开眼睛抬起头看这朗朗夜空。   八千年前的他,没有保护好末颜。   八千年后的他,绝对不会再次看着发生那种事。   他会传授给朝回所有他会的东西,他会让她成为仙界修为最强的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在意了,就算是她最后真的成魔了也没关系。   只要她是他的徒弟,他今生今世,便不允许任何危险存在于她的身边。谁都不行!      “师兄!”   随着世安的一声惊呼,至安转过脸去。视线落在朝回的脸上,他清冷淡定的面容,被彻底打的支离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朝回脸上,鲜血淋淋,蓝色的疤痕几乎妖娆的遍布了整张脸。凹凸不平的皮肤,就像是被火整个烧过一遍。连眼睛鼻子都几乎分辨不清,这完全就是一张被毁的分不清五官的脸!   至安看着朝回,双手在袖中越握越紧。   “朝回...”   世安抱着朝回的上半身坐在地上,想要伸手抚摸她的脸,抬起手却不知道该落在哪里才不会碰到那些伤口。先前那个会对他生气,会不理他,会做面给他吃的女孩。就算长得不是倾国倾城又时常不会笑,可她是朝回啊,是末颜留下唯一的东西啊!   世安的手无处下落,只能低下头将手伸到朝回背后抱紧她。半晌过后,他才抬起头,深褐色的眸子里尽是愤怒。   “师兄,楼景说得对。你根本保护不了你的徒弟。”他说完,打横抱起昏迷的朝回慢慢站起来,一身青衣临风而立。   至安的双手在袖中握紧,抬眼看进世安满眼的怨怼里。   他无话可说,他能说什么?他是朝回的师父,可他却没有保护好她。其实,这是场意外不是吗?可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没有在朝回身边,他没有及时出现来救她。   世安抱着朝回,看着至安抬起头看他,却半晌一个字都没说。   是啊,他这个师兄,脑袋里除了是就是非。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世安看着他,抿紧了唇。转身抬脚离开。   他给过他机会,是师兄自己不开口。他以为经过了末颜的事情,师兄已经学会了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原来,他还是不会。他的那张脸,永远都是没有表情的笑,就算是亲眼看着末颜被雷劈死,师兄还是在笑。   他真的很想问问师兄,你在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你到底会不会哭!   可是,他没问。他理解,作为仙界玉帝的一把手,至安上仙从来就没有哭的机会。他的修为几乎三界没有敌手,他清冷淡薄几乎无心无情,他活到现在,仙路漫漫之中,他从没有在乎过什么。要不是自己知道师兄还是疼爱末颜的,他早就在末颜死的那一刹那就撕烂了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   “你带她去哪儿。”至安一身深蓝的衣裳站在世安背后,绝世的面容还是古井无波,像一张永远都撕不烂的面具。那双眸子里,黑的能够拧出墨来。只有那一双握在袖中的手,谁都看不见的颤抖着。   世安只是侧头说道:“既然你没办法保护她,那么,我来。”他说完,抱着朝回一步一步走开。   直到那一袭青衣融进夜色里,至安才慢慢放下了微微抬起来的手。那只手五指伸开掌心向上,朝着世安走的方向,是挽留的姿势。      砰!   至安刚刚放下手,他脚下的地面便亮起了红色的光芒。一副巨大的八卦阵就在他脚下开始转动,而他的双脚,此刻就踩在阵的中心的一个黑色的圆圈里。   “出来吧。”至安负者双手站立在八卦阵中央,浑身上下的气息,是淡泊的临危不惧。   旁边的草丛里,走出来一个人。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色的披风里,披风的下摆随着夜风荡出一波一波的涟漪不停的摆动。那人慢慢朝着至安飘过来,在八卦阵外停住脚步。   没错,他就是飘的。披风下的身体,根本连脚都没有。   至安侧过身子看着阵外站着的黑袍人,微微一笑。   “原来是魔界的护法,黑熵。”   黑袍人动了动身子,沙哑的声音笑了笑,十分难听。就像是坏了很久很久的机器,摩擦着转动的齿轮的声音。   “至安上仙久违了,八千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至安垂了垂眸子扫了一圈脚下的八卦阵。   “这是?”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捉你。”   至安轻声一笑拂了拂袖子:“八千年此阵就已经败在我手里了。”   那人看着至安,身子往后飘了飘说道:“八千年,你破此阵用了三个时辰。今日,我且看看你能用多久。”   至安不再看他,垂眸侧过身抬起右手,掌心翻转朝上。光芒一闪过后,一根墨玉箫安静的躺在他手心,箫身光华流转,尾端系着一枚黑色的流苏,上面似乎还缀着一个牌子,刻着什么,却是看不清楚。   只见他修长的指尖翻转,墨玉箫搁置唇边。   夜色弥漫,周围一人多高的草丛随着风来回摆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安静的摇篮哄着那满天的星星,唱着浅浅的歌谣。   阵外的黑熵乍一看那只玉箫,仿佛惊异的额了一声。   “这箫,不是在八千年前就毁了吗?”   至安没说话,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他一身深蓝的衣裳被风吹起衣摆,黑发在身后纠结。白皙的指腹按在音孔上,片刻后,一串泛着微蓝色光芒的音符,以墨玉箫为源头慢慢围绕着至安开始盘旋围绕。一直到音符完全将他裹住,形成一个蓝色的光球。   说也奇怪,至安明明是在吹箫,音符也的确是从箫中出现的。可是,却听不到一丝的箫声,夜空,还是一样的安静。   这支箫,几乎三界没有人不知道。在八千年前,安云山的至安上仙仅凭着一支墨玉箫,于魔界当时的魔王一战,完胜而归!那支墨玉箫虽是乐器,却从没有发出过声音。它还有个很美的名字,叫做——静音。      黑袍人见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至安就已经将光球结成。若是按照八千年前的那样,这阵,便是已经破了三分之一了!   “过了八千年,想不到你的修为还真的精进了不少。”他沙哑的声音朝着阵中的至安说话,企图打扰至安的动作,至安却是理也没理他。   “对了,过了八千年了,听说你又收了个徒弟?怎么我听说你先前那一个徒弟,是死在你自己手里的,这个,不知道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命运。哦?”   “至安啊,你说八千年了,被你亲手推上诛仙台的徒弟末颜,还会不会转世来找你?”   “......”   黑袍人一直在不停的说话,句句不离八千年前的事情。仙魔两界谁都知道,八千年前,至安上仙亲手将自己的徒弟推上了诛仙台。谁都知道,至安上仙就那么一个徒弟。谁都知道,要是想要对付他那样几乎没有弱点的人,唯一的漏洞就是他死去的徒弟——末颜。      世安抱着朝回走了,原本他是想要直接带着朝回回去安云山。可是从蓬莱岛到安云山少说也要几个时辰,大半天是肯定要的。就算现在他们驾云已最快的速度回去,到安云山的时候,天也已经大亮了。朝回伤成这样,还是就近先去蓬莱岛主迦翼那里治了伤起码上了药之后再走。   于是,世安抱着朝回,便朝着先前寿宴的琼花园方向走。   他想,虽说他刚刚在寿宴上的确是有些不厚道。可迦翼那老头儿,也不敢不给安云山面子。      而至安在阵中蓝色的光球里,一直没有回答黑熵的话。可是,却并不代表,他听不到。八千年前的一切,即便是过了那么久、那么久。时光仍旧无法沉淀他脑海里的回忆。只是,他明白。他必须先破了这个阵法,才有可能再去想其他的。   刚刚的确是他发现了周围有人,而且他们三个已经陷入了阵中。他才默认着世安带走了朝回,他自己一个人留下来。且不说没有了顾忌胜算会多一些,就算是被擒,也不会三个人一起沦陷。   黑熵在阵外一直说个不停,见至安始终不答话。而且,他周身那个蓝色的光球已经胀大了一倍。   八卦阵中,蓝色的光球已经开始朝着阵外膨胀。越过了阵中心的那个黑色的圆圈,八卦阵开始急速的转动。中心圈外从地面开始射出红色的光,跟至安蓝色的光球对抗着。   也就是说,当蓝色的光球彻底将整个八卦阵覆盖吞没后。此阵,就支离破碎了。   其实,这并不是很厉害的阵法。最厉害的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诛仙阵,不管是仙是魔,只要入了阵。就几乎没人能够逃得掉。   时间一点点过去,黑熵在阵外看着蓝色的光球越来越大。此时,已经过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阵法可以说已经破了一半了。   黑熵来回的飘着,不停的说着八千年前的事情。可是阵中的至安好像根本不受影响!   蓝色的光球已经覆盖掉三分之二,只要再有半个时辰阵法就必破无疑。   黑熵转了转眸子,既然说话打扰他没有用,那么,换点别的试试......      世安前面不远处是先前他们休息的大石头,世安看着石头皱了皱眉。先前那个石头他记得还在远一点的地方。怎么可能在这儿呢?   也许,是他走的快了?   如此想着,世安便走过去将朝回放到石头上。伸手化出折扇,左手一阵光芒将朝回的身体变小。还没等他把朝回放到扇子里。   其实,世安那把扇子,空白的扇面就是一座空虚之城。不但是一座很好的牢笼,还是一间可控制的疗伤室。把朝回放进去,虽然不能完全的治好她,起码可以不再让她的伤势恶化。   而此时,原本的那块大石头突然开始变化扭曲。世安见情况不对,急忙扬手朝着石头便甩过去一道光刃。然而,那光刃竟是被石头吞没了进去,打在上面根本像是打进了棉花里。   世安抬手捏诀,指尖一束三昧真火扑过去。一阵痛烧之后,世安收了火。原地,却已经没了石头和朝回的影子!只剩下一片烧焦的土地!      至安一直闭着眼睛细心的吹着箫控制着蓝色的光球破阵。一身深蓝的衣裳,绝世的容颜在微蓝的光球里越发的神秘。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翘着。浓黑的眉,高挺的鼻梁下桃花色的唇触着墨玉的箫。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师父,师父你在里面吗?”那个声音拥有着跟至安一样的淡泊清冷,但听起来却带着一丝温柔的情感。不似他的,像一团死水。   至安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古潭的眸子微微泛着涟漪。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停下,八卦阵上正在暴涨的蓝色光球,也突然停了下来。   “师父,你还好吗?这么多年了,我很想你。”声音再次响起,至安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墨玉箫离开了唇。八卦阵上的蓝色光球瞬间便弱了下去,红光暴涨瞬间将蓝色的光球压了回去。   “师父,你出来吧,我想见见你。”   至安黑色的软靴挪了挪脚,阵外的黑熵大喜过望,继续模仿着末颜的声音。   “师父?师父...”   至安的脚一步步慢慢的向着阵外挪去,镇中心的那个圆圈之外。就是地上不停旋转的八卦阵,地面上投射出的红光每一道都能够穿透人的身体。   这个阵法,其实只要站在阵中心不动,根本没有危险,这个阵起初也只是用来困人而已。但一旦有人走出了阵中心的圆圈,便会被地上投射出的红光撕成碎片。   至安一步一步挪着,眼看就要出了圈子!   “师父...师父你出来看看我。”   这时,至安的脚已经踩上了圈子边缘,圈外的红光瞬间将他露在圈外的靴子前脚擦开了个口子,露出至安白色的袜子。   黑熵在阵外心里开始窃喜起来。只要一步,再一步就好....   “师父,师父你在走一步,我看不清你。”   而踩在圈子边缘的至安,慢慢抬起了脚。      世安看着地上焦黑的大坑,只觉得眼前黑蒙蒙的脑袋一阵阵发晕。   他从师兄那里抢走了朝回,可转眼又把她弄丢了。连是谁做的都不知道!   世安懊恼的一掌打在旁边的一颗树上,怀抱粗的树干上,立刻便出现一个很深的掌印。   然而在他身后却突然出现一大群妖魔,为首的还有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人,从头到脚都遮住了。可世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的鞋子,是蓬莱岛弟子的统一服装!   他拿着青玉扇眯了眯眼道:“是你们搞的鬼?”   那个灰衣人没有说话,只是一挥手。他身后的那群妖魔便开始攻了过来。   世安微微一笑,唰的一声打开青玉扇。   “不自量力!”   缠斗之间,那个灰衣人似是朝着世安身后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半晌却没有结果。眼看着世安已经解决了大半的妖魔,那人一甩斗篷,竟是遁了。      而这边抬起脚眼看着就要踏出中心圈的至安,在黑熵窃喜的表情下。突然收回了脚,身子原地一转又回到阵中。墨玉箫横在唇边修长的手指翻飞,一连串的音符飘出。先前弱下来几乎快要消失的蓝色光球暮然暴涨,将红光彻底压制下去。   黑熵在阵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片刻后,蓝光彻底吞没覆盖了八卦阵。至安一身蓝衣从阵中缓步而出,步履缓慢稳健。黑熵一见情况不妙,一阵黑烟过后,便逃了去。   至安看着空中急速逃跑的黑熵,也没有去追。   而黑熵,却盘旋在空中哈哈大笑着。   “至安,你太傻了。我只能告诉你,你虽是一个多时辰便破了阵,可是你那宝贝徒弟,可就要遭殃了。哈哈!”   黑熵说完并没有等待至安惊慌失措的表情,然后一溜烟儿不见了。   至安站在那里微微皱了皱眉,看来,这一切都是魔界设计好的圈套。他缓缓伸手抚了抚胸口,如果说来蓬莱岛的一切都在魔界的掌握之中,那么,寿宴上喝的酒也肯定有问题。   在至安身后身后,世安慌张的从云头落下。   “师兄!朝回被人劫走了!”   待他走近至安,至安却只是站着不说话。一手抚着胸口,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一张脸仍旧没有表情,万年不变的微笑挂在嘴角。   “师兄!我说朝回被人劫走了,你听到没有!”他说着,伸手推了推至安的胳膊。至安却一下子弯腰吐出一口血来,世安瞪着眼睛怀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这一推,就把师兄给推的吐血了?   “师兄,师兄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至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说话。有些苍白的唇上挂着鲜红的颜色。   世安看着自家师兄,慢慢松开扶着他的手微微别开头。   “师兄,对不起。是我没看好朝回。”   至安站好身子伸手拍了拍世安的肩膀,安慰的朝他笑了笑。在世安很不理解的表情下,至安扬手。宽大的蓝色袖袍挥过,先前跟朝回一起不见的大石头,还有受伤的朝回。都出现在眼前。   世安惊讶的看着至安:“你...师兄你...朝回怎么会在这儿!”   至安笑了笑说道:“你带朝回走的时候,我便在她身上下了咒。只要她离开了你,便会回到我身边。”他抬脚,一步一步走到朝回身边蹲下。伸手抱起还在昏迷的她。淡泊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表情,染着血迹的唇,却吐出了类似于承诺的话,他语气不重,却让人明显的觉得,那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他说:“从现在开始,有我在,便保她安好。”   世安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看着至安抱着朝回,也许,师兄不是不能保护他的徒弟。只要是他想做的,就一定能够做到。对于这一点,他一直很相信。      可是,若是哪一天,朝回也做了违反天规的事情。师兄,是不是还是会像对待末颜一样,亲手将她推上诛仙台?! 作者有话要说:  卖萌打滚求收藏~~~   求收藏~~~   求评论~~~   求虎摸啊啊啊啊 ☆、第二十六章   夜色还是一样的清冷,至安抱着朝回一路走。他微微有些苍白的唇上,那一丝鲜红的血迹已经干涸了颜色。站在蓬莱岛的大门前,世安上前拍了拍门。很快便有小童打开门从门缝里面露出一个头,睡眼朦胧的还在揉着眼睛。   “谁啊?”   世安没理他,直接推开门就进去了。身后的小童瞌睡瞬间跑了,待他揉清楚眼睛细看的时候。世安已经走在前面带着抱着朝回的至安进了大门朝里面走去。于是,小童赶忙抄近道报告给蓬莱的岛主,迦翼。   然后,深更半夜的蓬莱岛。开始诡异的灯火通明起来。原因无他,只因为至安上仙的徒弟在蓬莱岛遇袭受伤。急需医治。   至安坐在床榻边看着躺在床上的朝回,世安跟着迦翼去那些药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这是间客房,中规中矩的摆设,很大气,却太过奢华。琉璃明珠,珊瑚玉树,全都是摆设。   床榻不远处垂着翡翠琉璃的珠帘,微微晃荡着遮住了里间。   至安抱着朝回进来的时候,施了法。所以朝回现在这摸样,除了至安和世安,谁都没有看见过。   原本一张白皙的脸,现在遍布了蓝色的疤痕,扭曲的可怕。连眼睛和鼻子都几乎分不清楚。那一团蓝色的火焰,把朝回的脸竟是伤成了如此模样。      朝回安静的躺着,还在昏睡。至安目光平静的看着她,古潭的眸子沉得像湖,没有一丝涟漪。   他的眼神很坚定,因为坚定,所以没有疑惑也没有犹豫。不管今后如何,他都会站在她身后,只要她回头。      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得到浅浅的呼吸声。至安那一双眸子无声的注视,在这房间里静静的随着时光蔓延。      世安随着迦翼一直去往蓬莱阁的药房,一株灵芝仙草对于蓬莱岛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可这迦翼老头子就是小气吧啦的不愿意给,最后还是师兄开口他才点了点头。世安一直跟在迦翼老头的身后,对着他的背影各种咬牙切齿的表情。   “哎?轻木,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这时,走在前面的迦翼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前面回廊拐角的小童轻木,出声询问着。语气里夹杂着些许宠溺,世安想,这个轻木该是很得迦翼老头的疼爱,上次去送请帖,也是他去的。   “回师父,今晚徒儿有些睡不着,所以四处走了走。”   世安从迦翼背后错出身子微微咳嗽了一声。那头的轻木顺着声音看到他,赶忙行了个礼。   “世安上仙安好。”   世安嗯了一声,转过来对迦翼说道:“我们快去取草药吧。”   迦翼仿佛极为不愿的嗯了一声,路过轻木身边的时候,似是有意无意的朝他的脚底看了看。而世安,刚好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轻木脚底的泥土。脑海中猛然闪过什么,他却没来得及抓住。只是在心里嘀咕,这个轻木,看起来怪怪的。再没有睡意,这都快天亮了,还散步?      客房里,此时的朝回却开始躁动不安起来。看不出表情的脸面目全非,只是身子极为不安分,似是恐惧的颤抖着,又似是在下意识的压抑着什么。至安有些诧异的伸手抚了抚朝回的额头,那里,她眉心原本那颗黑痣又开始闪现。   至安心里一惊,黑痣又开始出来了。说明朝回又看到了什么让她心生怨念的东西,可是,他明明来赴宴的前一晚才帮她压制过,为何这么快又开始出现?   至安又伸手将朝回的头托起来,摸到在她脑后的那个封印,似乎也在发热。   至安放好朝回的身子,闭上眼睛伸手捏诀。一道光从他的眉间窜出,飞进朝回的额心。      “世安上仙,请问至安上仙的爱徒,是怎么了?你们怎么三更半夜的又跑回来了。不是说,你们要回山吗?”   迦翼走在前面,出声询问世安。说话的时候手不自觉的掐着指头,声音里似乎还存在着幸灾乐祸的意思?   世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是我多心了,迦翼这老头,小气又胆小怕事,幸灾乐祸的事情,我刚刚没有听见,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前面走着的迦翼,见世安很久不说话。停下脚步来,转过身看他。   “世安上仙啊,我见朝回是至安上仙抱着来的,受了伤的,是她吧?她是受了什么伤啊?”   世安无奈的闭了闭眼将目光移向别处。   “没什么,就是想吃你们家的仙草了。”   “世安上仙这么说,我可就不能给了。我们家的仙草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灵泉滋养五百年长叶五百年开花的啊。要长成可不容易啊。”   世安仰起头再深呼吸,努力挤出一丝笑。   “你们家有钱成这样,一颗仙草而已,不算什么的对不对?”   迦翼好似对这明显拍马屁的话很是受用,伸手捋了捋胡子微微眯眼笑道:“哪里,哪里,老夫这里也只是简居陋室,可比不得安云山啊。比不得,比不得啊。”   世安憋得快要内伤了,心里暗骂迦翼老抠门,铁公鸡。却还是面上笑道:“蓬莱乃是仙山,岛主更是治理有方啊。这蓬莱仙境,真的是名不虚传啊。”他话音刚落,迦翼便张了嘴,似是还要再说。   世安暗道头疼,这样一直踢皮球的恭维,有完没完?!   于是,他急忙抢在前面开口道“岛主啊,我师兄还等着仙草呢。”   迦翼才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走,还没走两步却又回过头来。   “你们要这仙草,确实是治伤的啊?”   至安推了推迦翼老头的后背,点头。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   迦翼听完,这才似是放心的在前面带路。   而世安跟迦翼走后,回廊的拐角却走出一个人。呵呵一笑,便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至安再次进了朝回的梦境。   这次跟上次不同,这次的梦里,可以说是可怕。   满世界都是红色,鲜血的红色,遍地的白兰花都已经被血染红。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海枯山崩,唯独天空中飞翔着两只鸟儿。   左边的一只竟是传说中的九翎金凤!   金羽金翼,头上金黄色的凤冠闪闪发光,那是只属于至尊的象征。微红的凤嘴狭长的凤眸,下巴上垂着一撮山羊胡一样的细毛。脖颈修长,身体两边金黄色的翅膀张开,尊贵华丽。尾端金黄色的尾羽闪着五彩的光,旁边伴着金色的飘翎,整个尾羽顶端都带着五彩的凤镜。身体都散发着祥和温柔的气息。它仰头一声清鸣,清晰嘹亮,百鸟低头俯首。那就是,百鸟之王中的至尊,九翎金凤!   而在金凤的对面,一只通体火红的鸟儿。头上也有红色的冠,全身上下都是赤红的像血一样的颜色,尾端五根火红的尾羽顶端带着桃心,是一种妖冶魅惑人心的美丽。整个外表都被对面的九翎金凤压了下去。她却面对着金凤,毫不畏惧。浑身上下的气场来说,两只鸟儿,势均力敌。那是,四神兽之一的,朱雀!      可是,朱雀向来只有三根尾羽。她怎么会有五根?!再仔细看对面的九翎金凤,至安数了数尾羽,却只有七根!可他头上那顶凤冠证明,他实实在在就是九翎金凤啊!   不待至安细想,天空中的朱雀怒吼一声张开嘴巴便吐出一连串的火。对面的金凤一声清鸣,闪身避开。他似是并不愿意和朱雀作战,一直在忍让?可朱雀却是毫不退让步步紧逼。一路追着金凤不放,大有你不应战我就一直追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至安看着天空中穷追不舍的朱雀,莫名的觉得心里有些情绪正在翻涌。止都止不住,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出来。   正在这时,他手腕上传来一阵灼痛,掀开袖子来看印章一阵闪烁。而天空中的朱雀,此时竟是砰的一声从空中掉了下来。那么,在至安低下头看手腕的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万年前,天地间最大的一场战争。就是来自于鸟族内部,身为四神兽的朱雀,和鸟族至尊九翎金凤之间,不知为何,发生了大战。那一战到最后,双方都筋疲力尽然后消失不见,到底是堕入轮回了还是灰飞烟灭了没人知道。只是世间从此再也没有朱雀,也在没有九翎金凤的诞生。   天地轮回本就是相辅相成,轮回不止,众生不灭。若金凤和朱雀就在那一战消失了,那么一定会出现下一任的九翎金凤和南方之神朱雀。可是,千万年都过去了,下一任却始终没有出现。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说法,前一任的金凤和朱雀并没有消失。可是他们在哪儿,没人知道。      梦境的世界突然开始摇晃,仿佛地震一般。而此时掉落在地的朱雀正振翅起飞,又一次冲向了金凤。后来怎样了,至安不知道。因为朝回已经醒了,所以,梦境结束了。   至安元神回到身体里,睁开眼睛。床上的朝回正沉重的呼吸着,脑袋不停的摇晃,身子颤抖着。原本墨黑的头发这次竟是红了三分之二!她面目全非的眉间,那一刻黑痣也竟是不再闪烁,颇有些就此扎根的意思!   至安大惊,急忙起身伸手推了推朝回。   “朝回,醒醒。师父在这里。”   还在躁动的朝回,喉间发出声音。似是在喊着师父。可她扭曲的嘴,却连张都张不开。   至安心里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的痛。      这时,门被人推开。世安拿着一颗仙草快步走了过来,他伸手朝着身后一挥,房门在迦翼试图进来的脸前不到一寸处砰的一声毫不留情的合上。   至安接过世安递来的仙草,闪着柔和光芒的仙草在他修长的指尖散发出一室的清香。   “师兄,虽说蓬莱岛的仙草是很有用。解除妖毒提升修为什么的,可它能治好朝回吗?”世安站在至安身后,指着那颗不起眼的只有巴掌大的小草,顶端开着一朵五彩的小花。刚刚迦翼递给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迦翼为了他在寿宴上送的小如意而戏弄他呢。   至安没有回头,只是双手合十,将仙草捂在掌心。闭上眼睛,双手轻柔,指缝间流窜出的纯白色气体越来越浓。   世安看着至安手上溢出的仙气,起初并没什么。救朝回嘛,用仙气也没什么。可是,师兄用来融入仙草的仙气也太舍得了吧!   “师兄,你...”世安犹豫着还是没说出口。看着至安清冷的脸,他还是决定闭上嘴。   师兄决定的事,他自是前思后虑都想清楚了的。何况,仙气嘛,过个七八十来年就回来了。再说了,没保护好朝回,他做师父的首当其冲要负全责的。   此刻,他好像忘了,是谁把朝回抢走之后又弄丢的了。      半晌过后,至安松开手心。他白皙的掌心内,一枚莹白色的药丸静静躺着。珠圆玉润仿佛一个珍珠。而至安的脸色,却已经有些苍白,额头微微闪烁着汗珠。   他走进床榻,伸手扒开朝回扭曲的肉片相连的嘴。那个伤口,从上到下将上下两片唇粘合到了一起,血肉相连。是以朝回连嘴都张不开,至安修长的指尖慢慢凑过去,按住上下两片唇,慢慢撕开。鲜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流出来,还微微冒着蓝色的气息。   至安的手,从来没有这么抖过。除了末颜死的那一天,他亲手将她用过的所有东西锁进箱子里。他几万年来清冷无情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勉强可以称为嘴唇的两片肉被活生生的撕开,至安指尖捏着莹白色的药丸放进朝回嘴里,和上她的嘴巴。他伸手,中指食指并拢,指尖光芒闪烁从朝回的脖颈牵引着药丸帮她咽下。   而世安,站在旁边,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求收藏   求收藏~~~~~~~~~~~~      JQ啊毒药啊阴谋啊诡计啊毁容啊PO身啊什么的   都来吧~~~~~ ☆、第二十七章   也许八千年前的师兄认为的第一位是天规,徒弟排在第二。   那么八千年后的师兄,现在起码将天规和徒弟放在同一个位置了。   这是个进步,好吧,也许有一天徒弟在他心里真的会超过天规呢?可是,世安却没有发现自己会高兴,心底渐渐升起的还是怨怼。   也许,他对师兄的改变,是又恨又爱的,爱他终于改变了恪守天规的想法,恨他为什么是末颜死后才改变。   床上的朝回,身体渐渐安静下来。至安一直站在床榻边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蓬莱岛的仙草虽然不能救朝回,起码,能缓解一下她的痛苦。让他有时间找别的东西来救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他不会让它留下来。他一定会只好她的。   他的徒弟,不用倾国倾城,但却一定不能伤痕累累。      至安看着朝回渐渐安静下来,伸手拂了拂袖子。转过身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重新坐下,他需要时间来想一想朝回梦里的事情,究竟是预示未来还是在演示过去。   世安看着至安又坐下,那张脸的苍白,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他本就因为破阵而大战了一场,刚刚又给朝回用了那么多仙气。   “师兄,你去休息一下,我来守着朝回就好。”   至安闭着眼睛没抬头,淡淡的摇了摇头。   “不,我来。”   世安略略挑了挑眉:“可是,师兄你也累了。休息一下吧,蓬莱阁不会有危险的。那群妖魔再大胆也不敢在蓬莱阁捣乱啊。”   至安睁开眼睛,清冷的眸子侧头看向床上的朝回。那张因为他不在她身边导致她差点丧命,最后却被毁了的脸,看一次他就痛一次。   八千年前,因为醉酒,他丢了一个徒弟。八千年后,因为醉酒,他差点又丢了一个徒弟。他不是嗜酒之人,却屡次被酒害苦了自己和别人。   “世安,我以为你明白的。”   世安直起身子,勾着嘴角淡淡的笑了一下,笑意中自嘲的味道满溢。   他明白?他明白什么?他宁愿什么也不明白!   “师兄,你如今这么对朝回,不过是因为想要补偿末颜,你不过是觉得如今加倍的对朝回好了,就等于变相的弥补心里对末颜的缺失。可是师兄,末颜已经不在了。你把原本该属于她的东西给了别人,这样你就可以减少心里的愧疚跟懊悔了?师兄,你太傻。你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弥补。你理智的选择你认为对的决定,可是师兄,你自认为天规比一切都重要,到最后亲手赔了自己的徒弟。八千年后,你幸福吗?你觉得值吗?现在你想补偿了?可以,什么都别做,你只要把末颜还回来就好。你还啊?你还啊?!”   世安一句一句说着,每一句话都直接戳进至安的心窝。他一步一步逼近,最后甚至有些失控的质问。   至安一直闭着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随着世安的话,一句一伤。   八千年了,也许,真的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至安闭着眼睛,双手在膝盖上握在袖中。   “世安,我不想补偿谁。我只是想要证明,以前的我是错的,我想改。”   世安踉跄着后退一步,呵呵的笑了起来。   “想改?你现在改了又什么用?末颜回不来了,你跟我也都回不去了。”   房间里开始蔓延着静谧的气息,没有人看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眼角的那块伤疤滴出的水。   原来,他们对她好,都是有原因的。一个为了弥补,一个为了改过。   这宿命,到底是怎么了?!      “师父...”   一个沙哑又低微的声音响起,将各自沉浸在回忆的悲痛里的人拉回现实。世安不动声色,只是转过头看朝回。眼睛里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在晃,面上的表情在一秒钟之内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至安站起身,深蓝色的衣摆划过床前的脚踏。他一脚踩着脚踏身体翻转坐到床沿上,微凉的手伸过去将朝回的手握在掌心。   “朝回,师父在这里。”   朝回冰凉的指尖动了动,慢慢握紧那一只微凉的手掌。这温度,并不温暖,却还是让她心里多了一丝踏实和安心。她并不想说什么,她只是在黑暗中沉溺了太久,只想要抓住那一双手来证明他还是在的。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和他,不死不休。   她沙哑的出声,一遍一遍。什么都不说,只是叫着那两个字。   “师父...”   他握着她的手,一遍一遍。什么都不做,只是回答着她的话。   “我在...”   “师父...”   “我在...”   床上一躺一坐的两个人,仿佛瞬间建立起一道城墙。世安站在墙外如游客一般的透明。   至安那只手,除了教末颜习琴,从来没有碰过她的手。如今,他却愿意将朝回的手握在掌心。为什么要末颜死了以后至安才开始醒悟,为什么他醒悟了却将原本属于末颜的东西补偿给了别人?!   朝回是末颜留下唯一的东西没错,他也想把朝回捧在手心里疼。可是,她的拥有不应该是以末颜的代价换来的。那些属于末颜的东西,怎么能够再给别人?!就算是朝回也不行!   “够了!”   世安一声大吼,朝回不再出声,至安也转过头来看他。世安微微赤红着眸子看着那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朝回!他不是你师父,你别死皮赖脸的抢别人的东西!他没跟你行过拜师礼,所谓的师徒印证也不过是个契约!你很好奇你脑后的封印吗?那就是你面前的这个人为你下的封印!他是末颜的师父,是末颜的师父!你不过是末颜养的蓝孔雀,你的主人因为你死了,你竟然还抢她的师父!”   世安疯了一般,跑过去揪着两个人的手拽了开来。   “你给我放手!放手!!!”   房间里很静,只听得到世安沉重的呼吸声。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表态,没有人吱声。这样的沉静,谁最先打破,谁就输。这是一场过去与现在的较量,谁抢了谁的东西,谁又能说的清。   半晌,朝回慢慢从至安手里抽回手。至安低下头看着那只手从自己手里抽离,就像永远不会再握住一样。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   世安呵呵一笑,表情很是有趣。刚刚因为愤怒的脸还红的像番茄,听到朝回的一句话,他却开口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末颜是怎么被你这只死孔雀害死的吗?!你知道至安为什么跟你说话从不自称为师吗?你知道你为什么能够活到现在吗?都是因为末颜,是末颜替你背了黑锅受了天雷灰飞烟灭,是末颜的死让至安愧疚所以他才要照顾你,是末颜在八千年前临上诛仙台的时候将三分之一的修为传给了你!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你没有修为却可以化成人形了?你现在明白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末颜给的了?你现在明白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害死了你的恩人你还要抢她的东西?!”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请你离开。”朝回的声音很平静的从喉间发出来,没有起伏,就像至安的声音,淡如清水。   世安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背过身去。   至安一直没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朝回。看着她异常平静的表现。他知道她的倔强,越是难过她就越是坚强。他看着她没有表情满是疤痕的脸,淡淡的出声。   “世安,你先出去吧。”   世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至安。然后愤怒的抬脚踢翻了脚边的椅子,才夺门而出。   他青色的衣角消失在门框边后,半晌,至安才淡笑出声。   “朝回,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听得出是带着笑的。就好像他们现在的话题并不是他骗了她的事情,而是他在跟她说:“朝回,你去把外面的地再扫一遍。”   朝回也呵呵的笑了一下,声音却不如至安的自然又洒脱。   “楼景告诉我的。”   至安伸手为她拉了拉被子,他周身的清香瞬间将她包围。   “我猜也是。”   朝回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开口叫了他一声师父。   “师父,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至安微微低下头,阳光照亮了他光洁的额头,细小的汗珠晶莹闪烁。好像过了很久,他明知她看不见,他还是摇了摇头。   朝回就像是知道他会摇头一样,轻轻一笑。   “你出去吧。”   至安开口,声音里带着疑问。   “你让我走哪儿去?”   朝回向着床里侧侧了侧头:“走哪儿都可以,就是别再让我看到你。”   至安呵呵一笑:“朝回,你在气我吗?”   “没有,你知道我不喜欢被人骗。”   “可是,我没骗你。”   “你不是我师父,你明明没有收我为徒却让我叫了你十年的师父。抢了别人十年的师父。”   至安慢慢伸出手抚上朝回搁在被子外面的手,朝回缩了缩,至安却抓住了她就不放。   “朝回,我没骗你。我是想要收你为徒,不是因为谁,只是单纯的收你为徒。拜师礼我们可以现在补,你不过是先行了做徒弟的义务。”   朝回听完他的话,轻哼了一声,狠狠的用力抽手,至安握的并不紧,她却如何都挣不脱。   “我不喜欢要别人剩下的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只是想要做你的师父。”   “不,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师父。”   “那你需要什么样的师父?我改。”   朝回不再说话,这样无意义的对话,她累了。她并没有心情在这里陪着他玩过家家。尽管,这次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这么平静的跟他说话。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这么热情的跟她说话。   可是,一切都来得太晚。   朝回慢慢从床上撑起身子,至安还是拉着她的一只手不肯放开。她坐好身子,他抬脸看她。   她说:“我不会要一个骗了我的人做师父,尽管他有千万种理由。”她说完,俯身用力的张开嘴巴,咬上他握着她手的那只白皙的手背。黏在一起的双唇再次被用力的撕开,鲜血瞬间染红她的下巴,她带着温度的双唇贴上他的手背,牙齿用力的咬进肉里,甚至触到了骨头。   她眼睛伤的睁不开,所以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疼而皱眉,可她的确没有听到一声痛甚至是闷哼。他平静的就像是被亲了一口一样简单。   朝回咬着他不松口,口腔里弥漫着他鲜血的味道,带着他独有的清香。   半晌,她听到他说:“朝回,你咬够了么?咬够了就做我徒弟吧。”      也许,伤心了就坚强是她的习惯,坚强破了就逞强是她的潜意识。可是,他的温柔却是她的致命伤。   她慢慢松开牙齿,一点一点离开他的手背。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伤口上,至安伸手搂住朝回的头拉进怀里。   “朝回,做我徒弟吧。你会有一个绝对不会骗你的师父,会跟你一起痛苦,会跟你一起快乐,会教你法术,会不让你受欺负,会每天陪着你,也会看着你慢慢从过去走出来面向阳光。”   朝回放任眼泪慢慢的流,流进心里。经过至安一句一句的话,慢慢变成甜。   至安胸前的衣襟慢慢被浸湿,他的右手抚在她的背上缓缓的轻拍。   她哭的时候,还是不肯出声。   半晌,她抬起头。一张可怖的脸仰望着他,尽管她看不见,可她知道他一定是微笑的看着她的。   “做你的徒弟,会不会饿肚子?”   “不会。”   “做你的徒弟,会不会被你送上诛仙台?”   这次,至安却没有回答。朝回明显的感觉到他听到诛仙台那个字的时候,身体一颤。   她慢慢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掀开被子,赤着脚走下床。在至安面前跪下,直挺挺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挺直了背跪在那里。   她叩首的姿势很规范,原本垂在肩上的鞭子在她弯腰的时候接到地上。她两手平摊贴着地面,顶着一张满是伤疤的脸对着至安,深深埋首。每一次,都那么虔诚。   至安淡淡的笑着,缓缓伸手摸了摸朝回的头。她的发丝很顺很滑,他早在十年前她三岁的时候就帮她梳过头。那时的她没了记忆,心里害怕的很,对什么都恐惧。整整三个月都躲在房间的床上不肯出来,起初的时候,连他过去都会被她抗拒。她躲在床里面,明明很害怕,可就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明明已经满眼的水雾,可就是不肯眨眼让眼泪流下来。   朝回是个坚强到脆弱的孩子,他很早就知道。   “朝回,我们算是真正的师徒了么?”   朝回呵呵一笑,低垂着眼睑看着至安不染纤尘的靴子。   “不!我这三叩首是还你十年养育之恩,你我从今天开始,恩断义绝。”她说完,站起身子朝着可能是门的地方走。睁不开的眼睛只能靠着强烈的光感往前走,她红色的衣摆在背后旋出一个弧度,倔强的,冰冷的,绝情的,好像义无反顾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那句恩断义绝上,在她那个转身的背影上。挥散。   十年的朝夕相处,十年的养育之恩。全部消散,不复存在。谁也不是谁的徒弟,谁也不是谁的师父。原本她梦想的三界最美的师父,却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一场被他人看尽笑话的梦。   别人的东西她不稀罕,她也不用谁来骂她说她抢了别人的东西。      朝回一步一步朝着大门走过去,至安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后。只等着她回头。   她走一步,他就在她身后跟着走一步。踩着同样的节奏,她的影子铺到他身上。那颗仰的高高的脸,倒影就落在他的肩膀上。就好像无论走到哪里,她都在他的怀里。   不管从前如何,现在如何,今后如何。至安只知道,他对自己发过誓。   有他在,就保她安好。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若是前面便是天荒地老,该多好。   可是,几乎是毫无预兆的,朝回的身子猛然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这一章转折有点大   看不大懂的菇凉可以多看几遍   一个倔强又骄傲的人   是不会愿意要别人的东西的,这不是要与不要的问题。   是本身的自尊在作怪。   好吧,   继续求收藏   求收藏   求收藏   求收藏   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十八章   至安急忙伸手接住朝回下坠的身体,抱在怀里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这么冷?!”   他弯腰右手穿过朝回的膝盖将她打横抱起来,回头又放到房间的床上。朝回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甚至还冒着寒气。脸上遍布的疤痕似乎都开始自动撕裂,慢慢流出深蓝色的脓水。   至安皱着眉头看着朝回的脸,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明明服了蓬莱阁的仙草已经好多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仙草!”   至安伸手拉出朝回的手腕搭上脉搏,片刻后原本苍白的脸色越来越黑。   蓬莱阁的仙草有毒!   草是世安亲手拿回来交给他的,那么出问题的,是蓬莱阁内部?!   他早该想到,蓬莱阁不能住。能够在蓬莱岛上行凶肆虐的妖魔,蓬莱阁怎么可能还安全。是他太高看了迦翼那个老头了...   至安抬起右手放在耳边,中指食指并拢,指尖光芒闪烁。   “世安,你回来。”      而这边,世安放下手。深深的呼吸然后慢慢吐气,双手枕在脑后躺在一片青草地上看着蓝蓝的天空。   天空是豁达的,是宽广的,是大气的。那么他呢?他刚刚那么对朝回,是不是错了?   可她的的确确是在抢末颜的师父,的的确确是在享受着末颜用生命换来的至安的醒悟。   世安从草地上直起身子,右腿曲起,胳膊肘搁在上面。山头的微风轻抚,一地的绿草跟着风向摇摆。   也许,是他的反应太过了。抢与不抢,都不是他有资格说的。唯一有资格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自己愿意。他管个什么?以什么身份来管?   世安自嘲的笑了笑,从草地上站起身子,转身招来一片云彩,向着蓬莱阁那边飞去。      至安看着朝回脸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伤口,右手平伸在她脸上,掌心淡蓝色的光芒映着朝回可怖的脸。那是仙界最强的治疗法术,可是,没有用。半晌,至安放下手。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朝回。   那团蓝色的火焰,该是魔界幽冥鬼渊深处的地狱之火。集万千恶灵怨气以及魔界的魔气而生,生生不息,自鬼渊形成之日便一直燃烧至今。被火碰到,便会灰飞烟灭,就算是大罗神仙,也要破了一半的修为。   朝回虽说没有被火碰到,可击散了火球的气流入体。也不是闹着玩的,看得见的伤只有她的脸,可她体内流窜着极大一股阴冷的气体。这股气体与先前她几乎成魔那时候留下的魔气,若是融为一体,朝回就算不成魔,也不可能在修炼成仙。   她是他的徒弟,尽管她不愿意行拜师礼。可她,早就已经是他的徒弟了。   至安微微一笑,苍白的脸上,温润绝世的眉眼,那样的温柔。   他慢慢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胳膊肘内拐,一点一点靠近心脏的位置。最后,噗的一声,两根手指化成的剑刃,插.入身体。至安修长浓黑的眉微微一蹙,片刻后舒展开来。缓缓抽出剑刃,雪白的剑刃上,一滴红色流着金光的血液,如珠如玉。      世安刚进门,就吓了一跳。   至安手里那滴流着金光的血液,可是他的心血啊!   上仙一滴心血几乎等于他自身十分之一的修为,更何况,师兄修炼了四万多年,他的一滴心血,至少有四千年的修为啊!      至安指尖挑着那滴心血,慢慢凑近朝回的额头。他苍白的脸此刻几乎淡如白纸,额头上冒着汗珠。眉心慢慢的闪现一枚血滴一样的红色印记。   只要这滴心血,朝回就会没事了。起码她体内的魔气不会再蠢蠢欲动,她的脸,回到安云山,他会帮她治好的。   世安跑过来,一把按住了至安的手。   “师兄你干什么!”   至安伸出左手拍了拍世安的手背,淡淡的说道:“世安,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一滴心血而已,不会死。”   世安按住他的胳膊不松手,他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师兄绝情的时候那么绝情,有情了却又那么蠢!   “你是不会死,可你起码要损失十分之一的修为加一个月法力尽失!你若是没了法力,遇到什么危险,你怎么办!”   至安微微一笑,眉眼间光华流转。   “不是还有你么,我们回了安云山就好。一个月过得很快。”他说着,微微用力掰开世安的手。   世安咬着牙看着那张绝世的脸,手上用力。   “师兄,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绝情的时候可以六亲不认,现在你却可以对着一个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朝回这么的不顾自己?!我不明白,你这么对待朝回,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她是末颜养的孔雀?还是,因为别的?我需要理由,我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我的师兄这么做,是对的,是值得的!告诉我,朝回是你什么人!”   至安垂下眸子,苍白的唇微微抿着。   “你真的要理由吗?”   “是,我要。”   至安抬起头,嘴角还是淡淡的笑着。古潭的眸子眯成一条弧线,里面满满的漾着的都是柔光。“那我告诉你,朝回是我徒弟。”   世安愣了半晌,徒弟?徒弟?!   “你们根本没行过拜师礼,她不是你徒弟。就算她是,你凭什么亲手推着末颜去死,却还可以对朝回这么好?!这不公平,不公平!”   至安轻笑出声,用力拿开世安抓着他胳膊的手。指尖挑着那滴金色的心血,慢慢融入朝回的眉心。   片刻后,朝回脸上原本那些自动裂开的口子都慢慢愈合。至安坐到床沿伸手摸了摸朝回的手,温度也正在恢复。他微笑着抬手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修长的指尖几乎透明。他的样子很温柔,温柔到世安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以为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师兄。   半晌,至安拂了拂深蓝色的袖子。站起身朝着外间的客厅走去,世安跟在他身后出来。等他走到桌前,至安那时候正坐在桌子前喝茶。   “你现在可以给我一个理由了。”   至安放下茶杯,抬手朝着世安示意着要他也坐下。又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半晌,才抬眼望着窗外的蓝天,淡淡的开口。   “世安,我下面说的话。只说一次,所以,你要仔细听,并且要记住不许对任何人说。”   世安看着至安一身蓝衣坐在对面,脸上的表情还是万年不变的淡笑,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只那一双眼睛,似是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世安,你总以为是朝回欠了末颜的,你错了。真正的,是末颜欠了朝回。”   世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末颜亲自养了这只孔雀三千年,怎么可能还欠着她的!”   至安微微一笑,抬了抬左手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世安,你不知道。末颜是一只小白兔,她在下界的深山里修炼,在末颜还没有意识甚至是还没出生的时候,朝回就已经是那座山上的王。那时的朝回,有着深不可测的修为,能够化成人形却一直用着孔雀原身。靠着吞食过路的人类,有时候也会杀掉山里的其他动物。末颜,就是其中之一。”   世安搁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握紧,只是看着至安淡淡的讲述,并不出声打断。   “末颜那时候,还是一只刚刚有了意识的小白兔。不小心被朝回抓住,本来她可能立刻就会被朝回吃掉。可这时,魔界的人从山顶路过。于是,朝回便丢下她走了。   方圆百里,谁都知道。那座山上有条明文规定。鸟类与魔不得入内。那天朝回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末颜没有对我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因为魔的介入,末颜才保住了性命,她小心翼翼的跟着朝回的方向过去。   等她到的时候,便只看到一地的狼藉,明显是打斗过的痕迹。朝回以人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末颜就过去舔了舔她的脸弄醒了她。谁知朝回一醒过来,睁开眼睛,那双眼睛竟是赤红色的。   当时的末颜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朝回一巴掌拍到了一边。等她在地上滚了几滚直起身子的时候,朝回正被一个黑衣人用手插在胸口里,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朝回最后还是凭着一口气硬是把那个黑衣人一掌打退,可她也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末颜过去跑到了她身边,一双红红的兔子眼睛看着朝回。   不知道为什么,朝回竟是笑了,然后张口便把自己的内丹吐了出来。那颗内丹几乎已经碎裂,中间一道很长的口子几乎贯穿,此刻暗淡无关的飘着。”   “末颜说,她只记得朝回说了一句话。   朝回对她说‘不要谢我,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到我的地盘撒野,我不是保护你,我是扞卫我的权利。’朝回说完,便将内丹毫不犹豫的塞进了末颜嘴里。末颜瞬间因为突如其来的法力身体很痛苦。   等她再次醒来,她已经能够化成人形并且还有些许的修为。可是朝回却不见了,只留下地上一串字,写着‘东西先放你这,我会来取。’”   “后来,很多年过去了。朝回都没有再回来,末颜也已经成了我的徒弟。最后一次突破化境的时候,她总是有心结。所以,我便着她下山,随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末颜便带回了朝回。”   至安说完,伸手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两口。半晌才慢慢侧过头看世安。   世安一脸呆愣的表情,很是困惑。   “照你这么说,末颜是因为朝回才得以成人?朝回还是末颜的救命恩人?”   至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的看着窗外。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有定数,因果轮回一样不少。世安,你该明白了。”   他说完,起身绕过屏风又进了里间去探望朝回,只留下世安一个人。在他自己的思想里挣扎,究竟,谁欠了钱,谁救了谁,谁又是谁的谁?   错综复杂的关系,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很久很久之后,世安只能呵呵一笑。   对于末颜、朝回、还有至安之间的事情,他是个外人,根本没有权利,又何必再去想。末颜已经死了,抢不抢又如何?一切,都不过是师兄说的因果轮回而已。      这时,至安又从里间出来。看着还坐在桌前,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的世安微微一笑。   “世安,蓬莱岛不能住了。我们回安云山吧。”   世安有几秒钟的缓不过来,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了声好,至安正要进去里间将朝回带出来。世安却叫住了他,世安起身走到至安身旁,以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得到的声音说话。   “师兄,蓬莱岛有问题。”   至安回过头看他,眼睛里没有一丝的诧异。世安微微挑眉:“你知道了?”   至安轻轻点了点头道:“你拿回来的仙草有毒。”   世安吃了一惊:“怎么会有毒?那可是我亲眼看着迦翼老头从灵泉上的花圃里拔出来的!”   至安并没有任何奇怪的表情。   “那只能说明,蓬莱岛,已经被魔界控制了。”   世安抬起双手抱在胸前。“那我们还能走得掉吗?你现在又失了法力。”   至安低头想了想,才道:“我们三个,现在确实不好走。可是朝回的脸不能耽搁,得有一个人回去安云山取药。不如,我和朝回留下来,你回去吧。”   世安挑眉,伸手指了指至安和里间。“你们两个留下来?一个受了伤,一个法力尽失。你们流下来等死吗?!”   至安轻笑出声:“世安,我们不会有事的。迦翼现在还敢举行寿宴,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在故弄玄虚,一个是他根本不知道蓬莱岛魔界的事情。很可能是蓬莱岛的弟子们中间有魔界的奸细。所以,只要迦翼还在,我们就不会有危险。毕竟,魔界现在还不敢明目张胆的霸占蓬莱岛。”   世安看着至安自信满满的样子,他说的话也好像很有道理。可是,留他们两个在这里,自己真的是不放心啊。   “还是不行,我不放心。”   至安抬手拍了拍至安的肩膀,道:“没人知道我法力尽失。这里来回安云山最多也只要两天,两天,不会有什么事的。”   世安看着至安,半晌,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你们等我回来,一定小心行事。”   至安点了点头,世安身影一闪便不见了。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人。   两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求收藏   求收藏   为什么还是不涨收藏啊啊啊啊   收藏君都死了那么久了   为毛还是不复活啊   重生啊   求重生   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第二十九章   至安一直坐在朝回的床边等着她醒过来,毕竟,有了他的心血,她现在的身体除了脸还没复原之外,其他的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铺在至安脚下。时光如此静好。   “待我们回到安云山,我便开始教你法术。”至安淡淡的嗓音响起,流水一样清澈,还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床上的朝回,好似动了动手指。半晌,却还是没有醒来。因为她睁不开眼睛,只要她不动,不说话,没人知道她是睡着还是醒着。   也许,有时候醒来了,却宁愿自己还睡着。   至安看着朝回半晌,起身走到旁边的桌前。深蓝色的宽大袖子在桌子上挥过,随着袖袍如云一般飘过,一把七弦琴静静的躺在桌子上,扶桑木做的琴身,万年蚕丝的琴弦。整张七弦琴都透着凌然大气和淡淡的清香,越靠近,越有一种从心里舒畅的感觉。仿佛置身在生机勃勃的大自然,享受着源源不断的活力。雪白的万年蚕丝微微动着,发出低微的轻吟。   至安抬头看了看朝回,又低头动作优雅的慢慢做到凳子上。他本就是绝代的风华,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韵味。他轻轻抬手,修长的指尖轻轻勾起琴弦。铮——   声音清澈没有一丝杂质,浑厚又透着淡淡的沉稳和沧桑。   至安指尖灵活的翻动,琴声渐渐响起。   灵动如一条小溪,淡雅如一朵百合。又时而沧桑的像是一个老人在讲述一段久远的故事。   半个时辰过去,琴声恰然而止,然,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至安缓缓抬头,看向床上的朝回,又垂下眸子微微一笑。移开搁在琴弦上的手,宽大的袖袍拂过琴身上那两个刻字。一念。   “朝回,还不起来吗?”   至安起身走到床边站定,身子挡住了阳光,高大的影子笼罩着朝回的头。床上的朝回喉间轻轻的发出一声嗯。   至安抬脚坐在床沿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拉出她的手探了探温度,才放心的将她的手又放进被子。   “朝回,好一点了吗?”   朝回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至安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她是不是对他爱答不理的,自顾自的开口。   “世安回去安云山拿东西,我们在这里等他两天,两天后我带你回安云山可好?”   朝回将脸转向一边,声音里尽是冰冷。“不好。”   至安微微一笑:“为何?”   “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不会去安云山的。”   至安淡淡的伸手将朝回耳边的一缕发丝扶好。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我们是师徒。”   “不,我没有你这样的师父。”   “那就算不是师徒,也是朋友吧。”   “你!”朝回一瞬间语塞,她总觉得无论她找出什么样的理由,他都可以再有千万种借口。说得再多都没有用,她以前为什么不知道他竟也是脸皮如此之厚?   至安轻笑出声:“朝回,跟我回安云山吧。待我医好了你,你想走,我绝不再拦着。可好?”   朝回干脆不再出声,至安也不再说话。片刻后,他重新起身走到桌前,伸手拨了拨琴弦。   “朝回,这是我送你的七弦琴。扶桑木为身,万年蚕丝为弦。天下间,看遍三界,也只此一张。   我原来说过,要教你法术。要学法术,总该有个像样的法器才好。可是要法器也不能随便就选了,毕竟,法器是一旦选定就等于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了,这自然是要好的。所以,我便用万年扶桑木配这万年蚕丝,为你打造一张独一无二的琴。   就算你以后碌碌无为是个小仙,这张琴,也应该足够保护你了。我本来,是想要亲自教你的。可是,你不愿意留在安云山的话,我也没办法。这张琴,我本打算等几天,等你略有所成的时候再送你。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朝回,这张七弦琴,我自作主张的取了名字。叫做‘一念’,你要好好待它。”   至安右手轻抬,微微抚摸着光滑冰凉的琴弦。   一念,一念。一念成仙,一念成魔。全在一念之间,朝回,希望你能够想得明白。   床上的朝回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藏在被子里的手握得紧紧的。      这时,房门响起了敲门声。不多不少,很有规律的三声。   “至安上仙,家师邀请您去蓬莱阁正殿一叙,说是有东西给您。”门外的声音一响起,朝回瞬间绷直了身体。至安似是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朝回,然后淡淡的答了一声:“好,我随后便到。”   门外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远。至安回过头看床上的朝回,她额头上有明显的汗珠。   “怎么了?”   朝回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个声音,就是那晚杀她的那个人。   至安起身走开,不多会儿手里端着一杯茶回来。慢慢扶起朝回,将手里的茶杯放进她的手心。   “我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他说完,起身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朝回摸到了一张琴。全身光华柔润,触手就有一种舒畅无比的感觉,就好像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挥散。   至安将一念放进朝回床铺的里侧。   “朝回,我将这琴放在你手边。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只要拨动琴弦就好。”   朝回侧脸看着至安:“蓬莱岛是不是出事了?”   至安微微一笑:“没关系,有我在,我很快回来。”   他说完,起身离开。朝回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至安的袖子。至安转过身看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慢慢从她的手心抽出衣角。   “朝回,等我回来。我带你回安云山疗伤。”   清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朝回手心里他布料残余的温度也已经消散。她伸手摸索到床里侧的一念,触着光滑的琴身,一颗心无端端的便开始难过起来。   为什么?明知道他对她好不过是想要弥补末颜。可她,还是会感动会沉溺。   人的一生总有那么一些人,明明想要远离,拼了命的想要彻底放弃。可他却偏偏总是出现围绕在你身边,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让你的坚持破败。   就像朝回,明知道至安和世安都只是把她当成可以补偿末颜的机会,明知道他们不会真心的对她好。可她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一再沉沦。   她看不见,可她一直闻得到空气中属于至安的淡淡清香。他一直守着她,没有离开。   不能在这样下去,再呆下去,有什么意义?   朝回慢慢的撑起身子,下床。动作间,她的手碰到床里侧的一念。   琴,七弦琴。至安会送她七弦琴,是不是因为末颜用的也是七弦琴?他打算把她培养成第二个末颜吗?   不,她是朝回,她不要做谁的影子!   朝回站起身子,毫不犹豫的迈出脚步。一步一步慢慢的摸索着往前走,桌子,凳子,屏风,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此刻好像都成了她的障碍,走到哪里都要碰到,绊到。   又一次的摔倒,已经是半个时辰了。朝回甚至还没有走出这个房间的大门!她跌在地上,手指抓着冰凉的地面,指甲发出声音。心里越来越烦躁,她恨不得将这所有的一切都撕烂!   为什么,为什么连想要离开都不行!      “想要出去吗?想要远离那个讨厌的至安上仙吗?想要拥有力量吗?来吧,来把你的灵魂,卖给我......”   耳边又响起那个声音,那个当日在顷云殿里说至安不要她了的声音。朝回抬起头,侧着耳朵四处听,却仍旧找不到声源在哪里。   “你是谁?!”   “他们都把你当成别人的影子,他们根本不是真的疼爱你。朝回,来吧,到我这里来。”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你不敢想的另一面,我就住在你心里最阴暗的角落。我们是一个人,朝回,来吧,让我帮你......”   当人的视觉受阻的时候,听觉就变的格外的敏感。那个声音,说着朝回最恐惧的事情,提着对她最有诱惑的答案。   “不,我不需要你帮。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   “朝回,让我帮你。你连这个房间都出不去,让我帮你......”   朝回坐在地上慢慢低下头,心里是说不出的苍凉。   是啊,她连这个房间都出不去。她还说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来?!   “朝回,来吧,把你的灵魂卖给我。我就帮你,帮你成就你所有想要做的事情。”   朝回不说话,那个声音好像越来越大,就在脑海深处响起。像是一个漩涡,发出强大的吸引力。   “呵呵...呵呵呵......”朝回突然仰起脸大笑起来,满是疤痕的脸上莫名的从伤口里流出透明色的眼泪。   “我不需要人帮,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我不是谁的影子,我也不要做谁的替代品。谁说我出不去这个房间,谁说的!”她抬起头朝着四周大吼,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周身束起的城墙,是用自己的自尊和坚强做代价。   朝回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呵呵的笑着。声音苍凉悲伤又倔强。   慢慢的,她抬起手。按住自己因为受伤而血肉相连黏在一起的眼睑,用力的撕开。   伤口崩裂,红色的血肉慢慢流出鲜红的血液。眼前透出光明,她一点一点亲手撕开自己的伤口,只为能顾看到光明,能够证明自己不需要谁的怜悯!   被撕开的眼皮,露出血红色的眸子。映入眼帘的一切都蒙上血一样的红色,两只眼睛终于可以看见。朝回终于可以看见大门在哪里。   她呵呵的笑着,被强制撕开的眼睑和嘴唇都在流血。整张布满蓝色疤痕的脸诡异的染满鲜红,这是一张,几乎可以跟地狱冤魂可比的脸。   她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垂在身体两侧的指尖还在滴着血。在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血红色的珠子。   房门终于近在眼前,朝回伸手搭上门闩,用力拉开。瞬间,外面强烈的光线让她闭上了眼睛。   原来,太久看不见阳光,连眼睛也会受伤。   朝回站在房门外,一张脸上满是鲜血。   “妖怪啊!”   突然,旁边响起一个人的尖叫声。朝回转过脸去看他,那人吓得跌倒在地上又慌忙爬起来跑开。   朝回伸手慢慢敷上自己的脸,指腹上凹凸不平的触感让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慢慢走到前面的一个池子旁,弯腰看下去。   水面上,一张惨绝人寰面目全非的脸,还带着鲜血。血红的眸子,翻着肉的嘴唇。朝回不自觉的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笑了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人要大叫妖怪。原来,我真的是妖怪......不对,我是比妖怪还要丑还要恐怖的...妖怪。”   原来,她不只是被人遗弃的,被人拿来做替代品的废柴,还是一个又丑又恐怖的妖怪!   什么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当那层伪装被撕开之后,连她这张脸也丑的不像人样了。      这时,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出来,慢慢捂住了朝回的眼睛。淡淡的清香瞬间溢满周围的空气。   至安一手捂着朝回的眼睛,一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慢慢转过她的身子,将她拉进怀里。   “朝回,你不是妖怪。会好的,我会治好你的。”   朝回还在轻声的苍凉的笑着,眼泪控制不住的溢出眼角,带着血红色的血水,从至安的掌心滴落。   “我是妖怪,我本来就是妖怪。”   至安抚在朝回背上的手,轻轻拍着。   “朝回,你是什么,我知道。你的这张脸,我会医好。”   朝回安静的靠在至安肩头,她微眯的眼睛看着至安,还是带着淡淡的血红色。可他那张脸,依旧还是那么俊逸,那么绝世。如记忆里那般的风华绝代。   这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   什么不想要别人怜悯,什么自尊,什么坚强。都是假的,她只是不满自己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就在自己身边。   原来,她不顾疼痛撕开自己的眼睛。只是为了看到他......   原来,她给自己所有的借口都是假的。她只是想要看到他......      “你对末颜,也是这么好吗?”   至安拍着朝回的背的手,顿了顿。半晌,才淡淡的开口。   “朝回,末颜是我的徒弟,所以,我对她好是应该的。”   朝回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他说,他对末颜好是应该的。那么他对自己呢?她想,她不需要答案。   朝回毫不犹豫的推开至安,从他微凉的泛着清香的怀抱离开。看着他站在满是红色的世界里,朝回朝着他勾了勾嘴角。那张面目全非流着鲜血的脸,那么诡异。   “我不是你徒弟,所以,你不用对我好。我们没有关系,从今往后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至安上仙,再见!”朝回转身,带着一张伤痕累累的脸,转身背对着至安一步一步迈开。   至安站在她身后,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一步一步跟上朝回。他只听到她淡淡的声音说。   “再也不见!”   可是,朝回。我就在你身后,只要你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死了   收藏君真的死了   收藏君真的彻底的死了      难道真的要我弄出掐点   才可以张收吗?   啊啊啊啊啊?   收藏你活过来啊   我求你活过来啊   你倒是给我活过来啊啊啊啊 ☆、第三十章   太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老长,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中间隔着三步的距离。却仿佛横亘着沧海的宽阔,他们像两只蝴蝶,怎么都飞不过。   她不愿意回头,而他不愿意往前走。   朝回看着满眼的红色的世界,一步一步漫无目的的沿着路走。却走不出那满眼的红色,甩不脱身后那一个人影。   终于,她在又一个转弯处停下脚步。这里,是那天寿宴的琼花园。一团一团雪白的琼花盛开在枝头,繁花似锦。   朝回一身红衣,站在雪白的琼花树下,衣裙被风吹起。   她没有回头的说:“你跟着我干什么。”声音里刻意的冷漠和疏离那么明显。   至安一身深蓝的衣裳,双手负在身后。修长挺拔的身形长身玉立,他看着三步之外那一抹红色的背影。微微一叹。   他笑着说道:“你的脸再怎么说也是因为我的原因受的伤,我有责任。”   朝回侧头,半边狰狞的脸被鬓边的乱发掩住,声音依旧冰冷。   她说:“我不需要你负责。”   至安微微一笑,刹那芳华。   就在此时,蓬莱岛的地面突然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地面开始倾斜颤抖,整个蓬莱岛就像一块泡沫在碎裂。   至安伸手扶住身旁的琼花树。而朝回,却来不及抓住一个可以救命的东西。   房屋墙壁亭台楼阁,都开始倾倒。地面整个都在碎裂下陷,就好像整座岛开始塌陷。而朝回旁边不远处的地面,竟是裂开了一个口子,还有越来越宽的趋势。眼看着,朝回就要掉进地缝里去。   至安眼疾手快毫不犹豫的松开了抓着琼花树的手,身体坠落,经过朝回的时候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他浑身的清香又瞬间将她包围,朝回伸手推他。   “我不需要你救。”她倔强的说。   至安没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黑洞洞的自地面裂开的缝隙,不知道底下是什么,也不知道有多深。这样一直坠落下去,恐怕会掉到蓬莱岛的地底下去。   至安和朝回从地面裂开的缝隙里一直往下落,他始终抱着她没有松手。随着身体不断的下落,头上那条缝里透出来的天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只剩下一条白色的线。   从下面开始盘旋而上刮起飓风,至安拉着朝回的手虽然用力的握紧,却还是被风拉开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临危不惧。   风声很大,至安开口说话的声音被风淹没,朝回却还是听懂了。   他说:“别放手。”   朝回的双手都被至安拉住,两个人就这样随着旋转的飓风在空中打着旋下落。越往下,风里越强,撕扯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的力度就越大。   朝回的手,一直紧紧的被至安握住。她抬头看他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表情,心底无端端的没有一丝害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洞洞的地缝里已经看不见天空那一丝白线了。   突然,砰的一声,至安和朝回一前一后落到地上,发出闷闷的声音。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模模糊糊的听到有流水的声音。   然后,朝回便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她的手依旧被人握住。那是一双微凉的并不温暖的手,此刻却在黑暗中让她没有了恐惧。   至安就坐在朝回身边,感觉到她的手动了动。他淡淡的出声,平静清冷的声音一丝未变。   “你醒了?”   朝回直起身子嗯了一声。   至安拉着她的手站起来,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只有手心里那一抹真实的触感可以依靠。   “朝回,现在我们应该是在蓬莱岛的岛下面。蓬莱岛是由一根柱子支撑着的,如今看来,是这根柱子出了些问题。”   朝回循着声音望去,虽然看不见至安的脸,她却能感觉得到他,就能安心。   有时候,黑暗并不是只能让人害怕,它还可以给你一层保护色,让你肆无忌惮的宣泄心里的秘密。   朝回却突然想起来,略带这些疑问的说道。   “刚刚那种情况,你为什么不撑结界。”   至安淡淡一笑,声音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说:“哦,我可能有一个月的时间,法力受限。”   “这么说,你就是要做一个月的废柴了?”朝回言辞十分刻薄,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至安却全不在意。“可以这么说吧。”   朝回深呼吸,然后对于至安说话清淡平常的语气,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仙界的人都是厚脸皮的。   她想了想,又问道:“蓬莱岛的地底下,有什么?”   至安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回答朝回的问题。就在朝回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或者昏倒了要么就是不会回答了的时候。   至安淡淡的开口道:“这里也没什么,就是住着一个老小孩。”   朝回又问:“这里很危险吗?”   至安呵呵一笑,淡淡的笑声如珠玉一般。   “这里不会有危险的,只不过也要随时小心丢了性命。”   轰隆隆,朝回顿时觉得头顶有雷声响起。   这还叫没有危险?   朝回不自觉的手开始用力来宣泄自己的心情,眼睛盯着至安的方向,尽管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可她还是用眼神在一百次一千次的杀死至安。   半晌过后,至安低沉的嗓音响起。   “朝回,不要掐了,我很疼。流点血不要紧,弄的血腥味引来了什么就不好了。”   朝回这才后知后觉的松开手,掌心里已经是一片温热的湿黏。   真的掐的流血了?可是听他的声音一点也不痛苦啊。   朝回将另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自己的手心,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血腥味散发着至安独有的清香。   原来,真的掐出血了。可是,他刚刚说血腥味会怎么?   “你刚刚说血腥味会怎么样?”   至安慢条斯理的又回答了一遍。“血腥味,当然对于那些常年生活在不见天日地方里的小鬼,具有很强大的吸引力。”   朝回有些愣愣的转不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说,血腥味会引来小鬼?”   至安点了点头,毫无防备的又丢出一阵天雷。   “尤其是,神仙的血。”   朝回整个人呆愣的三秒,要知道,她身旁的这个,可是仙界的上仙啊,现在还是一个法力受限任人宰割的上仙啊。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他死了不要紧,自己也会死的啊。   想到这里,朝回便拉着至安拔腿就开始往前跑。   “你为什么不早说!”   至安跟在后面声音还是淡淡的。   “你又没问我,而且,我看你掐的很开心。”   朝回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从见识过至安上仙追着她要收她做徒弟的厚脸皮,对于他现在的这种行为。朝回已经告诉自己,没什么了。就算至安上仙笑着说天塌了,也没什么了。真的没什么。      朝回拉着至安一直跑,跑了很久。直到她跑不动了,停下来一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而至安还走过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她才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   “你说的那种...小鬼...是什么样的?”   至安轻声的回答,就在她的耳边,淡淡的温热的气息撒在朝回的耳畔。朝回突然觉得脖颈一阵酥麻,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只小猫在被人抚摸着打呼噜。   “我说了是小鬼,自然是肉眼看不见的鬼。”至安一边回答着朝回的话,一边还在用手帮她轻拍着后背。   朝回还是喘着气,说话有些不连贯。   “那我们...逃出来了吗?”   至安呵呵一笑,好像这个问题十分有趣。   “朝回,鬼是用飞的,你是用跑的,你说是飞的快,还是跑得快。”   朝回瞬间被噎住了,被空气噎住了。她直起身子转过去面对至安,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周围,现在,已经被众鬼包围了?”   至安微微一笑道:“是的。”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拉着他拼命的跑,明明他们跑的一样的路程一样的速度。怎么就她一个人累的跟头驴似的?至安却脸不红连气都不喘?!跑了半天也就算了,现在还告诉她跑了那么远都白跑了!   可现在的朝回,也顾不了那么多。因为,至安说他们已经被鬼包围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至安拉着朝回的手慢慢向着旁边走,摸索到墙壁的时候。他拉着她慢慢坐到地上。他的手,从一开始到现在,一刻都没有松开过。   “现在,我们就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朝回顺着墙壁坐下,右侧传来的淡淡的清香,呼吸慢慢平复。   “我们坐在这里,怎么对付那些小鬼?”   至安轻声一笑,转过头看着朝回的方向。却突然的,嘴唇擦过一层柔软。他有一瞬间的愣住,随即却还是淡淡的说道:“那些小鬼没有实体,只要不被他们上身。不用怕的。”   朝回还呆愣在至安的唇擦过她额头的那一秒,那个感觉有些凉,却温润又柔软。听到至安的话,朝回也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便没有在说话。   半晌,两个人却同时开口。   “你...”   “你...”   然后又是沉默。   “你先说...”   “你先说...”   还是同时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朝回在自己跳的极快的心跳声中听到至安的话。   他说:“你要说什么?”   朝回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   她说:“我们可以出的去吗?”   至安的回答是:“不知道。”   朝回又问:“那以前有人掉进来过吗?”   至安说:“不知道。”   朝回再问:“现在的蓬莱岛怎么样了?”   至安还是说:“不知道。”   朝回不再说话了,逼着自己深呼吸。半晌才语气很‘平静’的开口。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表情。   “那你知道什么?”   至安呵呵一笑,朝着朝回的方向看去。明明是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他却仿佛看到了她那双明明很小却十分晶亮的眸子。   “我知道,我们不会死。”   朝回来了兴致,动了动靠着墙壁的身子,伸过双手抓住至安的胳膊。若是至安能够看见,朝回的眼睛一定是闪着光的。   “那你知道出去的路?”她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希望。   至安又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朝回垮下了肩膀,终于决定。不在主动问问题了。至安上仙告诉我们,一般问问题的,都只有一个回答。就是‘不知道’。      世界安静下来,只听得到两个心跳声。扑通扑通的,却响着同一个节奏。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手心交握处的那一抹温度,给对方最真实的安全感。就算天塌下来,都会紧抓着不会散。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朝回靠着墙壁快要睡着了。却朦朦胧胧的听到至安淡淡的声音。   他说:“朝回,若是能够活着出去。你便做我的徒弟吧。”   朝回迷迷糊糊的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字。“不。”   至安呵呵一笑,笑声却不如原先的清淡洒脱,透着淡淡的无奈。   “朝回,无论你是不是我徒弟。我都会保护你。”      而在黑暗里,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在至安的另一只手边。却匍匐着一群绿眼睛的小鬼,盯着他被朝回掐伤的手的伤口,待那些泛着清香的血液一点一点流出来。他们举着明晃晃泛着红光的镰刀,争先恐后的去抢。   又一滴血落下,至安侧过头看着那一群小鬼。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要吵,她睡着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说着话。一滴一滴鲜血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有规律的响起,整条走廊都开始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越来越多的小鬼聚集在这里,一个个眨着绿色的眼睛扛着红色的镰刀争先恐后的抢着至安的血。   而至安只是仰起脸头靠着背后的墙壁,握着朝回的手,再没有任何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这几天实在是忙的我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字数在这几天可能会有些不足   但我会努力   因为这几天真的很忙   思路啊剧情啊神马的都像收藏君一样在我脑袋里死掉了   可我还是会像挤海绵一样把它挤出来的   菇凉们给点动力好不好      卖萌打滚求收藏啊   人家的玻璃心真的碎光光了 ☆、第三十一章   朝回有了至安那一滴心血,自是有了至安十分之一的修为。所以,她会睡觉,是因为需要调节接受那滴心血带来的修为。而至安,法力受限,能做的也只有为她争取时间。   好像过了很久。黑暗中,朝回的身体渐渐闪出荧光。像是在她身体里随着血液游走,微蓝色的灵力顺着血脉一直汇聚到眉心,凝成一个亮亮的小点。她周身的气息也好像开始变化,至安只是一个手紧紧的握着朝回的手,看着她慢慢接受那滴心血带来的修为。   半晌,他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朝回,现在你想跟我没有关系。都不可能了。”他说话的声音里,好像有开心也有无奈。就像是他不知道,给她这滴心血让她和自己血脉相连,究竟是对还是错。   很多事情,也许做了会后悔。但是不做就一定会后悔。命运永远都是算不透的,那么,何不尽人事听天命呢。   朝回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重,原本汇聚在治安身边抢仙血的小鬼开始躁动不安起来。甚至有些惧怕的后退。   随着朝回身上微蓝的光芒越来越强,在她周身形成哪一个圆形的范围里,所有的小鬼全部逃开。   至安微微笑着抬起右手,那个被朝回掐伤的伤口也已经快要愈合了。      朝回慢慢睁开眼睛,晶亮的眸子里仿佛闪着微光。她有些不明所以的侧脸看至安,至安只是微微一笑。   “我好像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一种从里到外的舒畅感。”她看着他说,声音里有些稀奇和疑问。   至安够了勾嘴角,伸手抚了抚朝回的头发,声音依旧温润清和。   “你现在已经有四千年的修为了,可以保护一下我了。”   朝回挑了挑眉有些不可置信的说:“四千年的修为?为什么?”   至安放下手,别开眼,嘴角那抹微笑依旧不变。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你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什么奇遇吧。”   朝回愣愣的呆了几秒钟,才发现,她竟是可以看见黑暗里的至安了。可是,至安身后那一群闪着绿眼睛扛着红镰刀的是什么?   朝回伸手,指着至安的身后,侧脸看他。   “那些是什么?”   至安回头,然后转过身轻描淡写的说道:“没什么,就是些想要喝血的小鬼。”   朝回也像模像样的学着他的样子淡定的说:“哦,就是些想要喝血的小鬼。”   朝回动了动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至安还是拉着她的手,稍一用力,就把她又拉着坐了下去。   他微微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别站起来,那群会飞的小鬼很讨厌比他们高的人。”   朝回吸了吸鼻子,轻哼一声,声音里尽是不满还有些鄙视。   “还有这样的?这算什么?要是有棵大树长在这里,他们也会把它砍掉?”   至安淡淡的答了一个字“是。”   朝回靠着墙壁放松了身子,侧着头看着那些飘在五步之外的绿眼小鬼。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着等死?”   至安摇了摇头,说:“不会,他们没什么耐性。一刻钟之内不进攻,就会撤退。”   朝回哦了一声。“那他们要是进攻了会怎样?”   至安侧过脸来,看着朝回微微一笑。   “也不会怎样,一般这群小鬼怒了的时候,就会身形暴涨。”他抬头看了看隧道的顶上,朝回也跟着望去。这原本就是一个走廊一样的路,没有多宽,所以,顶上也不是很高,大概也就三四个人那么高吧。   然后,朝回听到至安说:“他们身形暴涨的时候,大概会有这整个长廊这么大吧。”   朝回打了个寒颤,眼睛瞄着这走廊的面积。想象着那群绿眼小鬼变大的身形,确实有点恐怖的样子。   “那现在,我们只能坐着等吗?”   至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握着朝回的手又紧了紧。朝回也靠着墙壁不再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五步之外的那一群小鬼,开始有些不耐烦的躁动起来。有几个甚至胆大的飘了过来,朝回猛然睁眼,他们又被吓了回去。   几次三番过后,那群小鬼转过身扎成一堆似乎在商量着什么。然后,朝回便看到他们一窝蜂的走了。   朝回淡淡的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子。至安也睁开眼看着那群小鬼走开后,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腿站了起来。他被朝回掐伤的右手,因为流了些血,现在不太灵活。他低头看了看手心,将手不动声色的背到了身后。   至安抬眼看了看那群小鬼走的方向,回头看了看朝回,拉着她沿着长廊顺着小鬼离开的地方走了过去。   朝回有些不解:“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走?”   至安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跟着他们可能找到一些出去的线索。”   朝回不再说话,跟着至安一步一步走着。这条长廊好像没有尽头一样,拐过一个又一个弯,周围的墙壁好像都是相同的。   “还要走多久?”   至安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转过身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微微凑过来低声说道:“前面拐过,应该就是他们的聚集地了。”   朝回拉着至安慢慢蹲下来靠着墙壁。   “那我们怎么办?”   至安微微一笑道:“等。”   “等什么啊?”   “等他们离开,我们才能进去。”   “为什么?”   “我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有一个小鬼王。”   朝回撇了撇嘴:“那样等到什么时候啊。”   至安呵呵一笑:“不知道。”      朝回靠着墙壁,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至安没有再说话,朝回也很安静。时间却好像过得很慢,但手心里那抹温度却依旧真实。   朝回突然间就想知道,至安的这双手,末颜握过吗?她很想问,这是不是他第一次牵别人的手。可她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是不是第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有了答案也没有意义。至安的身上已经被人贴上了末颜的标签。   她还记得世安曾经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抢了末颜的东西,她记得他说话的语气。那样的厌恶和痛恨,跟第一次见面时他送她白兰花的时候,判若两人。   也许,是那个时候世安不知道至安会对自己好的超过了末颜。他们都只当她是末颜的遗物一样对待,她能够活下来,都是靠着末颜。   而现在,世安会痛恨的指责她。也不过是因为他看不得至安对自己好的超过了末颜。他在为末颜不值,不如说是,他一直喜欢末颜,喜欢他的师侄!   想到这里,朝回勾了勾唇角。   抢别人的东西?她不会,她也不屑去抢。更何况,她并没有抢。      这时,转角的小鬼窝里。开始传出微微的声音,朝回趴在墙角伸出头去看。   那是一个很宽大的石室,石室地上跪着一地的绿眼小鬼。面向着一个石头做的很高大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比正常小鬼要大一倍的小鬼王。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朝回缩回身子,猝不及防的撞上一双柔软的唇。微凉的温度泛着淡淡的清香,至安放大的脸就近在眼前。朝回甚至能够看得清楚他的睫毛一根一根的,他的眼睛是墨黑色的那种,瞳仁的外圈有一圈深褐色。看起来就像是一汪湖泊。他精致而温润的眉眼,任何时候都带着笑。      周围的温度好像在升高,两个人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至安清楚的看见朝回眼睛里倒影着自己的样子,唇上传来的柔软的触感让他心里不知道泛起的是什么滋味。   时光好像就此定格,若是将此时永恒。是不是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的事情?那些来不及阻止的伤害和死亡,是不是就会停止。   然而,岁月的长河终究流过了这一片斑驳。最后,还是至安先离开。侧过脸靠着墙壁坐着不看朝回,也不说话。   朝回看着他的反应,半晌,才伸手嫌脏似的擦了擦唇。心里的失落和突如起来的疼痛,让她无措。   也许,他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至安上仙。就算此刻他握着她的手一刻都没有放开,他也还是站在她永远触摸不到的地方。   两个人,谁都不再说话。可是,却想着同一个画面,同一种感觉。   好久之后,至安才淡淡的开口,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他说话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万年不变的腔调,连那声音里的一丝笑意和温润都一成不变。   朝回顿了顿还是故作镇定的说:“他们都跪在地上,椅子上坐着小鬼王。”   至安不再说话,周围又陷入寂静。   好久之后,朝回靠着墙壁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   她拉了拉至安的手,轻声的开口说:“你这样牵过末颜吗?”   至安不明所以的侧过脸来看朝回,朝回的脸上还是还是布满着蓝色的疤痕,耳边几缕发丝遮掩在侧脸。好一会儿,他才说。   “没有。”   朝回轻轻的哼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说不出的嘲讽还是苍凉。   “那么,我又抢了别人的东西了。”   至安转过头不在看朝回,只是低下头淡淡的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他没有看错,她布满疤痕的脸在听到他说没有两个字的时候,微微的动了动。他不以为那是生气,他知道朝回这孩子就是倔强的口是心非。   以前在她并不知道他不是她师父的时候,她整天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不敢看他。那时的她跟现在的她相比。也许,现在的她更自由更自我。尽管,她把逞强当成坚强拒绝所有人的接近。      拐角的石室里,突然传出更大的声音。好像是都在议论着什么,朝回又爬到墙角伸出头去看。   却突然被面前近在咫尺的一窝举着红镰刀表情恶狠狠的绿眼小鬼吓了一跳!   他们,竟然已经发现了朝回和至安。   朝回二话不说的拉起至安就跑,至安被迫跟着跑。只能叹出一口气。   “朝回,你要是不跑。他们是不会攻击的。”   可是现在身后一群小鬼跟着他们跑,而且距离越来越近。两条腿是跑不过那群会飞的小鬼的。   朝回拉着至安拐了弯,至安想了想说道:“朝回,用隐身术。”   “可是我不会啊。”   “我教你口诀,跟着我念,一定要集中精神。”   朝回在心里苦笑了一把,她这么着急拼命的跑,怎么集中精神?那边,至安已经开始念咒语。朝回努力的告诉自己要集中精神,要全神贯注的跟着念。   一次,两次。还是不行。   至安跟在朝回身后看着她念完咒语,根本就没有用。朝回的心里越发烦躁起来。   “我使不出来,我根本不会啊。”   至安还是那样轻描淡写的声音说着:“慢慢来,不要急。”就好像他们不是在逃命,是在饭后散步一样。   可是他越是这样说,朝回越是着急。后面的小鬼已经马上就要追上他们了,前面的路也已经到了尽头。   死胡同。   朝回停下不得不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前面那一群绿眼睛挥舞着镰刀的小鬼,至安侧过脸来握着朝回的手紧了紧。朝回转过脸看他,至安微微一笑。   “再试一次吧,不然真的要死了。”   朝回闭上眼睛,松开了至安的手。双手伸到胸前,结印。   一阵微蓝的光芒后,原地已经不见了朝回和至安。   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竟是站在先前的小鬼王面前。偌大的石室里,比刚才多几倍的绿眼小鬼举着红镰刀围着他们。   至安看着朝回哭笑不得。   “我教你的是隐身术,原来你还可以用它扩展出空间变幻么。”   朝回还来不及开口,她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朝回最后瞥见的,是小鬼王阴测测的笑。然后便直直的坠落了下去,至安眼疾手快的伸手抓住朝回的胳膊。他半个身子都趴在大坑的边缘,身后的头发也滑下来垂在脸侧。依旧是温润的眉眼,万年不变的微笑。   朝回被至安抓着一只手悬空着,她仰脸看着他的笑,轻笑着开口,声音里有些说不出是困惑还是讽刺的意思。   “你为什么任何时候都在笑?”   至安抓着朝回的手一刻也没有放松,还是微微一笑。   他说:“因为我只会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朝回悬空的脚下,是一片漆黑的虚空。肉眼都可以看到的空间不断扭曲当中,也许,掉进去之后,一辈子都出不来。若是遇到什么,被虚空扭曲的力量绞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至安半个身子都趴在边缘,一手抓着朝回的胳膊。边缘的碎石不时有断裂的掉下去,从朝回身旁经过掉进黑洞洞的虚空,然后不见。   朝回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仰望着那个抓着她的手,在这个被人包围的危险时刻,还在淡笑着的男子。那样绝世的风华,淡薄的眉眼,在黑暗中一直抓着她不放的手。   此刻,她可以承认吗?   她其实在这十年里,已经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到底是喜欢他那一张脸,还是他万年不变的淡笑,亦或是他送她一念时的温柔?还是他宁静悠远包容万物的琴声?又或许是他在这蓬莱岛地底下一直不曾放弃她的坚持?      也许,喜欢一个人,真的不需要理由。就像你心甘情愿为一个人死,为一个人粉身碎骨浑不怕,一样的不需要理由。只需要一个念想,一种值得的心情。      这边,石椅上的小鬼王已经站了起来。比绿眼小鬼大一倍的身材,整个就是一身黑皮的青蛙。不过是一双红色的眸子,手里没拿镰刀的区别。   他的个头该是成人的三分之二,一双手长长的指甲微微动着。一步一步从石椅上下来,慢慢走到至安身后。   不知道朝回是不是看错了,小鬼王那张狰狞的脸上,居然是笑了笑?!   小鬼王在至安身后站定,双臂展了展,旁边那群绿眼小鬼立刻就搬来了凳子。小鬼王慢慢坐下,朝回看着他那个姿势,总觉得他是在故作优雅,实际上是比猪还难看。   “至安上仙,我们又见面了。”那声音,有些低沉。不同于至安的清冷,这声音里带着些许沧桑。甚至可以听得出故事和长久的压抑。   朝回略略一惊,红色的眸子看向坐在至安身后椅子上的小鬼王。   “你这只妖怪也会说话?”   小鬼王那双红色眸子,似是挑了挑眉。然后朝回竟是看到他勾了勾唇角,小鬼王一身黑皮就开始散发出黑色的光。朝回别过脸,再次转过头去看小鬼王的时候。那个像青蛙一样的怪物,竟是已经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他一身黑衣,一头绿色的长发直拖到地上。两手胳膊肘支在椅子扶手上在眼前交握,一张脸邪魅俊逸,右边的额头上好像还有一副黑色的刺青。整个人就像一株长期生长在阴暗环境里的罂粟花,邪魅有毒。   看到朝回在看自己,小鬼王阴测测的笑了笑,冲着朝回挑了挑眉。颇有些东施效颦故作风情的味道。   “怎么?本王可是让姑娘一见倾心了?”   朝回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恶的别开脸再也不看小鬼王一眼。那边的小鬼王倒是仰头笑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畅快。   这时,至安的声音响起,还是淡淡的,如流水一样划过心头。他桃花色的薄唇微动,拉着朝回的手不动一丝。   “能先把虚空之门关上吗?”   小鬼王转过脸来,目光落在至安半趴在地上的深蓝色后背。嘴角斜斜的勾起,交握在眼前的手指挪开一边。表情就像是再看一场戏,很有趣的一场戏。   “那可不行,谁不知道至安上仙法力无边。没了钳制,你跑了,我可怎么办呢?”小鬼王垂眸抠着自己黑色的指甲,胸有成竹的表情在朝回看来真的是十分可恶。   至安却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救朝回。他法力受限的事情,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可是在这样下去,就一定藏不住了。到时候,不管是他还是朝回,想要活命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至安看着朝回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他还没帮她治好,在怎么样,都要把她送出去。   “小鬼王,我把你压在这里一万年。你在这里呆的,看起来还不错。”   至安一边用力拉着朝回,一边想着如何说服小鬼王。眼看着朝回的胳膊一点一点滑脱,再不快点,他可能就抓不住她了。   这边的小鬼王,慢条斯理的放下手,身子微微前倾。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从椅子上站起身子走到至安身旁,蹲下。一头绿色的长发拖在身后。   他看着至安抓着朝回的手,呼了一口气。说道:“啧啧...你抓她抓的这么紧,她怎么掉下去?”   至安微微一笑,说道:“我为什么要让她掉下去?”   小鬼王的表情好似有些诧异,一双红色的眸子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片刻后,才阴测测的说道:“她不掉下去,我怎么玩?”   他看着悬空着的朝回,那张满是疤痕的脸,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露出十分惋惜的表情。顿了顿又说道:“她长得这么丑,你还抓着她不放?那你为什么亲手把你徒弟推上了诛仙台?”他说完,站起了身子。随意的晃了晃手臂,样子十分悠闲。   朝回气哄哄的开口反驳小鬼王说她丑的话:“说我丑?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可这边的小鬼王却没有理会朝回,抬脚砰的一声狠狠踩上了至安的背。朝回甚至能够听到骨骼摩擦的声音,可是至安的表情却连皱眉都没有的万年不变的淡笑,就像一张面具一样,挂在他脸上。朝回突然很想上去撕烂了那张该死的笑脸。   “拿开你的猪脚!”朝回看着小鬼王踩在至安背上的脚,生气的大叫。   至安抓着朝回的手不受控制的滑了滑,朝回的身子往下坠了坠。至安赶忙身子又前倾一些抓紧了朝回的手。   而小鬼王听到朝回的话,只是淡淡的转过头看着她邪魅一笑。一头及地的绿色如海藻一样的长发披在身后,此时因为他的动作,微微落在耳畔,一张脸半遮半掩,红色的眸子闪着魅惑人心的光。   “怎么?心疼他?你还不如心疼心疼我呢。说不定,我还可以放你一马。对不对?”他说着,还朝着朝回眨了眨眼睛。   朝回眯着眼睛咬牙看着小鬼王哪只脚,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要是再不拿开,除非我今天死了。不然,我绝对会把你哪只脚剁下来喂狗!”朝回恶狠狠的声音,满是疤痕的脸,看起来却也让人有几分恐惧。胸膛因为生气而剧烈的起伏,小鬼王身后的那群绿眼小鬼,有的甚至打了个寒颤。   小鬼王还没接话,至安倒是先开了口。   “朝回,不要对小鬼王无礼。”他说话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责怪。却还是听得出一丝慎重,他是在告诉朝回,说话要小心,不要激怒了小鬼王。   朝回张了张嘴,冷哼一声,生气的别过头。   小鬼王听完至安的话,呵呵一笑。慢慢弯下腰来,一张脸凑到了至安的耳畔,微微闭着的眼睛,表情十分陶醉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嗅一朵散发着芬芳的花儿。   “仙界的至安上仙,就是识时务。说实话吧,我很喜欢你。你若是肯废了仙身留在这蓬莱岛下陪我,我就放了那个丑丫头。怎么样?”   “你做梦!”小鬼王的语气极其轻佻,朝回想也没想就大吼出声,至安和小鬼王都有些诧异的看她。她气鼓鼓的表情,胸口不断起伏,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是极其愤怒小鬼王的要求。   至安还没说话,小鬼王就笑了起来,表情有些猥琐,一双眼睛斜着眸子暧昧的在朝回和至安之间徘徊了几次。   “难道,你们两个有关系?”他的声音有些冷,却将暧昧溢满。看着朝回的眼神有些危险。   “没有。”   “有!”   两个人,同声回答的两个答案。至安看向朝回,古潭的眸子里一丝涟漪也无,却深了几许颜色。   朝回看也没看至安,仰脸对着小鬼王就说道:“我们就是有关系,你待如何?!”   至安微微有些皱眉的看着朝回,她不是不承认他们之间有关系吗?   小鬼王踩在至安背上的脚有用力踩了踩,脚底还不断的前后动着。他慢慢弯下腰,将手肘撑在曲起的膝盖上,绿色的长发流泻下了肩头。   “我不如何,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朝回冷哼一声别开头说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鬼王勾了勾唇角,随意的挥了挥手。伸手将流泻下来的长发撩回身后,才说道:“你若是他的双修伴侣,我便杀之。你若是他的徒弟,我便囚之。你若是他的别的什么,就全都毁之。”   朝回轻蔑的笑了笑。“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无论什么都要死?”   “不,你还可以被我囚禁。”小鬼王扬手指了指朝回脚下扭曲的虚空,说道:“就在那里,你可以在里面过完余生。”   至安此时,却轻笑出声,淡淡的开口说道:“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透露着丝丝笑意,跟以前没有任何变化。可朝回却在那一句话之后,转过头看他,至安还是淡笑着,一双古潭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表情。可她的心,却是那么那么的痛。   她一直说他和她没有关系,可那句没有关系真的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痛?   小鬼王弯下腰,靠近至安的脸。伸出舌头舔了舔至安的耳垂:“那你干嘛死抓着她不放?”   至安微微侧过头躲开,淡淡的说道:“我不能让她死,她身上好歹有我一滴心血,她死了我也不好受。”   小鬼王直起身子,哦了一声。一手摸着下巴望着上方的屋顶,好一会儿才低下头看着朝回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宝贝,把她投进炉子里炼上个四十九天,把你的心血炼出来就好了。”   至安没有说话,只是古井无波的眸子看着朝回,一眨不眨。   小鬼王又说道:“你这是愿意留下来了吗?”   至安还是没说话,而朝回,却转过脸来,布满疤痕的脸微微一笑。不知道为何却有些悲伤的味道,她看着治安说道:“我不会欠任何人东西,也不用你救!”   面对着朝回突如其来的话,小鬼王有些摸不着头脑。而至安却微微暗了暗眸子。      他一直在用心和朝回说话,朝回有了他一滴心血,自是可以与他有一丝心意相通。   他想,自己留下来应该可以说服小鬼王放了她。然后她在去找世安来救他,可她却不同意。   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们两个谁都没机会活命。      而就在此时,朝回竟是松开了握着至安的手。在至安瞪大了的眸子里,朝回一身红衣带着满脸的疤痕朝着脚下黑洞洞的虚空里,坠落下去。   治安眼中朝回的影像越来越小,他的手还保持着抓着她胳膊的姿势。可朝回,却已经向着虚空跌了进去。   至安只来得及叫她的名字。——朝回。      刚刚至安对她说:“我留下来,我会说服小鬼王放你走。你回去找世安再回来救我就是。”   而她什么也没说,只说了一个字。“不。”      朝回慢慢的跌落,耳旁的风声呼呼的吹过。她甚至感觉到背后的虚空扭曲的力量开始牵动她的身体。   至安想要用他自己换她离开,他现在没有修为一个任人宰割的上仙,在这小鬼窝里能做什么?明摆着是送到别人嘴边的肥肉。   她不喜欢欠人东西,尤其是人情这种东西。她也不屑他拿自己来救她,不能活命,那就让她自己选择死的方式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下落,不停的下落。身体急速失重的感觉让朝回慢慢闭上眼睛,等待着跌进黑洞洞的虚空里。也许是被扭曲的力量撕裂也说不定。   猛然间,身体却突然不动了,坠落停止。她睁开眼侧过头朝背后看去,扭曲的虚空之门就在她背后不远。而她,却被一群绿眼小鬼拽着衣服往上面飞去。   朝回被拽上地面砰的一声丢在地上,至安走过来,扶起她问道:“你还好吗?”   朝回点点头,再看原来站在坑边的小鬼王,此时已经坐回了原来的大石椅上。   朝回看向至安,不明所以。   “他不是说,要我死吗?”   至安微微一笑,扶着朝回站起来。他的笑总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动作间,他滑到身前的一缕发丝抚过朝回的脸颊。那是像流水一样的柔滑。   “他开玩笑的,你记得我跟你说过,这蓬莱岛下住着一个老小孩吗?就是他。”   朝回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看了看坐在石椅上的小鬼王,又转过来看至安。   “究竟怎么回事?”   至安伸手摸了摸朝回的头发,他微凉的掌心在她的头上轻抚。   “这个小鬼王,是介于仙魔之间的人物。一万年前因为在下界不安分,玉帝又因为某些原因始终不杀他,于是我便推荐给玉帝将他压在蓬莱岛底下。他的性情极其古怪,喜欢玩。所以才有刚刚的那一切。”   朝回越听越觉得被耍了,她一把甩开至安的手,背过身子,有些生气的说道。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至安哭笑不得。   “我虽是认识他,可他因为一万年前的事情一直在记恨我。再者说,他性情古怪,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让他不为难我们。所以,起初我是想偷偷过来查看一下,不料还是被他发现了。我不告诉你,是因为那个老小孩最喜欢的就是看戏。”   “那你到最后居然说你留下来,换我走是什么意思?”   至安轻笑出声,转过身走开一步。才背对着朝回说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会放开我的手跳下去。”   朝回冷哼一声转过身来看着至安的背影。“你就那么肯定?那么了解我?”   至安蓝色的背影,好像莫名的微微一颤。墨黑的发丝垂在身后,负着双手站在那里。仿佛他转身的那一刻,又回到他一个人的画里。那个他自己的世界,他将自己锁进画里,自己不出来,别人进不去。   好一会儿,朝回才听到他说:“我不了解你,我只是知道而已。”      而朝回,就站在他身后。突然间就像是看着满世界永远看不透的迷雾,那样的猜不透、摸不着。   为什么?他明明就在自己眼前。他明明刚刚还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开,就算是她快要坠落进虚空里,他还是冒着一起掉进去的危险不放开她。   可这一刻,他一个转身,就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至安上仙。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是他骨子里生长出来的吗?!   朝回不自觉的,一步一步朝着至安的背影走过去。每走一步,明明就在一点一点接近。可至安那个深蓝色的背影,还是那么遥远。      朝回终于走到他身后,慢慢伸出手想要出触碰他的衣袖。想要告诉自己,他并没有离自己有多远,看吧,她还是可以抓得到他的,对不对?   可就在她的手碰到他衣袖的那一刻,他已经朝前又走了一步。朝回看着那抹深蓝色的衣角从手心里滑脱,无端端的一颗心像是丢掉了什么。   她努力的从他背后走向他,原来,只要他一抬脚,就又会拉出一段距离。   朝回慢慢握紧伸出去的手,收回来。   如果,她手心里握着的,是一颗她丢掉的心。能够就这样握紧了收回来,该多好。      朝回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至安已经走开站到了小鬼王面前。他左手虚握在胸前,右手背在身后。可朝回却看见他右手的手心,一片青紫。那里,是被她掐过的伤口?怎么会一片青紫?她掐一下真的有那么重吗?   而至安,已经淡淡的开口说话。   “谢过小鬼王救了我的徒儿。”   朝回冷笑一声,他不是亲口说他们没有关系吗?这会儿她怎么又成了他的徒弟了?   “难道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朝回上前几步,站到至安的对面。仰高的下巴显出孤傲的神情,一双血色的眸子里几分讥笑。“我没有你这样的师父,像你这样被别人贴了标签的师父,还是回去你的安云山的好。再说了,我也不喜欢被别人指着鼻子说我抢了别人的东西。至安上仙,不要让我觉得仙界的人都是厚脸皮的追着人收徒弟的。”   她一口气说完,不知为何眼睛却有些酸涩。她就那样仰着下巴倨傲的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温润如玉的男子,再多的信任再多的不放弃再多的温暖,都是他给另一个人的补偿。   是她看得不够清,想得不够明白。   她不过是他徒弟养的一只孔雀,不过是他补偿他死去的徒弟的一个机会。      “哟,本王喜欢那句仙界的人都是厚脸皮。哈哈哈,丑丫头,本王好久没开心了。哈哈。”小鬼王随意的坐在石椅上,此时听了朝回的话,仿佛很开心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朝回回头看他,半晌,还是觉得不顺眼的很。随即别开了眼。   而至安,在朝回转过身之后。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等她又回过头的时候,他再次别开眼,看着小鬼王淡淡的开口。   “小徒弟最近跟我闹了些脾气,让鬼王见笑了。”   小鬼王看着朝回,一双眼睛探究的从上看到下,瞧了几个来回才把眼光重新调回至安身上。   “人家都不承认是你徒弟,你还这么死皮赖脸的。再说了,刚刚是你自己说的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又来跟本王说她是你徒弟?行了,至安上仙。回去你的安云山当你的上仙去吧,你带来的这个小姑娘,本王收下了。”   他说完,扬起右手。一根黑色的绳索从他的袖中飞射而出,直接绑住朝回的腰部。小鬼王扬手一拉,朝回便不受控制的被绳索拉着倒进了他怀里。   朝回仰脸看着小鬼王,没有挣扎也没有动作。一双血色的眸子看着邪魅的小鬼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小鬼王抱着朝回,右手伸过去捂住了朝回的脸。半晌,朝回听到他唏嘘了几声。   “啧啧...不看那张脸,单说这身体,还是不错的。也罢,本王今日就帮你换了这张脸,日后娶了你,别人也不能说我的鬼王妃是个丑八怪。”他说完,便右手扬起,掌心渐渐汇聚出一个莹白色的盒子。盒子浮在半空中,慢慢打开。一阵扑鼻的清香弥漫而来,小鬼王伸手从盒子里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像白玉一样的颜色闪着流光。   小鬼王托着面具慢慢敷上朝回的脸,朝回只觉的一阵清凉的触感从面颊上传来。不由得闭上眼睛,脑海中却突然开始混乱起来。在那张面具贴上来的瞬间,仿佛久远的记忆随着面具一通溶进了朝回的脑海。   鸟族,凤王,大战,然后千万年的沉睡。   所有的一切就如同一把巨大的锤子,一下子砸进了朝回的脑海。朝回颤抖着身子,痛苦的低吼着。   小鬼王一直抱着朝回,没让她跌到地上。邪魅的声音轻描淡写的说道:“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而至安站在下首,看着痛苦的朝回。抬了抬脚,又放了回去。   小鬼王的东西,要么不给,给了就一定不是坏的。若是朝回能因此恢复容貌,也是好的。   好半天,朝回再睁开时,面前已经放了一面镜子。镜子里倒映着一张绝世的脸。   肤如凝脂,明眸皓齿,一双眼睛晶亮的彷如星辰,小巧秀气的鼻子。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粉色的樱唇如一片桃花。眉眼之间一点黑色的印记,仔细看仿佛一朵白兰的轮廓。      朝回看着镜子里陌生的女人,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手下没了凹凸不平的触感,细腻润滑。   这时,小鬼王拿开了镜子。微笑着从镜子后闪出脸来,看着朝回的脸,脸上的笑却僵硬了。抱着朝回的手几乎开始打颤,身子更是动都不能动。   看着鬼王的反应,朝回歪了歪脑袋。脑海中汹涌而来的记忆还在撕裂的痛着。   小鬼王没说话,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从他看到朝回的脸那一刻,他便急忙推开了朝回,自己走到下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至安站在旁边有些不解。   而小鬼王,跪在地上。看了看朝回后,两只手平举缓缓落在地上,身子随着手慢慢低下,匍匐在地上叩首。   有声音传来,这次再也没了刚刚的轻佻。那是一种从里到外的膜拜和臣服。小鬼王低低的喊道:“恭迎殿下回归!”   而石室里的其他绿眼小鬼,也早已经规规矩矩的跪好,随着小鬼王的一声大喝,叩首伏拜。   朝回还在迷迷糊糊的接受着脑海中的记忆,而至安,在看到小鬼王跪下的那一刻脸上万年不变的淡笑开始出现裂缝。在听到小鬼王的话时,那张万年不变的淡薄笑脸,彻底僵住。   此刻,他一双古潭的眸子,看着站在石椅高台上一身红衣的朝回。那一张脸,更是惊世骇俗的美丽绝伦。   可是,不对。那张脸不该是朝回的,朝回不该生出那样一张脸啊!      至安快步走到高台上,伸手拉过朝回就朝着石室外面走。朝回不明所以,愤怒的甩掉了至安的手。   她后退一步站好,冷冷的看着至安说道:“你干什么!”   至安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朝回,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双手伸到朝回的鬓边指尖开始撕扯朝回的面皮。   “你到底想干什么!”朝回一巴掌甩上至安的脸,生气的手。   至安被朝回打偏了脑袋,身后的墨发又几缕甩到了身前。他伸过去撕扯朝回面皮的手,僵僵的停在那里。   这时,小鬼王从地上站起走过来,将朝回拉到身后。一头绿色的拖地长发垂在背后。站在至安面前的他,此刻已经没了那种邪魅的气息,那是一种从里到外的明亮。就像是一个雪藏了千万年的神剑,有一日终于被人吹落满身的灰尘,拔.出了锋利的剑刃。重见阳光。   “至安上仙,请你对我们殿下,客气一点。”   朝回站在小鬼王身后,看着还在僵立着的至安。冷笑一声,上前一步走到至安面前扬起下巴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   “至安上仙,你是看不得我变得比以前更好看吗?非要撕烂了我这张新得来的脸,才肯罢休吗?   我不明白,你是想怎样呢?你骗我做了你十年的徒弟喊了你十年的师父,我以为你是真的疼我爱我,我把你当神一样在心中膜拜。可是到头来,你却让我知道,你对我所有的好不过是为了补偿你死去的徒弟,不过是把我当成她的一件遗物来对待。   你可以高高在上的做你的至安上仙,可是请你不要以你的自以为是来衡量别人。你骗了我十年,如今追着我想要收我为徒。你说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就没有关系。你说我是你徒弟,我就得是你的徒弟。你不要我的时候,你可以走,连表情都可以没有一丝变化。我碰一碰你的衣角你都要躲开。   至安上仙,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呢?你以为当别人指着鼻子说自己抢了别人的东西的时候,那种感觉,是那么好受吗?!   我不需要谁的怜悯,也不需要谁来关心,更不需要你像对待一件遗物一样对我。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朝回一口气说完,她仰起的脸眼睛始终一眨不眨。脑海中被记忆搅乱成一团浆糊,而至安像是被定了身一样呆立不动。   很久,他才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声音里有着轻微的颤抖。   “朝回,你要哪一张脸都可以。唯独这张脸不行。”   朝回挑高了眉毛,转过身去,有些晕眩的扶住额头。   “为什么?”   至安不再说话,也许是不知道怎么说。   这时,小鬼王走过来扶住朝回,开口恭敬的说道。   “殿下,刚刚我给您敷上的那张面具。是殿下您千万年前留在这里的,您说如果以后有人戴上这张脸后变成了您的样子,那这个人就是您。属下在千万年前那一战之后一直藏匿在一座山里,却始终等不到您回来,一万年前被玉帝压在蓬莱岛下,以为再难见到天日,可是您竟然还是来了。殿下,这张脸,本就是属于您的。您就是我们的殿下,是四神兽中的南方之神朱雀!”      朝回越听越觉得震惊,四神兽?南方之神?朱雀?   她转过身看着小鬼王,挑着眉不确定的问道:“你确定你没有弄错吗?”   小鬼王低着头,不敢看朝回。只是扑通一声往地下一跪,说道:“您可以怀疑属下,但请您相信您在千万年之前作出的决定。”   “朝回,跟我走。我会帮你把这张脸藏起来,跟我走。”至安这时转过身走到朝回面前,向她伸出一只手。古潭般的眸子里闪着希望,那种光就像是在迷惑着朝回让她朝他走过去。他就那么伸着一只手站在那里,可是,她不会再走过去了。   朝回看着那只手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四神兽,南方之神,朱雀。多么高大的身份,恐怕连你,都要给我下跪。”   至安只是淡淡的看着朝回,脸上再没了淡笑。没了那种云淡风轻的超然清冷,只是凝重的看着朝回。   “朝回,跟我走。那张脸,不是你能够背负而起的,它所代表的,不只是一张脸而已啊。”   朝回背过身子不再看至安,声音冰冷的说道:“我不会走。属于我的,我就算是弯着腰,也会把它背起来。”      朝回说完,再难忍受脑海中翻涌的记忆。身子一倒,被小鬼王抢先至安一步抱在怀里。   至安一身蓝衣伸着双手僵立着,眼睁睁的看着小鬼王将朝回抱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一团一团的迷雾,什么都看不见。一片白哗哗的视野,要怎么才能走到尽头。前面,好像有声音?   朝回一步一步走过去,突然就像是迈出了迷雾的世界。眼前,是一片绿叶红花的草地,蝴蝶翩翩,莺歌燕舞。一只满身朱红的雀儿,赤红色的羽毛,尾巴上三根尾羽漂亮华丽的托在身后,顶端盛开着五彩的桃心。她仰着高傲的头颅一步一步漫步在碧绿的草地上享受着微风的惬意。   “朱雀,到我这里来。”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个淡雅温和的声音。顺带着从空中伸张下来金黄色的光束,将那只在地上漫步的朱雀,笼罩起来。光束牵引着她慢慢升高,然后不见。      画面跳转,一身白衣的男子端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正将手里的茶盏放到桌子上。白色的宽大袖子随着胳膊的动作翻卷,他身前垂落的青丝绸缎一样闪着微光。朝回就站在他旁边,顺着视线向上看,却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   而男子的身前,跪着一个红衣的小女孩。眉眼之间倔强高傲,一双黑色的眸子晶亮的仿佛星辰。   “朱雀,你决意要拜我为师了吗?”男子淡淡的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是的。”跪在地上的小女孩毫不犹豫的回答,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可朝回却在她偷偷抬起头看向男子的眼里,发现了别的东西。      迷雾渐渐拢起,再清晰时。朝回已经身在一座山的山顶,山顶上一个年代古老的高台。岁月在台阶上留下的痕迹,每一条都是一个故事。   高台之下,是四面悬崖。悬崖之上都整齐的排列着飞翔在空中的各种鸟儿。   这时,一个白衣男子手牵着一个红衣小女孩,从云头落下,走上高台。四周的鸟儿瞬间一声齐鸣:“恭迎凤王!”   白衣男子微微抬手,动作间自然流露的优雅威仪浑然天成。   “今日,我在族人与天地之间起誓。此生只收朱雀一个徒儿,疼爱她一人,倾囊相授。”那个声音,带着庄重和决心。此时站在旁边的朝回,却无端的心里一痛。   站在男子身后的红衣女孩,终于仰望着男子雪白的背影,笑了起来。      几千年的时间,女孩已经长大。勤奋修炼的她比同龄人的修为要高出一倍不止,每天日升日落风雨无阻的在这凤栖山上,映着日光的陪伴,认真修炼。她总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的看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男子的背影,高大挺拔,看着那个背影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突然有一天,女孩听到来自天庭的圣旨。   “鸟族凤王,千万年来恪尽职守。朕现将二公主嫁与凤王为后,钦此。”   女孩在侍者走后冲进了男子的房间,一把扑了过去将男子扑倒在床上,粉嫩的唇凑了上去。   “师父,你不要娶那个二公主。你说过只疼我一个人的。”   男子将女孩推开,背过身子不说话。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出去。”      时光至此不再美好。总有一个同样穿着白衣的女子时常出现在男子的身旁,而男子也不在只疼爱女孩一人,不在只对着她一个人笑。   女孩质问男子:“你当初在凤栖山顶对着全族人发的誓言,可还算数吗?!”   男子背对着女孩,一句话都没说就走开。      三个月后的大婚当晚,女孩偷了男子的神剑杀死了与男子成亲的新娘。   新娘捂着腹中的神剑看着女孩说道:“你不懂爱,就算你今生杀了我。来世我也一样要找到他,并且与他长相厮守!”   女孩从此,陷入逃亡。四海八荒,天上地下海里,她又认识了无数的人。她一直逃,拼命的逃,却不过是为了不让追她的男子捉到她。   她杀了他的妻子,他一定是恨死她的。      她又碰到一个人,那个人温文尔雅喜欢种一大片的白兰花。她停住在他身边半刻,他为她种下满山的白兰,只为能将她永远留下。   他在花海中吻她,而她忘记了推开。却被她的师父逮个正着。   她再次离开,拼了命的逃。逃得是师父,还是那个为她种下白兰的男子。她已经分不清了。   当她亲眼看到那个男子死在师父的神剑之下,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夺下神剑。为了帮男子报仇和师父大战,三界在这场战争之中毁于一旦。她和他最后同归于尽,只是,她早已弄不清楚,是爱师父多一点,还是爱那个为她种下白兰的男子多一点。      朝回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石室的屋顶,恍若隔世。   梦中那个红衣的女孩,就是朱雀吗?而朱雀,就是自己吗?   那么,谁是凤王?谁是那个为她种下白兰的男子?      小鬼王跪在床榻旁边的地下,看着朝回睁开眼睛。恭敬的低头行礼:“殿下醒了。”   朝回还沉浸在梦中的一切回不过来,那样一场偏执的禁忌之恋。究竟是谁的错?到最后,死的死伤的伤,轮回的轮回。这一世,难道还要再相遇吗?      朝回慢慢直起身子,眼神还是有些怔忪。她呆呆的望着小鬼王那张脸,开口说道:“小鬼王,我真的是朱雀吗?”   小鬼王点了点头,朝回垂下眸子。   “朱雀是千万年前的南方之神,我戴上了面具想起了那些记忆。却始终看不清楚凤王长的什么样子,那个为我种下白兰的男子又是个什么样子。在梦中,那一切我都像是在看一场戏。却又对女孩的心情感同身受。”   小鬼王低头想了想,才说道:“您现在没有办法想起来全部,是因为您的元神不全。当年最后一战,您是与凤王同归于尽,被凤王的神剑同时刺穿了你们两个。凤王的神剑,是上古第一把神剑,拥有的力量无穷无尽。死在剑下的人,若非极强的执念,根本就是魂飞魄散。如今您能够轮回重生,已是万幸。”   “那我要如何才能够找回那些记忆,找到凤王?”   小鬼王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可我听说北海有一块镇魂石,拥有的力量比三生石更加强大,它能够把你前世今生所有的事情全部显示出来。”   朝回慢慢抬起头,视线停驻在门边那一抹深蓝色的影子上。   至安一步一步走进来,在朝回床前三步远站定。他一身蓝衣,脸上早已恢复了万年不变的淡笑。那双古潭般的眸子望着朝回,可朝回却总觉得他是再看另一个人。   朝回别过头去,冷冷的开口:“你来干什么。”   至安微笑着垂了垂眸子又抬起看朝回:“朝回,跟我回家。”   朝回冷笑一声,斜睨着至安勾着嘴角,一张绝美的脸此刻妩媚妖娆。   “跟你回家?至安上仙,你那个安云山什么时候是我的家了?”   至安看着朝回,略略收起了脸上的笑,眉眼之间显出凝重。   “朝回,你知道的,朱雀杀了玉帝的女儿,你若是就此恢复了身份。就算你是上古的南方之神,你也会成为三界的公敌,你会死的。”   朝回轻蔑一笑:“那又如何?我杀了就是杀了。是我做的,我就会承认,我永远不会像仙界的人那么虚伪。”   至安古潭的眸子看着朝回,一眨不眨,也不再说话。   他原先是怕小鬼王会因为他的关系伤害朝回,才会说他们没有关系。后来是怕小鬼王会不可理喻的将朝回囚禁在蓬莱岛下,才会说她是他的徒儿。他从来没有对她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意思,她为何还是如此的偏激?   “朝回,你的想法不要那么偏激。”   朝回撑起身子从床榻上走下来,赤着双脚一身红衣衣衫不整的微敞着襟口,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她微笑着一步一步走到至安面前,踮起脚尖,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慢慢凑近他的嘴唇。   至安在朝回快要触上来的时候,侧开了脸。   朝回呵呵一笑,松开了至安。   “看吧,还说你们不虚伪?”   至安退后一步拉开了与朝回之间的距离,看着她说道:“朝回,仙道无欲无求本就如此,何来虚伪之说?你不要在执迷不悟了,此刻还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你朱雀的身份,跟我走,可好?”   朝回拈起胸前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绕,半侧过脸看至安,微微一笑道:“至安上仙,你这是要欺瞒玉帝吗?”   至安似是一愣,朝回却是呵呵一笑赤着脚又走了过去。指尖夹着一缕长发轻轻抚过至安白皙的脸,左手伸过去抚上他的脸颊。踮起脚尖冲着至安呼出一口气。   “至安上仙,如果我告诉你,我跟你一起生活了十年,从没把你当师父。你会如何看我?如果我告诉你,我前世是喜欢上自己的师父凤王,今世又喜欢上你,你待如何?”朝回看着至安越来越冷的表情,明明心里已经开始痛,却还是笑着说下去。她松开了至安,一个华丽优雅的旋身回到床榻边坐好。   “至安上仙,你若是肯留下来与我成亲,我们便此生再也不出这蓬莱岛底,就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逍遥一辈子。世上再也没有朝回,也没有至安上仙,你可愿意?”   至安的脸,此刻已经冷了下来。完全没了往日的温柔淡雅,完完全全是以一种陌生人的眼神在看朝回。   “朝回,你不要把前世的事情以一种一错再错的姿态演下去。跟我走。”   朝回呵呵一笑:“要走,你走吧。出了这个门,你我就再也没有关系。你以为我喜欢你吗?我喜欢的是我前世的师父,凤王。你不过是我今生遇到的一个像他的人而已,你回你的安云山做你的上仙,我去找我的师父。从此,我们各不相干。”   至安站在那里看着朝回,半晌不说话。她说他只是她今生遇到的一个像凤王的影子?她说,她根本不喜欢他?那又怎样呢?   她说他们各不相干?如何能够各不相干?不能!上一辈子,这一辈子,下一辈子,都不可能各不相干的。   可是,她那么执拗。该如何才能拉回她?   “朝回,你若是想要回头,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去安云山找我。”他说完,转身。蓝色的衣衫下摆在脚下旋出弧度,飘逸洒脱,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开。   朝回忍住眼睛不去看他离开的背影,她明知道他根本不会回头。   他还说她若是想要回头可以去找他?呵呵,要她去找他,他为何不一开始就留下来?   终究,他还是放弃她了吧。   至安深蓝色的背影消失在门边,朝回开口叫小鬼王。   “小鬼王,你去把他弄出去。”   可这边的小鬼王却踌躇着不知道怎么说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半晌,朝回回过头来看他,他才眨了眨眼睛说道:“殿下,属下也不知道出去的路啊。属下被压在这里一万年,若是知道出去的路,早就出去了不是。”      朝回愣了愣,半晌,才低下头挥了挥手。   她下了床榻赤着脚走了出去,在先前的石室里也没有看见至安。于是她便朝着从前的路一路走回去,终于在最开始掉下来的地方,看到了那一抹深蓝的背影。   至安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说道:“你怎么来了?”   朝回没有看他,只是走过去站在他的旁边,看着顶上已经合上的裂缝。冷冷的说道:“我总要看着你出去了,确定你不会再回到我这里来了,才会放心。”   至安挑了挑眉说道:“为什么?”   朝回侧过脸来斜睨着至安,微微一笑:“因为我说过再也不想看到你。”   至安笑了起来。“你这不是还在看我吗?”   朝回猛的被噎到了一样,脸色有些红。半晌,才呐呐的开口说道:“原来仙界的人厚脸皮,真是一点也不错。”      就在这时,黑暗的长廊又开始剧烈的晃动。至安第一时间伸过手来把朝回拉进怀里,退到墙壁边努力站稳。   朝回气愤的挣扎着要离开那个溢满清香的怀抱,至安就是抱着不松手。   “老实一点好吗?我还不想这么早死。”   头上不断有碎裂的石子砖头掉落下来,至安翻过身子趴在地上将朝回护在身下的怀中。他温热的鼻息尽数喷在朝回的脸上,朝回认命的闭上眼睛。      承认吧,朝回,今生的你已经爱上了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周围不断的晃动,整个长廊都存在着随时塌陷的危险。   至安趴在墙边护着怀中的朝回,不断有碎石块砸在他的背上。朝回在至安的怀里能够听到一声声的闷响,可他那张脸,依旧没有表情,就好像是砸在别人身上,就好像那些掉下来的石头都是棉花一般,砸到根本不会痛一样。   她躺在他怀中看着他那一张绝世的脸,因为先前的动作有些急促,他额前的碎发散落了几缕垂在眉间。温润的眉眼依旧好看,朝回的心就那么一点一点痛开,像是被一颗石头丢乱了的心湖。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拨乱着,却美丽着。   至安垂着眸子并没有看朝回,他侧着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整个长廊晃动的趋势似乎并没有停止的意思,至安微微沉了沉眸子,想了想说道。   “看来,魔界的人已经开始破坏蓬莱岛的支柱了。如此看来,蓬莱岛上应该是已经乱作一团了,迦翼,也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朝回垂下眸子,却猝不及防的望进至安因为趴着而敞开的襟口。精壮的胸膛,白皙的皮肤,漂亮充满诱惑的锁骨。他修长的脖颈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着。   朝回似是脑袋突然断电了一般不能思考,她看着至安襟口里的风景,似乎可以听到身体里血液翻腾的声音。   搁在地面上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这时,顶上掉下来一块石头砰的一声落在他们身旁不远,溅起一阵灰尘。朝回急忙侧过脸来躲避着,被呛得微微咳嗽。   至安转过头来看她,笑着说道:“你没事吧?小鬼王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朝回看着墙壁,淡淡的嗯了一声。   而至安丝毫不知道他此刻的动作,已经让朝回几乎招架不住了。   这时,小鬼王领着一群排列有序的绿眼小鬼从长廊的一头赶过来。   他身体周围撑着黑色的结界,待他走近,看到至安和朝回此刻暧昧的姿势,有些不自然的转过了头,把手放在唇边干咳了几声。   “咳咳...”   朝回听到声音,耳根子红了个透彻。急忙伸手推开压在她身上的至安,爬起来走进小鬼王的结界。不自然的背着身子不看任何人,声音有些闷闷的说道。   “怎么回事?”   小鬼王这才转过身来眼神在至安和朝回身上来回了好几次,才开口说道:“应该是蓬莱岛的支柱受到了攻击。”   至安直起身子,负手站在结界外面并不进来,头顶上掉落的石块从他身旁擦身而过。他依旧面不改色的淡笑着,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知道小鬼王可知道如何去到蓬莱岛的支柱那里?”   朝回一听,转过身来看着至安,半晌轻蔑一笑道:“你去哪里干什么?难道你一个法力受限的上仙,还指望着阻止魔界的攻击?”   至安垂下眸子温雅的点了点头,一身深蓝的衣裳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神秘的湖泊,你永远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阻止不了他要做什么。   朝回轻哼一声,伸手拉起小鬼王的胳膊说道:“我们走,不用管他。”   小鬼王低头看了看朝回拉着他胳膊的手,又抬头看了看朝回。侧过脸瞅着至安有些不明不白。   “殿下,至安上仙法力受限?真的吗?”   朝回没好气的转过头来看着小鬼王点了点头,小鬼王半信半疑的又把至安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发现他确实走路的姿势不同于有法力的仙人,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他都没撑结界。   半晌,小鬼王哈哈的笑了起来,一头绿色的及地长发也快乐的飘扬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指着结界外的至安说道:“没想到仙界的至安上仙也会法力受限?若是我把这个消息放给魔界的人,不知道可以得到多少好处?又可以看到多少好戏?”   朝回闻言,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看着小鬼王。小鬼王正笑着笑着突然就笑不下去了,因为朝回正在用手拧着他的胳膊。   “告诉我,你会那么做吗?”   小鬼王一手捂着胳膊急忙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不会。我怎么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啊?哈哈,哈哈...”   朝回松开了手,不经意的朝着至安看过去。却猛的瞪大了眼,治安头顶,正有一块石头朝着他直直的砸下来。      朝回来不及细想一把扑了过去,将至安扑倒在地上。石头掉落在他们身后,待朝回直起身子,才发觉此刻,她竟是全身都趴在至安身上。   他温润的眉眼就近在咫尺,而她却没办法放纵自己心里的想法。有些事,真的不是想做就能够做的。      朝回直起身子,拉着至安的手强迫着他走进结界,才松开了手。   声音冷冷的说道:“你什么时候给了我一滴心血?你说我平白无故得了四千年修为,是不是你的那滴心血的原因?你法力受限也是因为你给了我一滴心血?”   至安看着朝回的模样,转过头。想了想才点了点头,说道:“当时你用了蓬莱岛的仙草,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仙草竟是有毒的。于是情急之下,只能够用我的心血,救你。”他没有说的是,他的那滴心血,不仅是为了给她解毒,还为了压制她体内的魔气,不让她成魔。   朝回看着至安,好一会儿,才微微一笑:“我有让你救我吗?你救我的时候经过我的同意了吗?仙界的人,果然都是厚脸皮。”   至安呵呵一笑,拂了拂衣袖上了灰尘。看着小鬼王说道:“小鬼王可知道如何去往蓬莱岛的支柱,也许那里可以出去也说不定。”   小鬼王低头想了想,才说道:“我不知道,我在这里一万年,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支柱。”   至安微微皱了皱眉,而此刻,长廊又开始晃动的更加剧烈。猛然间,至安似是想到了什么。   “难道,我们现在是在支柱当中?”   朝回也是一愣,看向至安。至安一手虚握在胸前,低着头好像还在思考。   朝回说道:“有可能,我们下来的时候,是直接从地面的裂缝中掉进来的。若蓬莱岛真的是一根支柱在撑着的话,我们的确有可能现在就是在支柱里面。”   小鬼王这次却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想了想才说道:“可传说蓬莱岛的支柱是上古时期跟撑天柱一起锻炼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裂开那么一条口子让你们掉下来?”      “可是魔界似乎早就觊觎蓬莱岛许久了,蓬莱岛千万年的历史。究竟有什么秘密可以让他们这么费尽心机的要破坏蓬莱岛的支柱?”朝回有些想不明白的说。   这时,至安已经转过身子。古潭般的眸子里一片清明,他看了看小鬼王和朝回,淡淡的开口:“上古传说,蓬莱岛的支柱下,压着饕鬄。魔界的人,是想要把它放出来。可是饕鬄除了性情恶劣之外,跟魔界没有太大的关系。看来,玉帝说饕鬄曾经吞掉了魔界的魔皇,这件事情,是真的。”   小鬼王好似也想到了什么。   “魔界的魔皇是有传说被饕鬄吞掉了,那么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元神难道已经跟饕鬄融合了不成?否则,魔界这么费尽心思的摧毁蓬莱支柱,干什么?”   至安微微点了点头。“如今看来,也只有这个说法最合适。”   这个时候,朝回歪了歪脑袋说道:“魔界的魔皇,难道已经活了千万年?饕鬄是什么,上古凶兽?那要是他们两个合体,三界不是完了?”   至安侧过头来看着朝回摇了摇头:“不会,万物相生相克,总会找到办法。”   “可问题是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要等支柱毁了之后,把我们都活埋在这里?”朝回探了探双手,看着至安。   至安垂下眸子想了想,片刻后,在抬头看向朝回。他伸手按住朝回的肩膀,眼神里带着十分的认真和探讨。   “朝回,魔皇是活了千万年。可是你,也是活了千万年。如果你的记忆没有错,上古第一位九翎金凤的凤王,也应该活着,我们只要找到了凤王,那么你们两个对付魔皇,足够了。”   朝回看着至安凝重的表情,半晌,哈哈的笑开了。   “至安上仙,我杀了玉帝的二公主。我可是三界的公敌,让我为了三界去杀魔皇?上仙,你脑袋秀逗了吗?”   至安只是看着朝回,久久不语。眼神认真道朝回都觉得可笑又心痛的地步。      长廊晃动的更加厉害,小鬼王伸手扶住朝回的胳膊,朝回别过头不再看至安。转过身朝着先前的石室走去。小鬼王跟在后面,黑色的结界很快便离开了原地不动的至安。   至安看着朝回红色的背影,低头笑了笑。抬脚跟了上去。      回到先前的石头,朝回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个石室的地面,竟是已经全部被掏空!先前她差点掉进去的虚空之门,此刻已经扩大到整个石室的地面。   小鬼王伸手将朝回拉着后退了几步,一双赤红的眸子看着扭动旋转的虚空。   “这虚空之门,是我进来的时候就发现的。可它现在为什么变的这么大了,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我也不大清楚。”   而走在最后面的至安过来的时候,却是看着虚空之门勾起了唇角。那意味,不知道是喜是悲。   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看来,我们想要躲着魔皇,也是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至安话音刚落,那扇覆盖了整个石室地面的虚空之门,突然开始加速转动。扭曲的力量像是旋风一样,卷起朝回的衣裳往虚空之中拽去。朝回有些站立不稳,小鬼王急忙伸手扶住了她,并且撑起结界将朝回罩在其中。而外面的至安,虽然法力受限,可他站在那里,除了衣裳浮动之外,竟是依旧纹丝不动,像一座泰山。   朝回眼角撇了撇至安,看他好好的站在那里,又转过头去看那扇越转越快的虚空之门。   黑色的漩涡急速的转动着,强大的吸引力将石室周围的墙壁都剥落成碎石吸了进去。呆在结界里的朝回自是感觉不到。可单看至安的衣裳已经被吸引力撕扯的飞了起来,就大概能够猜出现在那股力量是到了什么程度。   突然,一只绿眼小鬼禁不住强大的吸引力,擦过朝回的肩膀瞬间便没进漩涡中不见了,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朝回暗暗的握紧了手心,她虽是有了四千年的修为。可她一点都不会用,再说她那平白无故得来的法力跟这虚空的漩涡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小鬼王不动声色的拉着朝回倒退了两步,这时,黑色的漩涡中心,突然卷起一根柱子一样粗的旋风。慢慢的,旋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粗风力也越来越强。小鬼王一直撑着的结界也已经看得出不如先前的随意了。   就在这时,旋风中心开始汇聚一个巨大的黑球。黑色的圆球随着旋风转动着,越来越大。朝回身后又有许多的绿眼小鬼被强大的风力吸进去,没入旋风中心的黑球。   至安站在那里,深蓝的衣裳和一头墨色的青丝都已经被风吹乱,纷纷扰扰的掩着他绝世的面容。负手而立却在风中归然不动的他,像是一个神祗正在看一场意料之中的戏。   风声很大,至安动了动嘴,朝回却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接着,朝回吃惊的看着至安抬脚走向黑色的旋风柱子。一步一步,朝回皱着眉头沉着眸子。   “你在干什么,别过去。”她有些生气的说道。   可是至安根本听不到她在说话,他的脚已经迈进了虚空之门,强大的风力瞬间卷起他的身子。而朝回,在同一时间伸手拉住了他的脚。   至安回头看她:“你回去。”   朝回看着他的唇形摇了摇头,两只手死死的抓着他不松手。   可是,朝回一个人根本抵不过这巨大的风力。小鬼王皱了皱眉撑着结界走过来按住朝回的肩膀,朝着她点了点头。伸手去拉被风扯到空中的至安。      就在此时,他们三个人的脚下,地面猛然塌陷,猝不及防的,三个人全部掉进地下的虚空之门。      黑暗,到处都是黑暗。   朝回醒来的时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低低的唤了两声小鬼王和至安。可是,没有人回答,只有她的声音清晰的回荡着越来越弱直到不见。   朝回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着一个方向走着。黑暗中,她伸着双手像一个盲人不断的摸索着前进。   突然,她的手好像触到了什么东西。她走近摸了摸,好像是一面墙,上面凹凸不平的还有许多花纹。朝回用力的推了推,竟是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白色的光从缝隙里照进来,朝回忍不住光线的刺激眯了眯眼睛,用力的推开了那扇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朝回心里像是被锤子砸了一样的震撼。   那是跟她梦中一模一样的山坡,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绿叶红花之间,蝴蝶翩翩。天边还挂着一弯彩虹,彩虹的尽头。有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背对着朝回站着,那背影,挺拔玉立,墨黑的发丝垂在身后用一根白色的发带系着。双手负在身后,微风撩起他的衣摆,轻轻浮动。   朝回像是一瞬间回到了梦里,而她就像是那个红衣的女子。   痴迷着,仿佛被诱惑着她抬脚迈出了那扇石门。而在她背后,那扇石门突然间就消失了,再也找不到,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朝回朝着那个背影一步一步走过去,在他身后五步远站定。心里突然有一种无端的满足感肆意蔓延开来,甜甜的像糖。   朝回站着不动,看着一只蝴蝶小心翼翼的落在那个雪白的肩头。那人似是侧头看了看,嘴角还勾起了微笑。淡淡的笑声传开,很温柔很惬意。   他侧着头,余光好像看见了朝回。似是身体顿了顿,然后慢慢转身。   他有一双浓黑的眉毛,温润的眉眼,单薄的嘴唇微微勾着弧度。眉间一点黑色的图案,微笑着的眸子看着朝回,桃花色的嘴唇微微一动。   “你回来啦。”   朝回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   那人抬脚走了过来,每一步的距离都是那样刚刚好,悠闲又不散漫的步子,踩着优雅的旋律一步一步走到朝回面前。   白皙的手从背后伸出来,带着淡淡的温度落在朝回的头上,顺着发丝的方向,轻抚。   “你回来啦,我们回家,可好?”   他温润淡笑的眉眼间,流露的都是温柔。他微凉的掌心,那个温度就如同空气一样融入了她的身体。   朝回似是收了蛊惑一样,点了点头。   那人微微一笑,风华盛放。   他落下手来,牵起她放在身侧的手握在掌心。一步一步朝着彩虹里走去。   彩虹的下面,竟是一座房子,木头搭的屋子,踩在台阶上还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空气里所有的气息都那么美好,那么幸福。   朝回被男子拉着手,进了屋子坐下。男子在她对面也坐下,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累吗?”   朝回看着男子不说话,眼睛里有迷惑也有疑问。终于,她还是张了张嘴,并没有说出来。   “想问我是谁?”那人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看着朝回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说出了她的疑问。   朝回看着他点了点头,男子的样子跟至安很像,可至安却没有眉间哪一点黑色的图案。   只见男子微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歪了歪头优雅的抚了抚衣袖。   “我叫白曲。”   朝回挑了挑眉没说话,男子看着她的表情却笑了。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朝回身边,优雅的朝着她伸出一只手。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掌心清晰的纹路,明显的有一条线直直的贯穿上下。   白曲笑了笑,说道:“看的清楚吗?我是个很执着的人。”   朝回仰起脸看着背光里的白曲,他温柔的笑就站在那里。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感觉。类似于感动,却又不是感动。那是一种很开心却很想哭的心情。   她慢慢的伸手将手放在他的掌心,掩住那条贯穿手掌的纹路。   白曲笑了笑拉起朝回,示意她跟着她走。   白曲拉着朝回出了屋子,走到屋子后面。那是一片纯白的兰花,洁白无瑕的铺满整个视野。一朵朵盛开的白兰倒映在朝回的眸子里,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可朝回却突然有一种想要拔腿逃开的冲动。   朝回有些颤抖的松开了白曲的手,看着那遍野的白兰一步一步后退。突然,她转身就要跑开。   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扣住了身子。   白曲抱着她,双手在她身前交握。他白皙的下巴就搁在她的肩头,因为动作,他墨黑的发丝垂下来,微风拂过,微微骚动着朝回的手背。   他抱着她,很久都不说话。彼此的心跳都是那么的沉稳有力,朝回也像是没了力气,垂着双手站在那里。   半晌,她才轻声的开口。却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场梦。   “你为什么会种那一片白兰。”她的声音里有颤抖,却没有疑问的语气。   白曲那个名字,她并不记得。可她却记得那一片遍野盛开的白兰,那是她记忆中一个深爱她的男子,为她种下那一片白兰。   白曲抬起搁在她肩膀上的下巴,双手按住朝回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因为,那片白兰会帮我留住一个姑娘的心。”   朝回微微扬起脸,看着那一双深灰色的眸子。努力瞪大眼睛掩饰着心里的钝痛。   “可那个姑娘她喜欢别人。”   白曲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会努力成为她的那个别人。”   “你不介意做别人的影子吗”   白曲伸手将朝回拉进怀里,声音淡淡的传来。   “我不介意,只要她喜欢就好。”   朝回透过白曲的肩膀,望着那遍野盛开的白兰。犹豫着,怯懦着,想要伸手拥抱这个男子。   可是,白兰的尽头,却突然出现一个深蓝的影子。他淡淡的看着她,古潭的眸子没有一丝涟漪,却让她毫不犹豫的推开了抱着她的白曲。可她跑过去再看的时候,白兰的尽头,什么也没有。   “至安...师父...”朝回低低的呢喃落入白曲的耳中,他深灰色的眸子闪了闪。右手微抬,指尖微微闪过一丝光线。      而这边,身在重重危险里的至安,突然就被身后疾驰而来凭空出现的光剑,穿透了肩膀。   他们三个人一起掉下来这个虚空,明明一起的人却个个分开。谁也找不到谁,至安就像是落进了一个满是机关的迷城里。怎么都走不出去,法力受限的他一不小心就会受伤。   让他担心的却是,不知道朝回的消息。   小鬼王几千万年的法力,自是不用愁,可是朝回被封了记忆,就算有了四千年的修为,她也还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至安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前面黑洞洞的路。站起身子,捂着被光剑刺穿的肩膀,继续前行。      而这边的朝回,蹲坐在满地的白兰上。闭着眼睛,脑海里却一直闪过很多张画面。   “凤王...至安...白曲...我到底喜欢谁?”   一身白衣的白曲,就站在朝回身后,没有上前扶她,也没有叫她。   就好像,她喜欢蹲着,他就陪着她一样。   头顶上七彩的彩虹一直闪着微光,此间,似乎没有太阳,也永远没有黑夜。      好像过了很久,白曲上前一步蹲下,在朝回身边。扬手化出一件红色的披风,敷上朝回的肩膀。   朝回回头,落入那一双深灰色的温柔海洋里。   白曲微笑着开口:“我们回家吧,可好?”   朝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白曲伸手将朝回打横抱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先前的屋子走回去。   推开了屋子的木门,朝回却被眼前的景象又一次吓呆了。   她侧脸看着白曲,问道:“这是做什么?”   白曲微微一笑,弯腰将朝回放下来。抬脚走到堂前那个大红喜字旁边扬手点亮了龙凤烛,黄色的烛光映着他温润的眉眼。   “你答应过我,若是再次见面,你不管什么凤王,什么鸟族,什么四方之神。你说你会跟我成亲的。我已经等了几千万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朝回惊讶的抬起头看白曲,他在烛光的包围里,那么温柔的看着她,眼神里充满着期待和希望。   可是,她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吗?   朝回犹豫的站在门口,面前那满室的火红,那么喜庆,那本是属于相爱的人最真诚最永恒的祝福。可此刻,她却无端端的想起至安,那个在黑暗中依旧牵着她不放开的那一双手。   朝回下意识的攒了攒掌心,垂下眸子掩去眼里的讯息。面对着白曲那一双深灰色的眸子,她真的不知道是拒绝,还是违背自己就那么接受。   好一会儿,白曲才走过来。伸手去拉朝回的手,朝回下意识的缩了缩,白曲固执的向前抓住了她的手。一双眼睛看着她,上前一步。   “你想不起来是不是?没关系,我还可以继续等,等你想起来。”   朝回抬头去看白曲那一张温柔的脸,心里充满了歉意。   “我现在真的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   白曲温柔一笑,拉着朝回的手走进屋子。他扬手,宽大的白色袖袍一挥,屋子瞬间变回原来清雅的模样。   “没关系,我们有很多时间,你会想起来的。”      至安已经在这个黑暗的迷宫里转了很久了,却还是没有找到路。手腕上黑色的契约印记微微发热,朝回究竟遇到了什么?   一步一步走着,至安现在就像一个瞎子,看不见周围的情况,茫无目的的一直走。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有些麻木,法力受限的他徒步走了这么久,也已经有些累了。   至安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微微喘着气。   “这样的迷宫幻境,一直走下去不是办法。”   至安话音刚落,周围的环境真的开始变化。   黑暗慢慢消散开来,至安突然之间像是回到了安云山的顷云殿。殿前那两棵松树还是那么高那么青翠。朝回一身红衣拿着把扫帚慢慢的扫着院子,至安的出现,她似是有感应一般。侧过头看着至安笑了起来。   “师父,你回来啦。”   朝回笑的很开心的样子,至安看到她像是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捂着肩膀的手,一步一步走到朝回面前,看着她说道。   “你没事就好。”   朝回似是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啊,我一直在这里呢。”她看着至安的脸色,有些担心的说:“师父,你没事吧?你脸色有些不好。”   至安摇了摇头,突如其来的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朝回,以后就跟着师父,哪里也不要去,可好?”   朝回手里的扫帚早已经掉在地上,两只手不知所措的架在至安的背后。听到他的话,傻傻的点了点头。      好一会儿,至安才松开朝回。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推开了顷云殿的大门。   朝回愣了愣不知道他要干嘛,开口问道:“师父,你要做什么?”   至安侧过头看着朝回笑了笑,没说话,拉着她绕过屏风,经过书桌,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至安转过身子,双手推着朝回将她按坐在床上。朝回突然有些脸红的看着至安。   “师父,你...你要做什么?”   至安温柔的笑了笑,松开朝回的肩膀转过身去关上了卧室的房门。又走回来,站在朝回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慢慢凑近身子,朝回不得不被迫的往后仰。不一会儿,她便砰的一声仰躺进至安的床上。她刚要挣扎着起来,至安便伏着身子压了上来。   他古潭的眸子专注的看着她,淡淡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轻声的唤着。   “朝回...朝回...”   朝回似是有些像做梦一样,试图推至安的手也慢慢放下。至安伏在朝回的身上,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然后他勾了勾唇角。慢慢压了下来。      另一面,朝回已经跟白曲坐着聊了很久。大部分都是白曲再说,说他们的从前,说她从前是什么样子。说她们的相遇,说他如何喜欢上她。朝回只是静静的听着,完全插不上话。   白曲深灰色的眸子一直认真的看着朝回的每一丝表情,是那种一直盯着你,却不会让你觉得尴尬的眼神。他温柔的像是再看一样易碎的玻璃。   朝回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白曲顿了顿,说道:“朝回,听我说是不是很枯燥。”   朝回挑着眉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白曲微微一笑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然后,朝回便被拉着绕过屋子的屏风走进一个房间。推开门,整个房间里都是水波潋滟,就像是一个水的世界,荡漾着微光。   白曲抬脚走进去,将朝回拉了进来。   “这间房子,有个很奇特的作用。她会显示出你心里所想的一切,你最爱的人,还有,你最想做的事。”   白曲的话音刚落,朝回就感觉到一阵吸引力将她拽了过去。   一阵黑暗过后,她在睁开眼睛。就看到至安伏在她的身上,慢慢低下身子。   他,他这是要吻她吗?   朝回不自觉的浮起一丝微笑,轻声的说道:“你喜欢我吗?”   至安勾着嘴角点了点头,朝回笑起来,伸手勾住了至安的脖子,闭上眼睛。      至安慢慢俯下身来,淡淡的清香溢满整间卧室。   他的手,慢慢伸进被褥底下。   突然,他动作极快的抽出一把锥子模样的东西,干净利落的一下刺进朝回的心脏!   噗!   朝回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眸子看着近在咫尺的至安。他的表情已经不再是温柔的,怜悯的。那是一种从没有在他脸上见过的表情,有些着急,有些微的戾气。   他一只手还在狠狠的按着锥子刺进朝回的心脏,朝回甚至能够感觉到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伴着撕裂的疼痛。   “说,朝回在哪里。”至安看着朝回,皱着眉头问道。   朝回没有回答,只是捂着胸口摇了摇头。   至安又用手使劲的按了按插在她胸口的锥子,朝回咬着嘴唇忍着疼。瞪着眼睛看着他,却忍不住水雾模糊了视线。   “为什么?”她轻轻地问。   至安看着朝回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的样子,有一瞬间的怔忪。可是,随后他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朝回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刚刚那个直直的看着他却不会低下头的朝回,一定是假的!   至安沉了沉眸子,薄唇微动:“告诉我,朝回在哪里,怎么出去。”   朝回呵呵的笑了起来,溢满了眼眶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为什么?明明你前一秒还说喜欢我,下一秒却要杀我?”   至安看着朝回的表情,那样倔强的样子。他不自觉的松开了按着锥子的手,他白皙修长的手上还染着她的鲜血。此刻,却仿佛像是热水一样烫手。他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朝回。   朝回慢慢挣扎着直起身子,捂着胸前的伤口。一步一步滴着血走到至安面前,晶亮的吓人的眸子看着他。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前一秒还说喜欢我,下一秒就要杀我呢?至安,我明明就在你眼前,可你却认不得我。你把我当成谁?魔界的探子还是一抹不会疼的幻影?”      至安仿佛无法直视朝回的眼睛,薄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朝回胸前流出来的那一淌血,晕染成一片鲜红,即便是她一身红衣还说掩藏不住。   “朝...朝回...朝回...”他叫着她的名字,却说不出什么。   朝回看着他,突然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扶着至安的肩膀,吻上他的唇。他的唇一如想象中的柔软,带着微微的清香。可却是苦涩的。   朝回吮吸着他的薄唇,舌尖轻轻描绘着他的轮廓。带着苦涩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心里,他始终像是一个木头人。不曾回应过,只是站在那里像是没了灵魂一样任她吻着。   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痛,这次,是真的痛,是真的痛到流血。   朝回睁开眼睛,看着至安近在咫尺的模样。他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她的眉,她的眼。还有她的泪。   她突然惩罚性的张嘴狠狠的咬住他的下唇,牙齿入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嘴里淡淡的血腥味。   她慢慢松开至安,退后一步。仰起脸,吸了吸鼻子。退后一步,左手扶住胸口,右手慢慢握上还插在胸口里的锥子。她抿着嘴唇,她的唇上还染着他的血,她微仰着下巴倨傲的看着他。握着锥子的手,猛的用力将锥子拔了出来!   染血的锥子被丢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随着锥子被拔出,一朵鲜艳的血花在空中绽放,然后破碎。   朝回含着泪看着至安,半晌,捂着胸口一脚踹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的肩膀擦着他的肩膀过去,就好像越来越远的两个人,背对背,渐行渐远。      朝回跑出了卧室,周围的环境不自不觉的变化。   瞬间,至安又陷入在那个黑洞洞的迷宫里。他就那样呆呆的站着,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里没有出来。   周围却突然传来笑声,淡淡的声音说着:“怎么样?好玩吗?”   至安仰起头,黑暗中却找不到丝毫的蛛丝马迹。   “你是谁?魔皇?”   那声音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朝回顺着眼前的路,不分方向不分目的的一直跑,走了多久她也不知道。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继续走下去,才躺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胸口的伤。看着天边那道美丽的彩虹,七彩的颜色,很美。却慢慢变成了血红,那样的刺眼。   朝回闭上眼睛,眼角流出的红色,到底是血还是泪,抑或是血泪?   白曲走过来在朝回身旁站定,微笑的慢慢蹲下,一句话都没有说。   朝回眼睛睁着一条缝看着白曲,他微笑的脸将她眼前寸许的世界沾满。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白曲笑了笑,伸手拿开朝回捂着胸口的手。“我一直跟着你,我也想知道你心里想的人是谁。”他说着,右手滑到朝回腰间的绳结上。   朝回一惊,伸手按住了白曲的手。眼神有些凌厉的看着他,语气有些僵硬。   “你干什么。”   白曲抬眸看着朝回,轻笑出声。   “我能干什么呢?不过是想帮你治伤。”   朝回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白曲倒是十分的坦荡。任她看着。好一会儿,朝回才慢慢拿开了手。   白曲伸手,修长的指尖捏着她腰间的绳结,微微用力一抽。蝴蝶结划开,衣裳瞬间撒向两边。朝回看着白曲知趣的闭上眼,视线才落在胸前那个伤口上。   不知不觉又想起那个人,他一身深蓝的衣裳,像天空像湖泊。无论哪一种都让人捉摸不透,就像他前一秒还说喜欢她,后一秒就要杀她。   白曲一件一件解开朝回的衣裳,直到露出最贴身的里衣。他伸手将伤口周围被血黏住的衣裳揭开,语气很温柔的说道:“可能有些疼,你忍着些。”   朝回点了点,没说话,不自觉的咬住下唇。   伤口周围被血黏住的衣裳,一点一点被揭开,剥离。揪着伤口处的血肉,拉扯着,疼痛着。   朝回告诉自己,这就是至安给的伤。会疼,会痛,会流血。      至安从重新回到黑暗迷宫里的那一瞬间,便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到底是在想如何出去,还是在想刚刚那个是不是真的朝回。又或者是在想,他手上的鲜血,到底是什么温度的?   刚刚那样的眼神,那样的处事作风,那样不顾一切的怨愤。是了,他是真的伤了朝回。是真的朝回而不是幻影。手腕上淡淡的灼痛虽然不强烈,却一直在持续。   就在此时,周围的环境又开始变化。   那是一片绿草蓝天,天边还挂着一弯彩虹。微风中泛着清香,周围的环境很好,堪比仙境。   可是,不远处那两个人在做什么?!      朝回躺在地上,任白曲为她用法术治疗伤口。可她却还是疼,甚至比刚才还要疼。   也许,能够医治的只有身体。一颗心,却是如何医治?   她疲惫的闭上眼睛。直到再感觉不到白曲的动作,才慢慢睁开眼。   入眼的是白曲温柔的淡笑,他朝她伸出一只手来,朝回犹豫着并没有将手递过去。他却弯腰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回平衡不稳的伸手搂住了白曲的脖子。   白曲抱着她转身,朝回猝不及防的又看见那一抹深蓝的影子。   这次,他真的站在一片红花绿草之中,映着天空的彩虹。一切都跟她的梦一模一样,可她,却再也不会走过去。   至安站在那里,看着白曲怀里的朝回。她双手搂着白曲的脖子,小脸低垂侧着脑袋看过来,那样的表情,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带着些小女儿的娇羞。      至安慢慢闭上眼,忽略心中所有不明不白的感觉。朝着朝回走了两步,站在那里微微伸出右手。   “朝回,跟我回家。”   朝回没说话,只是淡淡的撇开了头。   至安放下手,想要抬脚走过去,却始终挪不动两条灌了铅一样的腿。   “朝回,跟我回安云山。我们回安云山再也不要下来了,也不出来了。可好?”   朝回轻哼一声,抬头看天。   “你总是在伤害过我之后,才会说让我跟你回家。等我真的想要跟你走了,你却退后一步跟我永远隔着一段距离。”朝回转过脸来看他,接着说道。   “至安上仙,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若不是让我跟你回去安云山成亲,你以后,再也不要找我。”   至安刚刚买过去一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朝回,你明知道,我们不可能。”   朝回冷笑着挑眉说道:“怎么不可能?天规是借口吗?”   至安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睑。半晌,都没有在说话。   周围有开始沉默,朝回忍不住冷笑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至安,你根本看不清你那一颗自认为清净的心。每次到了问题的关键,你永远都只会垂下眼来掩饰你的心情。别人看不透你,我也看不透。我不过是跟所有愚蠢的人一样,看上了你的外表。至安,以后不要再说你是仙界无欲无求的上仙了,你才是那个最贪婪的人。”   朝回说完,从白曲怀中下来。一步一步穿过和至安之间的距离,直到她站在他面前。胸前还染着血花,衣裳凌乱。   朝回笑了笑,扬手化出一张七弦琴。   万年扶桑木,万年天蚕丝锻造的一念。   朝回捧着琴,上前一步递到至安面前。笑着看他,那样的微笑,在她那张绝世的脸上,看起来特别的美,还带着一点破碎的味道。   “至安上仙,这是你送给我的一念。一念,一念之间,天上地下。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你的一念呢?”朝回低下头看着手里光华流转的七弦琴,继续说道。   “今天,我把这张琴还给你。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朝回伸手将琴递过去,至安却没有伸手去接。她松手,七弦琴直直的掉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把琴,叫做一念。   究竟是谁的那一念横在他们中间?谁又知道。   风声淡淡的吹着泛着清香,轻轻的抚过每个人的脸。   朝回看着至安不说话也不动,至安低着头看着地上的一念不说话也不动。   半晌,白曲从朝回身后不远处走过来。依旧是温柔的笑着捡起了地上的一念,修长的指尖抚过光华流转的琴弦。随手一拨,琴声清雅悠扬。   他微微一笑,说道:“这的确是把三界独一无二的好琴啊。扶桑木为身,天蚕丝为弦。”白曲转头看至安,挑了挑眉:“至安上仙是吗?天蚕丝你是怎么找到的?别说是万年的天蚕丝了,就是百年千年的天蚕丝,都有神兽守护。你该不会是打败了神兽吧?可是据说那些神兽都是上古下来的,凶猛异常。”   朝回听到这里,猛然间想起没来蓬莱岛之前,那天晚上,至安的确是受了伤。难道,他那几天老是不见人影,就连教她法术都是念了口诀就走。那些都是为了弄到天蚕丝为她造这一把一念?      朝回想到这里,抬起头看至安。他那张清冷的面容,还是淡笑着看着白曲手里的一念。朝回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将一念拿过来。拉起至安的手,半强迫着放进了他怀里。   朝回退后一步,微笑着说:“再见。”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可她这次说的再见,他能够明白吗?   那不是再也不见,是有缘再见。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明明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偏偏只需要一点点的安慰,就可以忘记锥心的痛。      朝回走了,背对着至安,一步一步离开的越来越远。   至安怀抱着一念看着那一抹红色的影子越来越远,向着彩虹的尽头。风吹起她的衣裙向着一边飘起来,她一头黑发在背后纷纷扬扬,也早已不是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开口大喊。   “朝回!你回来!”   朝回顿住脚步,不敢回头。刚刚那个声音,她怕她一回头,只是她听错了。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不动。   至安抱着一念,抬脚一步一步走过来。那抹红色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他站在朝回背后三步远,才停住脚步。   他开口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那样的腔调已经成为他几万年来的习惯。   他说:“朝回,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改。只是,你跟我走,好不好?”   朝回背对着至安,没有说话。身体却抑制不住的颤抖,两只手在身侧握的死紧。   他那样说话的语气,几乎已经是他的底线了。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朝回刚要转过身,却被白曲按住了身子。他伸手揽过朝回的肩膀,带着她转过身来。   “至安上仙,她不会跟你走的。她还要留下来跟我成亲。”   朝回猛的抬起头看白曲,然后又看至安。白曲怎么可以那么说!她根本不记得说过要跟他成亲,他怎么可以那么说?!   “我没有,我不记得我说过那样的话。”   白曲侧过脸来,看着朝回。深灰色的眸子好像泛着涟漪的光圈,朝回只觉得脑海里一阵晕眩。   白曲温柔的开口问道:“你愿意留下来吗?”   至安也抬头去看朝回,仿佛她一个点头或是摇头之间,就是他的天堂和地狱。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朝回迷茫的眼神一直没有动作。   就在至安慢慢放弃了希望的时候,朝回极轻的摇了摇头。他轻轻的笑开,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抱住朝回,挡住了白曲的视线。   朝回凭着自己的意志对抗着白曲的幻术,眼神慢慢恢复清明的她。却看见至安身后一把闪着光的长剑,正向他们刺过来。还有,白曲那张已经不再温柔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朝回惊慌的抱着至安翻转身子,和他对换了位置,长剑瞬间从她的后背穿过,刺透她的身体。   噗的一声,在安静的现状里特别的明显。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那样快,那样突然,让深陷其中的那些人,那样的不知所措。   至安抱着朝回,一点一点感受着她无力的身子慢慢下滑。看着她还在对着他笑的那张脸慢慢变白。一阵一阵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背流到他还抱着她的手上,胳膊上。浸透了衣裳,灼热的温度还是带着那么的烫人。   他清冷淡定的脸不在全无表情,眼中慢慢流露的惊痛在古潭般的眸子里泛出一圈一圈愤怒的涟漪。就像是一池黑色的墨水,被毛笔触破了平静。   随着朝回的慢慢倒下,白曲执着剑的样子,慢慢映进至安的眼。   此刻的白曲,还是微笑着,却不在是笑的温柔。那笑容里有嫉妒,有怨恨。深灰色的眸子里映着至安和朝回两个人的影子,那么的复杂。   朝回的身子慢慢滑到地上,至安也随着她的动作抱着她,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的伤口。扶着她后背的长剑一动不敢动。   他向来淡淡的语气已经有些着急,抑制不住的心疼还是从万年的面具中流露出来。   “朝回,你疼不疼?”他小心的问着怀里的她,语气那样的轻。修长白皙的手染着她的鲜血,颤抖的不知道该扶着朝回身体的哪儿,才不会弄疼她。   朝回枕着至安的胳膊,靠在他怀中。疼的虽然皱眉,却还是微微笑着。   “不,只要能够躺在你怀里,就算是疼,心里也是甜的。”   至安垂着眸子看她,她微仰着脸,勾着嘴角。脸上是从没有过的安宁幸福,他心里突然就酸疼起来。像是一下子空了的感觉。什么三界。什么凤王,什么朱雀,什么魔皇。都已经不重要了。   至安勾着唇勉强的笑了笑,说道:“等我们离开了,只要你想,我就抱着你。可好?”   朝回刚想出声,身子猛的颤抖。张口吐出一滩血,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脖颈流进衣服里。她看着他,用眼神描绘着他的轮廓。用尽全身力气的伸手去触摸他如玉的侧脸。   “好。”她开口说话,已经几乎没有力气了。身体一阵阵的发冷让她有些颤抖,至安伸手敞开外衣将朝回裹进怀里,小心的不触碰她的伤口。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她深深的埋进他溢满清香的怀抱里,闭上眼睛用力的呼吸。   “师父,原谅我还是喜欢这么叫你。你,真的喜欢我吗?”   至安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下巴顶着朝回的头顶点了点。朝回笑了。   他如何不喜欢她?在他决定拥她入怀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了。   至安搂着朝回越来越抖的身体,越搂越紧。心里却越来越空,就好像要丢失什么东西。   “朝回,我带你走。我们回家,好不好?”   朝回已经没有力气在睁开眼了,她轻轻的微不可及的点了点头。   至安小心的打横抱起朝回的身子,她背后的伤口,又浸出一片红色。      “想走?你走可以,把她留下。”   白曲闪身站在至安面前,挡住了他的路。一身白衣的他,面目温润和至安有几分相像。至安抬眼看他,半晌,低头绕过他继续走。   白曲在他身后转过身来,看着至安的背影,大喊出声。   “你站住!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你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不替她报仇!你明知道,明知道这一切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至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身后的白衣男子勾起唇角,邪魅的笑起来。   “至安,我就知道你聪明。只是,现在的我是白曲。是千万年前的魔皇白曲!你怀中的那个女子,是我千万年前的挚爱。所以,你放下她,我可以饶了你。”他一步一步迈着数好了一样的步子,慢慢接近至安。   至安抱着朝回,一动不动的站着。风轻轻吹起他背后的长发,一身蓝衣,清秀儒雅。   “好,白曲。我不管她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不会把她留给你。”   白曲一步一步绕到至安面前站好,伸手拂了拂衣袖。温润的脸上却带着突兀的冷笑。   “至安上仙,难道你不想,救蓬莱岛的一干人等吗?”      白曲话音一落,至安抬起头看他。脸上又挂起往常没有意义的淡笑,只是那双眼里,已经开始泛起冰冷。   “白曲,蓬莱岛一干人等并未得罪过你,仙界也从未亏待过你。”   “没亏待过我?”白曲张口打断至安的话。   “玉帝是不是判了我轮回九世不得善终?蓬莱岛的迦翼是不是看不起我!我比你清楚。”他抬脚绕着至安的身子慢慢踱着步子。   “至安,你是仙界修为最高的上仙。怪只怪你舍不得朝回,不然,你也不会丢了一滴心血,要法力受限一个月。我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恢复真身呢?”   白曲又踱到至安的面前,邪魅的笑着。   “至安,若是你肯入我魔界,我便放了蓬莱岛的人。如何?”   至安看着白曲,坚定的摇了摇头。   “换一个条件。”   白曲轻笑出声,仰起脸看了至安一会儿。干净利落的转身背对着他,挺直了脊背。说话的声音里,就像是对待陌生人的语气。   “好,现在放在你面前的。有三个选择。第一,你入我魔界。第二,你留下朝回、第三,蓬莱岛三千弟子,全部为仙界陪葬。”      至安低下头看怀里的朝回,她已经不知何时昏了过去。她的身体越来越凉,背后的伤口那么大。   “我留下朝回,你会救她吗?”   白曲转过身来,侧着头挑眉一笑。“当然。”   至安看着朝回,一直没有抬头。他抱着她,慢慢放低身子,蹲下,将朝回一点一点放到地上。看着她一点一点离开自己的怀抱,至安忍住心里的痛。伸手抚上朝回的脸,轻轻抚摸。他倾身过去,在她的额头浅吻。薄唇划过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朝回,等我回来。”   至安慢慢直起身子,昏迷中的朝回,就好像是有意识一般。伸手攒紧了他的衣袖。嘴里喃喃的喊着:“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带我走,你说带我走的。”   至安抚上朝回握着她衣袖的手,仰起脸闭上眼睛深呼吸。手指慢慢用力一根一根掰开朝回抓的紧紧的手指。   然后,站起来。   那一瞬间,他又回到那个三界的至安上仙。   他承诺过朝回的要带她回家,可他却因为蓬莱岛的三千弟子而丢下了她。朝回醒来一定会怪他,可是,他不能放着三千性命不管不顾啊。   “你可以放了蓬莱岛的弟子了。”   白曲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抱起了地上的朝回。在至安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唇笑了笑,然后,他雪白的袖子一挥。带着受伤昏迷的朝回,一起不见。   只留下至安站在原地,听完他最后的一句话,脸色黑如锅底。   “至安上仙,你还是不够爱她。在你心中,你的三界和你自己永远超过她。蓬莱岛的弟子,我一个也没抓。在我冲出蓬莱岛海底之前,你以为我会那么愚蠢吗?哈哈,愚蠢的,只有你。”      至安握着拳头,咬牙闭上眼睛。站在原地不动,他没去追,也不知道去哪里追。      到底,是他不够在乎朝回。还是他真的已经不能够以一颗清明的心去看待所有的事情了?      他是在乎朝回的,在他看着她为他挡了一剑慢慢倒下的时候。他就已经承认了,他是在乎朝回的。可是,他还是丢下了她,为了蓬莱岛的弟子,一个谎言丢下了她。   也许,这不是他愚蠢不愚蠢的问题。是他赌不起,他不能拿蓬莱岛三千性命来赌白曲的话是不是真的。      至安慢慢闭上眼睛仰起脸,破开喉咙的大吼。   “朝回!对不起!”      而朝回,站在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房间里。慢慢睁开眼睛,白曲手里捏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站在她旁边。   看着朝回睁开眼睛,他微微一笑,丢了手里的符纸。   “你看清楚了吗?他前一秒说喜欢你,后一秒就要杀你。你说你不相信不死心,于是我配合你又演了一出戏。现在你看清楚了吗?他还是为了蓬莱岛的三千性命放弃了你。”   白曲伸手按住朝回的肩膀,转过她的身子面对自己。她无神的眼睛盯着他的前襟,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虽然刚刚那一剑刺的只是符纸做的替身,可是你的元神在上面,多少也是受些伤害的。你跟我来,我帮你疗伤。”   白曲伸手揽过朝回的肩膀,扶着她往外走。朝回却突然扬手甩开了白曲胳膊退后一步!   朝回看着那张温润淡笑的脸,此刻的她心里却再没了那份愧疚和不知所谓的柔软,有的只是被欺骗的冰冷和愤怒。   “告诉我,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朝回的脸色,已经变的冰冷,甚至没有感情。   这世界,到处都是骗子。这个骗她,那个也骗她。都当她是什么?蠢猪吗?   白曲看着朝回越来越冷的脸,渐渐收起了淡笑。背过身子推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朝回等了一会儿才跟着一起出来。白曲已经坐在凳子上悠闲的喝起了茶。   朝回走过来,没有看他。径自走到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你该给我一个解释。”   白曲端着茶杯又轻抿了一口,才呵呵的笑出声来。   “你要我给你什么解释?解释我欺骗你我的身份?还是解释你我千万年前的感情?又或者你要我告诉你,这里的一切包括我自己,都只是一个幻影?”   白曲微笑着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只有嘴角那一抹微笑依然是淡淡的温柔。   “你不过是没办法承认你朱雀的身份,你不想承认千万年前的你爱着另一个人那么深。你不想把千万年前的那些事牵扯进你现在的生活,所以,你下意识的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朝回撇过头来,正要反驳。   白曲抬手打断了她,继续说道:“你不过是分不清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你无法决定,你是要去寻找凤王,还是继续坚持着你现在的感情。可是,朱雀,你把我放在哪里?我虽是隔了千万年才苏醒,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喜欢末颜,我喜欢的一直是你。我等待了千万年,才重新跟你相遇。朱雀,我也需要一个解释,让它来告诉我,我这么多年的等待究竟是不是一厢情愿。”   朝回听着白曲说完,心里那种空虚的愧疚感再次席卷了她。   千万年,这是一段多么漫长的岁月。一个人,真的可以为另一个人等待那么久,那么久......   她转过头不在看白曲,尽管她明明刚才还在生气他欺骗了她。   “我跟你不一样,也许,你不用做千万年前的白曲。你可以继续做你的上仙,做安云山的世安上仙。”   白曲看着朝回美丽的侧脸,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我选择了做千万年前的自己。那么,你呢?你是选择现在,还是选择过去?若你选择的是现在,那么,我祝福你。若你选择过去,朱雀,我不会放弃跟凤王的竞争。”   朝回仰起脸深呼吸,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从她离开安云山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能够再回去。过去?现在?哪个才是她自己?   为什么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有她不知道?   白曲淡淡的声音,又传过来。   “朱雀,你不妨问问自己的心。若是凤王和至安一起站在天雷之下而你只能救一个人,你会救谁?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   朝回闭着眼睛,脑海里回荡着白曲的问题。   救谁?她会救谁?她最想要谁活着?   “一。”   凤王?她爱了他千万年那么久......   “二。”   至安?可是他一直在骗她啊!   “三。”   朝回睁开眼睛,毫不犹豫的答案冲出口。   “至安!”   话一出口,朝回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她慢慢的弯下腰,将脸埋进膝盖里。   原来,至安骗了她那么多次。她最想爱的人,还是他吗?难道她爱了千万年的凤王,就真的抵不过十年的陪伴,十年的相守?   白曲站起身走到门口,高大的身形遮住了阳光。   “现在,你知道你最爱的那个人是谁了。你选择了现在,而白曲只活在过去。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见你。”   他说完,雪白的衣角绕过门槛消失在门边。   很久,朝回才睁开眼睛。屋子里已经只剩下她自己,她站起身抬脚走到门边。外面的天空,却开始一寸一寸变成黑暗。绿草红花径向枯萎,天边的彩虹也已经失了颜色。天空渐渐变成黑色,像是永远不会在亮起来。   朝回仰起脸,黑色的天空开始倒映出一片影像。      那是一片绿草红花还有彩虹的世界,一个白衣男子蹲在遍地的白兰之中低头抚弄着什么,风轻轻扬起他滑落到身前的长发,他一身雪白几乎与满地的白兰融为一体。   他淡淡的微笑,修长的手指挑弄着白兰纯洁无暇的花瓣。突然,他清秀的脸微微一顿。莹白的指尖慢慢向前伸出。   一朵白兰的花瓣上,晶莹剔透的一颗露珠泛着五彩的光。   他伸手将露珠挑起,莹白的指尖温润如玉。他手指挑着露珠,慢慢移到身前。张开粉色的唇轻轻呵出一口气,指尖的露珠暮然变成一白色的蝴蝶,飞舞在满地的白兰花间。   男子淡淡的笑了起来,笑声清雅。   这时,天空中突然坠落下来,一个红色的物体。男子神色一顿,站起身子走了过去。   待他走近了,看清了。那满地的白兰之间,躺着一名红衣女子,她额间一枚黑色的印记。一张脸绝世倾城。   男子在她身旁蹲下,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然后松了一口气,轻轻推了推她。   “姑娘,你醒一醒。”   女子毫无动静。   男子等了半晌,只好脱下身上白色的外袍为女子盖上。他捏着衣领为她盖上衣服,就要离开的时候,女子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你别走,你说过你只疼我一个人,你发过誓,你不要走。”   女子皱着眉,表情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男子顿了顿,慢慢在女子身旁坐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温柔的说着:“我不走。”      就这样,在满地的白兰之间。男子一身白衣像是一个守护神一样,守着躺在花间的红衣女子。他们的相遇,只是她突然从天上掉了下来,而他正好看见,又正好被她抓住了手,没有走开。      朝回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继续看下去,她已经知道了,那个白衣男子,就是白曲。而她,就是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红衣女子,朱雀。      那是一个没有黑夜的地方,白曲一直守在朱雀身旁,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朱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男子淡笑着看着她,那温柔的神情让她一瞬间的怔忪。   待她反应过来,她是躺着的,而他是陌生人。朱雀急忙坐起身子,却发现,他们的手,竟是握在一起的。   “你干嘛牵我的手。”她看着他,眼神有些冰冷,就像是看一个好色之徒。   “对不起。”他并不解释,只是淡淡的笑着松开了她的手。   朱雀站起身来,才看到这遍野的白兰。不由得心情变好了起来,也许,从她第一次见到同样嗜穿白衣的凤王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白色。   她一身红衣,不由自由的漫步在花间。满地的白兰都成了她一身红衣的陪衬,她像是一个花间精灵,看起来那么快乐。   白曲站在原地,看着朱雀一身红衣漫步在一片纯洁之间。他突然就感觉到了独自生活了很多年从来没有感觉到的寂寞,若是这里,能够有像她一样的人留下来。该多好。   白曲温柔的笑了,远处的朱雀却突然不动了。   白曲身形一闪,来带她身边。朱雀抬头看他,还是有些警惕的戒备。   “你干嘛?”   白曲微微一笑:“你留下来,可好?”   朱雀笑起来,芳华盛放。“我不认识你,干嘛要留下来。”   白曲温柔的笑着,弯下腰摘了一朵白兰,上前一步戴在了她的发间。   “我会为你种下遍野的白兰,你留下来,我们会认识的。”      他眼中的温柔那么浓烈,像是一杯美酒几乎要把她灌醉。她看着他一身白衣温文尔雅的笑,就好像是看见了凤王。   很久,她才轻微的点了点头。   白曲嘴角的弧度又挑开了很多,笑起来。      就这样,朱雀留了下来。她并没有像白曲一样,弄一间房子住着,她只是每日坐在白兰花间。想着什么,有时候看着白曲的背影出神。   一天一天,没有黑夜的这里,也已经过了很久。   白曲每天看着一片纯白当中那一抹红色,每日睁开眼,推开门,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她。   她穿着那样浓烈的红色,可她看着他的眼神里,却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她每次出神,晶亮的眼睛里,都会慢慢浮现水雾。她那么坚强的背影,却那么单薄。      直到有一天,白曲手捧着一束白兰花。一步一步从他居住的小屋走到朱雀面前,弯腰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他温柔的笑着看她,说:“朱雀,跟我成亲可好?”   她看着他手里的花束,呆了呆,没说话。向来温柔的他却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她瞪着眼睛呆呆的站着不动,不知道怎么办。而白曲,也从浅吻变得越来越热烈。   她的脑袋像是死机一样,整个人僵站着。直到一声突兀的叫唤,将她唤醒。   “朱雀。”   朱雀转身,那一抹日思夜想的容颜,就站在她身后。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别的人的亲吻。那个人,就是凤王。   几乎是立刻的,她闪身就要离开。却被白曲拉住了手腕,他还是温柔的笑着看她。   说:“不要走。”   她却伸手狠狠的掰开了他的指头,头也不回的离开。      朝回几乎是毫无知觉的,心里痛成一片。而天空中那一抹影像却恰然而止,画面渐渐消失,朝回甚至不由自主的伸手。可最终,天空还是归于黑暗,淡淡的传来白曲的声音:“过去的事情,还是不要看了。”   而白曲,却没有出现。说完了这句话就不再出声。   可朝回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白曲,世安。他为何会被压在蓬莱岛底下?那天朱雀走后又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影像的停止,成了谜。   朝回抬脚走出小屋,站在台阶上开口说道:“白曲,你是魔皇?”   没有人回答她。   朝回不再说话,站在那里久久不动。   若白曲是魔皇,可他又做了什么才会被压在蓬莱岛下?他那样一个人,整日以花为伴,究竟他被压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很多事情,其实并不是你想,就可以做到。   当有人追着对你好的时候,你拼命地逃,当那个人终于转身离开,你却回过头看着他的背影流泪。   其实,白曲没有任何一件事对不起朝回。相反,他爱她。他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能够看清自己,他等待了千万年那么久。在这个没有黑夜的地方守着一片纯洁的白兰花,回忆那个从天而降的女子。任岁月的长河如何冲刷记忆的痕迹,她的一颦一笑仍然在哪里鲜明如昨。   当千万年的执着终于烟消云散般的消失,那一片风和日丽的绚烂终于沉溺于黑暗之中。   就如同这虚空之中,满地枯萎的白兰,还有天边那道消失的彩虹,和天上泼墨一样的漆黑。   有些人,不是不爱。是爱的太深。      不一会儿,整个虚空开始晃动。就如同地震要塌陷了一般,朝回站在小屋前的台阶上摇摇晃晃。而这次,没有人再来扶她一把,她被颠簸的跌在地上。就在她的面前,刚刚还安稳的祥和的小屋,瞬间塌陷,就如同白曲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周围的时空开始撕裂,一道一道的裂缝越来越大,就如同一块完整的布匹被一刀一刀割开。   朝回眼看着这个世界,一点一点支离破碎。心中突如其来的疼,脑海里像是有什么就要冲出来。她控制不住的倒在地上抱着头,咬着唇努力的忍着。意识被来回的撕扯,越来越模糊。   朦胧中,她好像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如一汪清泉,所有的疼痛瞬间消失。眼前那一抹雪白,是真是假,似梦似幻。   朝回轻轻的开口叫道:“白曲。”   没有人回答,什么声音都没有。而她,也终于陷入黑暗。      再次醒来,睁开眼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恍若隔世,就仿佛还是那个没有太阳月亮没有黑夜的虚空。可当朝回撑起身子,看着满眼的残桓断壁。低下头看自己的掌心,她轻轻的问自己。   “虚空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吗?白曲,你是梦吗?”   可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谜。      蓬莱岛,已经随着海底支柱的颤动毁于一旦。朝回走了很久,都没有看见人。到处是地面的裂缝,昔日富丽堂皇的蓬莱阁。今日已经变作一堆废墟。   昨日种种,都如同过眼云烟。只有那日寿宴的琼花园,留下一团雪白的琼花,落在尘埃中。   朝回沿着蓬莱岛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至安和小鬼王。   白曲把她送了出来,那么至安他们也该出来了才是。可她却没有看到人,一个都没看到。   至安她不管,小鬼王自称是她的属下。如果出来了,一定会找她才对。   那么,一定又是出了什么事。   这时,远处的海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乍起的白色海浪翻腾的老高,朝回仔细看去。海浪之中似是有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那方的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衣。朝回看不清楚谁是谁,可她却记得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   那个人,是楼景。   朝回丢下手中的琼花团,走到海边,打斗的两个人也离的近了些。朝回这才看清,正在海上打架的两个人,不是楼景和小鬼王还有谁?!   朝回沉了沉眸子,深呼吸一口气。将两手放在嘴边大喊出声。   “小鬼王!”   正在打斗中的小鬼王听见声音,侧头看了看。就这么一个恍惚,对面的楼景已经一道闪雷劈了过来。小鬼王急忙躲开,还是被火烧到了衣摆。他挥了挥衣袖,火焰被扑灭,抬头看了看对面站着的楼景。冷哼一声,一个闪身,来到了朝回身边。   小鬼王两手在身前一握,朝着朝回就是一礼。   “殿下。”   朝回撇了撇他被烧焦的衣角,心里对这个活了千万年的属下的战斗力,又低了几分。   “你可有看见至安?”   小鬼王放下手,扬手收了手里的兵器。说道:“没有啊,我掉进虚空之中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出来了,并没有见过他。”   朝回低下头不再说话,难道至安没有被送出来吗?虚空已经塌陷,白曲又会怎样呢?   朝回低着头细想间,楼景已经过来站到了对面的石头上。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随风在身后飘飞,如一段上好的云锦,泛着光华。他一身黑衣,紧身束体、宽大的袖子又显得飘逸大气。整个人,是一种光和黑暗的结合体。   楼景站在石头上,衣袂翩飞。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朝回,一会儿,才笑出声。   “朝回?我还以为是谁。原来,你不但容貌恢复了,似乎还漂亮了很多。”   朝回侧过头看楼景,还没说话已经被小鬼王抢了先。   “臭小子!说话客气一点。”   楼景挑眉一笑,浅灰色的眸子转看小鬼王。   “我不客气,你能奈我何?”   小鬼王愤愤的眯了眼睛:“不服气?再来打过!”   楼景呵呵一笑,转开了视线。毫不在意的说道:“刚刚已经打过了,结果你我心里不是都跟明镜儿似的么?”   小鬼王气的不轻,咬着牙想要反驳:“你!”   朝回伸手拉出了他,她上前一步走到小鬼王身前。侧身而立,身后一头黑发披散。如今的她,不施粉黛,也已经倾国倾城。可那张脸,却不为三界所容。   “楼景,你有事吗?”   楼景扬了扬袖子,伸手丢过来一封书信。   朝回扬手漂亮的接过,撕开信封的封泥,抽出里面白色的纸张,背面微微有墨染的痕迹,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朝回刚要打开信来看,猛的回头就看见小鬼王伸长着脖子在做长颈鹿。她一眯眼睛,小鬼王立刻识趣的转过身子后退两步走向海边。   朝回打开信,上面挺拔俊秀的字迹,她永远不会忘记。   朝回: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你已经出了蓬莱岛海底。如今,你不在是小孔雀朝回,你是上古的南方之神朱雀。你要面对的,将会是三界纷纷不断的滋扰和挑衅,还有玉帝的愤怒。   我已经回安云山了。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你若是想要回来,想要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朝回。   你记得,我永远在你身后。只要你回头。   至安      朝回合上信,轻蔑的笑出声来。她翻转信纸,手指捏着中间的折痕,用力。信纸被撕成两半,她不断的重复着动作。直到那张纸,被撕的像是粉末一样。   朝回握着手心,慢慢前伸。然后摊开手,手心里白色的纸屑,被一阵海风吹的纷纷扬扬,落了她满身满眼。   回头?你若是想要我回头,为何不一开始就别走?!      楼景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朝回站在那里很久很久。海风吹的很急,她一头披散的长发此刻已经凌乱不堪的掩着她的脸。   小鬼王站的累了,就坐到了旁边的石头上。看着朝回的气势,他识相的没有过去当炮灰。   天色渐渐暗下来,太阳就快要落进海的对面。   海风中才传来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小鬼王,你说北海有一块镇魂石可以照出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是不是。”   小鬼王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朝回侧过头隔着凌乱的发丝看了他一眼。他才答道:“是啊。的确是有镇魂石。”   朝回点了点头,转过身看着海面。不远处,太阳的最一丝容颜,也已经隐没进蔚蓝的大海。   她说:“明日,我们去北海,找镇魂石。”   小鬼王从石头上噌的一下站起身,一个跳跃来到朝回身边。   “殿下,你真的决定去找回那些记忆吗?就像至安说的不无道理,你可以就此隐了你的容颜,安安稳稳的呆在安云山做一只小孔雀。你真的选择背负朱雀的所有吗?”   朝回伸手拨开脸上的乱发,用手指梳理着。她转过头,晶亮的黑眸看着小鬼王,彷如暗夜星辰。   “你怕了?”   小鬼王正色与朝回对视许久,郑重的屈膝跪了下去。   “欢迎殿下回归!”   那一声高喝,带着力量,带着尊重和敬畏。就像是宣誓一样。   朝回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开眼时。那双晶亮的眸子,仿佛隐去了所有的光辉。她伸手扶起地上的小鬼王,什么也没说。   而小鬼王明白,朝回也明白。   从这一刻起,她不在是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没了退路。她必须韬光养晦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变得强大到不被人看不起。如何背负起所有的一切,尽管那一切超乎想象的沉重。   可就像是她说过的一样。   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是跪着,也要走下去!   自己的责任,就算是弯着腰,也要背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这一夜,小鬼王在一块还算完好的地皮上变出来一所小屋。朝回却坐在海边的石头上,一夜未眠。任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而思绪,就如同那一头青丝。纠结错乱,可她,既然决定了。就不会退缩。   当阳光照进蓬莱岛,清晨的气息在整个世界蔓延。可那一线的温暖,却仿佛永远也照不进朝回那双暗淡的黑色瞳眸里了。   天亮了,太阳也出来了。小鬼王驾着云,带着朝回,也已经开始去往北海,寻找镇魂石。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重新开始了一个起点。而终点,还不知道在哪里。      小鬼王驾着云,并不快。朝回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云上,想起第一次坐在云上的时候,是至安驾云来蓬莱岛参加寿宴。那次,她还很开心的兴奋了一整个路程。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戴着他亲手摘给她的白兰花。   那时的她,自认为是他的徒弟。尽管所有人骂她废柴骂她运气好,可她还是觉得很幸运。   至少,遇到他,成为他的徒弟,每天看着他。她是真的开心快乐。   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他不在是他,她也不再是她。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可已知的是,她和他,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   想到这里,朝回勾起嘴角笑了。   “如何能说再也不能一起呢?从来没有一起过。”   从前,他们是师徒。如今,他们是对立的。   从来就不可能在一起。      白色柔软的云朵,像一张宽大舒适的大床。朝回一身红衣躺在上面,双手枕在脑后。蓝色的天空有些刺眼,而她,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小鬼王自始至终都注意着朝回的动作,她所有的表情,都一丝不落的在他眼里沉淀。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你若是想要回去,还可以。”   朝回没有睁眼,只是将头瞥向了一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回去?回哪里去?回安云山继续像傻子一样给人骗?还是回蓬莱岛海里继续不见天日?小鬼王,有些事情,一旦撕开了那层面纱,便再也回不去了。”   小鬼王不再说话,专心驾云。   朝回说的话,却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回不去吗?真的回不去吗?也许,回不去的不是别人,只是她自己。她还是像以前一样骄傲一样的倔强,到最后,究竟这一次又会是什么结果?      北海,其实并不太远。小鬼王驾着云从东海直接过去,快的话两天便可以到达。可此刻,他们降落在一座山的山顶。朝回坐在小鬼王弄出来的火堆旁,等着火上快要烤好的食物。   小鬼王一直忙前忙后的,朝回却一直坐在这里没有去帮忙。   小鬼王就坐在火堆的对面,他一头绿色的长发已经变成及腰的黑丝,束着法冠,一身黑衣看起来倒也俊朗了许多。   似是不经意的,他张口说话。   “殿下,你想不想听一听,我的故事。虽然你以前是听过的,可你毕竟都忘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随意,火光映着他的脸是橘色的,那一张有些魅惑的脸,低垂着眼睑,还是微微勾着嘴角有些放荡不羁。   朝回一直看着火堆的眼睛,抬起。眼眸中一团跳跃的火光好像在舞蹈。她越过火焰看着对面的小鬼王,轻轻的‘嗯’了一声。   小鬼王伸手翻了翻山鸡烤着背面,无声的笑了笑。   “我本来,有一个未婚妻,是幽冥界的公主。我遇到她的时候,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的小鬼。那时候,她喜欢我做的小玩意儿。天天跑着来找我。她是个很天真也很善良的人,到后来,很自然的我们开始交往。可不到一个月,便被幽冥王发现。后来,我很努力的提高自己,证明自己,她也很努力的表示非我不嫁。   那时候,幽冥界有个将军,战功累累,而且人又高大威猛。幽冥王一心想把公主嫁给他,从那以后,她被关进王宫,我们在不能见面。那时候,我拼了命的修炼,甚至想过歪门邪道。再一次失败之后,幽冥王居然派人来找我了。说,只要我等几天,等几天他就接受我。还跟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解说了一遍。   他说,那个将军居心叵测,想要找机会除掉他。若是我能够胜任,那么将军死后,下一任的将军就是我。他还会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我,但他需要我的配合演一出戏。   他要我在将军和公主大婚那天,去闹事。然后他趁其不备的把将军安个罪名然后诛灭。   我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就安安静静等着他们结婚那天,我去闹事。   可结果,却是看见公主气愤的掀了盖头,一把长剑刺透了我的胸口。   我不明白为什么,直到被人抬出去抛尸的时候,才想起来。   很久很久之前,原来,我是前任幽冥王的儿子。我父亲是被阴谋陷害至死,所以他们要斩草除根,所以,就有了一个美丽的公主爱上我的闹剧。   我侥幸没有死,躲起来八千年那么久。用尽了方法修的一身的法力,冲回去报仇的时候,才知道那天的公主其实的假冒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她就可以跟我远走高飞。   她连她的父王都骗了,也骗了我。   等到八千年后,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去踏遍三界的找我,而我,也只是带着满身的怨气来,带着满心的伤痛走。   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我却不敢去找。   因为有些事,即便那个谎言是对你好。可它终究还是一道疤痕是不是?很多事情,真的是过去了就没办法在回到最初。   如果我当初没有愤然离开,如果她当初能够告诉我她的想法。那这么多年的逃避和追逐,就可以避免。   现在,我们谁也没见过谁,也许,她早已经爱上了别人。   生死不见,这是我那天走的时候留在幽冥宫的字条。   现在想起来,也许当时的自己太幼稚了。   殿下,若当初,你是我。你会如何做?”   朝回没有说话,垂下眸子继续看火堆。   小鬼王笑了笑,自嘲的说道:“殿下,我说这个故事并不是什么意图。我只是要你想清楚,你要的是争一口气,还是别的。”   火堆跳跃着红色的火焰,很久的时间,谁都没有在说话。烤肉慢慢散发出香味,朝回睁开眼睛站起身,走到山顶旁边的一处悬崖边上,碎石从她的脚边滚落。   “小鬼王,后悔对我来说,不存在。如果我的心仍然会后悔,那我就把心挖了。”   还蹲在火堆旁的小鬼王,拿着烤好的肉走过来,递到朝回面前。   “吃吧,吃饱了,明天我们就可以到达北海了。”   朝回接过烤好的事物,伸手撕下一片喂进嘴里,一下一下咀嚼,醇香的味道,慢慢变成淡淡的苦涩。   她转过身看着天边说道:“小鬼王,若你今后还会遇到她,而她还在等你寻你,为你踏遍三界,千万年的等待也毫无怨言。你还会跟她在一起吗?”   小鬼王笑了笑,背过身子朝着火堆走去。淡淡的声音飘过来。   “不会。”   朝回淡笑出声,却没再说话。   有些事情,存在了裂痕,就永远也不会再完美。而他们这些人,眼里都是看不得瑕疵的。   天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千万年的轮回看尽世间的悲欢离合。那样的冰冷无情,连老天都是无情的,更何况是星星。      天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朝回却是在一阵打斗声中被惊醒。她从结界中直起身子,黑色结界外的小鬼王,游离在一群攻击的人堆里。他速度很快,动作也十分敏捷。朝回站起身想要出去,触到结界却像是一层屏障,无法打破。只能站在结界里看着小鬼王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的敌人。   那些人穿着明亮的铠甲,一身所谓的凌然正气。朝回忍不住勾起嘴角,看来,这些都是天庭的人。   她昨天才从蓬莱岛出来,这么快玉帝就知道她是他的杀女仇人了?她昨天出来,也只见过楼景一个人,在一个就是小鬼王。   那么,到底是谁出卖了她?   小鬼王是她的属下,楼景没必要报告给玉帝她的事情。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   至安!   可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既然留信给她,怎么会还向天庭报告?   朝回慢慢握紧掌心,究竟,她可以相信谁?这世界,当真是病了,所有人都病了。      结界外的小鬼王,已经差不多收拾完了所有人。最后一次挥动手里黑色的长鞭,敌人彻底被消灭。   他转身朝着朝回咧嘴笑了笑,慢慢走过来。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朝回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然后伸手解开结界。   她上前一步站在小鬼王面前,黑色的瞳眸看着他不说话,好一会儿,她扬手啪的一声打偏了小鬼王的脸。   “虽然我理解你用结界困住我的用心,但是,看着别人为我拼命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   小鬼王歪着脸笑了笑,没说话。走过去朝回身边,伸手捏诀,架起白色的云朵,朝着北海的方向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有些人有些事,是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询问的。无论当年的朱雀大神轮回多少世,忘记多少人。她身上那种性格,永远不会变。   小鬼王专心致志的驾着云,朝回依旧盘腿坐在一边。身后的一头青丝铺在洁白的云朵上,她一身红衣,美丽异常。   “小鬼王,我要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法力?”   小鬼王顿了顿,才说道:“不知道,也许是在你真正的成为朱雀以后。”   朝回侧过头微仰着脸看他。   “这么说,在那之前,我都只是一个废柴?”   小鬼王似是愣了愣,然后才微微低下头看着朝回,然后又撇开了眼。   “不会,你可以重新开始修炼。”   朝回转过头闭上眼睛,慢慢努力平复着心情。   刚刚小鬼王穿梭在敌人之间的时候,她只能站在结界里面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次一次擦着刀锋闪过去。虽然他的身法很快也很矫健,可是那种不确定的提心吊胆的感觉。她真的讨厌。   “小鬼王,若是下一次遇到什么,不要再把我困在结界里。我不是谁的负累,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怨任何人。”   朝回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所以小鬼王也没有做任何表示。就像,她毫无理由的知道她说了也是白说,就像他,无论她在打他多少次,他都还是会保护她。      漫漫蔚蓝的大海,似乎没有尽头。底下翻腾的波浪一浪接着一浪,荡漾着蔚蓝的海洋。时不时有虾兵蟹将巡逻经过,小鬼王都会隐在云层里,等他们走了再继续走。   远远地,一片蔚蓝之中似乎出现一个黑点。慢慢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朝回从云上直起身子坐好,看着那个黑点开口问道:“小鬼王,那是什么?”   “那是北海中的幽都山,镇魂石究竟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不如,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找。”   朝回点了点头,突然又觉得,有些迷茫。镇魂石,只知道镇魂石可以看到前世今生。可镇魂石究竟在哪儿?   又飞了大概两个时辰,朝回才脚踩实地的站到了幽都山上。而面对着这漫山遍野的石头山岗草木,她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有一个人,此刻被锁在魔界的牢笼里,在重重的黑暗之中,等待着她再次出现。   至安一身蓝衣被锁住双手吊在墙壁上,而他背后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生长的绿色的像钉子一样的东西。细细的,几乎看不清楚,却密密麻麻的遍布整个墙壁。鲜红的泛着清香的血液顺着他的后背一点一点滴下来,滴在他脚下的一道小小的沟渠中,然后汇聚进旁边的一个小葫芦里。   至安垂着头,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只有那还算稳定的呼吸仍在继续,十分有规律的跳跃着生命的节奏。   这时,牢门被打开。一身黑衣的楼景走进来,背着双手走到至安面前三步远站定。   “你写的信,我已经交给她了。不过,她撕了个粉碎。看起来,还是决定去找镇魂石恢复记忆。”   至安慢慢抬起头,这才露出他苍白的脸,原本桃花色的唇也已经几乎没了血色。   “谢谢。”他声音还是淡淡的温雅,不骄不躁,只是透着一点无力。   楼景低头呵呵一笑,抬头看他。一步一步走到旁边的小葫芦里,看了看里面鲜红的血液。   “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好端端的非要给她那一滴心血,不然,你何以会落得法力受限被困魔界的下场?”   至安微微的勾了勾唇,几乎看不清表情。可他温润的气质还是透露出淡淡的宁静。   “若是重来一次,我仍旧还是会救她。你们当日在蓬莱岛仙草中下毒,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他的语气是肯定的,没有质问额没有疑问。   楼景伸手拂了拂袖子,侧着脸,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披在身后,浅灰色的眸子斜睨着被吊在墙上的至安。   “你没有怨气吗?一点也不恨吗?既然你都已经猜到了所有的事情经过,你就一点也不好奇这都是为了什么吗?”   至安慢慢垂下头,像是不想再说话的样子。隔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传出声音。   “从他归位的日子晚了十年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朝回房间里红色的帕子,还有那一院子的白兰花,蓬莱岛寿宴那天轻木端来的桃花醉,跟那天晚上朝回的离开遇袭,到最后她中毒,我为她解毒给她一滴心血。这一切的事情,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楼景挪了挪步子,走开一步。说道:“那你怎么不拆穿?不阻止?”   至安笑着抬起头,苍白的脸仍旧笑的风华绝代,温润清和。   “楼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不到最后的时候,没人可以剥夺别人的自由。”   楼景轻蔑的笑出了声。   “选择的自由?至安,那我问你,末颜选择的自由在哪里?”   至安淡淡的摇了摇头:“楼景,天命难为。”   “天命?什么是天命?天命就是为了成就一个人牺牲一群人?”   至安不再说话,有些人,并不是解释了,把道理说明白了。他的思想就会纠正过来。   楼景冷哼一声,甩了袖子走出了牢门,牢门被关上。整个视野又变成黑暗。至安勉强自己睁开眼抬起头绕着这黑暗的牢笼看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那个装着他的血的葫芦里。   他的血,其实没什么作用。除了一些避免不了的仙气,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朝回去了北海。北海...   小鬼王一心领着朝回去北海找镇魂石,究竟是什么用心?   据他所知,镇魂石只有凝聚魂魄的作用,并不能恢复记忆。上古时期的镇魂石,一直是鸟族凤王的东西,虽然很多人觊觎,但鸟族的九翎金凤岂是能惹的。可自从很久之前鸟族内部的大战之后,镇魂石便也不知所踪。   小鬼王带着朝回去找镇魂石,除非镇魂石里有什么的秘密关系到千万年前的鸟族和朝回。   也许,小鬼王并不会对朝回不利,也许,朝回真的可以找回记忆。   可是她一旦找回了记忆,那么他给她在天庭那一世的封印也一定会一起解开。到时候,前世今生,所有的怨气,朝回会做出什么事情,他真的不敢想。   但若是现在去阻止,几乎不可能。   且不说他现在法力受限,更是被困在魔界不知下场。就说小鬼王,他是千万年前朝回的属下,也不好对付。   那么,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朝回一旦恢复记忆,要找的第一个就是凤王。既然朝回能够苏醒,凤王也一定可以。可是到底谁才是凤王。   只要找到了凤王,不管朝回怎么样,事情也应该有转圜的余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景再次来的时候。牢门外的天空已经变成淡淡的红色,这是魔界的黑夜。   “我遵守约定,已经放了蓬莱岛的人。你就呆在这里,一直等到朝回回来。你不用担心,让你流血,不过是为了确保你的法力不会很快恢复。”楼景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至安却开口叫住了他。   “楼景,末颜没有死。”   楼景整个身子猛的一震,僵直了脊背站在那里。   “你说什么。”   至安又微微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末颜没有死。”   楼景猛的转过身,一个大步跨到至安面前。   “你胡说!我亲眼看着她灰飞烟灭!”   至安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楼景浅灰色的眸子,很确定的又说了一遍。   “末颜的确没有死,她临上诛仙台之前,我用了上古的秘术,保下来她一缕魂魄。放在结魂灯里经过八千年的修养,她现在,大概已经轮回到凡间了。”   楼景激动的粗重的呼吸着,浅灰色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至安。很久,他才沉着眸子说道:“告诉我她在哪里。”   至安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她毕竟是从天雷之下逃出来的。就算是在结魂灯里过了八千年,她的魂魄也依旧不可能结全。你知道,魂魄不全的人,是不可能投入人道轮回的。即便是进了,轮回下到凡间,也是一名痴儿。”   “那你告诉我做什么!你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她轮回走了你才告诉我。至安,你守着末颜的秘密八千年!你眼睁睁的看着我为她成魔你都不告诉我,你,当真是天下最狠的人。”   楼景一只手指着至安,一步一步后退。而至安,只是淡笑着。   “楼景,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楼景冷哼一声,背转身子。   “说!”   “去找凤王。”   楼景挑了挑眉,转过身诧异的看着至安。   “凤王?千万年来只有一位凤王,你是说他吗?可他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朝回是朱雀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她既然没事,凤王就一定也还在。朝回若是真的找到镇魂石恢复了记忆,楼景,三界大乱在所难免。所以,你去找凤王。只要找到了凤王,一切就都还有余地。”   楼景看着至安,半晌,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至安,你以为你告诉我末颜没死我就会感激你,放了你?即便是当初我能够理解你对末颜不管不顾的做法,可我依旧恨你。三界大乱关我何事?”   他说完,笑着转身离开。牢门砰的一声合上。   至安却淡淡的笑了起来。楼景说不去,就一定会去。哪怕是为了末颜好好的生活在不知名的地方,他也会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时间就像沙漏,一点一点的滴落,慢慢流逝。   当你不经意的时候,它跑的很快。当你真的静下来,慢慢感受的时候,它又安静的走的很慢很慢。   岁月的长河里,铺满了斑驳的记忆。你越是想要留住,它越是从指缝间溜走。当你终于被时间推着冲向宿命的终点,再回头,它却在你身后。只是,再不如昨日那般心潮澎湃情绪涌动的难以控制。   至安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几乎没力气在动一动身体,也没力气睁开眼睛。黑暗中,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此间特别的清晰。带着微微的恐惧和冰冷,一直在慢慢侵蚀着他身上本就微凉的温度。   人真的是有前世今生的,不是吗?      至安看着眼前的不知是幻境还是他昏迷以后的景象,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深蓝色衣裳,宽大的袖袍一尘不染。   这是一个房间,看起来是做的书房模样。整齐的摆着几个书架,书架上面都塞满了书。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书桌,很朴实的颜色和材质,细细看去,这房间里所有的摆设都有一种大气的威严。   至安抬脚,绕过书桌走到书桌后的椅子旁。不自觉的伸手抚摸着椅子扶手边上哪一个凹坑,就好像他清楚的知道哪里有一个凹点,就好像,抚摸那个点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书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样样俱全,笔架上一只红色笔杆的毛笔静静的挂在那里。至安看过去,不自觉的勾起一抹微笑,末了,他惊觉的时候,却想不明白为什么。   书桌后面的书架最倒数第三排,放着的书籍都是些话本子一类的闲散书。泛黄的书面上已经有些薄薄的灰尘,从纸张可以看出经常有人翻阅的痕迹。   突然,门口轻微的响动,至安转过身去。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一抹红色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有些期待的感觉。   可是,空荡荡的门口,除了阳关邪映进来不规则的轮廓,什么都没有。   原本该出现在门口的人呢?去了哪里?      至安抬脚绕过书桌向门口走去,动作有些急促的带翻了书桌上的砚台,拉动旁边的一个紫玉小茶壶,砰的一声摔到地上,落了个粉碎。   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微的紫光。那片紫玉的壶底上,刻画着一只小小的雀鸟,笔画十分粗糙僵硬,刻痕深浅不一。可至安看着,却莫名的心痛,脑海里闪过的画面。   是一个小女孩窝在一颗粗壮的梧桐树下,一点一点用手指控制着法力凝聚的利刃在紫玉茶壶壶底里刻着什么的样子。   嘴里还说着:“我把自己刻在壶底,每次师父喝茶,就都可以把我一点一点融进身体。”她微笑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师父,您喝茶。”   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至安的回想,他反射性的勾起淡淡的微笑看向门口。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一身红衣的小女孩,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的,就是那个紫玉小茶壶。   小女孩一步一步走向至安,至安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去接过她手里的托盘。而他刚触到小女孩,小女孩便像幻影一样消散,不见。   至安心里说不出的疼,钝钝的。视线落在地上摔碎了个紫玉碎片上,他慢慢蹲下,修长的指尖捏起那一片刻画着小雀鸟的紫玉,握紧手心,然后塞进怀里,小心的放好。      “你以后不用再来给我端茶送水了。”又一个声音从书桌后面传来,淡淡的像流水一样没有温度。   至安蹲着侧过头去看,书桌后面,是一个白衣男子的背影,他正背对着至安一手抬高在书架上找着什么。而至安身旁站着的,是刚刚那个红衣的小女孩。   小女孩听到男子的话,刚刚还在低头微笑的脸瞬间变成惊愕然后是倔强再然后咬着唇问道:“为什么?”   “这些事情,以后会有人替你做,你只要好好去修炼即可。”男子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什么讯息也没有。可至安却莫名的知道,他背对着女孩的脸上已经不再是轻松的表情,他握紧了手努力不让自己转过身,努力不看女孩那张脸上的失望和痛。   女孩看着那个背影,很久,上前一步说道:“师父,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改好不好?”   书桌后的男子身子一僵,慢慢转过来,脸上却已经换了副淡笑的表情。   “你没做错什么,可师父说的话,你要听。”   女孩握紧了手心,渐渐滴下红色的鲜血。如一颗红色的珠子滚落在她脚边,好一会儿,她才转身,一步一步迎着门口照进来的光走了出去。   而那个白衣的男子,眼神一直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不见,他才低下头,颤抖的手扶着书页,却很久没有翻动。      男子再次像幻影一样消失,时间已经接近黄昏,至安站起身子准备走出书房,却被迎面跑进来的红衣小女孩撞了个满怀,然后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至安停住脚步转过身,女孩一把扑倒了正从屏风后出来的白衣男子。她伏在他身上,毫不犹豫的吻住了他的唇。小小的她很稚嫩,只知道亲吻是触碰。   至安不自觉的伸手触上自己的唇,那柔软的触感,一直震撼到心底。   被女孩扑倒的白衣男子,没有挣扎,没有抗拒,没有动作。只是任她吻着,贴着。好一会儿,女孩直起身子,至安仿佛看得到她眼睛里晶亮的水光。   “师父,你不要娶那个二公主,你说过只疼我一个人的。”她说话的声音带着委屈带着倔强。   白衣男子没说话,推开了女孩站起身子。背对着她开口说道:“你出去。”   女孩站在他背后很久,转身跑开,好像永远不会再回来。   而至安仍旧清楚,男子转过身子只是不想泄露自己的表情,他说你出去,只说要好好想一想。他被扑倒却没有推开她,他被她吻着却贪恋上了那一片柔软。他明知道是错,这是错。      太阳落山,白衣男子又一次不见。书房恢复安静,至安站在门口,橘黄色的夕阳照在他深蓝的衣裳上。书房内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又一次,男子走过女孩的房间门口,女孩追出来站在他身后,质问道:“你在凤栖山顶发过的誓,可还算数吗?!”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长廊里,男子一震,什么都没说,抬脚走开。      猝不及防的,夜晚来临。周围的环境变换,那是一片的鲜红喜庆。还是这间书房,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红衣女孩踏进屋子。晴朗的夜空却突兀的一声闪电,照亮了女孩苍白的脸,有些红肿的眼睛。   她一身红衣一步一步走到书房的书架旁,扭动机关,书架移开,露出后面一把泛着光的长剑。她伸手,拿起长剑。   至安不自觉的开口说着:“不要,不要拿,快放下。”   可女孩还是拿着剑,毫不犹豫的出了书房。她红色的身影消失后,屏风的后面,才闪过一抹白色的衣角。   满是欢庆的气氛,女孩却一身红衣提着染血的长剑从洞房中出来。她狠厉的眸子里,被怨气遮掩的伤痛那么深。她一步一步一下一下拿着长剑毁掉所有红色的东西,扬长而去。一道白色的光芒划过夜空直追女孩而去。      “跟我回去。”男子负着双手站在女孩身前挡住了路。   女孩倔强的握紧了长剑直指白衣男子的胸口:“让我回去受死吗?”   “跟我回去。”男子还是一样的话,一样的语气。   女孩咬着牙手臂用力,长剑噗的一声刺进男子的腹部,瞬间,一身白衣开出一朵妖冶的红花。女孩瞪大了眼睛,慌忙的松开了手。   “你为什么不躲!”   男子依旧是那一句话。“跟我回去。”   女孩摇着头慢慢后退,然后化作一道红色的光,没入夜空。   男子一直看着她离开,才伸手拨出了长剑。   至安站在男子身后,勾起唇自嘲的笑起来。   “躲?若是躲了,她还怎么可能脱的掉?”   心里毫无来由的痛,伴随着女孩的离去,至安却和男子一样舒了一口气。      可是,随着男子一点一点转过身来。时间就好像故意放慢了脚步,终于,像是等了命运的一个转身那么久。至安终于看清了男子的脸,那是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而男子那双古潭般的眸子此刻正紧紧的盯着至安。   “你明白了吗?你就是凤王,凤王就是你。”   至安猛然间像是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我?凤王?”   男子看着至安点了点头,在没有任何话语,慢慢闭上了眼睛。而他的身体,一阵光华过后,化作一柄长剑,浑身散发着白色的圣洁气息,带着浑厚的力量飞到了至安面前。   有声音淡淡的传出来:“拿起这把剑,你就回到上古真正的凤王。”   至安看着面前飘浮的这把剑,心里呼啸而来的亲切感汹涌而至。   可是,他还在犹豫。   做回凤王,做回那个被朝回记恨的凤王?还是就这样做一辈子至安?   “你没有选择,若是朱雀恢复了记忆。三界就只有你可以阻止她的报复。”   至安闭上眼睛,心中翻涌的情绪止都止不住。   究竟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天意如此?   前世,他是凤王,她是他的徒弟。   今生,他是至安,她仍旧是他的徒弟。   前世今生的他,哪里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明明知道不可以,仍旧爱上了她。   前世的他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明白。今生的他愿意去面对了,却恐怕再无法消除她心中的恨。若是他向她伸出手去,而她却再不愿意走过来,那该怎么办?   可是,无论如何,三界都是无辜的。   至安睁开眼睛,慢慢的抬起手,握住了面前飘浮的那把剑。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拽了进去,身体像是一个容器,接受着汹涌而来的法力和记忆。   千万年来,所有的记忆。   从现在开始,他不在是至安,他只能是凤王,是那个从前爱了不敢承认,现在爱了却已经错过了的凤王。      而魔界的地牢里,被吊在墙上的至安。身体渐渐发出白色的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起来。他手上的锁链自动碎裂,他后背的伤口自动愈合。身体被拖着飘浮到空中,仿佛一个白色的巨大光球笼罩着他,强大的飓风在光球外开始旋转。仿佛命运,从这一刻开始,再也不复从前。      一个墨玉的长箫从他身体里慢慢出来,悬浮在他身体的上空。白色的光华慢慢闪耀开来,原本黑色的形体慢慢变化,逐渐变成一把七尺长剑。   过了很久,光球中的至安慢慢睁开眼睛。那双眸子却更加的深沉看不到底,他伸手握住那把长剑,光球散开,身体落到地上。慢慢伸手抚摸着长剑冰冷的剑刃,指尖被剑刃划破,溢出一滴鲜血,在雪白的剑刃上慢慢被吸收不见。   而他,淡淡的笑了笑。说道:“静音,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有时,昨天的梦醒来。你会不记得那些在梦里鲜明的感觉,而你的身体,却永远烙印下那些触动。   就像如今的至安,前世的凤王。不管前世今生,他都还是爱着那么一个人。   当至安乘云站在魔界的上空,俯首下面的魔界,看那片血红色的天空。所有的一切,都恍若隔世,究竟是什么不同了呢?   也许,不同的只有他看世界的目光和心思而已。   红色的天空中,一道纯白色的光如流星一般迅速的划过天际,不见。而魔界所有的人,没有一个察觉。   只有在蓬莱海底层层蔚蓝色的海水之中,一双深灰色的眸子,猛然睁开。那一瞬间,仿佛利剑出鞘般的犀利,锋芒毕露。      至安顺着北海的方向,驾云一路前行。速度极快,神剑静音中他千万年前被封印的法力,如今已经差不多全部回归,现在的他,自是看遍三界无敌手。   平常日夜兼程两日才能走到的路程,至安只用了一天。傍晚时分,就已经站在幽都山的脚下。   而这时,他的手腕,开始泛起剧烈的灼烧感。就仿佛是一团三昧真火在煎熬一般,黑色的契约印章微微泛着阴暗的光。至安的心,也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朝回一定是出事了。”否则,契约何以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可这幽都山那么大,他到哪里去找她呢?还是...   契约那么突然那么剧烈的反应,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朝回遇到了危险,另一种,就只有她撕开了他们之间的契约!当朝回已经不再是现在的朝回,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那么,以几万年修为的至安为主,下给她的契约,便也会随着她法力的提升彻底解散。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腕上黑色的印章,剧烈的灼烧感仿佛一点都没有关系。黑色的印章开始晃动,像是被一点一点抹去,开始隐约的若隐若现,颜色越来越浅。每闪现一次就弱上几分。   至安低着头,眼睁睁的看着契约的印记最后不见。白皙的手腕上什么也不剩下。就好像那里从没有过他和朝回的联系,从来没有过。      这时,幽都山顶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鸣叫声。几乎响彻九霄,窜天的红光直射苍穹。一只全身火红的雀儿,尾端漂浮着五根七彩的尾羽,从幽都山上,振翅而起。带着火一般的温度,一驰千里。   至安看着那只火红的雀儿,从心里升腾起来的无力感几乎吞噬了他整个身心。   “还是来晚了吗?她终究还是选择回到过去吗?现在这样生活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回到过去呢?”   至安一身蓝衣站在山脚下,仰望着在天际盘旋的朱雀鸟。   朱雀振翅在天空中盘旋,绕着幽都山顶徘徊不去。它火红的眼睛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突然间,她一扇翅膀向着北面的一处雪山疾驰而去。至安立刻驾云跟在她后面,朱雀到了白色的雪山前,停在半空中。张口就开始吐出火焰,冰冷的雪山因为热度慢慢融化。朱雀不知疲惫的摧毁着白色的雪山,而至安却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即便她恢复了记忆,怎么会现出原身?而且,她当初是和他一起被静音刺透了身体因此重生。那么,她的法力也该由静音恢复才是。可是她现在现了原身,而且看样子根本就是神智全失!   雪山是白色的,而他以前,什么东西都唯独嗜白。   至安苍凉的笑起来,心里像是被一根冰锥子刺透。   她当真就那么恨他吗?      而这边的朱雀,已经摧毁了整个雪山,冰雪被融化殆尽,只剩下灰色的岩石山体。它顿了顿,又转开了方向朝着西面飞去。   至安在来不及想其他的,驾云跟了上去。   他必须阻止她,照她这样下去,她会摧毁所有白色的东西,甚至到最后,再看不清颜色而造成大错。      急速的追赶,至安终于停在朱雀面前。那一双红色的眸子,有些迷茫却狠厉的盯着他,他隔着距离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难过还是其他。   “朱雀,停下来。你不可以在这样下去了。”   朱雀似是眯了眯眸子,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至安,表情很是不爽。扇了扇翅膀,就准备走开。   至安身形一闪,又挡在了她面前。他一双眸子看着她,深沉的看不见底,又像是海洋,温柔却汹涌澎湃着情绪。   “朝回,跟我回家吧。”   朱雀红色的眸子,似是在听到朝回两个字的时候愣了愣。随即,头上的翎毛开始乍起来,那是它发怒的征兆。而至安,仍旧一身蓝衣站在云上,遥遥的看着她。   朱雀一声鸣叫,振翅朝着至安猛的直直的冲了过来。而至安竟也是不躲不避,一点两点,距离慢慢缩小。朱雀在至安前身前还有一丈的距离,猛然调高了身体,从至安头顶飞过。   至安转过身子看着朱雀振翅而去的样子,闭上眼睛仰起脸深呼吸,然后跟了上去。   不过她要做什么,如何做。他都跟在她身边,再不会离开。      可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急速而来两片乌黑的云彩。至安眸子一凌,急忙加速追上朱雀。   万里晴空下,出现那种云彩,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朝回现出原身时那一声鸣叫,已经泄露了她的身份和位置。   千万年前的朱雀杀了玉帝的二公主却逃逸下界,如今,朱雀再次出现,玉帝不会放过她的。      至安一直不紧不慢的跟着朱雀,一边注意着那两片黑云的动向。云彩离他们越来越近,至安转过身看前面飞行的朱雀。   她现在神智全失,法力全无。只能算是一只神兽,若是被玉帝发现,根本没有一丝活路。   至安低头想了想,抬手伸出一道纯白色的光芒,前面飞行的朱雀,猝不及防的被锁进白色的光球里,身形慢慢变小,直到缩小成一只普通雀儿的样子。   身形缩小了的朱雀,根本没有能力在高空飞行。它急坠而下的身体,稳稳的落尽至安的怀里。   至安伸手抚摸她小巧的脑袋,看着她变成这么小的模样,如此可爱的瞪着一双红色的眸子看着自己,至安心情突然变得很好似的,笑了起来。   而变作小鸟的朱雀,突然张嘴朝着至安白皙的手心啄了一下。恶狠狠的双眼看着他。   至安笑了笑,双手捧着朱雀抬高些许。轻声的说道:“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朱雀还是那副恶狠狠气鼓鼓的模样,生气的撇过头去。   至安看着她,没再说话。   看来,她现在,不但没有记起她是朱雀的事情,而且连她本来是朝回时的记忆也没有了。她在幽都山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她在一起的小鬼王也不见了!   至安一手托着小雀儿的身体,一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起初还很抗拒的小雀儿,在经历了差点掉下去的命运后,在至安的手心里老实且不情愿的呆了下来。   而至安,抱着变小了的朱雀。转头向着幽都山飞去。   他必须弄清楚她经历了什么。      当至安转过身,他身后,却站着几万的天兵天将,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而此时,他凤王的身份,还无人得知。所以,别人仍然还是叫他至安上仙。   “至安上仙,可曾见过朱雀经过?”   至安淡笑着垂下眸子,温柔的抚了抚手心里缩小版的朱雀。轻声说道:“不曾见过,将军可是有事吗?”   “无事,我等也是奉了玉帝的旨意,打扰至安上仙了。”   至安淡淡的点了点头。一群天兵天将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他低头将小朱雀捧到眼前,笑着说道:“你以后,换个名字吧。叫一念可好?”小雀儿一双红色的眸子看着他,并无动作。   至安呵呵一笑说道:“我就当你答应了,一念,我带你去玩可好?”   他说完,将小朱雀放进衣袖里。驾云朝着幽都山飞去。      对于朝回没有找回记忆,却将所有的事情忘了个彻底的情况。至安心里多少存了一丝庆幸。   起码,他还有时间弥补,还有时间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至安怀里抱着小朱雀,一路驾云落在幽都山。巡了一圈,却始终不见任何蛛丝马迹。   幽都山四面临海,站在山顶。至安一身蓝衣纤尘不染、衣袂当风。小朱雀好似有些畏寒似的窝在他的手心里,至安抬眼看着山下翻腾的蔚蓝色海洋,潮起潮落。   也许,这千万年的生命,真的就如这风浪一般,起起落落却始终不过是在这片海里,不能逾越半分,不露丝毫。   而缩在至安手心里窝着的小朱雀,此时又缩了缩身子。至安感觉到她的动作,低头看着她的样子,微微一笑,另一手敷了上来为她取暖。小朱雀,登时便安静了许多,舒服的似乎又睡去了。   至安抬眼又在幽都山看了一周,仍旧没有线索。他转身便要离去。   现在,也只能带着她回去安云山。   可当至安抬脚要走的时候,却又顿住了脚步。回过身朝着幽都山北面的一座山峰看去,那上面,有一个山洞,山洞里传出那一丝熟悉的呼唤。让至安毫不犹豫的驾云飞了过去。   这是一个很古老的山洞,到处都是灰尘,洞口几乎都被掩藏住。至安站在洞口,扑面而来一股难掩的气味让他皱了皱眉。   刚刚那个熟悉的呼唤,该是镇魂石。可这味道,倒像是有狐妖在洞里。   至安直起身子想了想,还是旋身化作一道细微的白光,进了山洞。   他自是不怕狐妖的,可是能少一点麻烦,就少一点比较好。   山洞很高,也很大,至安途经各种分岔路口。他一直随着感觉深入进去,可是到了最后,却是一面墙壁。从墙壁对面传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至安正打算进去。手心里的小朱雀,却开始躁动不安起来,甚至有些烦躁的用爪子挠着他的手心。   至安的动作,停了下来。   镇魂石就在对面,可是小朱雀却不太安分,看起来有些痛苦。   至安低头看了看小朱雀,用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和羽毛。抬眼又看了看墙壁,微微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镇魂石现在取不取都无所谓,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可是怀里的小东西不喜欢,他不取也罢。   至安驾云回到安云山,已经是黑夜。   久不归来的顷云殿,也已经堆积满了落叶,殿前那两棵松树下,坠落了满地枯黄的松针,整个院子,就好像经过了风雨的洗礼。很明显就可以看出,这里,很久没人回来了。   至安抱着小朱雀,一步一步踏上顷云殿前的台阶,站在门口,伸手推开殿门。入眼的那张桌子,还是一样的位置,就连他们走的时候,世安喝了茶来不及放回去的杯子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至安伸手抚摸原色的桌子,木头淡淡的清香混合着微微的尘土味。   他们其实也没离开多久,可再次回来,再次触摸这顷云殿。心里那一股悲凉和淡淡的忧伤,却一直汹涌而上。   “出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的时候,却只有我带着一只小雀儿。”他轻抚着桌子,走过间隔书房的屏风,踏进卧室。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可他却没看见那一袭红衣,会低着头跟他说‘师父,你回来啦。’   至安伸手将手心里的小朱雀放到床上,拉过被子将她搁在被子上。她熟睡的样子,小小的,很可爱。他的心,莫名的柔软。   “也许,像现在这样,你是一只什么都不记得的小雀儿,我是一个单纯的照顾你的人。我们就这样生活,才是最好的结果。”   至安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小朱雀的羽毛,慢慢放低了身子,躺在她身边。用手臂在她周围作出圈抱的姿势,嘴角微扬。      此时的安云山,还是原来的安云山。顷云殿还是顷云殿,可至安却不在是至安,朝回也不再是朝回了。连四季如春的墨云殿,都已经没了主人。   是不是时过境迁之后,所有的一切就算回的了过去,也回不了当初了?   是不是一个转身之后,现在的你就算是重复着昨日的动作,也回不到那天了。      至安回到安云山的第二天,玉帝便差人来传他去了天宫。至安看了看还在床上睡着的小朱雀,淡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小心的将她放进怀里,便驾云随着侍者去了天宫。      侍者一声高唱,至安踏进凌霄殿。   他本以为,这只是玉帝单独召见他而已。却没想到,凌霄殿里,几乎所有的百官都到齐了。   至安收了收思绪,低头走上前去,低声行了礼。   “至安见过玉帝。”   玉帝坐在凌霄殿上首的宝座上,十分威仪的嗯了一声。扬了扬手,示意至安就位。   至安慢慢退到一边,站好。便听玉帝开口叫他。   “至安,你这么些天,去了哪里?怎的也不见来这凌霄殿上早朝。”   至安回头回道:“回玉帝,至安前些日子,去参加了蓬莱岛主的寿宴,后又在下界游历了一番。”   玉帝在珠帘后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是带着疑问的说道。   “哦?那你这番游历,可曾听到什么传闻?”   至安低头想了想,才道:“听说蓬莱岛的支柱出了些问题,可臣没来得及赶去。”   玉帝伸手捋了捋胡子,半晌没说话。凌霄殿里的众仙,也都噤若寒蝉。   半晌,那边的赤脚大仙,却开口说道:“禀告玉帝,昨日我听闻下界传来直冲天庭的鸣叫声。此乃上古鸟族苏醒的象征,又见北方幽都山方向,有红光冲天耀眼。不知玉帝,可曾听闻。”   玉帝淡淡的嗯了一声:“朕也听见了。上古鸟族,早前失踪的凤王和朱雀。如今也有千万年了,不知昨日苏醒的,是哪一位。”   “玉帝,若昨日苏醒的是凤王。那凤王理应上来天庭报道才是,且昨日幽都山方向红光冲天。臣猜测,可能苏醒的,不是凤王。”   玉帝伸手扬了扬袖子,扶额。   “不管苏醒的是谁,都该先行找到才是。此时正值与魔界抗衡的时刻,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能再有差池了。”   众仙齐声称是,至安站在那里,没说话。暗自用手抚了抚怀里的小朱雀。   不一会儿,早朝散了,至安正打算离开,玉帝却差人叫住了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往常下棋的亭子,玉帝转身坐在了棋盘的一侧,抬头看了看至安。   说道:“坐吧,陪朕下盘棋。”   至安点了点头,坐在了对面。   两个人,你一步我一步,谁都没说话。下到后半局,仍然棋逢对手不分胜负。至安执着白子,犹豫了一下落在白玉盘上。   待至安的棋子落定,玉帝扬手将手里的黑子放进了罐子。   “不下了,不下了。”   至安一边将棋子放回去,一边微笑的说:“玉帝可是头痛又犯了?”   玉帝站起身,走到亭边,看着池中满池的白莲,微微一叹。   “你也知道,昨日鸟族苏醒的事情。要是凤王醒了,我仙界便可重添一员大将,可那征兆,偏偏醒的是朱雀。上古的秘闻你也知道,朱雀本是凤王的徒弟,在凤王大婚当日,杀了朕的二公主!事后,她逃逸下界几千年。虽说最后伏诛,可她毕竟是和凤王一起被神剑刺透了身体,并未灰飞烟灭。她与凤王的事情,朕多少也知道一些,当初若不是朕的公主求朕,朕也不想就那么将她嫁给凤王。凤王那个人,清心寡欲惯了,朕的公主跟他,是不会幸福的。可朕没想到最后,朕的公主竟是落得如此下场。朕当初下令诛杀神兽朱雀的旨意,也确实是有情绪在里面。可若是重新来一次,朕绝不会下旨将她嫁去鸟族。”   至安站起身子,走到玉帝身侧,微微点了点头。   “玉帝,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玉帝呵呵一笑:“至安啊,仔细看起来,你倒是和当初的凤王相似的紧。清心寡欲,无心无情。所以,朕也就经常跟你念叨这些有的没的。”他说着,一甩袖子,仿佛烦恼都被甩了出去。   “至安啊,不管昨日苏醒的是谁。朕已经不打算追究千万年前的事情了,所以,朕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找到凤王或者是朱雀,请她务必和仙界统一战线。魔界日益猖獗,朕也顾不得其他了。”   至安转过身来朝着玉帝拱了拱手,道了声:“是。”   玉帝叹着气,背着双手走出了亭子。   亭子里,只剩下,至安一个人,微风带着淡淡的清香吹来。他伸手将怀里刚刚就已经醒来了的小雀儿抱出来捧在手心。   “一念,你说,我该怎么办呢?玉帝已经说了不再追究千万年前的事情,所以你不会有危险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考虑把你交出去?”   小朱雀红色的眸子看着至安,他说完,她立刻撇开了头表示不屑。   至安呵呵一笑,刹那芳华。而这时,又一个声音响起。   “至安上仙,好久不见了。”这声音清透温柔,至安转过头去,脸上还带着刚刚会心的微笑。   池笙站在亭外看着至安一身白衣,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全身红色的雀儿。他表情很温柔,很开心,他笑的时候,那一张容颜绝世的脸,更加的完美。   至安收了收脸上的笑,放下了捧在眼前的手。抬脚走到池笙面前,有礼且疏离的说道:“池笙仙子,有礼了。”   池笙今日仍旧一身白衣白裙,胳膊肘上挽着白色的飘带,如瀑的青丝被一根青玉簪挽着。整个人,如同一株白莲,清丽脱俗,纯净无暇。她微微一笑,低下头。   “至安上仙好兴致,您的这只雀儿,当真特别。”   至安呵呵的笑了笑,伸手将小朱雀放进怀里。   “池笙仙子说笑了,这不过是只普通的雀儿。”   池笙淡淡的嗯了一声,抬头看至安,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   “不知至安上仙此时可有空?池笙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上仙。”   至安低头想了想,才说道:“池笙仙子有什么不明白的,至安知道的,一定回答。”   池笙点了点头,转过身侧头朝着至安说道:“上仙请随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至安回到安云山的时候,小朱雀已经又在他怀里睡着了。明明他的体温偏凉,而她仍然在他怀里睡的那么安稳。   至安小心的用手将小朱雀从怀里拖出来,放到床上铺好的被子上面,软绵绵的被褥睡着可能特别的舒服,小朱雀舒服的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至安趴在她身边,看着她睡觉的模样。红彤彤的尖尖的小嘴,闭着的双眼,连眼睑都是红色的。一身火红色的羽毛,变小了的她,比她庞大的原身,看上去要可爱很多倍。   至安微笑着伸手抚了抚她的羽毛,小朱雀好像不愿意被人打扰似的勾了勾脑袋,睡梦中用嘴理了理翅膀上的羽毛。   至安站起身拉过被子的一角轻轻的盖在小朱雀身上,起身关上门出了卧室。   他抬脚走到书桌后沿着书架一层一层找了个遍,最后手指停在一本有些泛黄的书上。那本书很厚,夹在书架的角落里并不十分显眼。至安伸手将书抽出来,黄色的书面上,微微泛着灰尘。他拂了拂袖子,那些灰尘就如尘封的记忆一般,散落开来。连拾缀都无从下手。   至安拿着书,走到书桌旁坐下,将书放在书案上,窗外的阳光正好照进来,铺在他一身雪白的衣裳上,袖口用银线绣着的鸢尾花,微微闪烁着白色的光。   光线照亮了他的轮廓,他安静的坐在那里,胳膊肘撑着书案,埋首看书。肩上如墨的青丝流泻到身前,如一匹墨色的绸缎。有光线从发间穿过,那一切,静谧的好似一幅画。      有些人就是那样,无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他都能够幽美的让人仰望。   至安微微勾着唇角,淡淡的微笑挂在嘴边。那一双眼睛,看不清神色,却肯定是极其认真的。他无论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就算静静的看一个人,也会让人觉得,他的眼里只有你。可你若是近了仔细看,那双眸子里,却没有任何倒影,就好像谁也进不去。      时光静谧,安好的似水流过。   好一会儿,他似是感觉到一抹视线注视了他很久。至安抬起头来,却正好看到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   白衣白裙,微笑的拿着一本书抱在怀里,莲步轻移,裙摆荡漾,。亭亭玉立,如一株白莲。   “至安上仙,冒昧前来打扰,池笙失礼了。”她慢慢走到书案前,福身一礼,淡淡的清香飘逸而来。动作优雅轻盈。   至安微微一笑,扬手指了指搁在靠窗位置的椅子。   “池笙仙子请坐吧。”   池笙点了点头,走过去坐下,至安端着茶过来各自倒了一杯。   “仙子可是还没明白至安上午讲的那些吗?”   池笙状似羞涩的低了低头,将手里的书放到两人中间的茶几上。纤指轻轻翻开书页。   “请恕池笙有些愚钝,这些地方,方才上仙讲过的,池笙还是觉得有些难懂。”   至安微笑的低头,看了看书页上的内容。透过窗户进来的阳光照亮了他长长的睫毛,仿佛一把金色的扇子。待他看清书页上的内容,微微一笑抬起头来。   “这个,很简单,可能我刚刚说的有些晦涩难懂。此番,我换种方法,再教你一次便是。”   池笙淡笑着捏着袖口掩了掩嘴唇,点了点头。   “谢过至安上仙了。”   至安嗯了一声,开始细说书页上的内容到底如何理解。而他的卧室内,却有一道目光一直看着他和池笙之间的动作,每一次他的抬眸和微笑,还有她的婉转和目光中越来越浓的倾慕。都让那道目光,变深几许。   仿佛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至安合上书页,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池笙仙子,可是明白了?”   池笙淡笑的点了点头,垂下眸子。   至安站起身子,拂了拂衣袖,转过身来看池笙。窗外进来的阳光完全将他笼罩,他微笑的表情,和她的仰望,配合的那么诙谐。两个人,同样的白衣,处在同一片阳光之下。   池笙微笑的也站起身来,朝至安点了点头说道:“多谢至安上仙,池笙多有打扰,若是池笙还有不懂的地方,下次再来拜访。”   至安微笑着嗯了一声:“池笙仙子客气了,请。”   池笙转身,朝着顷云殿外走去。至安随着她一路送到殿门口,池笙却突然转身。   “上仙,我的书可是忘记在里面了。”   至安淡笑道:“我去取就是。”   池笙却伸手拉出了至安的胳膊。   “怎敢麻烦上仙,我去吧。”她说完,便抬脚进了顷云殿,不多时便拿着书出了来。   至安点了点头,池笙道了别便离开了。   至安转身进了顷云殿,绕过屏风,走到书桌前。原本放了一本书的书案上,却多了一个盒子。盒子上,放着一张字条,字迹清秀文雅。   至安拿起纸条看了看,上面写着。“这算是谢过至安上仙的小礼物,请务必收下。”   伸手拿过盒子,打开。   白色的腰带,精致的嗅着一朵出水白莲,淡淡的流光轻盈。   至安摇了摇头,合上盒子,将它放进了书桌的一角。   “改日碰到了,再还与她吧。”      至安放好了盒子,正准备坐下。却又站起了身子,微笑着朝着卧室走来。而卧室里,光芒一闪。至安推门进来,正看到小朱雀在被子上面站着,背对着他。好似生气一般,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只是侧了侧头,并未回过身来。   至安笑着走到床榻边,弯腰用手托起小朱雀,微笑道:“一念,你睡得可好?”   小朱雀不安分的在他手心里扭动,用尖尖的红色小嘴,使劲儿发狠的啄着至安修长白皙的指头。   至安看着她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因为醒来没有看到自己才会生气。   至安失笑的用手轻轻抚摸小朱雀头上的羽毛,淡笑的看着她,任她啄着,却有效又不用力的控制着力度不让她挣扎的跑走。   好一会儿,小朱雀渐渐安静下来。似是累了一般,窝在至安的手心里不动了。   至安轻笑出声,将她捧到眼前。   “怎么了?可是气消了吗?”   小朱雀仍旧那背对着他,不动作,也不吭声。   至安微笑着将她轻轻握进掌心里,转过她的身子,看着她红色的小小的眸子。   “不要生气了,以后你就睡在我怀里。任何时候我都带着你,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出自羊驼手绘屋画梅的作品,菇凉我厚颜去求的免费人设。   然后,各位看客们要是觉得三观被毁完全看不下去,可以点击下一章。   嗯,其实,俺们要尊重画梅的辛苦~~~   画的挺好的~~      这章可能字数不过关,不过明天我一定努力补回来。   因为是临时决定改的剧情,所以,后面的都要推翻重新写。   对不起~~ 我真的有些焦头烂额了。   今天某人发现自己长白头发了,我发誓,学完这本,一定要休息。 ☆、第四十八章   他眼神里的温柔仿佛能够溺死一颗心,一颗心能有多坚固呢?何况,朝回的心,早已没了立场。   也许有时候,心的坠落,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如此刻,至安看着朝回的眸子,就如同漩涡,掉进去,就出不来了。      至安看着小朱雀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以为她还在生气。便手捧着小朱雀站起身子,一路推开房门走到顷云殿外。   外面的空气很好,天气也很好,蓝天白云。尤其是站在安云山山,本就接近天空的地方,简直可以看见云彩就在身边。安云山本就是仙山,此间的清新美丽更不在话下。。   至安抱着朝回,抬脚走到殿前的一棵松树旁。伸手抚了抚她的羽毛。   “一念,我带你出去玩一会儿,可好?”   小朱雀这次似是抬了抬眼皮,至安看着笑了起来。一个闪身出了顷云殿的结界。站在安云山之中。   安云山,虽然是住着仙界的两位上仙,可山上的顷云殿和墨云殿,都有结界罩着。就如凡间的人所说的,鬼打墙,若是凡人上山来,别说进去,连看都是看不到的。   至安抱着小朱雀沿着安云山的小路,一路往下走。小朱雀起初窝在至安手心里十分安静,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山间虫鸣鸟叫的乐章,也把她叫了起来。   至安看小朱雀来了兴致,便微微松开了手。小朱雀扇了扇翅膀,兴高采烈的飞进了丛林。至安失笑,却也并不限制她。   “既是带她出来玩,又岂能扫她的兴?”   安云山上,树木郁郁葱葱,丛林山涧,瀑布高悬,到处都是极美的景致。   小朱雀飞了半天,似是累了一般,停在瀑布下面水潭的石头上。伏低了身子,看样子是要喝水。   至安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淡淡的笑着。   小朱雀歇了一会儿,便又继续飞起来。至安淡笑着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脚跟上。   安云山并不隔离尘世,只是位于西部有些寒冷的地带。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山,而安云山,就像是被一众山峰围绕在中间。-+所以,安云山鲜少会有凡人上来。可就算是在山野的地方,也终究居住着一些人。   在安云山脚下,便有一个少数民族,人数虽然不多。这里却是与世隔绝的地方,民风相当淳朴,勤劳的自给自足,从不踏出外界。      小朱雀一路飞翔,飞的并不快,又似是在故意等着至安。   至安不急不慢的跟在后面,穿过丛林,已经是下到了山脚。   小朱雀停在丛林边上的一根树枝上,样子像是歇歇脚。至安走过去,飞身而起将她揽入怀中。   “累了?”   小朱雀这次却没有挣扎,窝在至安的手心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打瞌睡。   至安只好笑了笑,将她放入怀中。   “这样一直做一只鸟,你快乐吗?你可想要变回人形?”   怀中的小朱雀没有动作,倒像是睡着了一般。至安淡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至安抬眼望着不远处的村落,人们忙忙碌碌的生活着,充实又无忧无虑。安云山下有这一片村落,他是知道的。   至安笑了笑,抬脚走出了树林,向着村落走去。   整个村落都是茅草盖的屋子,有树木和竹子做支撑,并不华丽,却因为人们的微笑,变得美好。   一个屋子前,一名看似已经四十多岁的妇人正抱着怀里的小婴儿哼着童谣,哄她睡觉。眉眼间的温柔和慈爱,那么明显。连看着的人,都会觉得幸福。   这时,从屋子里,走出两个人,二十来岁的模样,一男一女相携而出。女子容貌清丽脱俗,气质文雅如菊。明明是个普通女子,至安看着她却皱了皱眉。   女子走到妇人身边,伸手小心翼翼的接过婴儿抱在怀中。微笑着逗弄着怀中的孩子。   “娘,英兰今日可乖巧?”   女子说话的声音温柔贤淑,目光娴静淡雅。至安看着,淡淡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妇人微笑着伸手捏了捏婴儿的小脸,说道:“英兰最乖了,对不对啊?小英兰。”   门前的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样子幸福和谐。   可这时,天空却开始风起云涌,女子早有觉察似的抬眼看了看天,把怀中的孩子交给了丈夫。   “阿珂,你照顾好娘和孩子。我...我出去一下。”   男子接过孩子,伸手拉住了女子的手。眼神温柔缱绻,透着说不出的眷恋。那是爱人之间才有的心灵沟通。   天空中一声闷雷传来,女子打了个寒颤似的抬头看去。毫不犹豫的拿开了男子的手,伸手将婆婆和丈夫一起推进了屋子,关上门。   “阿珂,英兰,你们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时,地面上早已经刮起了大风,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时已经黑云密布。村落中的路上,奔跑着赶回家的人们,样子匆忙,可那个女子,却背靠着门板,低着头似是在哭泣。好一会儿,街上再也没有人了,她才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背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离开。   风吹落了她的发髻,飞舞的粗布衣裳在身后飘起老高。可她的眼神,却那么坚定。   天空一道黑色的雷劈了下来,女子闪身跳开,伸手敏捷矫健。竟是会那么两手。   她跳开之后,急忙朝着至安身后的树林里跑。而在她身后,天空中不断有雷降下来,劈在她身边。女子应接不暇的躲闪,身上也已经受了些伤。   至安微微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何必呢。”      女子跑进了树林,匆忙之中似是看了至安一眼,毕竟,在这样可怕的天气里,他安静的站在那里不动,任谁都可以看出来,这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神仙。   女子动作一滞,一道雷便直直的劈在了她的腿上,一片焦黑。她看也顾不得看一眼,拖着受伤的腿继续跑。速度却明显比先前慢很多。   又一道天雷劈了下来,正对着她,这次已是避无可避。   带着亮亮的闪电的黑色柱子,在女子的眸子里放大,再放大,迅雷不及掩耳的就要劈在女子身上。   要知道,这天雷劈下来,那女子肯定立刻就变成飞灰。      女子无奈,受伤的腿又躲闪不得。眼看天雷便要劈了下来,女子咬牙,双手抬高在头顶。她周身,猛然间爆出结界。恰在此刻,天雷重重的轰隆一声击在结界上,不堪一击的结界瞬间破碎。就如同玻璃一般,女子扑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而破开了结界的天雷,也减弱了不少威力,但仍旧砰的一声砸上了女子的身体。   女子闷哼一声,身体像是被一团火在煎熬一般,看起来痛苦异常,一片一片有些扭曲的身体开始若隐若现,好像下一刻就会不见。她伸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努力的咬着牙。   “我不能死,不能死...”   就在此时,原本已经劈下了四十八道天雷,却还剩下最后一道。   天空中的黑云,久久没有动静,却仍旧没有散去。   按常规来说,最后一道天雷,叠加了之前所有的威力翻倍。这道雷,挨过了就继续生活,挨不过,就只能灰飞烟灭。   天雷在云中久久不曾降下来,谁都明白,这是在蓄力。   女子倒在地上,已经是筋疲力尽,身受重伤。   而云中的天雷,经过了蓄力,砰的一声炸开了闪电,直劈下来。   是死是活,就要看这道雷能不能挨过了。      至安站在不远处的树梢上,看着女子拼命的在天雷下挣扎。   安云山是仙山,草木成精不足为奇。可这菊花成了精,却留恋凡尘,甚至与凡人结合生子。   雷劫是每个修仙人的必经之路。她生也好,死也罢。他都不会出手帮她,毕竟,就算她过了雷劫成了仙,她也已经触犯了天条。若她就此灰飞烟灭,那她也只能期盼下一世,专心修炼隔绝尘缘。      最后这道天雷,轰隆隆的对着女子劈了下来。女子勉力撑起结界,可这道结界却还没有先前那道厚实。且不说先前那一道结界,就如玻璃一样被天雷轰了个粉碎。单是这道天雷就不知比之前那道,强了多少倍。   至安站在树梢,看着天雷轰隆隆劈了过去,眼角瞥见不远处,叹着气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就在我决定今天断更一天的时候   早上上来却看到涨了一个收藏   死了很久的收藏君终于喘了一口气   偶买噶   不得了   我今天就算是不吃饭也要码一章出来给亲爱的菇凉们看   呜呜呜呜呜   某人想要断更的幼苗又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呜呜呜呜呜呜   某人就是日更的命 ☆、第四十九章   黑色的天雷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遇到女子微不足道的结界时,连停滞都没有。巨大的威力在地上面炸开一个焦黑的大坑,迷雾过后。却听一声凄惨的叫声。   “阿珂!”   尘土散去,女子伏在地上挣扎着坐起来,满地的找寻着什么。当她的手触碰到那一抹碎布片,方才安静下来,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阿珂!阿珂!”   女子握着手心里的碎布片,跌坐在地上。这才确定了,刚刚天雷下扑过来挡住了她的人,是她的丈夫。和她一起恩爱了七年生儿育女的丈夫!   “阿珂...阿珂...”   女子挣扎着站起来,焦黑的大坑里,到处是她亲手为丈夫缝制的衣服碎片。她跪在地上爬着一片一片的捡起来,揣进怀里。不停的叫着丈夫的名字。   仿佛过了天劫,对于她来说,已经没了意义。   天空的云已经散去,月朗星稀,如此美好的夜,却如此凄绝。   而此时,女子怀中的片片碎步上,却飘起萤火虫般白亮的小点,泛着荧光,在夜空中汇聚出一个男子的模样。   他的面孔普通的掉进人堆里就找不到,可此时,他飘浮在天空用荧光堆砌出来的脸,眉眼间的眷恋与温柔却那么生动。一双普通的眸子,含着动人的旋律,翻唱着离别的乐曲。   “墨菊...”   男子清亮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微的沙哑,微笑着的脸,看不见泪痕,听着他说的话,却总让人想哭。   女子跪着在地上,抬起头看天空中凝聚的男子。水雾弥漫了她的双眼,可她仍然努力的张大眼睛,记住男子的每一分,每一寸。   “阿珂...你为什么要来...”   男子笑了笑,伸手似是要抚摸女子的脸颊。   “墨菊,别哭...站起来。”   女子跪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空中男子泛光的脸,在‘别哭’那两个字说出口后,她忍住的泪水,却开始决堤。   “阿珂!我不哭...我听话...”女子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背后渲染出一大片的鲜血。   男子在夜空中微笑着,慢慢飘下来,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女子。女子急忙上前一步,双手却从男子的身体里穿过。   至安站在树梢,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   “看着眼前的人,却连拥抱都做不到。”   女子不相信似的转身再次试图拥抱男子,结果仍然只能触摸到自己。她惊慌的摇着头,眼泪忍不住的流。   “阿珂...阿珂!”   男子微笑着飘进一步,张开双手,虚抱着女子,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墨菊,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回家,陪着我们的女子,慢慢长大,好吗?”   女子在男子怀中急促的摇着头,泣不成声。   “阿珂...我不要,英兰她需要你,你不可以离开,我求你。”她睁开眼睛,泪眼模糊的看着男子的脸。   男子用虚幻的手,轻抚女子的脸颊。   “墨菊,过了今天,你便可以再活五百年。我们的女儿,便不会失去母亲。墨菊,答应我,你要听话,要照顾好娘和英兰,好不好?”   女子哭泣着摇头:“阿珂,英兰不能没有娘,难道她就可以没有爹吗?阿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   男子还是淡笑着,温柔的安慰着女子。   “墨菊,你活着,我们便还可以再相遇,对不对?要是你死了,我去哪里找你呢?等我百年之后,我们到哪里再相逢呢?墨菊,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们还是可以在相遇的不是吗?到那时,我仍会爱上你,保护你。”   “可是,阿珂,我不能没有你...”   女子再抬头,男子用荧光拼凑的身体,却开始散开。就连男子虚抱着女子的手臂,都开始散开,不复存在。   “墨菊,活着,等我。”   女子伸手去拉他,荧光却从指缝间穿过,慢慢飘散到夜空中,不见。她只来得及听见他说:“等我。”   女子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捂着怀里的碎布片,没了支柱一样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至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打算离开。   这样的悲欢离合,他看了太多。这女子本是一株墨菊,却爱上凡人。这样的事情并不在少数,可他们最终,都没有好的下场。   也许,是真爱,就无悔。可到了最后,看着爱人为自己而死,真的就圆满吗?   不,若是最后一定要分开,那何苦当初非要在一起?   有时候,爱了,自己知道就好。并不一定非要在一起,才有所谓的幸福,不是吗?   你爱他,而你知道他也爱你。这就够了。   男子说他们还会相遇,这怎么可能?凡人死在天雷之下,本就是灰飞烟灭魂魄无存。想来,他也不过是给这菊花精一个念想罢了。   至安临走前,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菊花精,却顿住了脚步。   地上的菊花精,刚刚对抗天雷,已经消耗了全部的灵力修为。此时,看样子竟是要现出原形了。若是此时现了原形,修为毁于一旦,千年的苦修也要从头开始。   至安顿住身子,想了想,还是扬手送了一道灵力给了菊花精。   “好好活着吧,不为你死去的丈夫,也为了你的女儿。若你就此放弃,那么,为你而死的人,岂不是死得冤枉又不值。”   他说完,身形隐去,离开。   地上的菊花精,后来如何,也再不关他的事。若那菊花精始终想不明白,他救得了人,却救不了心。   至安伸手抚摸怀里睡着的小朱雀,眼神慢慢变得有些纠缠。   若是到了最后,她仍旧那般恨他,不肯再爱他。那该如何?   可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再弃她不顾。不管到最后,她爱他,还是恨他。他都守在她身后,和她一起面对,一起承担。哪怕她最后堕入魔道,他拉她回来便是。      有些事,若是在心里做了决定,就算前路迷茫,也终究向着一个方向。   而至安的路,便是随着朝回,天涯海角。哪怕是地狱,也与她一同承受,在不抛弃,再不走开。   有了决定,至安豁然开朗。回到顷云殿的时候,已经是黑夜。   小朱雀一如既往的睡得很沉,至安将她放进被子里,盖好。转身出了顷云殿。      墨云殿,依旧是四季如春,微风和煦。只是,那扇墨云殿的大门,再不会打开,再不会走出一个一身青衣的男子,对着他喊师兄。   至安抬脚走到殿前的花圃旁,伸手触摸那满园的白兰。白兰没了人打理,已经不如先前那般绽放的娇艳动人。   至安再抬头,看墨云殿的牌匾,与这上方的天空,百感交集间,也只能低头一笑,挥袖走开。   这里,再不如千年前,一切,也都回不到当初了。      几万年的时光,不止是他凤王做了一场梦,就连魔皇,也是做了一场虚无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至安回到顷云殿,推开卧室的门,原本应该在床上睡着的小朱雀,却不见了踪影!   他跑过去掀了整个床铺,被子被褥床单都掉落在地。依然没有小朱雀红色的影子。   至安站在床边,眼睛顺着卧室看了一圈。他的卧室里除了一张床,本就没有多余的东西,一眼便看了个彻底。   到底,小朱雀是被人抓走了,还是自己跑出去了?   至安慢慢握紧手心,眯起的眼睛透着冷光。   “刚在顷云殿抓人,我倒要看看是谁!”他说话的声音,依旧低沉,却透着丝丝的寒气。   至安抬脚出了顷云殿,站在殿前的空地上。   举起双手,身子慢慢浮到空中。从他手中喷涌而出的白色灵光,渐渐如一张网一般,向着安云山周围呈圆形扩大。   浮在半空中的他,白衣翩然,闭着眼睛双唇微动。   被灵力网所覆盖的地区,所有的景象都呈现在他的脑海。   他去了墨云殿,并不太久,若是有人敢在顷云殿抓人,那么,最快也跑不出安云山!   要织出灵力网,并不是普普通通的上仙便可以做得到。几万年的法力,根本织不出整个安云山那么大。   可是,至安的灵力网覆盖了整个安云山,甚至在慢慢向着周边扩大,依旧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至安睁开眼睛,收了灵力网,身体慢慢下落到地面。如果在向外扩张,灵力波动太大,难免会被天庭发现。可是......   “整个安云山都没有,她会跑去哪里?”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隔了一座山峰的墨云殿,却开始燃起大火。冲天的火光吞噬了整个墨云殿。至安一惊,急忙闪身过去,挽救却已经来不及。   眼看着整个墨云殿化为灰烬,一寸一寸塌陷破败。昔日的回忆,终于连这点证明,都已经不复存在。   至安站在墨云殿的废墟旁,一直到大火熄灭。   天边泛起鱼肚白,这一夜,又过去了。可是,这一夜,墨云殿毁了,小朱雀也不见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墨云殿燃烧殆尽,只剩一片灰尘。   至安站在那里很久,回忆就如同这墨云殿,在脑海中燃烧,然后寂灭。   他和世安几万年的师兄弟情谊,也终究要如这墨云殿一般,化成飞灰吗?   风轻轻吹拂,至安仰起脸深呼吸。闭上眼睛,挥袖抹去墨云殿的残桓断壁,原本的废墟上,开出花来。就仿佛这里从没有一座宫殿,没有一个叫做世安的上仙。   至安转身打算离开,一根红色的羽毛却映入他的视线。   他走过去,弯腰拾起,指尖捏着那跟红色的羽毛,细细思量。   “那人劫了朝回,又烧了墨云殿。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此时的蓬莱岛,原本已经因为上次支柱的事情毁于一旦,现在又面临一场浩劫。   蓬莱岛三千弟子虽说上次因为至安的自愿被擒保全了性命,而此时,楼景发现至安不见了。又岂会善罢甘休?   整个蓬莱岛的上空,被一群妖魔围着。岛主迦翼此时坐在蓬莱岛先前毁于一旦还来不及休修葺的大殿里,他的弟子轻木,站在下首,狼狈的大殿中,很多人聚在一起,看样子是在商讨对策。   “岛主,这魔界越来越猖狂,蓬莱岛上次就已经元气大伤,这次,若是仙界不派人相助。恐怕我们抵挡不住啊。”   迦翼坐着伸手抚了抚额,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我蓬莱岛不能向魔界低头。虽说蓬莱岛向来注重颜面,可这次,为了蓬莱岛的基业,我就抛了颜面跟玉帝求助也无妨。”   站在下首一直没说话的轻木,此时却开了口。   “师父,魔界将蓬莱岛团团围住,我们想要送信求助,恐怕也行不通啊。”   迦翼直起身子,摇了摇头。   “我自有办法。诸位且回去加强防备,千万不能让魔界乘虚而入。我这就去向玉帝求助。”他说完,便走了出去。轻木跟在他身后,一路到了书房。   迦翼转过身看着轻木说:“你在外面守着。”   轻木点了点头,迦翼便进了书房又关上了房门。他走到书房休息的卧榻旁盘腿坐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启动了先前跟玉帝商量好的联络法术。   迦翼双手捏诀,在胸前停住,口中念念有词。   轻木站在书房外,一直注意的书房里的动静。听到似乎没声音了,他轻哼一声,推开了书房的门。   迦翼正坐在卧榻上施法,必然不能中途而退。看到他最疼爱的弟子进来,也没什么异常。他只是沉声说道:“轻木,为师不是让你在门外守着吗?”   而轻木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话的出去,反而迈着悠闲的步子背着双手走到了迦翼身前。   “师父,徒儿担心你施法太累,所以,来请你歇一歇。”   他说完,抬起右手。手心里早就凝聚好了的蓝色火焰团妖冶的跳跃着。他原本孩童似的的身形也开始抽长,蓬莱岛弟子统一的服装也变成了一身黑衣。   “师父,玉帝很忙,你就别打扰他了。”   迦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子突然间就变成了魔界的人,吃惊异常。   “你...你怎么会...”   轻木挑了挑眉:“我?我怎么了?我本就是魔界之人,是你自己有眼无珠而已。”   迦翼愤怒的动了动下巴摇了摇头:“是,是我有眼无珠。没想到我蓬莱岛竟藏了你这么个奸细!”   “奸细?别这么说,立场不同而已。念在你多年疼爱我的份儿上,我今日给你个痛快。”轻木说着,右手举着火焰又靠近了迦翼几分。蓝色的火焰映着迦翼有些苍老的脸,在他褐色的眸子里慢慢放大。   “轻木!你杀师背德,魔界一群妖孽,早晚伏诛!邪不胜正!”迦翼的话还没说完,轻木便将蓝色的火焰扔到了他身上。   火焰如遇到了桐油一般,急剧燃烧,火舌很快便吞没了迦翼整个身子,卧榻之上,只剩下一团焦黑。   轻木看着迦翼已死,冷笑一声。摇身一变又回到孩童模样,状似惊慌的跑出了书房。   “不好了!岛主死了!魔界攻进来啦!”   随着轻木的大声喊叫,蓬莱岛的主事者很快便聚集在了迦翼的书房。看着那一团焦黑议论纷纷。轻木趴在卧榻边缘,袖子捂着脸,一声声的抽泣着。   蓬莱岛此刻群龙无首,拿下就更加容易了。   楼景站在云上,看完手中轻木传来的字条,高举右手。   “拿下蓬莱岛!”随着他一声令下,魔界众人开始进攻蓬莱,这天,注定血染三尺。   天庭之上,如今凌霄殿也正在开着会议。   各种繁琐的大事小事不断,玉帝坐在宝座上扶着额头。这时,千里眼和顺风耳从外间跑进来。   “启禀玉帝,大事不好了。魔界妖孽重兵正在进攻蓬莱岛!”   玉帝大惊,嚯的一声从宝座上站了起来。   “什么?!”   天庭众仙也开始议论纷纷。看着下首的仙人一众喧哗不休,玉帝砰的一声拍翻了桌子。   “都给朕住口!至安呢?至安今日怎的没来上朝?千里眼,你去带着朕的旨意把至安叫来!蓬莱岛之事,不能耽搁!顺风耳,传朕旨意,调兵遣将速速去往蓬莱岛!”   千里眼和顺风耳领旨退下,太白金星才走了出来。   “启禀玉帝,蓬莱岛千万不能失守啊。那魔皇白曲,可是被困蓬莱海底数千万年。魔界众人无非是想把魔皇放出来,可千万年的事,不能再重演啦。必须要尽快找到凤王和朱雀,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要他们自己解决才是啊。”   玉帝站着伸手扶住额头,听完太白金星的话,挥了挥袖子。   “朕知道,你且先去寻找,越快越好。朕头疼,今日就到这里,众仙家都回吧。”   他说完,便离开了凌霄殿。   玉帝顺着路一路走到花园,还是那一座亭子,那一池白莲。今日他却没有下棋,也没有找人相陪。只是站在围栏边,看着那一池白莲似是有些发呆。   “凤王和朱雀都能够重新苏醒,那么你呢?朕的公主可还能够活过来?”   往事袭上心头,玉帝似是晕眩般晃了晃身子。有一双手轻轻的扶住了他的胳膊,玉帝回头,看向来人却心头一震。大喜过望的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颤抖的喊道:“女儿,你可是朕的女儿?”   女子拨开了玉帝的手,退后一步,低头行礼。   “池笙见过玉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至安此时一路找寻着失踪的小朱雀,终于,安云山向东五百里的一片树林里,至安落下了云头。   这里,有小朱雀的味道。   至安一路随着味道寻来,走到尽头,却见一个人一身黑衣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一头海藻般的绿色长发及地,拖在身后。   至安走到那人背后五步远,停住脚步。   “小鬼王?”   黑衣人慢慢转过身来,可不就是小鬼王?只是,此时的他,看着至安的眼神,却幽深幽深的,像一池浓墨。   “至安上仙,我是该改口叫你凤王了吗?”   至安心里一顿,抬眼看逆光处的小鬼王。他一身黑衣看不清表情,可总觉得,这时候的小鬼王跟蓬莱海底那个小鬼王,已经不一样了。   “朝回呢?”至安避而不答小鬼王的话,只是转移了话题。   小鬼王冷哼一声:“你还来找殿下,做什么呢?想要再杀她一次?还是再封印她的记忆一次?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找她?凤王?还是单纯的只是跟她订下契约的至安上仙?”小鬼王低头挪开一步,又说道。   “无论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殿下,殿下都让我告诉你。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跟你有任何瓜葛。”   至安站在那里,背后是一片青葱的树木,阳光照亮了他的脸。   “我来找她,只是想要告诉她。我不是凤王,也不是至安,现在我只想单纯的做她师父。”   他笑的温润,一身白衣翩然。   小鬼王正要说话,却又闭上了嘴。一只浑身红色的小雀儿从他怀里飞出来,落在小鬼王的肩头。低下头理了理羽毛,才抬头,一双红色的眸子看着不远处的至安。   好一会儿,谁都没有动,也没人说话。仿佛各自都怀着心事,都在盘算着该如何开口。   小朱雀扇了扇翅膀,飞到小鬼王身前。小鬼王似是明白她的意思,扬起手,将小朱雀变成人形。   朝回还是一身红衣,眉眼间除了倔强又添了几分冷漠。她转过头侧身看着不远处的至安,微微一笑。   “你来找我,就是想要跟我说,你想做我师父?我以前说的不够明白吗?我早说过我没有你这样的师父。”   至安垂下眸子,淡笑的嘴角依旧上翘着。   “朝回,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怎样都不能!”她说话的语气有些激动,胸口起伏着,一双红色的眸子看着至安。“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我早说过,我不会原谅你。”   至安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眸子。站在那里像是一座雕像,只有被风吹起的衣角,还在淡淡的飘着。   周围又陷入沉寂,朝回站在那里扬手拂了拂袖子。好一会儿,她似是已经没了耐性,转身对着小鬼王说。   “我们走。”   小鬼王伸手扶住朝回的胳膊,扬手招来一片云彩。朝回抬脚踩上洁白柔软的云朵,白色的云朵渐渐升起。   “你不要走。”至安淡淡的声音从朝回身后传来,上升的云朵顿了顿,又加快了速度离开。   至安终于抬起头,而朝回和小鬼王已经消失在天边。   朝回走了,头也不回的走了。就算他开口挽留,她也不再为他留下来。   至安闭上眼睛,回忆如潮。   千万年的她,是他的徒弟。上天入地斩妖除魔,无论多危险,她都不离不弃。如今,变成了他站在原地,而她,却再不会停留。      至安抬起头,睁开眼睛。天空中却有一片云彩降落下来。千里眼一手托着玉帝的圣旨,急忙走到至安身旁。   “至安上仙,玉帝传你速速前往蓬莱岛抵御魔界的进攻!事不宜迟,上仙请速速启程。”   至安伸手接过玉帝的圣旨,点了点头。驾云开始赶往蓬莱岛,千里眼一路解说着此时的战局。   “魔界突然进攻围剿蓬莱岛,蓬莱三千弟子与岛主迦翼生死不明。玉帝下旨调兵遣将,想来也已经到了蓬莱岛。”   至安驾云又加快了速度。“魔界赶如此明目张胆的突袭,想来蓬莱岛内定是有内应。而他们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放出蓬莱海底的魔皇白曲。”   千里眼献媚了几句,便借口回去向玉帝复命,离开了。   至安带着玉帝的圣旨,赶往蓬莱岛。   而此时,蓬莱岛上,已经几乎全军覆没。轻木魔界内应的身份,也已经曝光。岛上三千弟子差不多全部牺牲,楼景此时站在蓬莱海底的封印旁,看着那扇盖着钢印的石门,似是在想对策。   蓬莱海底那个封印,千万年来一直不曾动摇。那是因为这封印是上古时候,玉帝亲自盖上的。如今没有玉帝来解印,要想救出压在海底的魔皇。看来,就只有毁了蓬莱的支柱!   只是,蓬莱的支柱与上古撑天柱本是一起造出,坚固无比。虽说上一次已经动摇了些,可这支柱终究不是那么容易便毁了的。   如今看来,能毁了这支柱的的法器。细细数来,也只有轩辕剑和凤王的上古神剑静音。   这时,先前魔界的使者,黑熵来到了楼景身旁。附耳说了几句,楼景先前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闪身便出了蓬莱海底。   蓬莱岛上空,此时的景象,十分的壮观。   魔界的妖魔和仙界的天兵天将各据一方,一黑一白,就像是下围棋一般。至安站在阵前,看着对面飘然而至一头银白色长发的楼景。   “楼景,你为何如今开始帮魔界办事了?你以前不是喜欢自由自在的吗?”   楼景呵呵一笑:“至安上仙,魔界能够帮我找到末颜,我为什么不帮他们?你若是现在告诉我末颜在哪里,我也可以帮你。”   至安无奈的摇了摇头:“楼景,末颜已经轮回转世过她自己的生活。你又何必再去干扰她的宿命。各自安好的生活,不好吗?”   楼景轻蔑的哼了哼:“各自安好,那是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才有的行为。”   至安叹了口气:“也罢,楼景。你既是执迷不悟,我也不再多说。只是,今日你们血洗蓬莱,实为不该。”   “该不该,由不得你说了算吧?”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至安和楼景都侧头看去。   朝回正和小鬼王驾云过来,她红色的眸子斜视着至安,嘴角勾着一抹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两军对垒的阵前,她就那么淡笑着驾云而来。一身红衣,仿佛燃烧着的火焰落入蔚蓝色的大海。   “至安上仙,魔界血洗蓬莱。该与不该,是你说的算了吗?人世界是非对错,又岂是你一句不该便能够说得清划得明的?”   至安抬眸看着远处那一身红衣,她离他并不近,他却能够看清她的每一个表情,听清她的每一句话。   “朝回,不论魔界血洗蓬莱是对是错。单单是他们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便已经犯了天条。”   朝回冷笑一声:“天条?天条是用来约束你们那些仙人的。”   “朝回,无辜杀戮,本就是有违天道。”至安仍在劝说着朝回。朝回低头细细的看着指甲。   “不要跟我说什么天道,我今天来,只是为了迎接白曲。”她说完,侧过头去看对面一身黑衣站在魔界众人之前的楼景。   “楼景,我为你争取了两天的时间,你还不能够救出白曲吗?”   至安听到她的话,脑袋里一丝灵光闪过,如雷灌顶。   “朝回,在幽都山你故意跟我走,就是为了给楼景时间救白曲?”   朝回没说话,只是呵呵的笑出了声。   至安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那边的楼景似是已经开始部署,至安只好调整思绪,严阵以待。   楼景还是不愿意看朝回,似乎末颜因为朝回而死的事情于他来说,还是不能释怀。倒是黑熵站了出来,冲着朝回阴测测的笑了笑。   “我们已经有所部署,相信魔皇很快便能够重见天日。”   此时,千里眼又赶了回来。一道金黄色的圣旨托在手中。   “至安上仙,玉帝命你务必击退魔界众人,守住蓬莱岛!”   而这边,魔界众人已经开始进攻蓬莱。至安一个闪身站到了朝回面前,一双深潭看着她。   “你为什么一定要帮魔界救白曲?”   朝回挑了挑眉,说道:“我救他,是因为我欠他的。”   “朝回,你可知道,魔皇一旦重回魔界。就算他自己平淡度日,可魔界其他的人,就会因为他野心大涨。千万年前的事情,你忘了吗?”   “我没忘!”朝回出声打断了至安,脸色有些泛红。   “我没忘,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拿着神剑刺透他身体的样子!”   她说话的样子咬牙切齿,红色的眸子里满是恨意。至安被她看着,后退一步。心里突如其来的痛。   “朝回,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那一剑,不是我刺的。”   朝回冷笑道:“至安上仙,我一向知道仙界的人虚伪。只是,你自己做的事情,就要承认。不要让我连这点都看不起你。”   她的话像是一个千斤重的铁锤,砸进他的心里。   他们之间,千年前没了感情,如今连信任都没有了。她就连说一句话解释的机会,都不想给他。   “好,我承认,我不解释。你能听我说一句话吗?”   朝回抬眸看他,斜着的眼睛里,写着不耐烦。   “朝回,你能不能像千万年前那一日一样,信我一次?白曲不能救,不能离开蓬莱海底。”   朝回挑眉,冷哼一声。   “你说来说去,还是不想让我救白曲。可是至安上仙你看看,这魔界的子民们,可会愿意?”   她扬手指着这魔界的众人,笑着看着至安。   至安正要说话,下面的蓬莱岛却突然砰的一声响,整个岛屿开始倾斜。   至安大惊,看了一眼朝回来不及说什么,便飞身下去。   强大的灵力自他的掌心喷涌而出,整个白色的光柱支撑着倾斜的蓬莱岛,想要把它推回原位。   仙界的天兵天将早已与魔界众人打斗成一团,楼景看到至安的动作,一个闪身来到他身后。二话不说的举起手中的长剑对准了至安的后心,挥手便要砍下去。   剑刃触到至安的脖子,一缕发丝被割断落入海底。长剑停在他的脖颈外一寸处,鲜血顺着雪白的剑刃滴落进蔚蓝色的大海。   朝回一只手握着楼景的长剑,侧脸看他。   “楼景,我只叫你救人,没叫你杀他!八千年前,他和你是至交好友,你就这么下的了手?”   楼景松了手里的剑柄,轻哼一声。   “至交好友?八千年前我爱上末颜时,是他给了我希望让我鼓起勇气去追求。可他却转眼看着末颜死在天雷之下,即刻让我绝望。八千年后,我以为末颜已经死了,是他告诉我他保留了末颜的一缕魂魄,末颜还活着。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再见到末颜,他又告诉我,他不知道末颜在哪儿。你说,这样的人,还是我的至交好友?”   小鬼王上来拿走朝回手里的长剑,摊开她的掌心为她疗伤。   朝回看着楼景眯了眯眼睛摇了摇头。   “当初他鼓励你去追求末颜,是为了你好。可他并不知道后来的事情,他存了末颜一丝魂魄本是出于好意,他不告诉是期望你有新的生活。过了八千年,他再告诉你,是不忍心看你在这么下去。他哪一点对不起你了?”   楼景撇开头不再说话,对朝回的话明显的不领情。   倒是至安,依旧用灵力牵扯着柱子回到原位,无暇开口说话。眼看便要大功告成,黑熵执了一把剑速度极快的冲了过来,眼看便要刺进至安的身体。   “谁也不能阻止魔皇重见天日!”   朝回一惊,抽了小鬼王正在疗伤的手就冲了过去。小鬼王更是眼疾手快的一个攻击丢了过去,谁知小鬼王的攻击法术,黑熵竟然不闪不避硬生生的受了。   小鬼王本以为他的攻击起码可以让黑熵躲避一下,可是一切竟是出乎意料的。   长剑没入朝回的腹部,鲜血喷涌而出。楼景本就抱着看戏的态度站在一旁,不帮忙也不搭救。小鬼王更是低估了黑熵,一掌打飞了黑熵后,扑到了朝回身旁。   世界安静了,那一声长剑入体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至安再顾不得蓬莱岛的倾斜,连灵力的来不及撤回。转过身抱住了受伤的朝回,体内法力的反噬,也让他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伸手拍着朝回的脸,眼睛看了看朝回腹部的伤口,伸手轻轻扶住长剑。   “朝回,朝回你醒醒。”   怀中的朝回没有动静,小鬼王也已经过来检查着伤势。而此时,蓬莱岛彻底崩塌。海底的支柱碎裂,一道冲天的白光从蔚蓝色的海面上直冲云霄。   如虹的光影闪过,一个人站在云上,白衣如雪,衣袂翩飞,黑发如瀑,眉眼如画。   白曲眼睛扫过周围打成一片的兵将们,视线落在受伤的朝回身上,又看到至安扶着长剑的手,瞳孔猛的一缩!   闪电般的身影一闪,手心凝聚的白光砰的一声打上了至安的后背。   “伤她者,死!”      仙界的兵将看魔皇已经出来,再打下去也没有意义,谁都想着活命,便开始退缩。魔界众人来到白曲身后,整齐的跪下。   “恭迎魔皇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至安被白曲一掌拍的掉下了云彩,砰的一声跌进蔚蓝色的大海里。蓬莱岛已经倾塌崩毁,魔皇白曲也已经出世。仙界的千里眼和顺风耳早已没了踪迹,想必定是回去天庭报告给玉帝去了。几万的天兵天将也已经损伤过半,魔界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曲扑过来抱起云上受伤的朝回,右手抵着她的后背,强大的灵力便输了过去。朝回勉强的睁开眼睛,她本就在幽都山里伤了元神,勉强的接受了记忆的恢复。而自身本就没有修为的身子,更是虚弱了不少。当初至安给她那一滴心血的四千年修为,早就所剩无几。   她苍白着脸,淡淡的笑了笑。努力的伸出一只手抚上白曲如玉的侧脸。   “白曲,我终于等到你出来了。”   白曲伸手握住朝回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   “你又何必非要帮着他们把我救出来呢,我早已跟你说过。比起在这三界里繁琐的活着,我宁愿呆在虚空之中,与你,与白兰为伴。”   朝回垂下眸子勾着嘴角保持着微笑,身体在白曲的灵力治疗下,已经开始愈合好转。只是她嘴角挂着的那一串鲜红,仍旧刺眼。   “白曲,我不想欠你什么。你自愿被压在蓬莱岛下不过是为了等我回来。如今,我回来,我怎能让你继续呆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是不是?”   白曲伸手将朝回虚弱的身体揽进怀里,她单薄的身子几乎连他的怀抱都填不满。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再说了。我带你回魔界,回虚空,到一个再也不会有俗事缠身的地方去,好不好?”   朝回靠在白曲的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她腹部的长剑被白曲用强大的灵力直接溶解在身体里,伤口愈合。而白曲的脸,好似也苍白了不少。朝回眯着眼睛,似是看见他的肩膀变成了透明的!可当她睁开眼睛努力看清楚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她伸手过去触摸他的肩膀,总算放下了心。   “还好,只是我的错觉。”      至安从海里出来,全身已经湿透。黑色的发丝贴在脸上,他烘干了衣裳飞上天空。朝回正安静的躺在白曲怀里,她笑着,就算脸色苍白,也看起来那么的温柔满足。   他准备过去的心思立刻被自己按压住,他以为,只要她觉得好,便好。      白曲没说话,打横抱起朝回站在云上。楼景走过来在白曲身旁开口说道:“是否要回魔界?”   白曲低头看了看朝回,朝回半眯着眼睛似是已经睡着了一般。白曲侧头对着楼景摇了摇头,转身驾云离开。   还没走两步,一个黑影便挡住了他的去路。   黑熵屈膝跪在云上对着白曲行礼,白曲看到黑熵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黑熵,我不是早告诉过你,离开魔界吗?”   黑熵跪在地上,沉声说道:“黑熵只想等候主人归来。”   白曲抬起头,叹了一口气。   “也罢,你既是不愿离开,那就回魔界吧。”   白曲说完,绕开黑熵便离开了。   而至安,如一个局外人一般从头到尾看着白曲带走了朝回。   朝回在白曲怀里,至安只看到她在身后飘扬的长发,和她红色的衣裙。她连回头,都不曾。   原来,有时候。一个人一旦决定不要了,抛弃了。便在不会回头吗?      白曲那一掌的确让他伤的不轻,何况他先前为了阻止蓬莱岛倾倒,已经废了不少灵力。   白曲离开后,魔界的人也相继离开。   楼景走到至安身前,朝着至安轻蔑的笑了笑,讽刺的说道:“原来高高在上的至安上仙,不仅会看着徒弟死,还会为了徒弟违抗玉帝的旨意。”   至安像是被一锤砸晕了脑袋,耳朵里嗡嗡的响。   八千年的他可以看着末颜死在眼前,八千年后的他却为了朝回违抗玉帝的旨意放出魔皇白曲。   可是,你们谁知道呢?千万年前的朱雀又为了凤王付出多少?他不过是还她千万年前的执着。   楼景冷笑着走开,只留下一句话被海风吹散。   他说:“至安,末颜有你这样的师父,真是瞎了眼。”      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昔日的蓬莱岛也已经不复存在。至安没完成玉帝给的使命,千里眼和顺风耳已经回去报告。天庭司法的二郎神君,怕是快要来了吧。      一大片看不到尽头的蓝色海洋,波涛汹涌的海浪翻滚而来。什么都已经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好像随着倾倒的蓬莱坠入了海底。   而至安放任白曲出世的行为,又将受到天庭怎样的惩罚?      白曲带着受伤的朝回降落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峰,半山腰上一座小木屋简陋又雅致。屋前种着两棵桃树,花开的正好。   白曲站在屋前,绕过桃树,推开了小木屋的门。尘封的灰尘散了开来,在空气中飘洒弥漫。   朝回从白曲怀中直起头来,看着小屋里的一切,勾唇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里还好好的,过了那么多年。”   白曲低声应了一声,挥手一道白光,屋子里洁净如新。他抱着朝回,将她放进床边的躺椅里,窗子里斜斜的照进来的阳光,铺了她一身。阳光下她长长的睫毛上翘着,嘴角轻轻勾着笑,模样安静又满足。   白曲站在躺椅旁,看着脸色稍微有些好转的朝回,开口说道。   “我打伤了他。”   朝回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就好像睡着了一样。过了很久,她才轻轻的开口,仿佛梦呓。   “伤了便伤了。”   白曲看着阳光里的朝回,没再出声。伸手脱下身上的外衣为朝回盖上。他的手触到阳光,突然一阵透明,仿佛一团云烟一样风一吹就会消散。   白曲连忙把手不着痕迹的缩回去,掩进袖子里。      第二日,朝回走出屋子的时候。满山的白兰,在她看门的那一刹那开放。白曲一身白衣站在花丛中,微笑的看着她,淡淡的说道:“早。”   朝回点了点头,抬脚走出屋子。白曲走过来将外袍披在朝回身上,揽着她的肩走入白兰花丛。   朝回身子还是有些虚弱,白曲伸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两个人坐在花丛里,她靠着他的肩膀,他揽着她。整个世界,都好像画一样。      而在天庭的牢里,至安挥袖抹去空中的幻影。那两个人相依相偎,看起来,那么幸福。   只是,他为什么要捂住胸口?是因为那一颗快要痛的碎掉的心吗?   可是至安,你不是告诉过自己吗?   只要她觉得好,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四章   流光溢彩仙气缭绕的凌霄殿上,此刻鸦雀无声。   玉帝坐在上方的宝座上扶着额头轻轻揉着太阳穴,下首的众仙整齐的站成两排。唯有二郎神君手执三尖两刃刀站在大殿中央,脸上冰冷冷的像块石头。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结了,似乎过了很久。玉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   “就按二郎神的意思办吧,安云山至安上仙罔顾朕的旨意,玩忽职守放任魔皇白曲冲出蓬莱海底,致使蓬莱岛倾塌被毁,岛上三千弟子无一幸免。现由二郎神君带其前往诛仙台,受罪雷引之刑。”玉帝声音疲惫的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下首站着的众仙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开口。   终于,平日里跟安云山还算有些交情的太白金星站了出来。   “禀玉帝,蓬莱岛之事至安上仙固然有错,可罪雷引之刑是否太过?蓬莱岛三千弟子乃是死于魔界之手,并不能全记在至安上仙身上啊。念在至安上仙往日里的功德上,请玉帝三思。”他说完,撩起衣摆跪了下去,站在后面一直观望的众仙也都附和着跪了下去。   “玉帝三思!”   玉帝顿住脚步,侧身看着殿中跪下一地为至安求情的众仙。唯有二郎神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看着众仙为至安求情,他扬声说道。   “玉帝,不论蓬莱岛之事是谁之错。安云山至安上仙都不能逃脱罪责,蓬莱岛被毁,三千弟子死于非命已成事实!请玉帝秉公处理!”   玉帝看着二郎神振振有词的说着,深呼吸让自己平静着。眼神掠过求情的众仙,叹了口气。   “就照二郎神君的意思去办吧。”他说完,拂袖离开。   玉帝走了,跪着求情的众仙也都相继站起身来离开。太白金星走到二郎神君跟前,侧身冷哼一声。   “神君自持天规秉公办理,至安上仙往日里为仙界立下的汗马功劳就都做不得数吗?这一次竟就这般的落井下石?还望神君日后不要马失前蹄才好!哼!”      天牢里,池笙一袭白衣站在结界外,看着结界里的冰床上盘腿而坐的至安。垂了垂眸子,还是开口叫了他。   “至安上仙。”   至安睁开眼睛,看见结界外的池笙,微微笑了笑。   “池笙仙子,近来可好?”   池笙轻轻点了点头,双手隐在袖中交握在身前。眉眼间的担忧显而易见。   “至安上仙,天庭如今都在传言你跟你的徒弟朝回的事情。说蓬莱岛之事,是你为了她才放出了魔皇白曲,可是真的?”   至安垂眸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蓬莱岛之事,的确是我的错。无论玉帝有什么样的旨意,我都无怨言。”   池笙有些激动的上前一步,伸手不自觉的触上结界。可天庭牢里的结界怎是随便触碰的?   砰的一声!池笙便被弹开了身子,转到后边的冰墙又跌在地上。她一身白衣伏在地上看着至安,眼里弥漫着水雾。   “至安上仙,你可知道玉帝下了怎么样的惩罚?罪雷引!二郎神君即刻便来拉你去执行。罪雷引乃天庭三大刑罚之一,至安上仙,你若是受了,你的修为便从此毁于一旦!我是来救你出去的,你逃吧!”   她说着,站起来又朝着结界冲了过来。至安从冰床上站起身,走到结界旁,隔着结界看着池笙摇了摇头。   “池笙仙子,是我的错,后果我便要担。你还是走吧,这天牢里的结界,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仙女能够破的了的。”   池笙被结界弹出去,似是受了些伤,一手捂着胸口站在结界外面。听完至安的话,她强忍着眼泪摇着头。   “不,我不走。至安上仙,当初我初成人形,是你赐我姓名。我因你而踏入仙道,努力修炼。不过是想要有朝一日能够与你相伴,站在你身旁。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你也好。自我有意识以来,你每日在我生长的白玉池旁的亭子里下棋弹琴。我是因你的琴声、你的味道,才有了意识甚至化为人形。我努力的要完美自己,就是想要仰望你的存在。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信仰就此塌陷,看着你在罪雷引之下受尽折磨修为尽毁。”   至安有些诧异的看着结界外站着的女子,她身上那种倔强和偏执,此刻好像有了朝回的影子。   而池笙说完,在至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脚便冲了过来。结界又一次将她弹开,被弹出去的她,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鲜红的血液溅到发光的结界上,结界竟是被血液侵蚀出一个口子!   至安吃惊的看着结界因为池笙的血液一点一点化开,在抬头看倒在不远处受伤的池笙时。眼里的复杂和纠结,那么明显。   结界已经被池笙的血侵蚀殆尽,至安走出来扶起池笙。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歉疚。   “是你吗?”千万年前,他的未婚妻,天庭的二公主。   仙界天牢里的结界,是玉帝亲自所设,除非是玉帝一脉的直系血亲拥有玉帝的仙气。否则如何解释池笙的一滴血便侵蚀了结界?而千万年来,除了二公主,其他的公主都好好的在天宫。   难道,朝回回来了,他回来了,连二公主也回来了。千万年前的事情,还要在继续吗?      池笙倒在至安怀里,嘴角挂着血迹。本就修为低下的她,如今被结界伤的颇重。   “我...我破开结界了,至安上仙,你逃吧。”   至安伸手揽着池笙,摇了摇头。   “我不能逃,错了就要承担。我不会走的,你回去吧。”他说完,松开了池笙。池笙捂着胸口靠着冰墙勉强站立。   池笙看着至安的背对着自己的背影,心里无端端的闷痛。   “为什么,为什么我拼了命的救你,你都不肯走。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吗?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哪里比不上那个野丫头!”她哭着说完,却连她自己都被自己说出的话吓了一跳。   至安还是背对着池笙,什么都没说。抬脚走进破了结界的牢里,重新盘腿坐在冰床上。      这里是仙界的寒冰大牢,整个天牢由万年寒冰组成。天牢里奇寒无比,所有的一切,包括墙壁都是冰。   至安坐在冰床上,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池笙靠着冰墙站着,脑海里闪过陌生又熟悉的很多画面。脑袋里突然像炸开一样的疼,她双手抱着头慢慢顺着冰墙滑坐到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喊叫出声,至安睁开眼睛,看见池笙痛苦的模样,一个闪身过去抱起了她。   “你怎么了?”   而这时,二郎神君领着一众天兵天将来押着至安去诛仙台。此时,看着天牢里破碎的结界,至安怀里受伤的池笙。一言不发的走过去,将池笙抱走交给手下的一名将士。看着至安,伸手召唤出捆仙索便绑了起来。   “来人!将这个企图逃跑并伤了池笙仙子的人带往凌霄宝殿受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微风轻抚,小屋前的桃花树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一把青藤的躺椅搁在屋前那片盛放的白兰地里。花间不时有蝴蝶飞过,暖暖的阳光照着躺在躺椅里的朝回。她闭着眼睛,均匀浅淡的呼吸,长长的睫毛上翘着,不知睡着了没有。   白曲从小屋里推门走出来,一阵风刚好吹过来,扬起他的衣摆。他看了看还躺在太阳下的朝回,走过去伸手脱下外衣,罩在她身上。   那张脸,还是以前那么的美丽,性子依旧高傲不肯认输。可他却总觉得,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朱雀了。      时光安静的流淌着,白曲从朝回脸上挪开视线,勾着唇自嘲的笑了笑。   “无论过了多久,你终究还是你,我依然爱的你。”他伸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朝回细腻柔滑的脸,指腹轻触。并不用力,他怕吵醒了她。   可他轻轻的触碰,还是让朝回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侧开了脸。   白曲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指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他起身,在朝回的躺椅旁不远处盘腿坐下。挥袖召回一把古琴,指尖轻挑,琴音悠扬的荡漾开来。   如一缕淡淡的思绪,缠绕着人心。   朝回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慢慢睁开眼睛。赤红色的眸子里,瞳孔微散,她似是梦呓般的张了张唇。   “师父......”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落在白曲的耳边,却如同惊雷。   琴音铮的一声,恰然而止,断了的丝弦卷曲着盘在两边。白曲怔怔的看着琴,没有抬头,好一会儿,才努力的勾了勾唇,伸手抱起腿上断了弦的琴站起身。   他嘴角那抹弧度,看起来,却带着忧伤的味道。   朝回渐渐清明的眼睛一直看着白曲,知道他站起身,猝不及防的两人目光相聚。   朝回轻轻的开口喊道:“白曲...”   白曲眯起眼睛笑起来,温柔的说着:“你醒了,可是我吵到你了?”   朝回怔怔的看着白曲,并没有因为他温柔的笑而放松了表情。   “白曲,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委屈你了。你本来是魔界的王,高高在上,如今我只是一只鸟,连妖都算不上。跟我在一起,你是不是不开心?”   白曲垂下眸子,弯腰将手里的琴放到地上,蹲下身子伸手过去将朝回的双手握在掌心。他看着她的眼神里,透着无比的坚定和认真。   “你是神也好,是妖也罢,就算你是一只鸟。我爱你,千万年的等待,还不足以说明吗?”   朝回低头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白曲的手不像至安的总带着微凉,他的手......   他的手以前是温热的,怎么现在这么凉!朝回从白曲手中抽出手,将搭在自己身上的他的外套递给了白曲。   “穿上吧,为什么你这么冷?”   白曲伸手接过外套随意的搭在胳膊上,垂下眸子避开了朝回的视线。   “我没事,可能是这会儿起风了吧。”   天气好像很配合的,一阵风吹了过来。吹起白曲肩上的发丝飘起来抚过了朝回的脸颊,朝回眼角瞥过他的发丝。突然皱着眉头伸手过去,将他肩上那一缕发丝拿到眼前细看。   本是墨黑的发丝间,竟然添上了花白!像雪花一样沉淀在一片黑色里。   她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白曲,把手里捏着的发丝伸到他眼前,皱着眉说道。   “怎么会这样?”   白曲伸手将朝回手里的发丝拿在手里,手心抚过,再摊开伸到朝回眼前,笑着说道。   “朝回,这头发,有问题吗?”   朝回低头再去看,原本如雪花一般的花白已经不复存在,一缕发丝如墨。   “刚刚我明明看到你的头发花白了的。”   白曲呵呵的轻笑出声,伸手将朝回轻揽入怀。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和双腿,将她打横抱起来。他温柔的淡笑着看她。   “我还没开始老呢,怎么会有花白的头发。”   朝回双手勾着白曲的脖子,看着他如玉的侧脸。慢慢被白曲抱着进了屋子,白曲小心的将朝回放在床上,伸手为她拉上被子。   “我出去一会儿,你乖乖的等我回来,可别乱跑。”   朝回点了点头,白曲起身走出了屋子关上门。      白曲顺着山间的路,绕道一条瀑布下面,弯腰扶着一颗树便咳了起来。用力的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好一会儿,他松开捂着嘴的右手,手心里一滩鲜红的血迹,在眼光下刺眼醒目。   白曲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将手心里的血迹擦干,抬脚走到瀑布下面的水潭将嘴角的血迹洗掉,又扔掉了染血的手帕。   而这时,他身后一个黑衣人闪身走了出来。   白曲早就有所察觉,侧头冷声说道:“黑熵,我不是叫你留在魔界吗!”   黑熵站在白曲身后,一撩衣摆单膝跪下,沉声说道:“主人,你的身体早在于千万年前就已经受损,你在这样滞留在人间不回魔界,你会灰飞烟灭的!”   白曲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过身子走上岸。一路走过黑熵身边,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走开。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白曲回到小屋,朝回已经安睡。微微泛红的脸颊窝在被子里,看着她淡淡的安稳的睡颜,他不自觉的勾起唇微笑。   “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你。”   他淡淡的呢喃,然后走过来为朝回拉了拉被子,关上了房门,走开。   吱呀的关门声过后,朝回睁开眼睛,淡淡的泪痕顺着眼角滑落进被子里。   “我已经欠了你那么多,为何还要这般好的对我。”   只是,谁都没有答案。   也许,爱一个人并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借口。只是单纯的对那一个人掏心掏肺的好,就足够。      天庭,凌霄宝殿。   一众仙家战战兢兢的站着,白玉的地板上洒落着一堆散乱的奏折。玉帝满目通红气愤的坐在宝座上喘着粗气,至安被捆仙索绑着站在大殿中央。   “你们...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气死朕吗?!蓬莱岛的事情已经让朕焦头烂额了,魔皇白曲还逍遥在外不知去向。你们这是要气死朕?!啊?!”   二郎神屈膝跪下,沉声说道:“臣不敢,只是至安上仙所在的天牢结界破碎,又有被打伤的池笙仙子倒在当场,人证物证俱在,臣不得不依法办事。”   玉帝伸手指着下面跪着的二郎神,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他喘了口气烦躁的在玉台上走了个来回,正要开口,下面的太白金星却抢了个先。   “按照二郎神君的意思,让至安上仙受罪雷引之刑还不够是不是?受了罪雷引,再强大的修为也要折损大半。你一个司法天神,你来说说,若是魔界再重新来袭,是不是你有能力代替至安上仙去打退魔界,护天庭,护三界?”   面对太白金星的质问,二郎神显得格外淡定。   “天规不可儿戏,若是犯了错就能够从轻发落,那还要天规何用?”   太白金星面红耳赤的张了张嘴,却反驳不得。   这二郎神死咬着天规不松口,他也不好拿天规说事儿。   而正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至安,淡淡的开口。   “至安自知触犯天条,请玉帝秉公处理。”   在场的所有人表情各异的看着一身蓝衣站在殿中央的至安,玉帝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来人!将至安押往诛仙台,受罪雷引之刑,另加七根消魂钉!二郎神,你可满意?”   二郎神冷冰冰的俯首叩拜,说道:“玉帝英明。”   整个大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回荡着。冰冷又讽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六章   诛仙台,自古就是仙人犯了错受惩罚的地方。谁都没有想过,仙界修为最高且功德无量的至安上仙,有一天会被推上诛仙台受仙界最重的刑罚之一。   诛仙台之上,已经启动了罪雷引。台上的天空汇聚着浓墨一样黑的乌云,这雷,究竟是仙界最重的刑罚之一。比之天劫,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安仍旧被捆仙索绑着,站在诛仙台之上,四周的结界已经把他完全封闭进诛仙台。刑罚没有受完,是决计出不来的。   诛仙台上的黑云,已经开始蓄力发势,黑云之间不时闪现的银色闪电越来越密集。诛仙台外围观的众仙,都是一阵心惊肉跳。   那一道雷劈下来,该是多大的力,要用多少修为才能够抵挡的住啊。何况,至安上仙还被捆仙索绑着,动弹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黑云之上,砰的一声,第一道天雷劈了下来。   有些胆小的仙子都已经侧过脸去,不忍再看。   那道比柱子还要粗上一倍的黑色天雷,至安上仙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幽云宫里,床上躺着的池笙,惊惶的猛的一下直起身子,顾不得其他,掀了被子就走下床。但她受了伤身体本就没有恢复,还没走两步便跌在地上。   池笙满脸的汗珠,嘴唇苍白。一双眼睛里的焦急那么明显。   “凤王...凤王...”   她用力的在地上爬着,想要去诛仙台。可她终究没有力气站起来,刚刚梦里的一切那么真实,她绝对不能就这样让凤王在诛仙台上死于罪雷引之下!   这时,一片明黄色的衣角飘落至她眼前。   玉帝伸手将地上的池笙拉起来,扶着她坐到凳子上。   “你怎么了?”   池笙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慌乱的双手摸索着,桌上的茶杯都被她拨到地上。嘴里不时的说着:“凤王...凤王...我要救凤王...凤王不能死在诛仙台上...”   玉帝皱了皱眉看着池笙,伸手拉过她的手腕为她把了把脉。   “看来,你伤的不轻。”   池笙依旧慌乱的神志不清,只是一直着急的念叨着。   玉帝看着她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指尖一点光芒射向池笙,池笙安静了下来,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玉帝站起身走到门口,想要唤个人来将池笙弄回床上歇息。可幽云宫前,竟是一个人都没有。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看趴在桌上的池笙。   从见到这个女子开始,对她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就连她此刻睡着了的样子,都让他想起他故去的二女儿。   玉帝垂眸想了想,轻叹一声走过来,将池笙打横抱起放回了床上,为她拉好被子盖上。玉帝站起身子整了整衣袖,呵呵的笑出了声。   “朕除了自己的女儿们,还真是第一次抱别人啊。”   池笙安睡的模样很恬静,尽管还是皱着眉头。   玉帝淡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进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将池笙额头上的汗珠擦干,这才满意的直起身子。      诛仙台上,第一道天雷闪过,威力散去之后。至安身子歪了歪,周身撑起的结界削弱了不少,硬生生的受了一道天雷。   围观的众人松了一口气,对至安上仙高深的修为,又添了一层神往和佩服。若是平常的仙人在这诛仙台上,第一道天雷,恐怕就已经吐血了。   太白金星捋了捋胡子,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   众人并没有高兴多久,因为第二道天雷,已经接踵而至。似乎比刚才那一道更加的厉害,围观的众人,心又开始提起来。   而结界里的至安,闭着眼睛安静的站在那里,不曾显出一丝的焦虑和害怕。   轰隆一声,等到天雷的威力散去,至安唇角已经挂上的血迹。胸前的衣襟上,零落的开出红色的小花,只那一身的气质依然。   第三道天雷,仿佛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砰的一声就下来了。至安被捆仙索绑着根本动弹不得,周身撑起的防护结界也已经开始有了破裂的迹象。如此看来,到了第七道天雷,还不知道挨不挨得过。      幽云宫里,池笙昏睡着仍然在喃喃自语。玉帝只听得她口中提到的凤王、诛仙台。   可上古的凤王从未上过诛仙台,且她一个小小的仙女,怎可能知道这些。   玉帝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开,抬脚走出门的时候,池笙的又一次呢喃却在他耳边砰的一声炸开。   “父皇,我要嫁给凤王,我一定要嫁给凤王!”   玉帝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握在袖子里的手隐隐颤抖。那句话,那声音里的坚持和执拗他怎能忘记?若不是自己心软顺了女儿的心,如何能够让她在新婚之夜烟消云散!   “凤王...凤王......”池笙又一次的呢喃着。   待到确定了自己没听错,玉帝原本淡笑的脸,开始僵住显出吃惊和欣喜的表情。他转身快步又走回池笙的床前,撩起衣摆走到床榻边缘坐下,伸手掀开了池笙的被子。   这时,幽云宫门口进来一个宫娥。看到玉帝的动作,诧异的喊了一声:“陛下?”   玉帝轻咳了两声,尴尬的把手缩了回去。      诛仙台上,罪雷引已经到了最后一道天雷。   至安单膝跪在地上,脚下已经流了大滩的血。绑着的双手仍旧不得解脱。可这罪雷引,也算是有惊无险的强撑过去了,单剩下这最后一道天雷,却是威力最强的一道。   空中黑色的乌云已经蓄力完毕,云上奔腾的闪电看的人胆战心惊。无论天雷蓄力多久,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黑色的柱子瞬间将至安清瘦的身子淹没,周身撑起的结界也在层层碎裂,终于分崩离析。就在大家都以为至安上仙撑不过去了的时候,诛仙台上,猛然一声清脆的凤鸣,响彻九霄。金色的凤凰幻影在黑色的天雷柱子下闪现,张开金黄的翅膀,清脆的一声鸣叫。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诛仙台上的至安。   天雷的威力过后,至安单膝跪在地上,久久没有动静,诛仙台上一大滩的鲜血,他一人勉力在血泊之中不让自己倒下。   而这时,跟白曲生活在小屋里的朝回,心里却突然一痛,从躺椅上直起身子。捂着胸口的位置,若有所思的看向蔚蓝的天际。   幽云宫里,躺在床上的池笙,也猛的睁开眼,不顾宫娥的阻拦,跌跌撞撞的向着诛仙台而去。   诛仙台上,罪雷引已经完毕。还剩下七根消魂钉,诛仙台的结界仍旧存在着。二郎神走到诛仙台前,扬声喊道:“至安上仙,剩下这七根消魂钉,你可还撑得住?”      众人都已经被先前那个凤凰的幻影震住,缓不过神来。此刻听到二郎神的话,齐齐的看了过去。   太白金星忍不住开口说道:“至安上仙已经身受重伤修为折损,神君的惩罚,就不能给个喘气的机会?”   周围的众仙也都开始附和,二郎神看了看诛仙台的情况,不动声色的等了起来。   至安跪在血泊之中,久久没有动静,围观的人大多都是得过他的帮忙,且又敬佩他的人。诛仙台上,鸦雀无声。      谁说清冷高贵的仙界就没有派别,没有歧视,没有孤立?   看看司法的二郎神君,每个人,都给不了他几个好脸色。可有些人的执着,不是会为众人的眼光改变的,就如他当年,义无反顾的将三圣母压在华山之下。      好似过了很久,至安才缓缓的站起身子。动作间,仍旧不减绝世的风华,尽管他已经伤痕累累,身受重伤,修为更是所剩无几。   他苍白着脸,从诛仙台上站起身。站在那一片鲜红之中,身形挺拔玉立。他抬头视线一一扫过众人,仍旧带着微微的淡笑,温文尔雅。   “劳各位费心了,至安谢过各位。”   众人都默默的摇了摇头,心里揪着看着至安摇摇欲坠的身体。   至安站好望向二郎神,点了点示意。   “二郎神君,可以继续行刑,我撑得住。”      而此时,朝回坐在躺椅上,捂着胸口望着蔚蓝的天空。已经很久了,白曲站在她身后,她看着天空看了多久,他就看着她看了多久。可她却始终没有发现他,没有回头。   也许,有些事情,是要让她看清楚,也让自己看清楚。给她一次机会,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毕竟千万年的等待和执着,已经深入骨髓,如跗骨之蛆难以除去。   白曲垂着眸子,笑了笑,风扬起他流泻到身前的长发,一身白衣的他站在满地的白兰花里,优雅高贵。   不同于至安的清冷和表面温润实则对谁都保持着距离的疏离,白曲是一块真正的温玉。只要你能够触摸到他,你便能够温暖。      朝回胸口里刺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如同一颗心被吊了起来一样。   究竟,是他发生了什么事?   白曲走过来,蹲在朝回的躺椅旁边,一张脸温柔的笑着看她。伸手拂了拂她耳边的发丝,开口说道。   “我带你去散散心,可好?闷在这里,你快闷坏了吧。”   朝回侧过脸来看白曲,他眼里温柔的水将她心中一个叫做愧疚的大洞冲的更大了。   “好啊,我们去哪里?”   白曲似乎神秘的笑了笑,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到了你就知道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某人为了赶公车,摔了一大跤。   真心摔的某人七荤八素的,晚上胳膊疼的睡不着。   所以某人上来存稿了。   菇凉们都是有爱的好银,对于某人不再写章节提要的表现,居然木有拍砖吗?   真心的大爱你们   有那么一些人一直安静的看文,谢谢。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让某人话唠一会儿吧。   曾经某人真的快要忘记了写文的初衷。   某人记得某人说过,自己写文就算每章只有一个点击,某人也要坚持写下去。   好吧,现在某人真的又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了。   其实某人知道某人写的不怎么滴   可某人一定会努力   只不过........   某人最近有些懈怠,菇凉们都眼睁睁的看着某人更少了也不鞭笞某人。   这种放任的态度终于让某人自知羞愧   所以某人今天狠狠的摔了一大跤   现在是2013.07.14 03.14.00   某人依旧疼的睡不着....   好吧,某人为了忘记疼痛   某人继续去存稿 ☆、第五十七章   朝回身体还是不大好,白曲只是抱着她坐在洁白的云上。他们走的并不快,就好像真的散步一样。白曲将朝回拉进怀里,朝回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并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冷,而他不愿意变出一件衣服来为她取暖。   蔚蓝的天空就在头上,周围白色的像棉花糖一般的云朵一片一片从身边过去。穿云雁骄傲的震着翅膀。   朝回靠在白曲怀里,他淡淡的温暖已经帮她驱赶了所有的寒冷。   “白曲,我们要去哪里?”   白曲将下巴轻轻搁在朝回的头顶,淡淡的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哪个地方,你记得,我也记得。在那里,不知不觉中,我遇见你,却不知道自己又一次...”   白曲没在说下去,朝回也没有猜出来,他说的究竟是哪里。   白曲既是没有说下去,那么朝回也就不问。   到了目的地的时候,白曲将怀里的朝回打横抱起,两人落在一条暗巷里。朝回睡着了,白曲又不忍叫醒她,他就这样抱着她,走在暗巷的角落里,伸手化出一件披风,盖住怀里的朝回。   人间的一天,过得特别快,黑夜就那么来了。   白曲看着巷口的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为了生活,不停的奔波劳碌。再低头看怀里安睡的朝回,他勾着唇角的笑,意味不明。   若是人的一生总要为什么而活的一个理由,那么,他的一生,就从遇到她那一刻,有了目的。   白曲慢慢的低下头,双唇印在朝回的额心,轻轻的触碰便离开。即便这样,他还是开心的笑起来。   大街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朝回被饿醒了,她睁开眼睛便看到白曲笑的很开心的样子看着她,眼里似乎还闪着光。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问道。   “怎么了?”   白曲摇了摇头,刚睡醒的朝回,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气色很好,也很可爱。他伸手抚了抚她的长发,拉着她站起身。   “饿了么?”他问。   朝回站好身子,任由白曲倾过来身子为她系上披风。   他淡淡的话就在耳边,温热湿润的气息喷在耳畔。朝回突然就想起,在安云山的时候,至安也曾这样为她加衣服。可那时候的她,心跳加速,脸红的不敢抬头。   再看如今的白曲,同样的动作,她却唯独对至安,有感觉。   是不是爱不爱一个人的区别,就在于此?   朝回忍不住勾起嘴角,可是......   不!她已经不再爱至安了!      白曲系好了披风退后一步看朝回,明明她刚刚还勾着的嘴角,此刻,她眼睛里却开始堆积起寒冰。   怎么了?又想起他了吗?   白曲握在袖子里的手,不动声色的握紧了又松开。他笑了笑,伸手扶住朝回的肩膀,拉着她的手向巷子外面走去。   “你不是饿了么?只是不知道这时候了,还能不能找到吃的呢。”他拉着她走在前面,朝回抬眼看这暗巷,却猛的停住脚步挣脱了白曲的手。   “你!”她惊讶的看着他,白曲背着身子,一会儿才转过来。   “怎么了?”他仍旧笑着看她,温柔的眯着眼睛。   朝回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里那个名叫愧疚的大洞,又开始无限的张大。   “你...认识一个叫做毛晓的人吗?”   白曲保持着微笑,眯着眼睛看朝回。   他以为,她会明白他带她来这个暗巷的用意,她以为,她会很确定的知道他就是毛晓。可她没有,是不是那种叫做心有灵犀的东西,真的不存在于白曲和朝回之间?   白曲顿了好一会儿,才看着朝回缓缓的摇了摇头。   “毛晓是谁?我不认识,怎么了?”   朝回看着白曲,低下头,从怀里慢慢的摸出来两个已经干的崩裂的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的包子。   朝回低着头,将两个包子捧在手上。她自然看不到白曲眼里的表情。   “这两个包子,是一个叫做毛晓的人,拼了性命为我送来的。”她说话的语气很慢,带着淡淡的伤感。   白曲伸手将她拉进怀里,温柔的拍着她的背,像是哄一个孩子。   “都过去了。”   朝回很久没有回话,白曲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浓重的声音才从他的怀里传出来。   “永远过不去。”   白曲怔了怔,又过了很久,他才松开朝回。   “你不是饿了么?我们去找东西吃,好不好?”   朝回没说话,将手里的包子默默的揣进怀里。      白曲带着朝回,找遍了整个城镇,所有营业的店铺都已经关了门。最后一道街,白曲扶着走累了的朝回迈进去。很幸运的看到一家包子铺还在亮着灯,只是店家已经在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打烊了。   白曲扶着朝回走过去,店家正在收拾东西。看到有人过来,客气的说道。   “小店已经打烊了,请客官明日再来吧。”   白曲看了看朝回,微笑的向着店家说道:“店家可否再卖我们两个包子?我...家妹实在饿了。”   店家打量了白曲和朝回,踌躇了半晌,还是说道:“客官,不是小店不卖给您了。是小店的包子已经卖完了啊。”   朝回伸手拉了拉白曲的衣袖,抬头看着他说道:“不用麻烦了,我不饿。”   白曲低头淡淡的笑着,扶着朝回的右手在她后背轻轻的拍了拍,让她安心。转头又对着店家说。   “店家,那可否借您的厨房用一用?”   店家犹豫着,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看这两个人吧,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若是得罪了也不好,可已经这么晚了,真的要打烊了。   正在犹豫间,一颗圆润的莹白色珍珠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托着送到了店家面前。   “店家,我只是想借一借厨房,不用很久,请店家行个方便。”   店家笑嘻嘻的接过珍珠,停了手中的活计,看着珍珠爱不释手。   “呵呵,公子请吧,请吧。莫说是借一借小人的厨房,就是买下整个包子铺,也足够了!”   白曲笑了笑,摇了摇头。   “这珍珠且送与你吧,我借一借厨房就好,不买你的铺子。”   “是,是,是。”殿主笑嘻嘻的帮白曲准备了东西,进去厨房帮忙。   白曲扶着朝回,让她坐在铺子里的凳子上。微笑的说道:“你等一会儿,很快就有吃的了。”   朝回看着白曲,轻轻点了点头。白曲转身进了厨房。      仙界诛仙台上,至安已经被二郎神施法将身子悬空在空中定住,四肢伸开、动弹不得。   消魂钉本就是要将钉子钉入身体,作为惩罚的消魂钉,更是痛苦异常。受了消魂钉,就算是好好的一个人,也要修为大损,别说至安现在,已经身受重伤了。   围观的众人,没有一个刚出声。   二郎神伸出手,五指张开。长长的消魂钉出现在他掌心,凌空不停地旋转。二郎神扬手,消魂钉在他掌心,直指诛仙台上的至安。   突然,他用力将消魂钉推了出去。长长的黑色的钉子,瞬间闪电般的钉进至安的身体。   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脚尖,滴落到地上。   第一根钉下,第二根,第三根......   至安微仰着头闭着眼睛,连哼都没哼一声。仿佛消魂钉钉进他的身体,一点都不痛。   最后一根消魂钉,就要钉过去的时候。通往诛仙台的路上,一名白衣女子驾云而来。伴随着一声急切的:“住手!”她衣袂翩然的降落在诛仙台上。   池笙跑过去诛仙台前,看着诛仙台上闪动着的结界,无奈的只能站在外面。   “至安上仙,你怎么样?”   急剧的痛楚,接连的受了罪雷引和六根消魂钉的至安,意识已经不如先前。似是听到有人叫他,他睁开眼睛。   池笙正站在诛仙台的结界外,焦急的看着他。   至安勾起唇角勉力笑了笑,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二郎神手持消魂钉,看着闯入诛仙台阻碍行刑的池笙。扬声说道:“来人!将阻碍行刑的池笙仙子,拉开。”   立刻有天兵过来,架着池笙的胳膊,强迫着她将她驾到一边。天兵一松手,池笙便又想要跑过来,二郎神扬手一个定身法,外加一层结界,便罩住了池笙。池笙动弹不得,更开不得口。眼睁睁的看着最后一根消魂钉刺入至安的身体,诛仙台上,血流成河。   刑罚完毕,诛仙台自身的结界打开。被束缚在空中的至安也被放了下来。   太白金星率先走了上去,将诛仙台上的至安扶起来,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掰开他的嘴,喂了进去。   二郎神临走前,撤了池笙的结界,池笙才跑过来。可至安已经被刚刚围观的众人,扶着走了。人群拥挤中,她只能被隔绝在外,遥遥的看着他伤痕累累的离开。      其实,她并不是他的谁,她有什么资格来管他的什么?她不过是天庭众多私下里仰慕至安上仙的仙子中的一个而已。      包子铺里,已经等了很久的朝回。终于看到白曲从厨房里出来了,他一身白衣,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白白的面皮,螺旋的褶皱。那么熟悉,就好像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有人捧着热腾腾的的包子,对她说:“朝回,我没吃的不要紧,你还小,还要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有时候,当你看到某些人,你会觉得你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他。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中如烈马奔腾。   微黄的烛光映着那个端着盘子白衣如雪的人,为他那一身的柔和添上温暖。   白曲缓缓的迈着步子走到桌前,淡笑着伸手将手里的盘子搁在桌子上。微微碰撞的陶瓷声音,淡淡的低沉。   白曲温柔的侧脸被烛光照亮,朝回两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白曲。白曲转过头来,淡淡一笑。   “怎么了?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不饿么?”   朝回垂下眸子,看着盘子里的白白的包子。好一会儿,才伸手过去,却被热腾腾的包子烫了一下。可她却没有收回手,固执的伸手过去将包子握在掌心。   她被烫的瞬间,那一下本能的瑟缩,还是被白曲看在眼里。   白曲上前将朝回手里的包子拿开,摊开她的掌心,已经被烫红了一片。他有些责怪的侧头看她。   “知道烫,怎么还去拿着不松手?”   朝回的视线落在被白曲拿开的包子上,那里,有她的指印。   “白曲,你真的不认识一个叫毛晓的人吗?”   白曲轻轻的捧着朝回的手吹散着她手心的烫红,听到她的话,他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她。   “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朝回没有转过视线,轻轻的却沉重的点了点头。   “是,他对我很重要。若是没有他,我活不到今天。早在十年前,就会死。”   白曲将朝回的手放下,伸手从盘子里拿出一个包子。捧在手心里吹凉。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么?我想听。”   朝回转过视线看白曲,烛光下的他披着一身的温暖,捧一个白白的包子微笑的看着她。那样子,有些傻气,却让人莫名的温暖到心里。   白曲看着朝回挪开了视线,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有时候,能给一个人最好的安慰,并不是报仇。而是淡淡的安静的聆听他的悲伤,他的痛苦。   朝回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那是一个故事,一段经历的开始。   “认识他,是在一个土匪的山寨里。见他第一面,是我进山寨的第一天。那时候,他很腼腆,好像很怕我一样。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总是低着头看着脚尖。我还记得他跟我说第一句话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很好,在那一窝居心叵测的强盗窝里,他会在晚上守着热了一遍又一遍的饭菜等我回去。   在那群人要害我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关心我死活的人。   后来,山寨灭了。我带着他下山,遇到了狐妖,我们都大难不死。   天空下了很大的雨,那个山坡,他自己脚滑了滚下山坡,弄了一身泥,还顾着要在下面接住我。   再后来,我们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他叫我在哪里等他找东西回来吃,可我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他。我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像所有人一样抛弃我了,就自己出去找,结果碰到了狼群。   可当时我要是不离开,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他也不会死。   我要是相信他,等着他,他一定会回来的。”   朝回说着,一直微仰着脸,望着屋顶,眼睛一次也没有眨过。   有时候,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坚强都会掉落。   白曲坐在一边,安静的听着朝回的话。没有出声打断。只是等着手里的包子吹凉了,才伸过去,将包子放进朝回的掌心。   朝回不敢低头,手心里已经温热了的包子熨烫着掌心。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   “那晚,我一个人离开。后来被一个青楼的老鸨骗了进去,当时的我并不懂得,什么是青楼。直到他来找我,被门口的人打的遍体鳞伤仍然不放弃的说要带我回家。   家?哪里是我的家呢?我也不知道。   直到前些日子,千万年的记忆归来,那么漫长。回忆起来却如白驹过隙没有一点意义。从来,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没有家的,一直没有家。”   白曲慢慢的站起身,坐过去朝回的那条板凳,将她轻轻地搂进怀里。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朝回一怔,那句话仿佛一个烟花,在她的天空盛放出绚烂的光彩。她脑袋轰的一下,只听到白曲轻轻的、在她耳边说着。   “你若是愿意,我给你一个家,好吗?家里只有我和你。我们仍然住在那座不知名的山上,你也可以给它取一个名字。我们在小屋旁边在盖一所屋子,我会让满山都开满白兰花,每天等着你回家。可好?”   白曲温柔的看着朝回的眼睛,他的笑,那么轻,眼神那么认真。生怕朝回说出一个不愿意。   朝回快要被白曲眼里的温柔溺死,可她那一颗心突然冒出来的人,仍旧不是他。可是,他说可以给她一个家。那么,她可以去要吗?   她不能。   没有相爱的人在一起,家,只会是空的。   朝回挪开视线,拨开白曲的手。伸手拿起盘子里的包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铺子里的安静下来,白曲仍旧淡笑着看着朝回吃包子。直到她吃完了第二个包子,下意识的又伸手去拿的时候。白曲伸手按住了朝回的手,朝回缩了缩,却没有挣脱。   白曲呵呵的轻笑出声:“晚上别吃那么多。”   朝回没说话,白曲伸手想要将她搂进怀里。感觉到朝回有些轻微的排斥,白曲轻叹一声。   “不管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何况是一个家?我们现在难道不像是一家人吗?嗯?”   朝回抬头看他,眼睛里有些迷茫。白曲眸子里闪烁的笑意,将她的脸烧了个通红。   难道,是她想多了吗?   两人出了包子铺的时候,店家已经在厨房里睡着了。   白曲走出店铺,在朝回背后回过身,挥袖将店铺原来的名字改掉。然后,他满意的笑了笑,转身跟上朝回,离开。   黑夜里,所有的一切,都回到最初。   除了那一个被改了名字的包子铺,什么都一样。      天庭,池笙一个人落寞的回去幽云宫,半路,却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玉帝。   今日的他一身便服,没了往日里的威严,就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长着,站在路边,负手而立。看着她走过来,竟是温和的笑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   “池笙,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池笙垂了垂眸子,低头走过去。停在玉帝身旁不远处,行了礼。玉帝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必多礼了,池笙,你站近些。”   池笙抬眸看了玉帝一眼,挪近了两步。   玉帝低头微笑的打量着池笙,池笙低着头总觉得头皮发麻。这么被人看着,尤其这人还是玉帝,总觉得,不对。   于是,她低头轻轻的问道:“玉帝,有何差遣?”   玉帝把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心里想着,我总不能开口问她是不是我的女儿吧?想了半天,也只能找个借口岔开话题。   “池笙,你可是从诛仙台过来的?”   池笙点了点头,称是。   玉帝侧过身子看着桥下的流水,不由得轻叹一声。   “池笙,你是否觉得,朕下的这个刑罚,太过?把蓬莱岛一事所有的责任都算在了至安身上。经由这一场刑罚,他那一身的修为,恐怕没个较长的时日,是恢复不了了。”   池笙顿了顿,深呼吸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玉帝既然如此想,那为何还要那么重的惩罚至安上仙?蓬莱岛一事,并不完全是他的错。”   玉帝摇了摇头,侧脸撇了撇池笙。看她说话的表情,心里顿时升起一个念头。   “池笙,你......”他说了一半,还是没说出后面。   想他堂堂一个玉帝,怎能去问人家女儿家的心思?可若池笙真的是他的女儿,那么他怎能还让她爱上至安?   至安骨子里的淡漠和疏离,是跟千万年前的凤王,简直一模一样。这样看似完美温和,实则无心无情之人,是不会成为一个好夫君的。   玉帝想了想,找了个借口。   “池笙,近日里朕那里空缺一个细心的女官,你可愿意去啊?”   池笙想了想,说道:“但凭玉帝差遣。”   玉帝呵呵的笑出声,拂了拂袖子,说道:“那好吧,你且去收拾收拾,明日过去吧。”   池笙低头称是。   回到幽云宫,一个仙娥便跑了过来。拉着池笙的胳膊问道:“姐姐,陛下调你去做女官呢?”   池笙侧过脸来,眉间的忧愁还未散去。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心里感叹着,消息怎的传的如此之快。   那宫娥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追着问道:“姐姐,今日我出去一会儿,回来就看到陛下坐在你床边,你还在睡着。我进来的时候...”她说着偷偷的看了看四周,才凑近池笙的耳边轻声接着说道:“我看到陛下好像很关心你的样子啊。”   池笙垂了垂眸子,伸手拨开了宫娥挽着她胳膊的手。   “小云,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   小云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的跑去收拾床铺去了。   池笙坐在桌子旁,伸手倒了一杯茶,细细的浅尝,淡淡的苦涩萦绕在舌尖挥散不去。   方才在诛仙台上,看着至安受消魂钉之苦,她也只能在旁边一动不能动。他离开,她仍旧靠近不得。难道,她和他就真的不能够站在同一个高度?难道,她就只能仰望着他万丈光芒的脸,与他没有交集吗?      凡间,朝回在前面走着,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白曲只是一步一步的跟在她身后,不远也不近。   有时候,给她一点空间,让她自己想一想,也是好的。   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照在地上,满世界的银白。   不知不觉,朝回已经走过树林,面前是一片草地。到了这里,她才惊觉,自己是顺着当初毛晓离开后的路线回到了那个避雨的稻草棚。   可当初那个尽管破着一个大洞,仍然是她和毛晓避雨的地方的棚子,过了十年,已经没了踪迹。   时过境迁,这里只剩下一片草地。风一吹,长长的芦苇随着风的方向,向一边倾倒。就好像要随着风而去,可它的根却不放过它。   芦苇间,慢慢的飞起点点荧光。朝回抬眸看去,不知不觉间,那些荧光已经遍布了整个视野。在随风的芦苇丛里,穿梭来去。   白曲走到朝回旁边,扬手指了指芦苇丛中点点飞舞的荧光。   “知道那个是什么吗?”   朝回没说话,白曲接着说道:“那个叫萤火虫,是一种小小的虫子,却能够在黑夜里发出光亮,尽管只是一点点,却也足够照亮它自己。”   朝回侧头看他,白曲一身白衣站在她身旁。她的身高只能到他的肩膀,他温柔的被月光照亮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就好像是...那个人...   “白曲,你以前从来不穿白衣的。”   白曲弯了眉眼,笑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穿白衣,你不喜欢吗?”   朝回垂了眸子,侧过脸,好一会儿才说。   “白曲,不要为我做太多,我还不了。”   白曲呵呵的笑出声,然后伸过手来扶住朝回的肩膀,把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对自己。他一双深褐色的眸子看着她,极其认真。   “我没说过让你还啊?”   朝回低低的说道:“可我觉得,我从以前到现在,欠了你很多。”   白曲轻轻的摇了摇头,伸手将朝回揽进怀里。   “你要明白,喜欢一个人,为她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我没有叫你还我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若是一定要我们之间建立债主之间的关系,那么,你欠我的你此生都还不完。我不要你还,我只要你开开心心的活着,不管将来你是重新成为朱雀,还是只是现在简单平凡的你。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你快乐的活着。   你过得好,我便满足。”   朝回将脸埋进白曲的肩膀,深深的呼吸着。   “白曲,白曲!   若是那个人能如你这般对我不离不弃不背叛不走开,该多好?   若是我能在遇见那个人之前遇见你爱上你,该多好?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呢?   我第一个遇见的人不是你,第一个爱上的人也不是你。   我的心只有那么大,容了一个凤王,就再也容不下你了。   你何苦一定要守着我,一颗死了的心如何能给你开花结果呢?   白曲,不要再站在我身后了。你,离开吧。”   朝回说完,推开白曲,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一步一步退后,走远。她背过身子,拔腿奔跑在这黑夜里,头顶上的明月仍然皎洁如洗。可谁又能知道,她的心,已经被痛伤的几乎没了跳动的力气。   而白曲,站在那个荧光点点的芦苇丛旁,一身白衣被夜风吹的飘飘荡荡,视线落在那一抹红色上,直到她融进夜色,再也、看不清楚。   好一会儿,他才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脚朝着朝回的方向跟去。   可没走几步,白曲突然捂住胸口,微弯下腰,闭着眼睛深呼吸。他的半边身子,都在月光下变得透明,就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风吹散。   白曲身后,突然黑影一闪。黑熵来到白曲身后,双手抵着他的后背,缓缓输入真气。白曲好像轻松了不少,慢慢直起身子。   好一会儿,黑熵离开白曲的手背,走到白曲身前行礼。   “主人,魔界今晚已经开始攻打仙界,此刻,大军已过神魔之井。请主人前去坐镇。”   白曲猛然睁开眼睛,吃惊的看着黑熵。   忽然,他侧身,一口血吐在地上。鲜红的血迹染着他的唇。   “我不是说了,不准再起战事吗?!”   黑熵低着头,一动不动,低沉的声音冷冰冰的说道:“魔界的众位主事一同决定的,属下来不及通知主人。”   白曲直起身子,手背擦去唇上的血迹,看着黑熵一步一步逼近,目光冰冷。   “来不及?我看你是故意先斩后奏吧!黑熵,我告诉你,不要再玩别的把戏。传我的令,魔界大军退回魔界!谁要是敢再近仙界,无故生事,杀无赦。”   黑熵低头淡淡的应了一声是,白曲一摔袖子,越过黑熵朝着朝回的方向追去。   而此刻,仙界的南天门,神魔大战,已经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   魔界大军第一波已经攻打了仙界的南天门,此刻双方都处在高度戒备状态。   魔界大军偷度过神魔之井驻扎在南天门之外,按说他们应是要突袭仙界。可他们竟然只草草的一波攻击过后,便没了动静。好像刚刚那一轮攻击,只是敲一个小小的警钟。告诉凌霄宝殿坐着的玉帝,他们来了。   凌霄殿里,南天门的守将急忙来报,通报的声音老早就传进了凌霄殿。   “禀告玉帝!魔界大军突袭而来,此刻正驻扎在南天门之外!”   玉帝愤然起身啪的一声拍翻了前面的玉案,怒声道:“什么?!白曲竟是敢偷渡神魔之井来攻我仙界!当真是胆子越发的肥了。”   凌霄殿里的众仙一听,此刻也纷纷低头开始议论起来。   太白金星率先站了出来:“启禀玉帝,魔界来犯,当务之急,应是先想好应对之策退敌要紧啊。而今,我仙界的大将,除去下界历劫和镇守在外的武将,能战者,所剩无几。”   玉帝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扶住额头。   “朕知道,可至安昨日才刚刚下了诛仙台受了刑罚,一身修为所剩无几。魔界挑这个时候来犯,定是料定了我仙界无人。欺人太甚!”   太白金星低头称是,接着又道:“臣,主动请缨出战!虽说臣不如至安上仙,可也能抵挡一时。”   玉帝疲倦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太白,你别说了。来人!传九曜星君。”   不多时,九曜星君前来,在凌霄殿上领了旨,带着天庭一众小将前往南天门迎战。   魔界大军阵前,楼景一身黑衣斜靠在椅子上表情悠闲轻松的修着指甲。   若是以前的他还能够游离在仙魔两界的边缘,不偏谁也不帮谁,那么现在的他,已经为了能够找到末颜,不惜一切代价不顾所有了。   有时候,爱情真的可以让人不顾一切,赋予你无穷的力量。可当那层美好被无情的剥落,希望变成绝望过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魔鬼。      南天门外,一众驻守的兵将站成一排,里外三层,持刀戒备,盯着对面的魔界大军,眼睛一眨不眨。   而对面的魔界大军,却相当的轻松,安静的似乎只是来参观一下仙界的南天门。   九曜星君已经拿着圣旨领着一众兵将前来,浩浩荡荡的几万天兵天将,看样子,这场大战是在所难免。   大军就位,九曜往站前一站,横眉冷对。   “来人可是堕仙楼景?!”   楼景挑了挑眉,凤眸轻轻斜了斜对面阵前的九曜。似是恍然大悟的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   “原来是九曜星君,好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   九曜冷哼一声,大义凌然道:“八千年前你自甘堕落,兀自沉沦。早已跟仙界没了关系,今日你我对阵,两军阵前。我只问一句,你魔界为何偷渡神魔之井,突然来袭?!”   楼景呵呵的淡笑出声,对着刚修好的指甲吹了吹,放下手。   “你既是不与我谈论什么旧情,我也就直截了当的说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此次我魔界,也算不上偷袭你。若是当真要偷袭,恐你们这南天门也挡不住我魔界几万大军。是不是?”   九曜冷哼一声,有些被楼景不屑一顾的张狂语气气到。怒声反驳。   “休得猖狂!”   楼景轻蔑的笑出声来,挪了挪身子,在椅子上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九曜,我也是在仙界呆过的人,你有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去告诉玉帝,我要见至安。”      而此时的至安,仍旧躺在太上老君的兜率宫里,昏迷不醒。两个模样十分可爱的小童守在他身旁,看起来该是对双胞胎,老君显然是去上朝还没回来。   “你说这至安上仙也真是的,好好的,怎的就被劈了雷,钉了钉呢。”一名小童双手撑着脑袋坐在至安床前的脚踏上,神情恹恹的,看着该是弟弟。   另一个,正在桌前提着茶壶倒水喝。仰头端着茶杯灌了几口,才答道。   “你不知道吗?我听说,是他为了什么人,放出了蓬莱岛下压着的魔皇白曲。还导致蓬莱岛被毁,沉入海底。这才被玉帝罚了的。”说话的样子有些老持沉重。   “这样啊,可惜了。他这一身修为,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你还别说,我听说当时。他好像是为了什么人,放弃了挽救蓬莱岛被毁的机会。才让那个讨厌的二郎神抓住了把柄不肯松手,硬是让玉帝罚了他的。”   坐在脚踏上的弟弟,状似惋惜的哀叹一声。义愤填膺的说道:“这个二郎神!最讨厌了!平日里冷冰冰的也就算了,偏偏对谁都不近人情。天规、天规,天规又不是他祖宗!”   在桌边喝茶的哥哥闻言,赶忙放下茶杯跑过来捂住了弟弟的嘴。低声说道:“你可别乱说!想想就算了。”   弟弟生气的把哥哥的手扒拉下来,赌气的把头偏向一边。   “哼!天庭里谁不知道二郎神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哥哥刚要劝诫弟弟,就听门外一声压抑的咳嗽。老君挥了挥拂尘,抬脚捋着胡子迈了进来。   “至安上仙怎么样了?”   哥哥低头乖巧的走过去,跟在老君身后到了至安的床边。   “回师父,上仙在您离开这段时间没出什么状况。”   老君拉着至安的手把了脉,点了点头。转过身看着站在床边好似还在生气的弟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隔墙有耳,祸从口出。”他说完,便朝着门口走去,只剩哥哥跟在老君身后还在冲着弟弟使眼色。      南天门,九曜听完楼景的话极为不满。   想他一个堕仙,凭什么入了魔倒还理直气壮?   “楼景,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里是仙界,并非你魔界的地方,岂是你想见谁就能见的?!”   楼景勾着唇角,眯起了眼睛。   “九曜,这样就没意思了。非要兵戎相见,你才乖乖的去通报么?”   九曜上前一步,挥手两处了兵器。   “我仙界的尊严,岂容你等在此耀武扬威!”   楼景呵呵的笑出声,低头缓缓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上前。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岂有退缩之理。”   他话音刚落,一阵黑色的幻影闪过,就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直直的向着九曜冲去。   南天门之外,两个人打的难分难舍,动作十分迅捷,转眼间就看不清人在何处。只听得一声声兵器碰撞的声音,频繁急促,每一声,都带着力量。      下界,朝回顺着眼前的路,一直走。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突然间觉得,要找一个地方,好好地静一静。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乱了套。   她不再在乎什么天道不公,什么背叛,什么爱情。她只是想找个地方,把自己一身的负累丢掉。   天空突然下起小雨,就如同那个离开山寨的夜晚,可此时,却再没了那个人的陪伴。   朝回停下脚步,仰起脸闭上眼睛,任雨水冲刷自己满身的狼狈。   突然,天空的雨水不在落下。她睁开眼睛,是小鬼王黑色的披风罩在头顶。   朝回低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问道:“他怎么样?”   小鬼王一双眸子静静的看着朝回,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好像要从朝回的眼睛里,直直的看进她的心,看见她到底在想什么!从蓬莱海底出来,她便声称要去找寻千万年遗失的记忆。好不容易在幽都山找到了镇魂石,她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硬是化成原身跟着至安回了安云山。后来她给的理由,是为了救白曲拖延时间。   可是,救白曲,要她去安云山吗?救白曲,要她去呆在至安身边?   现在,白曲救出来了。她跟着白曲离开,却要他去打听至安的消息!   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说了再也不要理会那个人吗?   小鬼王的目光像是带着穿透力,朝回突然间别开视线。冷声道:“别对我用你的幻术!”   小鬼王自嘲的别开了眼,淡淡的说道:“玉帝罚他在诛仙台受了罪雷引,另加七根消魂钉。”   朝回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惊喝一声。   “什么!”   心痛的像是在被人撕扯,罪雷引,消魂钉。那是要多痛?   小鬼王转过脸看她,她吃惊担心的样子映在他的眸子里。小鬼王轻轻皱起眉头。   “你到底选择谁?你要救白曲,白曲救出来了。可你说要忘了那个人,为什么还要我去打听他的消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忘得了他吗?你问问你自己,你到底爱的是谁?!不要再这样牵着别人的心却不给一个结果,这样不公平。”   小鬼王的一席话,让朝回沉默的低下头。   她,爱的是谁?   而在小鬼王和朝回身后不远处,大树后面闪过一片白色的衣角。   白曲收回想要抬出去的脚,安静的靠着大树闭着眼睛微笑。   她爱的是谁呢?他也想要知道。   在蓬莱岛下的虚空,他原本已经告诉自己。既然她选择了至安,那么作为她的过去,他就放弃了又如何?   可她偏偏费尽力气救他出了蓬莱海底,她对他,究竟是不是爱?   他执着了千万年的等待,究竟能不能等到她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一章   也许,很多事情。拼了命去努力的靠近,也不过是求一个结果。为了那个渴望的终点,再苦再累再痛,都是值得。   朝回的视线若有似无的虚幻起来,沉浸在那个不敢面对的问题里。   她也想要问一问自己,究竟,要和谁在一起。   她爱的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从头到尾都只有那一个,失忆的时候,忘记的时候,仍然没有变过。   可是,没有人说,要在一起的人,就一定要是最爱的,对不对?   那个人已经让她伤透了心,凭什么她还要捧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再去让他伤呢?她只有一颗心,她伤不起。   树林里,细微的雨点一直淅淅沥沥的不肯停也没有再加大雨势。朝回好像想了很久,小鬼王一直撑着黑色的披风站在她身后。看到朝回睁开眼,他才开口。   “你想清楚了吗?”   朝回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那个笑容里,有着释怀,有着豁然开朗的清新,还有着不再迷茫的明朗。绽放在她绝世的脸上,尽管在这黑色的雨夜里,也那么美丽的散发着光芒。   朝回转过脸微笑的看着小鬼王,缓缓的开口。   “小鬼王,我们回蓬莱海底吧。”   对于朝回的决定,小鬼王并没有任何的诧异和奇怪。   “你想清楚了吗?”他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朝回点了点头,挪开视线。伸出右手平摊手心向上。   天空透明的雨滴如细丝一般垂落在她摊开的掌心里,微凉。   “那个人从来都不可能和我存在于同一个世界里,我又何必总是扛着一身的伤去靠近。我已经欠了白曲千万年的等待,在这样纠缠不清。我只会更加的内疚,他只会被我耽误更多的时间。你说得对,若是不能给一个结果,我又何必牵着他的一颗心呢。放开了他们,也放开我自己。小鬼王,你说这样可好?”   小鬼王看了朝回半晌,一句话都没有说。对于朝回的决定,他不意外,却也并不给于评论。因为很多事情,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此刻的树林里,安静的只剩下雨声。   突然,小鬼王伸手拉着朝回向后跳跃,待到落了地,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已经从地底下钻出来一颗大树。急速的生长出粗壮的树干,枝桠繁多,像是活的一样,四处张扬。   “你们就想这么一走了之了?那我们魔皇陛下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的时间和情感,要找谁来还?!”   一个人一身黑衣裹在黑夜里,从天而降落在大树的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小鬼王和朝回。   小鬼王拉着朝回的胳膊,将她护住。眯着眼睛打量对面站在树梢上的黑衣人,一会儿,他呵呵的轻笑出声。   “黑熵,你家主人都不在这里。你出来打什么不平?感情之事,向来你情我愿,我家主人并没有承诺过你家魔皇什么。至于等待千万年的时间,你愿打我愿挨,我们这些旁人,是插不上嘴的。”   黑熵也阴冷的笑出声,那声音在这黑夜里,格外的让人寒毛耸立。   “正因为我家主人不说话,所以才需要我来问清楚。我家主人稀罕她,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我可不一样。我只知道,我家主人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跑掉的道理!”   小鬼王上前一步,侧身而立将朝回挡在身后。嘴角仍旧挂着邪邪的笑。   “黑熵,这么多年了,你那爱管闲事的毛病还改不掉么?你若是非要这么强词夺理的瞎折腾,爱在这里淋雨的话,你继续。我们不奉陪了。”   黑熵猖狂的笑了起来,他脚下的大树瞬间又暴起一大串的树杈。粗壮的枝桠都齐刷刷的朝着小鬼王和朝回的方向,好像一眨眼的功夫,枝桠就会飞过去将他们两个卷起来。   “你走可以,把那只鸟给我留下。以前你我还能打个平手,可今日,你还带了伤,又丢了修为。”黑熵站在高处,得意的笑着,似乎胸有成竹。   朝回拉了拉小鬼王的衣袖,问道:“你受伤了?”   小鬼王只是侧过脸来,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碍事,我带你回蓬莱海底。”   而对面的黑熵却插话进来。   “不碍事?小鬼王,为一个人凝聚魂魄点亮招魂灯,又逆转阴阳救她性命。这可是要受天谴的。”   朝回听完黑熵的话,皱起了眉。   招魂灯,虽说可以招人魂魄。但那灯却是用无尽的修为法力点亮的,且小鬼王又逆转阴阳为人起死回生?不说这是要受天谴,单单是这一系列下来所耗的修为,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承受得住。   这个人到底是谁?竟可以让小鬼王如此的倾尽全力!   朝回的沉思,被小鬼王的身体猛的一震给打断。   对面的黑熵,手里提着一名女子的衣领。那女子的穿着普通,一头黑发凌乱的披在前面,遮住了容颜看不清楚。可小鬼王紧握的手,却透露了他的紧张。   “黑熵,你怎么会抓到她?!”   黑熵阴森得意的笑起来:“你偷我魔界的招魂灯,我岂会不知?看你那么拼命的救她,我当然要瞧一瞧,她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朝回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她拉了拉小鬼王的衣袖。   “黑熵手里的女子,是当年冥界的公主,对不对。”她说的肯定,完全没有疑问。小鬼王沉默的没有任何表示。   朝回勾起唇角,慢慢松开了小鬼王的衣袖,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小鬼王,她若是等了你这么多年,而你也依然爱她。那为何不在一起呢?过去的都已经成为过去。我们都不该过分的苛求完美,毕竟,完美,只存在于梦中。”   黑熵提着女子的跃下大树,站在伸展的树枝中间,张牙舞爪的树枝将他包的严严实实。   “小鬼王,你想好了没有?是要你家主人,还是要她?”黑熵伸手指了指手里的女子,表情得意。似是料定了小鬼王会妥协。   小鬼王握紧了手心,很久没有言语。   朝回淡笑出声,抬脚走出了小鬼王的身后。在她背后的大树后面,白曲刚要抬脚出去。   身体突然一阵痉挛,胸口像是破开了一个透明的大洞。整个身体,都似乎变的虚幻在隐隐约约的想要消散。   朝回走到小鬼王身前,甩掉了小鬼王伸过来的手。   她原本想,跟小鬼王一起回蓬莱海底,再也不出来,再也不见谁。可偏偏,连小鬼王都有了牵绊。谁都没有权利替谁选择,就算小鬼王是她立了契约的属下。她也没有权利,也不想去禁锢他的自由和幸福。   朝回一步一步朝着黑熵走过去,唇角勾起微笑。   “黑熵,拿人质来威胁人这种下流的事情。我想,白曲是不会教你的吧。”   朝回已经走进了大树张牙舞爪的枝桠当中,那些枝桠像是一条条活着的蛇,顷刻间就将她卷起。   小鬼王见状急忙一跃过来,伸手去抓朝回,却只撕掉了一片红色的衣角。朝回被树枝卷到空中,侧过头来看着小鬼王。   “小鬼王,千万年的契约,也该到头了。你以后,就找个地方,好好生活。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她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过头,闭上眼睛。   大树的枝桠渐渐将她卷到黑熵面前,黑熵阴森的笑了笑。扬手将手里的女子凌空朝着对面的小鬼王丢了过去。   朝回生气的瞪着黑熵,黑熵呵呵一笑,眯着眼睛扬手一巴掌打偏了朝回的脸。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可不是我家主人,会心慈手软!”   朝回被树枝捆绑住了整个身体,无法动弹。她偏着脸,冷哼一声。   “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也只能做条狗了。不要让我逮到机会,黑熵,我可是很记仇的。”   黑熵眯着眼睛靠近朝回,说道:“我不介意你记仇,只要你有机会报。”   而那边,小鬼王一声闷哼,一掌拍开了怀里的女子。   那女子倒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匕首。侧身吐出一口血,才伸手拨开了脸上的头发。红色的眸子妖冶的看着不远处用手捂着腹部的小鬼王,邪魅的笑着,将染血的匕首抬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   朝回扭过头,看着小鬼王的脸色开始泛黑。怒气立刻席卷了她的理智。   “黑熵!要挟和偷袭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还在兵器上涂毒!我告诉你,白曲不管你,我可不是白曲!”   朝回说着,她开始用力的挣扎,整个身体泛起红光。因为愤怒,那双红色的眸子更加深了颜色。她周身捆绑着的树枝,发出吱吱的声音,好像下一刻,就会被挣断!而这时,小鬼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黑熵,看来你真是太闲了。”   白曲一身白衣一步一步踏着沉稳的步子走出黑暗,他白色的衣裳在黑夜里,仿佛发着淡淡的荧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二章   朝回回过头去,那个一身白衣自黑暗中缓步而出的人。黑发如瀑,温润如玉。   那个,可是他吗?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不见,只有那一袭白衣,让心随着视线沉沦。   “师父......”   白曲沉稳的步子缓缓的走过来,好似顿了顿,又好似根本没有听见朝回的话。   他看着不远处的黑熵,在小鬼王身前站定。侧身而立,在昏暗的黑夜里,一身的光华。   “黑熵,我的事,不用你来管。放开她,马上消失。”   他的话不轻不重,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那双深褐色的眸子,也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可这边的黑熵,却没了刚刚的气焰,挥手撤去了缠着朝回的树枝。朝回没了禁锢和支撑,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白曲微微抬手,一道白色的微光缓缓的托着她,直到她站稳了脚步。   朝回站在那里,侧着头看白曲。黑熵何时走的,谁都不知道。   沉默,这一瞬间,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我不是说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吗。”她别开视线,不再看白曲那一脸的微笑。   白曲没说话,那双深褐色的眸子看着朝回,不起一丝波澜。坚若磐石一样的镇定。   好一会儿,那一抹纯白,晃了晃,似是要昏倒一般。   站在白曲身后的小鬼王急忙伸出一只手扶了扶白曲。   朝回侧过头来,皱着眉有些着急的问道:“怎么了?”   白曲垂着头,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鲜红的血液溶进地上的雨水里,淡了颜色。   朝回抬脚跑过来,拉着白曲的胳膊扶着他站好。   “你怎么了?!”   白曲伸出另一只手,用袖子擦了擦唇上的血迹。再抬头时,他依旧笑着看她。   “不碍事的,刚刚你走了之后,遇到了一点小问题。没事,你别担心。”   朝回看着白曲,皱着眉不再说话。冷着脸看他,眼神里明显的写着不相信。   白曲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朝回扶着他胳膊的手,将手心按在她的手背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朝回撇开视线,不再看白曲。将扶着他的手也收了回来,背过身子走开两步。   “我说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你怎么还在这里。”   白曲刚要说话,突然将手伸到唇边,捂着嘴轻咳了两声。   “不要闹了,我怎么会再离开你呢。”   朝回背对着白曲,突然就被他这一句话的温柔捏碎了心。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爱她等她疼她信她的人,不是那个人呢?   心痛的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此刻的她多么希望那个站在她背后一直看着她守着她的人,变成另一个人。   心里的想法,是如此的自私和卑鄙。也许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别人的付出,去追逐自己认为的幸福。到了最后,一身伤的在转身回到那个守候着的怀抱里,安慰好了自己,就再次离开。   可是,那个怀抱也会累的对不对?没有希望的追逐,还要去努力做什么呢?!   朝回慢慢蹲下身子,天空突然间就下起大雨,哗啦啦的像是用盆在往下泼一样。   一颗心,无止境的撕扯着。      天庭,南天门外。   楼景和九曜已经斗了有些时候,九曜明显不是楼景的对手。受了些伤,仍旧不肯服输。   突然,天空中急速移动的两个人影,传来砰的一声带着一声强忍的闷哼。   所有人的仰头侧目往上看去,心里想着,那个被重伤的人,会不会是自己的主帅?   不一会儿,天空中坠落下来的那个一身明亮铠甲的背影,众人都已经确定了,那便是天庭的九曜星君。   魔界那边开始高声欢呼,楼景舒展着双臂,缓缓从天空中落下。一身黑衣的他,衣袂翩飞,身后一头银白的长发飘扬,嘴角带着胜利的浅笑。一个华丽优雅的旋身,坐落在刚刚那个椅子上。   而那边,九曜星君被楼景打的基本成了重伤,砰的一声撞上南天门的柱台,又滚落在地。   天庭顿时颜面扫地。   凌霄殿里,南天门的情况众人都可以从玄光镜中看得一清二楚。九曜星君落败,玉帝摇了摇头挥袖撤了玄光镜。   “你们可还有什么办法?”   底下的众仙开始议论,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仙家站了出来。   “启禀玉帝,既然楼景指明了要见至安上仙。那我们便让他见上一见,说不定,魔界大军也就退了。”   玉帝一听此言,砰的一声拍翻了玉案。   “胡说八道!我仙界岂能如此对魔界一群妖人妥协?!”   凌霄殿里,顿时鸦雀无声。   而此时,凌霄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高喝。   “至安上仙到。”   玉帝有些诧异的看向门口,整个凌霄殿的众仙都侧目望去。   那个人,一身蓝衣黑发如瀑,绝世的风华。踏着浅浅的步子,带着众人如看到救星一般的目光一步一步走过来,在凌霄殿中央站定。   玉帝收起了眼神里的诧异看着他语气冷冷的说道:“你既是犯了错受了罚,就回你的安云山去面壁思过。”   至安低头开口:“启禀玉帝,楼景既是说了要见我,我去便是。也请玉帝给至安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玉帝看着下首的至安,皱着眉叹了口气。   他一身修为几乎在诛仙台上耗尽,说让他回安云山面壁思过。他怎的就听不出来是让他回去养伤呢?!此时还要去往南天门,见楼景,岂不是自寻死路?!   玉帝想了想,抬起头看着殿外,一挥袖子说道:“来人!至安上仙有错在先,给朕压去天牢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出来!”   至安还要说话,太白金星在旁边不停的对他使眼色。玉帝瞥见至安还要开口的样子,右手拢在袖子里,捏了个诀。   至安顿时闭了嘴,殿外进来的天兵将至安压了下去。   玉帝伸手抚了抚额,重新坐回玉座。挥了挥手,说道:“太白,你去南天门。就说朕要见楼景,你把他给朕带过来。”   太白金星低头称是,领旨而去。      池笙此刻正拿着一些东西,路过凌霄殿门口。   那一抹蓝色顿时跃进她的眼帘,几个天兵押着至安不知道去往哪里。而至安看起来走得很慢,天兵也并没有为难他,随着他的速度。   都知道至安上仙是仙界的一把手,如今被二郎神逮住把柄受了罚,就算修为毁于一旦,玉帝也还是有心护着他的。   那边的至安,却突然身子一歪,好似有些站不稳。   池笙无意识的想要伸手过去,一松手,手里的托盘顿时掉落在地。砰的一声,格外的明显。   那边的至安,侧过头来,看着池笙淡淡的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离开。   等到至安不见了踪影,池笙才仿佛如梦初醒。蹲下来捡地上的东西。   而此时,路过她身后的两个仙女的话,却落入了她的耳朵。   “你知道吗?听说玉帝书房里有一颗灵药,是以前的二公主留下的。玉帝思念女儿,舍不得用。据说那颗药,不但能够美容养颜,还可以增加好些修为呢。”   “我知道啊,这事早就私底下传开了。不过我听说那颗药,不过是对疗伤有奇效而已,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神啊。”   “这你就不知道,我可是见过那颗药,知道它放在哪里的!”   “真的啊?......”   两个仙女相携而去,池笙侧过头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其中一个,不就是前不久缠着她八卦的小仙娥吗?   池笙低下头将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心不在焉的顺着路回去。   “灵药...不管它能增加修为还是能疗伤,都对至安上仙有用的,不是吗?”      天空的雨好像下了很久,白曲调整好了状态。伸手化出一把油纸伞,走过去无声无息的撑在朝回的头顶。   感觉不到雨水的滴落,朝回仰起脸。正对上那一双温柔的眸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一直那么站在她身后,温柔的看着她守着她。不管心里有多难过,只要触碰到他温柔的目光,所有的伤痛都不想再去想。   白曲撑着伞站在朝回身旁,大半的伞都撑在朝回头顶,而他自己早已被打湿了大半。   朝回突然从地上站起身子,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抱住了白曲。   心被揪成一团。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让我内疚,让我心疼呢?!”她踮着脚尖,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紧紧的抱着他,说完那一句话,张口狠狠的咬上白曲的肩膀。   白曲只是轻轻的抬手,缓缓的拍着她的背。   “我没有让你内疚,也不要你的内疚。你自去喜欢你喜欢的人,我也一样。”   朝回像是被那一句话揉碎了心,早就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头发上滴落下来的水珠沿着脸流到下巴。   也许,她也已经弄不清楚,那到底是雨水,还是别的。   只是,这一刻,她在想。   若是不能够与她爱的人相守,那么,何必让爱她的人再继续等待。   朝回慢慢松开白曲,白曲一手撑着伞,一手搂着她的腰。朝回低着头,嘴角慢慢努力的扬起微笑。   “白曲,给我时间,让我学习爱你。”   白曲看着她黑乎乎的发顶,温柔的笑开了。那笑容一直延伸到眼底,他松开了手里的油纸伞,扬手化出一道结界将两个人都包裹在内。   结界慢慢飘浮在空中,如一个大大的透明的气球。   他伸手捧起朝回的脸,温柔的看着她的眼。   “我给你时间,一个千万年不够,我给你无数个,可好?”   朝回没有说话,慢慢闭上眼睛。嘴角那一抹微笑,究竟代表了她的什么心情?   白曲温柔的笑着,慢慢低头吻上她柔软的唇。   透明的结界包裹着白曲和朝回,在雨幕里来回快乐的飘飞。   只是,那快乐,到底是谁的快乐?   小鬼王捂着伤口站在下面看着天空中相拥的两个人。   这个选择,是对是错,也只有时间能够去证明。可无论怎样,她终究肯给自己一条活路了。      天庭,楼景缓步走向白莲池中的亭子,玉帝一身便服坐在亭子里喝着茶。看到楼景过来,侧头微微一笑。   “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承认我有中途换男主的癖好   只是最近写白曲写的某人的心好软好爱啊   你们告诉我   究竟要谁做男主啊做男主???????????、   默念一百遍啊一百遍~~~~~ ☆、第六十三章   那个笑容,依旧如八千年前那么温和,慈祥。可是看在此时的楼景眼里,却再不如八千年前那般让人敬爱。   一步一步迈着步子向着那个人靠近,他走的极慢,就仿佛在心里撕扯的两个念想在拔河。   越来越靠近,走到亭子上的第一个台阶时。   楼景抬起头,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扬手拂了拂袖子,理了理滑落到身前的银白色发丝。   抬脚走过去玉帝对面的凳子,华丽优雅的坐下,动作一气呵成,看起来极其潇洒。   “不知玉帝找楼景何事?楼景只说要见至安,可没说要见玉帝。”   玉帝伸手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抬眼落在楼景那一头银发上,微微惋惜的皱起眉头。视线一寸一寸扫过对面的楼景,却并不说话。   亭子里安静的只剩下带着清香的微风,好一会儿,楼景有些不耐烦的侧了侧头,浅灰色的眸子斜睨着玉帝。眼神里的嘲讽和轻蔑,显露无疑。   “玉帝是闲得发慌了,来这看我长得什么样子?还是,喜欢我这一头银发?”他伸手捋过一缕发丝轻轻在指尖缠绕,嘴角勾着的笑浅浅淡淡,眼神却泛着冰冷。   玉帝收回视线,轻叹一声。站起身将双手负于身后。一身便服的他依然满身王者之气,他转身走到亭子的围栏旁,看亭外那一池白莲。   “楼景,你到现在仍然怨朕当初将末颜打的魂飞魄散,是不是?八千年了,朕一直以为就算你执迷不悟,过了这么久,你也该忘记她开始新的生活了。可朕却没想到,你为了她,变本加厉,甚至去帮魔界攻打天庭。”   楼景未等玉帝说完,便轻蔑的笑出声来。   “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什么事都为自己找借口。仙界就是这万年不变的假仁慈,还真是老传统了。”   玉帝没有回头,只是背着身子淡淡的摇了摇头。   “楼景,你父亲曾经是仙界的战神,在仙魔大战中灰飞烟灭。他为了仙界鞠躬尽瘁,甚至赔了性命。你怎的就如此不明白呢。事事自有因果,当年的事情,的确是末颜有错在先,若不是她走漏了消息与魔界里应外合,仙界何至于从八千年前的那一战,到如今都仍然不能恢复元气。”   楼景冷哼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   “少用那些借口来敷衍我,当时并非末颜一人知道群仙宴在昆仑山召开之事。你为何不把所有人都盘问清楚了再下定论,偏偏一口咬定是末颜的错!”   玉帝叹了口气,侧过身看站在石桌旁边的楼景。   “楼景,你可知,当初是末颜自己承认的呢。”   楼景呵呵的笑出声来,一阵风吹来,他一头银发飘散开来。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她是为了那只孔雀才承认的!”   玉帝挪开视线,回过身慢慢走到桌子旁,伸手拍了拍楼景的肩膀。   “楼景,朕知你深爱着末颜,八千年前,仙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朕也有意成全你们,可世事难料。昆仑山群仙宴众仙被困,魔界突袭仙界,若不是至安力挽狂澜。仙界想必早已不复存在。当初,末颜亲自承认是她的过错,至安眼看着自己的徒儿被他亲手送上诛仙台。楼景,别人的痛并不比你少。你是朕唯一的侄儿,朕眼看着你堕落成魔却无能为力。   楼景,八千年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可好?   我们谁也不要怨谁,因果本就注定,你不要在执着了。”   楼景冷笑着啪的一声打掉了玉帝扶着他肩膀的手,走开一步拉开了距离,冷眼看着这个三界至尊。   “你说不提,那我们就不提了。”他甩了甩衣袖,背过身子,挺直了脊背背对着玉帝。冷声说道:“魔界大军就在南天门之外,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仙界从此不复存在。二.叫至安出来,将他交给我。”      而此刻的天牢里,至安盘腿坐在冰床上,却不自觉的攒紧了拳头看着对面冰墙上的倒影。   突然,他倾身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红色的血液洒在晶莹的冰面上,即刻被冻成一层鲜红。   他原本已经所剩不多的修为,此刻勉强去打开天眼看朝回的情况,却看到了那一幕。   他原本以为,她就算再也不会爱他,再也不会给他机会,也不会那么快就爱上别人。   却原来,是他错了吗?   经过了那么多年,他的影子早就在她心里淡忘了是不是?   是他自以为是了吗?   至安右手扶着胸口,左手拉起衣袖抹掉了唇上的血迹,抬眼看对面的冰墙。   对面的冰墙上,那两个人,一个一身红衣,一个一身白衣。在泛着光的结界里,飞翔在雨幕中,相依相拥。   她微微勾起的唇角像一根刺,刺在至安心里,随着心脏,跳一次痛一次。   诛仙台上的罪雷引,他都没有放在眼里搁在心上。却被一个小小的淡的几乎看不清脸的影像,刺痛了心。   若是能够回到从前,她是他的徒弟,为他端茶倒水跑前跑后会用崇拜仰慕的目光看他。他再也不会赶她离开,不会和别人成亲,不会远她离她弃她。   可是终究再也回不去了,不是吗?   至安缓缓闭上眼睛,任由眼睑将对面墙上的倒影一寸一寸遮去。他挥袖,将倒影抹去,却仍旧抹不去心里那一丝刺骨的痛。   “你就那么想看她吗?那你为何不下去亲自问清楚她是不是爱上了别人?!”   池笙站在天牢的结界之外,手里捏着一个檀木的盒子,用力到指节泛白。她依旧一身白衣白裙,站在那里将白莲的气质挥散的淋漓尽致。   那么一株清新优雅无暇的白莲,此刻看着至安的眼里,却明明生出了怨怼。   也许,爱真的可以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疯狂。   如楼景为末颜,如池笙为至安,如白曲为朝回。   至安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慢慢的松开了握紧的手心。   “她有选择的权利。”   池笙呵呵一笑,姿态优雅的抬高袖子掩面。   “她有选择的权利,那么你,就只剩下被抛弃的权利了。呵呵...”   至安没说话,自从知道了池笙便有可能是二公主的那一刻开始。他对这个女子,就开始刻意的敬而远之。毕竟,千万年前那一根姻缘线,真的是牵错了地方,栓错了人。   若是这一世,二公主也能够重生,那么,他自然是愿意让她开始新的生活。而不是,继续成为他和朝回之间感情牵绊的牺牲品。   池笙看着结界里盘腿坐在冰床上的至安,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扑面而来。   他在诛仙台上受罚,她不顾伤痛的跑过去,只为问他一句,你痛吗?   他身陷仙界的冰牢,受尽寒冷。她依然跑过来,只为看他是否安好。   他重伤未愈,她甚至对玉帝心尖尖上的灵药起了心思。只为能够对他的伤有帮助。   可是,她拼了性命不顾一切的为他。他却同她一样不顾性命的为着另一个女子。   池笙垂下眸子,握紧掌心里的檀木盒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修成人形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便再也不能够将这个人逐出脑海。常常在睡梦中魂牵梦萦的都是他的样子,却还有另一个红衣女子在他身旁不离不弃。   他为她取名池笙,她便将他的名字刻进心上,用倾慕滋养相思。   可是,她就连做梦梦到他,都是有另一个女子在旁。是不是说她此生真的就与他无缘?   就算她再怎样努力再怎样的靠近,依旧入不了他的眼?   池笙撇开视线,微微抬起下巴仰起脸。弯腰将手里的檀木盒子放在地上。   “这是我从老君那里取来的药,对你的伤有好处。你既是不愿见我,闭着眼睛连看都不愿看我。那我走便是。”   她说完,转身离开。白色的衣裙在身后的脚下旋出忧伤的弧度,只剩下哪一个檀木的小盒子,证明她真的来过,为一个人倾心的付出过。   至安在池笙转身后睁开眼睛,那一抹雪影转过冰墙就不见了。   也许,这样最好。   结界外的地上放着的哪一个盒子,暗红的颜色在这冰雪晶莹的世界里,格外的醒目。   至安低头,挥袖拂过。膝上出现那一把七弦琴,琴首写着两个字‘一念’。   他轻轻闭上眼睛,指尖微动。   琴声自冰牢中飘散而出,忧伤又释然的旋律,就像是再为池笙的转身,送别。      下界,雨后的天空开始放晴,而此刻,早已天明。太阳正从东方慢慢升上天空,白曲拥着朝回落在一座山的山顶,陪着她看日出。   朝回安静的靠在白曲肩头,微微睁着眼睛看着那一轮太阳一寸一寸离开地面,慢慢变得火红。   “白曲,你说朝阳和夕阳的区别在哪里?”   白曲微微一笑,说道:“是生命的轮回,命运的脚步。在我的虚空里,没有黑夜与白天的区别,所以,日出和日落,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朝回没有在接话,只是情不自禁的想起另一个人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   他说,日出代表着希望和幸福,日落了,只是短暂的黑暗,等待着之后的希望和幸福。有了黑暗,才会懂得光明的可贵,有了黑夜,才会知道白天是多么的美好。   可是,她却在想。   日出,不过是告诉你要开始挣扎开始忙碌,有时候,黑暗才会让人休息片刻,即便是带着恐惧的休息。   清晨的山顶,风很凉。朝回轻微的打了个寒颤,白曲扬手化出一件披风将她裹住,抱在怀里,朝回挪了挪脑袋,将头埋进白曲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白曲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问道:“困了?”   朝回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白曲搂紧了朝回,抬眼看已经升高了的太阳。不一会儿,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勾起唇角笑开。   也许,现在这样子就是他的幸福,他的追逐。      一阵风突然吹过,白曲没有回头,却淡淡的出声。   “黑熵,不要动她。我的手段,你千万年前就知道,我如今留着你,你不要以为我会纵容你。”   黑熵在白曲背后扑通一声跪下。   “主人,千万年前你为了她自愿在蓬莱海底沉睡。如今,你依然不顾魔界子民,要随她天涯海角吗?您别忘了,您是魔皇,魔界是你的责任。如今,魔界长老都已经将大军开到了仙界的南天门之外,仙界至安上仙也已经身负重伤。剩下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只要您一声令下,我魔界便可踏平仙界从此成为三界至尊!”   白曲低头,温柔的看着怀里睡着了的朝回。   “魔界的事情,我早已经说了,你们给我安分的呆在魔界。你们不惹事,别人自然不会找你们的麻烦,至于攻打仙界之事。我记得我上次已经说过了,谁要是再敢无事生非,杀无赦。”   黑熵张了张口,看着坐在前面不远处那一身白衣。他怀里抱着的那一角红色,成为黑熵视线的聚集点。   主人已经被这个女人祸害了千万年,如果不除了这个女人,主人是不会回魔界的!   黑熵离开了,白曲依然抱着朝回坐在山顶,吹着淡淡的风。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四章   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的,你全心全意的对另一个人好,而另一个人却为了别人全心全意。这样的追逐,求而不得。心痛,却仍旧舍不得放下。   池笙一个人慢慢的走,身后萦绕而来的淡淡琴声,如丝如缕,将她的心一层一层缠绕,想一个茧。   每迈开一步,都是那么的想要回过头去。   可是回过头又如何呢?明知道他根本不会在背后等着。   池笙双手交握在袖子里,捏的紧紧的不让自己回头,背对着冰牢一步一步,直到再也听不到冰牢里传来的琴声,可胸膛里那颗心,依旧很疼。      白曲抱着朝回坐在山崖上,朝回安静的睡着,很久了,还没有醒。   微微的风吹拂着他的发丝轻扰她的脸,她好像知道似的,微微皱起了眉。白曲宠溺的笑着摇了摇头,修长白皙的指尖伸过去,将发丝撩回身后。   朝回躺在他怀里,半边脸贴着白曲的胸膛。睡的很安稳。   现在的她,自从在蓬莱海底恢复了容貌,那张脸的姿色倾城,自是不必说。   她弯弯的眉下,微微上翘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光。均匀的呼吸着白曲的味道。   白曲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撩开抚在她鬓边的发丝。她白皙柔滑的脸,肤如凝脂。   日光倾城,微风轻抚,白曲挚爱了千万年的人此刻就躺在他怀里安睡。   如此的时光,若是以后千万年的慢慢生涯都有怀中的人陪伴。能够每天看着她安稳的睡在他怀中,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他。那么,就算是时光的尽头,他也会微笑。   崖边突然飞来一对燕子,在空中上下翻飞的玩闹。白曲侧头过去,身后墨色的发丝流泻到身前,他温润的眉眼笑起来,如同带着日光的温度,一直暖到心里。      天庭,玉帝看着楼景倨傲的背影,垂下眸子。   “楼景,你不过是想问至安末颜在哪里,朕告诉你便是。”   楼景没转身,却握紧了手。   玉帝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将胳膊搁在石桌上。   “当年,至安用秘术保下末颜一魄。若不是朕的默许,你以为末颜能够在结魂灯里呆上八千年吗?楼景,我们都不告诉你末颜还活着。其实,是另有原因。如今的末颜,在下界的一个小村庄里,虽说魂魄不全的她不如常人,却也比常人简单快活许多。你若是真想知道当初所有的事情,朕可以告诉你,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你要知道末颜在哪里,朕也可以告诉你。可是,楼景,你确定你能够接受的了一切吗?”   楼景在袖子里握紧了双手,浑身都好像在颤抖。   玉帝话中慎重的意味他怎能听不出来?一种扑面而来的预感,让他开始从心里不安起来。   可是无论如何,他要知道真相。八千年前的事情,究竟为什么。   难道末颜为了那只孔雀替罪,只是假象?末颜被玉帝默认留下一魄转世投胎,又是为了什么?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的?   好一会儿,楼景松开紧握的手,转过身来。一双浅灰色的眸子看着玉帝,仿佛带着穿透一切的犀利,像一把利剑。   “八千年前,为什么。”   玉帝抬眸,一双眼睛带着精光看着两步外的楼景。楼景执拗的与他对视,毫不示弱。   “楼景,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坐下来,朕慢慢说给你听。先喝杯茶,如何?”   楼景看了看玉帝,一撩衣摆,坐下来。   玉帝伸手为楼景倒了一杯茶,点头示意。楼景端起茶杯,毫不犹豫的喝了一口。   于他现在来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末颜就好像一个要命的谜团,他无法不去渴望着解开。   玉帝看着楼景喝下那杯茶,调开视线。   “楼景,末颜是冥界的公主。她爱的人,也不是你,从来都不是你。这是她来向朕坦诚的时候,告诉朕的。   她是冥界的公主,却爱上了上一届冥王的儿子。她与那个人,注定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不能够相守。阴错阳差的,那个人以为她要杀他,并因此重伤。可其实,是末颜设好了局要跟他远走高飞。那个人躲起来几千年,只为卷土重来找她报仇。可她却在那个人走后,便踏遍四海八荒去找那个人。   找了多久,末颜说她也已经不记得了。   直到后来,在一座山上遇到她身边的那只孔雀。在后来,成为至安的徒弟。   她说她一直记得自己在找一个人,可后来却再也记不起究竟要找谁。   也许,时光久的就连她记忆中深刻的影像都已经被磨平。她只记得,她有一根青玉簪,很重要。是她找寻那个人唯一的凭证。   后来,那只青玉簪却从你手中再回到她身边。她以为,你就是那个人。   再后来,冥界的王,也就是她的父亲,找到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揭开了那层面纱。   她认为已经找到了的爱人,却原来并不是她爱的人。她却也已经害的你不可自拔。但仙界在昆仑山举行群仙宴的事情,的确是她在与冥王的会面中,不小心被魔界奸细听了去的。   所以,她来找朕坦诚一切。只求一死。   可冥界的公主若是在仙界被诛,又是一场战乱。   于是,朕便找了至安,演了这一出戏。   如今,朕将当初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你。你可是明白了?   为何朕和至安不愿告诉你末颜还活着的事实,为何不愿你在与她有所牵扯。   楼景,末颜爱的只是你身上别人的幻影。你又何必执着于她当初的误会里,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仙界与冥界,是决计不可能联姻的。你与她也并非两情相悦,你又何必这么累,弄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玉帝说完,从回忆中转过头看对面的楼景。   而此时的楼景,已经双眼迷离,意识几乎模糊。他只是嘴中不自觉的叫着末颜的名字。   玉帝垂眸看了看楼景身前桌子上的茶杯,眉间染着的愁绪,没有化开反而更添了一丝沧桑。   至安一身白衣,黑发如瀑从亭外走进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看起来本就清瘦的他又似消瘦了一圈。他走到玉帝面前行了礼,玉帝摆了摆手。   “委屈你了至安,楼景已经喝下了忘情水。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南天门外的魔界大军撤退以后,你就回安云山好好修养几日。蓬莱岛的事情,你别怪朕。”   至安淡笑着撇开了视线,亭外一池白莲盛放,淡淡清香。   “蓬莱岛的事情,本就是至安的错。”   玉帝抬脚准备离开,走到亭子外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坐在亭子里眼神空洞迷茫的楼景,微微一声叹息。   这世间,情之一字,究竟害了多少人?!      玉帝负手回到书房,池笙正在打扫。见了玉帝,急忙行礼。   玉帝疲累的伸手抚了抚额,放下手时,池笙已经端着一杯安神茶递了过来。   玉帝伸手接过,免不了心头泛起一阵酸痛。   “以前朕的二公主也经常为朕端茶倒水的,在朕的书房里赖着不肯走。”他说完,轻轻端着琉璃盏抿了一口,微微诧异的神色浮上他的眉间。   玉帝挑了挑眉看着池笙,说道:“朕的二公主也经常喜欢在茶里放一点蜂蜜。”   池笙低着头说道:“池笙只是听一起侍候的姐姐说的。”   玉帝点了点头,伸手将茶盏递给池笙,抬脚向书案走去。      而此时的下界,朝回睁开眼睛。就是朦朦胧胧的眼神,却突然瞪大了看着白曲,一声惊呼。   “白曲!”   白曲微笑着有些宠溺的看着朝回,说道:“怎么了?”   他伸手想要去帮她把鬓边的乱发拨到耳后。却看到自己的手时,微笑的眉眼却也是脸色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五章   日光倾城温暖,放射着一道道的光束铺洒了整个大地。   而此刻,七彩的阳光照在白曲的手上,却是透明的穿透他的手掌。他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指,隐隐约约的仿佛一团雾,风一吹就要散掉。   朝回睡眼惺忪的眼神,登时就醒了个彻底。她想要伸手过去将白曲的手握住,却又怕真的从那一团迷雾中穿透而过,连触碰都做不到。她低着头,阳光穿过她耳边的发丝。   白曲收起微微诧异的神情,温柔一笑。不动声色的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光芒微微闪烁,宽大的衣袖抚过那只隐约透明的手掌。   “怎么了?可是刚刚做梦了?”他温柔的伸手捧起朝回的脸,她眼里的惊异和那丝疑问里的伤痛,带着朦胧,如蒙着一层薄雾般让人看不真切。   “白曲,你告诉我,你自从出了蓬莱海底,身体是不是有些问题?上次你无缘无故的吐了血,这次我明明看到你的手......”   朝回的话被白曲竖到她唇边的十指挡了回去,他温柔的微笑着,慢慢凑近。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里,朝回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慢慢放大。   白曲轻轻的将朝回揽进怀里,伏在她的耳边。   “乖,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朝回抬手将白曲推开了一些,有些不信的伸手拉起他的胳膊撩开了袖子。   阳光下,他白皙的手臂上,每一个细微的毛孔都可以看得见。清瘦却依旧有力的手掌,骨节分明。朝回呆了呆,心想着难道是她看错了么?   白曲呵呵的笑出声来,声音浅浅的回荡到山崖下。   “是你刚刚睡醒,看错了吧。”   他温柔的将她拉入怀中,用披风包裹好,只露出一个脑袋。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一声声的心跳回应着她的呼吸。朝回慢慢闭上眼睛,一只手却在他背后揪紧了他的衣裳。   “白曲,以后不要穿白衣服了。”他一身白衣,总会让她感觉,他就像空气随时都会消失。   可朝回的一句话,却让白曲想到了另一面。   千万年前的他,从不穿白衣。一身青衣如竹。是她看着他说,你穿白衣肯定更好看。   于是,他便从那时开始只穿白衣。   直到那天,那个一身白衣从光华中缓步而出的男子站在了他的面前。那男子一身的风华,淡然的气度,遗世孤立。就仿佛站在高处聛睨一切的神祗,而他,也确是一位神。   那时的他,才知道。她说让他穿白衣,原来不过是为了从他身上看到别人的影子。   即便那样,他还是一身白衣穿了千万年,舍不得换掉。   风轻轻的吹着,白曲收回思绪勾起唇角,轻轻的说了一个字。   “好。”   她的要求,他从来都学不会拒绝。   朝回轻轻的点了点头,在白曲怀里重新闭上眼睛。眼前,却还是他的手被阳光穿过时透明的像要消失的样子。   那种不确定的感觉,像一根绳索,揪住了她的心就不肯放开。朝回皱起眉头。   白曲垂眸看着她锁起的眉峰,宠溺的摇了摇头。莹白的指尖伸过去,将她的眉头抚平。   风渐渐有些凉了,白曲双手搂着朝回在山崖上竟是坐了一天。   天空突然毫无预兆的一道雷劈了下来,白曲抬眸看去。深褐色的眸子沉了沉,不知怎的,他突然将手伸到唇边,片刻后拿开手掌,指缝中露出一丝殷红。   白曲看着手心里那一滩红色,眉间染上的不知是什么情绪。他挥手抹去唇上的血迹,再垂眸去看怀里的朝回,眼里,是无尽的眷恋。      天庭,至安将楼景记忆中所有关于末颜的记忆全部封印起来。楼景已经喝下了忘情水,封印他的记忆不过是为了双保险。   末颜爱的并不是他,这样下去无疑是毁了他。   若爱一个人,不论对方是不是爱自己。都像楼景这般不顾后果倾尽所有的去追逐,实在是太累。   处理完了楼景的事情,至安本打算回去安云山。到了南天门,魔界的大军已经撤退,仙界的天兵天将却在南天门把门搜起了身?   至安跟在一群仙家背后,只听得他们议论纷纷,喧闹之间也听不太真切。   到了至安的时候,搜查的天兵明显恭敬许多。   “上仙,对不住了。玉帝的旨意,我等也是遵旨办事。”   至安笑了笑,说道:“没关系。”   片刻之后,那名天兵却拿着从至安身上搜出来的一个檀木盒子,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嘴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至安一头雾水,看着那名天兵拿着池笙送来的老君的丹药,有些不明所以。   “可是这丹药,有何不妥?”   旁边另一名天兵便显得冷静果断许多,走过去看了看那个檀木盒子,又瞅了瞅至安。   “来人,将至安上仙与这盒子一同带往凌霄殿。”   至安沉了沉眸子,没有出声。在一群仙家异样的眼神中,随着一群天兵天将去往凌霄殿。   玉帝坐在凌霄殿的宝座上,一听前面来报,说找到了丢失的东西。便正襟危坐等着看这个小贼到底是谁,竟然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玉帝的书房里偷东西!   可当门口那袭白衣淡然而来的时候,玉帝伸手扶额,头痛不已。   这究竟是要闹哪样啊?!   至安被带到凌霄殿,此刻的凌霄殿中,仙家都已散去。只有执法的二郎神与玉帝在此。   二郎神一脸孤傲的站在一旁,看到至安被带进来,罕见的挑了挑眉。   “至安上仙?”   至安礼貌的点了点头,转身对着玉帝行了礼。   玉帝干咳了两声,伸手接过天兵递上来的檀木盒子,打开来看了看,放到了玉案上。   “至安,你这丹药是从何而来?你且如实跟朕道来。”   至安垂眸想了想,说道:“这只是至安从老君那里取来的疗伤丹药,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玉帝轻哼一声:“至安,你可知这是朕已故的二女儿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朕虽然没说过,但仙界私底下想必早已经传开了。朕视这丹药,如同朕的二女儿。但这丹药却在一个时辰前失窃!南天门的天兵从你身上搜出来这东西,朕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朕,这丹药是从哪里来的。”   面对着玉帝有意为他开脱的质问,至安微微勾起唇角。粲然一笑,风华绝世。   “回玉帝,这药,确实是至安从老君那里取来的。”   听完至安的回话,玉帝深深的叹了口气,将脸瞥向一边。   至安如此回答,明显是不愿说出偷药的人是谁。这样,自己也帮不了他了。   “二郎神,押往天牢吧。”   二郎神点头称是,至安转身出了凌霄殿。   没想到,他也有如此时候。一天之内,进天牢两次。   只是,那丹药若真是玉帝书房中二公主留下的灵药。那么池笙.....   只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将池笙再说出来,毕竟池笙偷药,是为他,归根究底,偷药的人,也算是他吧。   天牢里依旧冰冷彻骨,到处冒着丝丝的寒气。   至安撩起衣摆盘腿坐上冰床,慢慢闭上眼睛。   惩罚和寒冷对于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他唯一想要知道的,是朝回的消息。   她还在恨他吗?有没有恢复法力?是不是跟白曲在一起?   其实,他也不过是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的爱上了别人。   可这次再进天牢,恐怕,他就再难出去了。   天牢里,彻骨的寒冷慢慢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体温一点一点的降下去。   是不是到了梦里,到了尽头,就能够看到她千万年前在他身旁微笑的模样?   到了现在,他终于面对自己承认自己爱那个人,已经很久、很久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第一次见她在凤栖山下仰首挺立骄傲漫步的时候?还是她第一次化成人形一身红衣开心的看着自己笑的时候?亦或是,她孤注一掷的扑过来吻自己的时候?   也许,爱真的悄无声息。默默到连自己已经爱上了,都不知道。   至安闭着眼睛,嘴角不知不觉的勾起微笑。温柔至斯,却扯痛了另一个人的心。      池笙站在结界外,看着这个一天之中第二次被送进天牢的人。   他闭着眼睛,微笑。那么温柔,却不是因为自己。   她偷了玉帝的丹药为了给他疗伤,却害他又一次进了天牢。他在凌霄殿不肯说出她的名字,是保护?还是愧疚?   呵,谁要他的愧疚!   她要的不过是他一个专注的回眸,那里映着她的倒影就足够。   若他连一个专注的眼神都给不起,她也不稀罕他的愧疚!      池笙转身,拂袖离开。   至安闻声张开眼睛,那抹白色的裙角正滑过冰墙的转角。   究竟谁的转身错落了谁的回眸?也许,只有宿命最清楚。      隔日,至安意外的等来了二郎神带来的释放的消息。他有些诧异的问道:“为何?”   二郎神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不屑的离开。   至安出了天牢,路上遇到的众仙家全都像是看一只苍蝇一样,对他敬而远之。   至安停住脚步,转身去往太白金星的住处,却被小童告知,金星不在。   那么,究竟发生了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请菇凉们自动忽略某人说更一“大”章的中间那个字   冷汗...... ☆、第六十八章   这时,诛仙台上却传来了轰隆隆的惊雷声。   至安走在出去南天门的路上,闻声侧头看去。不远处本应是流光溢彩的温和天空,此刻阴云密布,乌黑的云层上时不时的闪过星星点点的亮光。   至安突然之间就如醍醐灌顶一般,还有的一切都清楚了。他运起所剩不多的修为,向着诛仙台毫不犹豫的疾驰而去。   风在耳边呼呼的吹过,灌进耳朵里,都不及心中那一丝冰凉。   他为什么会被放出来?为什么所有人看他都敬而远之?为何金星都避而不见?   那都只是因为,此刻诛仙台上准备受罚的人。是池笙。   是池笙去找玉帝坦白了所有的一切,说出了是她偷了药给他的事。      下界,白曲搂着睡的并不安稳的朝回。夕阳西下,凉风习习。   凡间的一天过的极快。   他轻轻晃了晃朝回,看着她有些迷蒙的扇了扇睫毛慢慢慵懒的睁开眼睛。   那双晶亮的黑眸里,白曲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一点一点清晰。   “太阳下山了,别睡了。”   朝回垂下眼睑,闭了闭眼睛靠在白曲胸口。眼睛有些涩涩的不适,她眨了眨眼睛,伸手揉了揉。   “嗯,白曲,我饿了。我们去找东西吃,可好?”   白曲笑了笑,晚风吹动他滑落到身前的长发。他整个人都如同晚霞一般,温柔的那么耀眼,让人不忍忽视。   “好。”   他说着,伸手紧了紧朝回的披风。抱着她站起身,身子微微有些僵硬。他想,也许是坐的太久了。   山下的一座小城里,灯火阑珊,各式各样的花灯别出心裁。   街上人山人海,朝回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昨晚还没人的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白曲抬头看了看夜空,眼里闪过一丝明了。望着朝回的眼里怎么看都像是多了一丝缱绻。   他伸手拉过朝回的手,挤进了人群。那样拥挤的人海里,他拉着她,手心都浸出了汗水,却从不曾放开。   朝回只低头看着白曲紧紧拉着她的手,任由他带路。   从来,他都是不会骗她、不会害她、更不会离开她的那一个。   拥挤的人流中,朝回突然被人撞了一下。狭小的地方,她根本不能极快的保持和恢复身体的平衡。   而若是在这人群里摔倒,根本没人注意到脚下。她怎么说也是一只神兽,不会就这么死于凡人的脚底下,被人踩死吧?   身体快要歪倒的时候,手腕上猛然一股力量将她拉了起来。一只手臂很快搂住她的腰,一股熟悉的清香钻进了鼻尖。   朝回脑侧过头去,视线对上那一双深褐色的眸子。白曲微笑的双眼里盈满了她的样子。   天空中,一身白衣的男子搂着一个红衣女子,华丽的在空中旋转然后落下。   那双人,仿佛自画中走来一般,姿容绝世。   周围突然暴起一阵叫好声和热烈的掌声,朝回这才回过神来,推开白曲站好。   而此时,她和白曲却是站在一处高台之上。视线所及之处人潮涌动,灯火阑珊看不到尽头。   回眸处,是白曲微笑的眼。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么多人吗?”   朝回挑了挑眉:“怎么?”   白曲侧过身,扬手让开了身子。   他背后,是一张很大的画。   画中是一座鹊桥,一双男女各在桥的一边,伸着双手踏上鹊桥即将相会的画面。   朝回了然的勾了勾唇,说道:“原来今天是七夕。”   白曲走过来,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视线落在那张巨幅的画上。   “我们这般无穷无尽的生命,过的了无生趣不知今夕何夕。不如今天我们也入乡随俗,你且陪我过一次七夕吧,可好?”   朝回轻笑,抬眸去看白曲。   “有何不可?”   这时,旁边走来一位看起来有些年纪了的男子。手捋着有些花白的胡子,悠闲的走了过来。走到白曲面前问道:“两位可是来参加我这个有缘千里来相会的比赛?嘶...不过比赛已经开始有些时候了。你们现在开始的话,有些吃亏哦。”   朝回侧脸去看白曲,白曲笑了笑,说道:“不知你这比赛有何意义?”   那人呵呵一笑,让开了身子。扬手一指刚刚那一幅画,得意的说道。   “两位可看到了?这可是如今最负盛名的织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作品。绝对只此一件,此次作为参赛优胜者的奖品。若在这比赛中获得第一名,这画,便是你们的了。”   朝回轻笑出声,上前两步走到那幅画旁,仔细看了几遍。回头冲着白曲摇了摇头。   “我们走吧,我饿了。”白曲微微一笑,说道:“好。”   两人正要离开下台,却听一声叹息。   “姑娘请留步,可否听我一言?”   朝回顿住脚步,侧过头看着台上那个男子。   挑眉说道:“怎么?”   那男子呵呵一笑,捋了捋胡子。   “两位可谓是一对璧人,姿容绝世,气度不凡。一起来过七夕节想必也是一对恋人?”他说着,眼睛瞅了瞅白曲牵着朝回的手。接着说道:“恋人之间,你情我愿两情相悦方可长久。姑娘,我劝你,珍惜眼前人。”   朝回这次却似是来了兴致,转过身子看着台上那个男子。   “你如何知我与他不是两情相悦?我又如何不珍惜眼前人了?”   那男子呵呵一笑,颇有些得意。   “我阅人无数,几十年看遍了世间男女之情。姑娘与你身边这位公子,貌合神离。明眼人一看便知。那位公子从一开始视线就从没离开过姑娘,眼神缱绻温柔。而姑娘你的眼睛,虽然看着他,却明显的看不出与那位公子一样的情意。   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写照,从一个人的眼里,什么都可以看得出来。你与这位公子之间的感情付出明显不在一条线上,若你不能够拿出平等的真心,那么你与这位公子之间。还是好聚好散的好。”   朝回眯了眯眼睛,轻哼一声。   “你难道就不会有看错一说?”   那人呵呵一笑:“我几十年来,还从未看错过。”   朝回垂眸一笑,伸手理了理袖子,转身止住下台的脚步,回到台上。   “那我今天还就要看一看,你是不是真的看得那么准。倘若真如你所说,那么,我便满足你一个愿望。如何?”   那人抬脚走到旁边的桌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什么都不要,也没什么愿望。若姑娘你不信我的话,大可以离开,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朝回呵呵一笑,抬脚跟了过来。   “可我已经听见了,不如今晚我们就来玩一玩你这个比赛,如何?”   那人放下茶杯,摇了摇头。   “我这比赛,从来只为有心人而开。姑娘无心,自是不在我的范围之内。”   朝回勾唇一笑,旋身在椅子上坐下。   “你怎知我无心?我今天就参加了你这比赛,也好让我看一看,我到底和他,有没有缘。”她说话的语气,到了最后一句,却突然露出一丝茫然。   也许,要把掏心掏肺送出去的爱再收回来送给另一个人,真的需要勇气和决心。   那人转过身来,朝回那抹刚刚像要滑落嘴角的笑,立刻变重新挂了回去。   有时候,面具戴久了,真的摘不下了。   习惯了逞强,若是能忽略心里的痛,也许真的能够坚强也不一定。   “好,我便让你一试。”   朝回抬头灿烂一笑,站起身子将还站在台下的白曲拉了过来。   “说吧,你这比赛,要比什么。”   那人捋了捋胡子,抬头望向星空。   “今日是七夕节,我们比的当然是两个人的心灵相通。你们来的晚了,就直接比最后一轮。   自古,牛郎织女会鹊桥,是一段佳话。那么,白素贞与许仙这对有情人,你们可曾听说?   许仙与白素贞断桥重逢,才能够再续前缘。而这最后一轮比赛,就是比的两个人之间的缘分深浅。”   朝回挑了挑眉:“规则呢。”   那人回过身来,看着白曲说道:“可否请公子去一个地方呆着,若这位姑娘能够在子时之前找到你,便算这位姑娘赢。如何?”   朝回侧脸去看白曲,白曲微微一笑,温柔的点了点头。   “没关系。”   朝回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白曲温柔的看着她,低头在她额头上浅吻,转身离开。   朝回睁开眼睛时,身边已经没了白曲,手心里的温度也在消散。   这夜,茫茫人海中,她究竟要到哪里能够找到白曲,证明他们之间真的有白头到老的缘分。也好向自己说明,她真的能够好好地全心全意的去尝试着爱白曲一个人。   现在是戌时,两个时辰的时间。   朝回跳下高台,坠入人群。   白曲,人山人海间,请你一定让我找到你。      此刻,天庭。   诛仙台的结界已经启动,池笙披散着一头长发,一身白衣站在诛仙台上。仰着头,闭着眼睛。   她微笑的嘴角挂着的究竟是哀伤还是解脱或者是快乐?只有她自己明白。   天空中的黑云,压在诛仙台之上。巨大的压迫感袭来,一闪一闪的闪电跳跃在云层里。   雷刑,池笙一朵修成人形不足千年的莲花,在雷刑之下,除了死还是死。   也许,死了就真的能够解脱那种无缘无故的相思和煎熬。   也许,只有心不在跳动不在呼吸,才能够不在想起那个人一身白衣在莲池边为她取名时,风华绝世的模样。   也许,只有死亡,才是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已经开始沸腾,压迫的气息越来越重。池笙依旧微仰着脸,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一身白衣毫不畏惧的站在诛仙台之上。   轰的一声,柱子一样粗的天雷带着闪电一样的速度劈了下来。   而此刻结界升起的诛仙台,就如一个封闭的四方体。整个诛仙台上,噼里啪啦的响着。二郎神站在结界之外,半浮在空中监督着行刑。此刻的他,似乎也为结界里的池笙动容。   诛仙台,自古便是惩罚犯了错的仙人之用。池笙一介女子,竞是也毫不畏惧。   先前她冲上凌霄殿跪在玉帝面前,昂首挺胸的说出药是她偷的的时候。那种执拗的神情,就连玉帝都有一丝动容。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千万年前的二公主。   至安飞奔前来诛仙台,刑罚已经开始。   诛仙台上第一道雷已经落下,到处弥漫着尚未散完的气息,池笙那一抹如莲般的白影被淹没,看也看不清。   至安一步一步走到诛仙台的结界之外,看着结界内被雷劈的已经受了伤的池笙。   “你这是何必。”   池笙侧过脸来,一抹笑附上嘴角。透明的结界横亘在他们中间。刑罚一旦开始,除非完毕,否则诛仙台的结界根本不会打开。   “至安上仙,我偷了药,是我的错。我笨,就连心也是瞎的。我做错了事情,当然要自己承担,怎好让至安上仙替我背黑锅呢。”   至安微微皱了皱眉:“你偷药的目的是为我,这错也并非你一人犯下的。你且等我去找玉帝,这雷刑、不该你一个人受。”   池笙呵呵的笑出声来,一丝鲜红溢出嘴角。   “至安上仙,你怎会不知道。这雷刑一旦启动,断没有中途退去的道理。我也不用你替我求情。我之所求,聪慧如你,怎能不明白?如今到了这般田地,我已经不求什么了。若我能够出的了这诛仙台,先前无端的倾慕或是心底的思绪,便随我去忘川饮一瓢水,付诸东流。   不管从前是我的愚笨,还是你的无情。从今以后,就都算了吧。”   至安垂了垂眸子,眼睑下落遮住那一双深潭般的黑眸。   千万年前的她,因他的一念之差丢了性命。如今,还要因他再一次遭受劫难吗?这对她不公平。   至安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再看结界里的池笙。转身走到二郎神面前,点了点头。   “真君且等上一等,这池笙,万万不能死在诛仙台之上。事情原委,我这就去向玉帝禀明。”   二郎神冷哼一声:“至安上仙不用去了,玉帝今日邀了太白金星一起去往南极仙翁处下棋,还不知何时回来。   这偷药一事,玉帝已经下了旨,池笙受了雷刑之后,此事不准再提。能不能下得了诛仙台,就看她的造化了。   她先前跪在凌霄殿上,发誓说是她自己偷了药栽赃嫁祸于你。可她一个小小仙娥,如何要嫁祸与你?事情的始末我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这女子后来亲口承认是她爱慕你,不忍看你受伤所以去偷了药。   这到底是她自己要去偷药,还是有人指使他偷药,谁都不知道。   可至安上仙,如今这女子可能即将魂飞魄散,怎么说也是为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内疚?”   至安抬眼望向二郎神,勾唇一笑。   “这雷刑,会要了池笙的命。可池笙不能死,既然玉帝不在。如今这雷刑,我替她受了便是。”   二郎神侧目,微微愕然。   “你?你先前才受了罪雷引与消魂钉。现在要替她受刑?至安上仙,是你太托大了,还是我小瞧你了?”   至安温润一笑,拂了拂袖子。   “真君说笑了,至安不过一名小小上仙。只是这偷药一事,不全是池笙的错。终归是因我而起,我替她受了剩下的雷刑,也是应当。修仙者,本就无谓生死。寂灭,也不过是重入轮回。此事,便由我来终结吧。”   二郎神轻哼一声,撇开视线。   “天庭谁都知道至安上仙大公无私慈悲心肠,只是你来的也未免晚了些。这诛仙台的结界,我等可是打不开。”   至安转过身子,看着诛仙台上又蓄势待发的天雷。   “真君只要答应至安,由至安来替池笙受刑便可。”   二郎神挑了挑眉,看了看至安的背影。扬声说道:“众将听令!向后转身!”   二郎神一声令下,诛仙台原本的守卫统统一百八十度转身。就连他自己,也转了过去。   至安抬眸看了看,低头道了声谢。一步一步朝着诛仙台走过去。   池笙隔得远,并不十分清楚他们究竟说了什么。看着至安走过来,他也只是淡淡的笑着,一句话也不说。   “至安上仙......”她话还未说完,便见至安舒袖,腾空而起。   他一身白衣,宽大的袖袍被风鼓起,一头黑发如瀑。像一只冲天而起的仙鹤却带着高傲的姿态仰着头向着诛仙台上那一朵雷云飞去。   浓黑的像墨一样的云彩,上面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肉眼可见的闪电不停的跳跃。   池笙大惊。   “至安!你回来!”   可那一抹清冷绝世的背影,却转眼没入了浓黑的雷云。   要知道,这雷云的压迫力本就极强。云上更是汇聚了所有天雷的力量,至安这样直直的飞上去。且不说他如何能化解这朵雷云,单说那朵云的结界与阵法,便能够使他本就所剩不多的修为耗尽,凶多吉少。   二郎神看着至安飞上云层,也是微微惊愕。结界里的池笙那么焦急的看着喊着,至安毫不犹豫的去替她当了雷刑。   这两个人,到底是在做什么?   一个雷刑,两个人却争着去受。   池笙在凌霄殿上的所言所表,让他们都以为至安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任由池笙去帮他偷药疗伤。而今看来,平时清冷淡泊的至安上仙,也许才是这天庭中,最至情至性之人。   只是,池笙对至安的倾慕,谁都看得出来。可她那一颗心,却终究是错付了吧。   至安修成上仙几万年,仙界仰慕他的人何其多。他却清冷一人至今,也许像他那样无心无情之人,才能够修成仙道。   可池笙一介女子,终究是在情之一字上,错了。   想到这里,二郎神自嘲的笑了笑。   天条之中明文规定过不许的事情,他怎么还在这里想?   而天空之中,此时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的一声,原本诛仙台上的雷云像一个气球一般炸开,然后消散不见。   所有人都仰着头,看先前飞上雷云的至安上仙会不会一身血的掉下来。可是等了很久,至安就仿佛和雷云一起消失了。   诛仙台的结界打开,池笙披头散发的跑出来,顾不得自己的伤。慌忙的就开始在诛仙台上找寻至安的影子。   整个世界都好像在旋转,刚刚那一声巨响带着惊骇像一根粗大的锥子刺进她的心。视线所及之处,哪里有那个一身风华的影子?   等到众人都散去了。那一抹绝世的影子,却在没有出现过。   池笙仿佛一只泄了气的娃娃,跌在地上。浑身颤抖,仿佛坠进地狱一样的冰冷。指尖抠着地面,发出吱吱的声音。双眼空洞无神的看着前方。   “至安...至安......”   只是,再怎么呼唤,那个人也不会回来了吗?   整个空荡荡的诛仙台,只她一人坐在地上。嘴里呢喃着那个人的名字,然后,如一片离开了大树的叶子,飘落在地。   也许,若她没有去偷药,没有去天牢看他,没有负气跑去凌霄殿。   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可是,他真的回不来了吗?他去了哪里?   她再也不要他的回眸,不奢求他的眼神他的温柔他的微笑。她只要他能够重新回来完好的站在她面前,轻轻的叫她一声。   池笙闭着眼睛,躺在冰凉的地上。脑海中,至安腾空而起衣袂翩飞的飞向雷云的样子,那样的鲜活不停的重播。   “至安...你回来......”      下界,此刻的时间好像过的那么快。   朝回奔走过整条街道,身形像白曲的人遇到过那么多,却都不是白曲。   眼看子时将近,朝回走到河边,慢慢蹲下。   也许,她和白曲真的没有缘分,是不是?   他们没有心灵相通,没有心有灵犀,没有足够的默契...   河面上飘着一朵朵红色的河灯,灯芯一点橘黄色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   星星点点的亮光随着河流漂越,载着恋人们的愿望向着天涯海角的方向。   可是,她的天涯海角在哪里?为什么她从前努力的去追了,却追不到。   如今她努力的去接受了,却握不到。   人们都说姻缘天注定,可她的姻缘为什么怎么选择都不对呢?   爱与被爱,都不可以。那么,这宿命到底是要把她推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八章   这夜,热闹的七夕节,所有人都成双成对的放河灯。看着一盏一盏亮着希望光芒的灯从眼前飘过,朝回只能无奈的蹲在岸边。   也许,幸福总是跟她隔着一段距离。它过不来,她过不去。   朝回微微仰头,天上牛郎织女星相聚在一起,闪烁着微光。周围那么多的星辰都没有他们两个耀眼,也许,人们崇敬他们,并不是因为传说,只是因为,憧憬幸福。   临近子夜,灯火阑珊的街道尽头,已经少了很多人。   朝回侧头抬眼看了看,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也许,下一次寻找,下一个转角,就能够找到白曲呢?   这夜,没了人们的喧闹,连街道都变得有些冷清。朝回一个人走在路上,就仿佛幽魂一般。唯一的不同只是,她穿着一身红衣。   夜风有些冷,一直想要往她的衣服里钻。她固执的不肯抱紧自己,露出软弱的姿态。其实,一个人逞强了太久,真的改不掉了。   街,很快到了尽头。   朝回刚要转过街角,面前突然刺出来一根胳膊一样粗的树干,擦着她的鼻子蹭过去,就在她眼前。距离在偏一寸,刺的就会是她的脑袋。   朝回侧头看去,面对着拐角处面前那一颗前不久才见过的张牙舞爪的大树,她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嘲讽的笑起来。   “黑熵,你就这么想我死?”   那颗大树后面,传来呵呵的笑声,有些阴森带着邪气。   “你要是不死,我家主人怎么去争夺三界?他已经被你迷了心智!先是自愿在蓬莱海底沉睡千万年,现在又不顾自己的身体陪你滞留人间。要是你再不死,他那条命都得赔给你!”   黑熵的语气有些激动,到了后面却慢慢平静下来。侧身站在那颗诡异的大树旁边,斜睨着不远处的朝回。而他身旁那颗大树,张牙舞爪的晃动着如蛇一般的枝桠,在这暗巷里,阴森诡异。   朝回并没有在意黑熵的话,她只听出了白曲的身体,似乎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她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你说白曲的身体,怎么了?”   黑熵那样的语气和明显的恨意,不像是假的。   黑熵似是挪了挪脚步,呵呵的笑了几声。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千万年前凤王那一剑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在蓬莱海底沉睡那么久,途中更是元神脱体。现在的他就如一只千疮百孔的布娃娃,一不小心就会魂飞魄散。而魔界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是魔皇,魔界的一切,都对他有利。你跟他在一起这些天,你就一点没有发觉?”黑色挑高了声音,像是在质问朝回,又像是在嘲讽她的疏忽。   不待朝回答,他又接着说道:“呵,我倒是忘了。你从来不喜欢我家主人,又怎么会去关心他。”   朝回对黑熵的话半信半疑,毕竟他是来杀她的。他说的话虽然有可能,但也不能全信。可问题是现在白曲不在她身边,她如何去求证呢?   而对面的黑熵,趁着朝回恍惚的瞬间。身形极快的如一阵风般冲了过来,在他身后,数不清的大树枝桠跟随而来。   黑熵的速度极快,他一只手五指伸开成爪,眼看就要抓住朝回的脖子。   就在那一刹那,一根通体漆黑的箫从侧面飞来,砰的一声打在黑熵的胳膊上。黑熵不得已旋身撤后。   而那根墨玉箫却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就好像它的出现只是个幻觉。   朝回回过神来,来不及细想,转身便跑。   这样的情况下,跑,肯定是跑不掉的。可是她又不能坐以待毙,能跑多远,能不能逃得掉,就全屏运气了。   朝回一个劲儿头也不回的跑,待她跑过两条街。身后却没有一点声音,她慢慢停下来回头看去。   黑熵竟然没有追过来?      而黑熵那边,此刻一只看起来无人操控的墨玉箫,却像是有灵性一般,处处阻拦他。   黑熵停下脚步,伸手在袖中暗暗召唤了魔界属下。一边站在那里仔细端详面前漂浮在半空中的这根奇怪的墨玉箫。   这支箫并没什么特别,看起来极其普通的外表。尾端系着一枚黑色的流苏,上面挂着一个牌子,似乎写着什么字。可距离有些远,又是黑夜,黑熵看不太清楚。   “来者何人。”黑色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那根墨玉箫似是动了动身子,却没有出声。   黑熵眯了眯眼睛,右手渐渐在手心里凝聚出蓝色的火焰。火球慢慢变大,妖冶的在他手心里跳跃着。   蓝色的火焰映着黑熵枯瘦如柴的脸,他裂开嘴,似是在笑,却带着嗜血的味道。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唇,右手猛的将手心里的火球掷出。   蓝色的火焰速度极快的向着墨玉箫飞去,而火焰的后面,是黑熵得意的脸。   “一只小小的墨玉箫,只不过是通了些灵性而已。就敢来跟我作对,蓝色的火焰你没见过吧?你可得好好尝尝它的滋味。”   顷刻间,火焰像是撞上了什么物体,迅速攀附而上开始燃烧。本来是小小的一团,如今燃烧起来,竟是张扬了那么大一团。   黑色呵呵一笑,抬脚准备绕开燃烧着的那团蓝色火焰去追朝回。   当他走过那团火焰时,甚至轻轻的不屑的哼了一声。   可谁知,刹那间,原本该被火焰攀附燃烧甚至灰飞烟灭不复存在的墨玉箫,却突然从那团火焰里窜了出来。横着身子,噗的一声从黑熵的胸膛穿过,一个黝黑的血洞开始向外流血。   黑熵似是不可置信的低头去看自己胸前的血洞,嘴角诡异的勾起微笑。   “呵,倒是我小瞧了你么。”他伸手,捂住胸前的血洞,片刻后,血洞竟是愈合了。   黑熵侧过头去看不远处的墨玉箫,经过了蓝焰的燃烧那根箫竟然丝毫未损!他侧着脸斜睨着那根浮在半空中的箫,将右手凑到嘴边。   他手上因为捂伤口而沾染的血液,粘稠的布满手掌。   黑熵邪邪的笑着,竟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好似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一步一步朝着那根墨玉箫走去。   “我的蓝焰都伤不了你,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要保护那只鸟是不是?她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保护她?”   黑熵的话,当然没人回答。   随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墨玉箫一点一点后退。   后面是一堵墙,已经无路可退了。黑熵呵呵一笑,五指伸张成爪,猛的扑了过来。   可墨玉箫竟是穿墙而过!黑熵理所应当的撞到了墙上,砰的一声,整面墙坍塌了。而墙的对面,早已没了墨玉箫的影子。      朝回撑着墙壁喘着粗气,黑熵没有追来是好事。可他说的白曲的身体,真的不回魔界,就不行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她陪他回魔界。或者劝他回魔界。白曲不能再有事了,她好不容易才从蓬莱海底将他救出来。他绝对不能再出事了。   朝回抬起脸,看了看天空。月过中天,此时,早已经过了子时。而她,还没有找到白曲。   那个比赛,她输了。   朝回撑着墙壁,拖着身子继续往前走。她很累了,身体本就没有好过。狂奔了几条街更是已经筋疲力尽。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找到白曲。比赛已经输了,可她还要去跟他求证。到底,他的身体是怎么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脚步虚浮,身子像是一团棉花没有力气。   终于,那抹红色的身影倒下。如一片飘落的枫叶,在夜风中凋落。   这时,一根墨玉箫从暗处猛的窜了过去,穿过朝回的腋下,撑着她的身子,让她歪倒在墙边,顺着墙壁倒在地上。不知从哪儿拉来了些破布,挑着好不容易盖到了朝回身上。   弄好了一切,墨玉箫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慢慢落在朝回旁边,躺在地上,滚进她怀里。      而在另一条似曾相识的暗巷里,白曲坐在暗巷尽头的角落里,眼睛看着巷口安静的等待。天空渐渐泛白,一夜了。那个红色的影子却没有从巷口走进来。   这里,是当初他作为毛晓的时候,舍命救她的地方。   而她,却没有找过来。   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没有缘分。   第一缕阳光照进巷子里的时候,白曲垂下眸子,勾起唇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拂了拂衣袖。抬脚走进阳光,走出暗巷。   而他身后,暗巷里的一切,被阳光拉进了阴影里。   也许,谁都有一个记忆的角落。尽管渴望人去触摸去探索甚至是发现,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并不是谁都可以拥有被惊喜眷顾的幸运,对不对?   白曲几乎走遍了整个小镇,昨夜的节日已经过去。凌晨子夜隔绝了那一夜的希望和欢腾,就仿佛生命翻过了新的一页。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而谁也不会记得,昨夜,那个输了的比赛。   白曲一路沿着昨天的路线找寻,清晨的阳光很温暖,微风带着些冷意,吹着他的衣裳和头发,纷飞。   忙忙碌碌的凡人都已经出门开始新一天的挣扎和忙碌,而白曲却瞥见昨日那个和朝回比赛的人还在高台旁的椅子上坐着,歪着头的他,好似睡着了。一头微微花白的头发,在晨光下微微闪烁。   白曲垂了垂眸子,走过去,伸手拉过旁边的一件衣服轻轻的为他盖上。   即便他们昨日输了比赛,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一个凡人的话,有几分信得?有没有缘分,并不是他一个凡人说了算的。   白曲正要转身离开,那人却醒了。   “公子留步。”   白曲停住脚步微微侧头,却没有转身。   那人将身上的衣服拉起来搭在胳膊肘上,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白曲两步。   “公子,我等在这里没有回家,就是为了再遇你与那位姑娘。也许你们并不是普通人,但我昨日与那位姑娘所说的话,想必公子也应该是听了个八九不离十。人生一辈子,韶华几载,切勿轻负。那位姑娘显然并不如你爱她那么多,公子若是一厢情愿的执着,结果只会让两个人都难过。既不能两情相悦,公子当快刀斩乱麻。”   听完那人的话,白曲轻笑出声。   “你的眼看的只不过是凡人一世几十年,那些穿越了时间的执着,你是看不懂的。我不在乎她是否爱的和我一样多,她承诺过会学习爱我,我便信她。不管她爱上我的哪一天要等到何时,我都等得起。一年,一百年,一千年,甚至上万年。我不死,心便不灭。”   那人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似是想要伸手拍一拍白曲的肩膀,却又缩了回去。   “公子,你一人来此,想必那位姑娘昨夜一夜都未曾找到你。你们之间的缘分浅薄,如何能够白头偕老?缘分天注定,既是无缘,公子你且好好想一想何妨?”   白曲转过身来,一张脸温润如玉,淡淡的笑挂在嘴角。深褐色的眸子在晨光下微微泛着星辰一样的光。他呵呵的笑了笑,侧身而立,一身白衣的他在晨光里,仿若谪仙。   “我不管我们之间的缘分有多深或者多浅,执着了便是执着了。一条路走到黑,即便是没了路的死胡同,我也劈出一条路来。若是两个人要白头偕老相濡以沫便要天注定的缘分,那么,即便是我与她之间的缘分浅薄如纸,我也会用心将它堆积如山。”说到这里,白曲的话锋一转,冷冷的透着寒意。   “只不过,你的戏也该到此结束了。   黑熵,昨日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找了她的麻烦?说!”   白曲此刻,一双眼精光四射,视线如利箭一般看着对面的那人。   黑熵在白曲的视线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主人,你醒醒吧。为了朱雀您已经落得如此田地,您的身体您自己最清楚不过。若是再不回魔界,您执意继续滞留凡间,您会面临着魂飞魄散的危险!魔界千万的子民都在昂首盼着您重回魔界,我魔界蛰伏到如今,不可在继续受仙界的欺负啊。主人,您要是真的舍不得朱雀,您可以带她回魔界啊。只是求主人注意自己的身体,想想我们魔界的子民!”   白曲抬眸将视线挪去别处,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他微微一声叹息,淡淡的开口。   “黑熵,玉帝受命于天掌管三界。你莫要再动攻打仙界的念想,你们好好的呆在魔界里,他也必定不会欺负于你们。至于我,要怎么做是我的自由。这魔皇,你若是喜欢,我可以给你。还有,我再说一次,你若是再趁我不在找她的麻烦,后果,你懂。”   白曲说完转身离开,雪白的衣衫下摆划过俯首跪在地上的黑熵眼前。如一道惊鸿般,瞬间不见。   好一会儿,黑熵才抬起头看着白曲离开的方向。两只手抓着地面,留下深深的指痕。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算是来更文了,宽带还没好。我用手机更得。   晴天宝贝,某人来更文了。   T_T我的流量~ ☆、第六十九章   朝回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细碎的阳光穿过睫毛有些微微的刺眼,她从地上撑起身子靠着墙坐着,下意识的用手挡了挡眼睛。   身上盖着的破布滑落,一根墨玉箫从下面滚了出来,发出清脆的低鸣。   朝回侧脸垂眸看去,那支墨玉箫在阳光下,通体温润还似有些透明。   她轻微的疑惑,还似伸手出去捡了起来。   握在手里的墨玉箫,温润舒适。这定是上好的玉质吧。   而此刻静静的躺在朝回手里的墨玉箫,没了身上的暗纹,没了尾端的流苏。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别人遗失了的乐器。   巷口微微传来浅浅的脚步声,朝回抬头去看。   白曲一身白衣披着晨光踏着清早淡淡的潮气漫步而来,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虚握在身前,笑容夹藏着淡淡的温柔,就那么望着坐在墙角的一堆破布中一身红衣有些狼狈的朝回。缓步至她身前,微微弯腰伸出一只如玉的手,他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   朝回看了看伸到面前的那只手,扯了扯嘴角,将手伸出去。   白曲毫不犹豫的握住她的手,微微使力将她拉了起来。   朝回起身站在白曲面前,白曲挥袖除去她身上的狼狈。将朝回从头看到脚检查了一遍。   “昨夜我不在你身边,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白曲的目光幽深的看着她,朝回垂了垂眸子,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昨夜我走着走着,有些不舒服,不知怎的醒来就窝在这墙角了。”   她说着侧脸看了看墙角堆着的那一团破布,而白曲的视线,却落在了她手里握着的那一支墨玉箫上。   朝回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抬手将那支箫举到胸前。   “可能是谁丢下的吧。”   白曲看着那只箫,却没有说话。缓缓伸手接过,翻转把玩着看了看,又还给了朝回。   “既是别人丢下的,那便放在这里吧,说不定失主还会回来找。”   朝回想了想也是,刚要将墨玉箫放进那团破布里。却又顿住了动作。   她微弯着腰,侧着脸仰头看白曲,浅浅的蹙起双眉。   “这支箫看起来价值不菲,若是就这样放在这里。被人拾了去,也是不好。我们且在这里留几日,看能不能遇见失主。可好?”   她微笑着的模样,眼睛里带着些微的期盼。白曲不着痕迹的别开眼,有些言不由衷的点了点头。   朝回笑了笑站起身子,一手拿着那支墨玉箫,一手很自然的挽起白曲的胳膊向外走去。   手中的墨玉箫好似动了动?她疑惑的看过去时,那支箫却也没什么奇怪。   只是白曲跟在朝回后面,视线一直停在那只箫上面。   朝回没恢复法力认不出这支变了模样的箫,他怎么会认不出呢?   这不就是凤王的那支静音么?只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   朝回在想着黑熵的话,到底怎么去问白曲,直接开口他肯定又会敷衍她。   而白曲在想,静音的到来,是不是预示着,凤王也快来了。   若是凤王真的来了,她究竟是会跟凤王走?还是跟他走?   到了现在,白曲心里依旧没有全然的自信和足够的把握。他不能够确定,在她被凤王伤了骗了那么多之后,究竟那份爱,是不是真的不见了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集市上,热闹依旧。   凡间的好就在于,比仙家福地多了些许人气。   路边的包子铺掀开了蒸笼,一股浓郁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还有对面的豆腐脑,油条。那边的烙饼,对了,前面还有家听路人说很不错的面馆。   朝回这一辈子,都活的小心翼翼,在仰望别人的同时将自己放的如尘埃那么低。   其实,她也只是个需要人疼,想要人抱在怀里宠的姑娘。   可那个人,却总是不对。      朝回拉着白曲一路到了面馆,谁知道早晨的人也这么多。好不容易等到一桌人走了,朝回急忙抢过去坐了下来。   相对于她今天表现出来的格外的活泼和小孩子心性,白曲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他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还要多。   而往往她这么做的时候,其实她并不开心,也不想装的这么累。她只是有求于人或者想要知道什么。   白曲安静的端着粗糙的茶杯轻抿了一口,看着对面今天异常活泼的朝回。跑了一路,她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浅浅的汗珠。   他笑了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递过去,朝回接过胡乱的擦了擦就扔到了桌上。视线继续盯在窗外那一群玩江湖杂耍的人身上。   对于那些鸡毛蒜皮似的小伎俩,在会法术的仙人面前,就像是跳梁小丑。可她仍然看的津津有味。   白曲轻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淡然的喝着茶。   旁边的议论声,不可避免的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知道吗?昨夜傅员外家的夫人生孩子了!”   “什么?傅夫人不是已经年近四十了吗?早就传言她不能生,而他们夫妻感情却很好。傅员外一直不肯娶小,怎么昨夜突然就生孩子了?”   “哎!你可不知道,奇怪的不在这里。奇怪的是傅夫人是三天前肚子开始大起来的,昨夜就生了!而且据说生下来的是个男孩,落地就会说话啊!”   “啊?!那不是妖怪?!”   “嘘!你小声一点!听说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天边都是彩虹。不下雨就出的彩虹!而且啊,他一生下来,就冲出去向着山上的一座道观跑去了。”   “啧啧,这年头什么事都有。说不定,那真是个妖怪。”   “谁知道呢,听说傅夫人昨夜就跟着那孩子去了道观,不知道能不能追回来呢。”      白曲轻轻吹了吹茶杯飘浮的茶叶,抿了一口放下。   小二端上了两碗面,他抬手去叫背对着他的朝回。视线却被那支搁在桌子一旁的箫吸引过去。   静音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昨夜又出生了一个听说很怪的孩子。难道是巧合?   白曲转念一想,越发笃定是巧合的几率大些。   若凤王真的来了,怎么可能是轮回投生成一个小孩了呢?可是这静音,不能留下。   白曲想了想,喊了喊朝回。   “吃面了,你不饿么?”   他微笑带着温柔的声音响起,引得面馆里的女客们纷纷侧目。白曲一身白衣一张脸在凡间实属一二,本就惹眼的很,这下,他们这一桌更是成了面馆里的焦点。      朝回哦了一声,看也不看周围发花痴的一众女子。只是脸色到底有些不快,闷闷的吃完一小半,就放下了筷子。   “你以后别穿白衣服了。”   白曲挑了挑眉,笑着点了点头。“好。”   朝回抬眼看他:“你不问为什么?”   白曲吃面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不是不想知道为什么,只是他好像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她上一次说让他换掉白色的时候,是她答应开始爱他的时候。   这一次,恐怕是这身白衣太惹眼了。   白曲勾了勾唇,放下筷子。   “我今后只穿灰色的衣服,连带着也易容一番,可好?”   朝回噎了一下,顿时白色的面条从鼻孔里呛了出来,她咳嗽着摸索着茶水。白曲忍着笑将杯子递了过去。   朝回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好受些。   “你还是继续穿你的白衣吧。”   白曲莞尔,只是盯着朝回刚刚放下的茶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朝回看了白曲半晌,皱着眉指了指茶杯说道:“有问题?”   白曲收回视线,脸色微红,摇了摇头没说话,看样子忍笑忍的十分辛苦。   朝回看着茶杯研究了半晌,才恍然大悟。   这桌上有一支墨玉箫,两碗面,两双筷子,一个茶壶。白曲刚刚在喝茶她知道,可是为什么只有一个茶杯?!   这么看来,她刚刚喝的,是白曲用过的!!!!!   顿时,朝回的脸黑的像锅底,瞪着对面的白曲说不出话来。   白曲只是低着头,只当没看见朝回两眼冒火的表情传递着愤怒和羞窘的讯息。      吃完面,朝回已经又被窗外的杂耍吸引过去了。白曲坐着,又不好意思去拿过对面的茶杯继续喝茶。   好半天,朝回看完了杂耍转过身来。看了看对面的白曲撇开眼。   “你付钱,我们走了。”   白曲摸了摸口袋,没说话。朝回愣了愣,瞪大了眼。   “没钱?”   白曲点了点头,朝回险些要昏倒。   沉默了好一会儿,朝回才瞥见桌子上的墨玉箫,伸手过去拿起来,表情极其不舍看样子是要忍痛割爱了。   她扬手招来了小二,喊了声结账。   小二算了算两碗面多少钱,报给了朝回。   白曲站起身拂了拂袖子,准备离开。   朝回瞥了他一样,也站了起来。一手拿着墨玉箫在手里把玩,一手拉着小二贴了过去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小二狐疑的把朝回和白曲上下打量了几番,才对着朝回挥了挥手。朝回瞥了瞥白曲,目光里颇有些同情的神色,然后抬脚走了。   白曲正要跟上去,却被小二拉住了胳膊。   “你不能走。刚刚那位客观说了,你留下来做工一天,来抵你们俩的饭钱。这一大早的,碰到两个吃面不给钱的,也真晦气了!”   白曲回头看了看小二,又朝门口看去。那里早已经没了朝回的影子,他眯了眯眼睛,嘴角轻笑。   朱雀,为了一碗面,你居然把我卖了。你太伤我的心了!   白曲伸手进口袋摸出些碎银子,递给小二。头也不回的说了声不用找了,便直追朝回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章   仙界,已经没有人再提起诛仙台上那一幕了。就连现在变得有些疯疯癫癫不知去向的池笙仙子,也无人再提。   那一日,诛仙台上所发生的事,所有人都仿佛说好了似的,忘记了。   一个碌碌无为的小仙娥不知去向也就罢了,可仙界修为第一的上仙——至安。也没了踪影,诛仙台上众目睽睽之下,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凌霄殿上,再也看不到那一抹风华绝世的影子。   令众仙都奇怪的是,至安上仙不见了,却回来一位八千年前堕落成魔的楼景!   他额头的堕仙印记已经不见,光华的额头上一枚淡黄色的水滴一样的印记,证明他此刻的确是纯粹的仙体。   楼景第一次出现在凌霄殿上时,玉帝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而后,楼景便安稳的成了一名神仙。平日里他本也没什么大事,自顾自的瞎转悠。   外人自是不知道楼景喝了忘情水又被封了记忆,而如今的他,也的确比之前快乐上许多,就好像回到了那些没有末颜的日子。   而池笙,也许是去寻找至安上仙了,也许,是去为他殉情了吧。      总之,自诛仙台上那一日过后。仙界对于私动凡心的管束,更严了些。      此刻,玉帝一人坐在往日里和至安下棋的那个亭子里。一手捏着几颗莹白的棋子,却了无乐趣。   没了可以对弈的人,果真是寂寞的很。   他拂了拂衣袖,将手中的棋子放回罐子里。扬手朝着前方一阵金光闪过,一幅画面慢慢拨开云雾呈现在他眼前。      凡间,朝回手里拿着墨玉箫在街上溜达,心情出奇的好。白曲让她吃了哑巴亏,她自是有仇必报的。   想到白曲被店小二留下做苦力的样子,朝回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对面疾驰而来一辆马车。朝回侧了侧身子走到了不远处的桥上,这桥并不太高,桥下一条不算小也不是特别宽的河流。只不过,看起来河水湍急,想必是极深的。   马车行至朝回面前,从窗户处突如其来的窜出来一个不明物体。朝回来不及躲闪,一下子被撞了个满怀。身体平衡失调,竟是翻过了护栏向着下面的河流跌了进去。   扑通一声,溅起很大的水花。   冰凉的河水自耳朵和鼻子里拼命往里钻,异常难受。身体与水面的撞击,让她有片刻的意识不清。   模糊的视线看见手里的墨玉箫在发着淡淡的光,随即,她便没了意识。      睡梦中,那是一只温柔的带着刚刚好温度的手掌,轻轻来回抚摸着她。而此刻的她,动也动不了,连眼睛都睁不开。   随即,有一个声音响起。清冷的仿佛有些不解还带着一丝期望。却奇异的抚平了她有些躁动的心。   “怎的还不出生呢,待你出生了,定是一只带着火羽的神兽。虽比不得火凤那样华丽的外表,想来也是不会差了的。   等你出生,便做了我的徒弟,可好?”   那声音温柔的询问,朝回下意识的想要点头,却发现自己不能动。   那一只温柔的抚摸着她的手掌,缓缓的却一直没有停。朝回眷恋着那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可以用心感受的到的爱。   在那样温柔的抚慰里,她再一次睡去,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      醒来的时候,一堆火柴在不远处噼啪的爆着火花,跳跃的火焰映着她的眸子。   朝回睁开眼睛,慢慢清明过来。想要撑起身子,却发现没有一丝力气。   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白白胖胖的扶住了她的胳膊。   朝回抬眸,对上那一双浓墨似的眸子,似是打着漩涡要将她吸进去。下意识的她几乎将那两个字叫出声,这双眸子,像极了至安、像极了凤王。   心没来由的在那样的目光下一颤,那是只有面对那个人时才会在心底泛起的一丝难受。   “你怎么样,冷么?”声音糯糯的带着并不属于这样的声音的淡定和温和。   朝回这才把视线从那双眸子里移开,却愣了愣。   这还是个孩子?   朝回摇了摇头,没出声。   那孩子松了手,走到火堆的另一边蹲下去在摆弄着什么。   朝回侧脸去看他,他有着普通孩子三岁的身高,穿着一身很普通的衣裳。明明只是个孩子,可朝回看着火堆对面的那个背影,却总觉得心里抑制不住的哀伤和想要靠近的冲动。   小孩已经从那边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水递到了朝回面前。   “你喝一点吧。”   朝回伸手接过,垂下了眼。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四处寻找着。   一根墨玉箫从侧面伸到了她眼前,她松了口气伸手去拿,那根墨玉箫却被人收了回去。   朝回微微有些皱眉的抬脸去看那个小孩,小孩一手拿着墨玉箫,一手轻轻抚摸。莹白如玉的小脸,被不远处的火光照亮。   “姐姐,这个墨玉箫,是我的。”   朝回挑了挑眉:“你的?那是我捡回来的。”   小孩笑了笑,脸上带着不同年龄的成熟。   “谢谢,这确实是我的东西。若姐姐没什么事,我们就此别过吧,我还要去找神仙修道。”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那个背影,却无端的让朝回心里一痛。她下意识的就开了口。   “等一下。”   小孩闻言停住脚步,回过身疑问的看着她。   朝回似是也被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弄的愣了愣,才找了个借口说道。   “这么晚了,明天你在离开吧。”   小孩垂眸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走了过来。      深夜了的天空,繁星点点,旁边的一处河流叮咚声不断。   朝回躺在草地上枕着双手睡不着,而旁边的那个小孩,更奇怪。   竟是学习大人的模样,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打坐?   不自觉的,朝回勾起嘴角。   这个小孩,还真是奇怪。从轿子里跳出来被河水冲到镇外,小小年纪却有些不同年龄的老成,还说要去找神仙修道?可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言语,却为何总让她想起那个人?   他呢,还好吗?是不是早已经忘了她,前段时间的伤养好了吗?会不会又被哪一个仙子缠的很紧?   想到这里,朝回自嘲的笑起来。   他那样清冷疏离的性子,她有什么好担心的?早就在心里告诉过自己,不要再想起他。   她和他,此生、天上人间,永不相见!      模模糊糊的,朝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再醒来,是因为异常刺鼻的香味让她皱着眉醒过来。旁边的火堆已经熄灭,周围竟是淡淡笼罩了一层薄雾。   天还没亮,月过中天已经快要西沉。   朝回慢慢撑起身子,直觉这样的境地有危险。那种就像是有双眼睛从背后盯着你的感觉,让她极度的不爽。   她起来走到对面想要将小孩叫醒,可没想到那个孩子已经睁开了眼睛并且十分的警觉。   朝回轻声伏在他耳边说道:“不要乱看,我带你离开。”   小孩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朝回不得不感叹现在的小孩是不是都这么淡定这么成熟了?      周围的雾越来越浓,风中刺鼻的香味引来一阵阵轻微的晕眩。朝回拉着小孩一直走,此时的浓雾能见度已经不足三丈。   很快,他们竟是又回到了熄灭的火堆旁!那一片被她压倒了的青草还没有站起来!   看来,是走不出去了。      朝回将小孩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   此刻的她,开始有些后悔不该把白曲留在面馆里做苦工抵饭钱。      浓雾越来越重,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隐隐约约的,朝回听到了似乎是铃铛的响声。   这让她想起了带毛晓下山的那一天,遇到的那个狐妖。   难道这一次,竟是遇到了同一只妖?   当那只狐妖妖娆的出现在朝回面前时,朝回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在心里后悔。   狐妖看了朝回半天,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当时谁呢,真是冤家路窄。当年你断我一条尾巴,这仇,今日总算是能报了。”   朝回轻哼一声,拉着背后的小孩后退。   “你要是不想再断一条尾巴,就赶快夹着你的菊花走开。”   狐妖拈着水袖掩唇一笑,动作间,肩上的轻纱滑落,雪玉的香肩暴露在空气中。   “你倒是敢说,当时是有人救你,而此时此刻,谁来救你?本来,你若是对我跪地求饶赔礼道歉,我倒是还会给你个机会选选怎么个死法。如今你这般嚣张,可是让我生气的很呢。”   朝回放下捂着鼻子的手,侧身而立,将背后的小孩扶稳站好。她勾唇一笑,上前一步。   “既是不论如何都要死,我何必让你痛快?”   狐妖娇媚一笑,踩着碧绿的青草地,伴着银铃声缓步而来。   “看来,咱们还要新帐老账一起算了。你说,你是想要被剁碎了包成包子,还是直接放进锅里清蒸?”   朝回挑眉瞥了瞥不足两步远外的狐妖,低头理了理袖子。   “都不喜欢,我比较喜欢红烧的。”   狐妖掩唇,腰肢扭动。一双双眼闪着魅惑的光,突然间,只见她眼神一凌,右手在胸前挽过一条白绫从她袖中飞出,如闪电般直直的朝着朝回飞去。   朝回旋身躲开的一瞬间,听到了两个声音。   一个清冷的带着些微慌乱,喊着她的名字。“朝回。”   一个温柔的却带着些惊恐,喊着她以前的名字。“朱雀。”      狐妖飞过来的白绫,被白曲一道蓝色的光撕了个粉碎。朝回旋身站稳后,那狐妖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胸前,却是插着一根通体漆黑的长箫。   朝回微微侧目去看站在她身后的先前的那个小孩,白曲也从云上缓步而下。   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狐妖,一阵光芒过后,只留下一只白狐的尸体,渐渐化成粉末。可白曲却看得明白,那只狐妖分明还有七条尾巴。   九尾白狐,是狐族中地位比较高的一种。寻常的狐妖只有一条尾巴,虽说可以通过修炼来增加。可是毕竟天生九尾的,还是少数。   尾巴便有九条命,这白狐还剩下七条尾巴,却已经死了。只能说明杀死她的那根墨玉箫,若不是加了什么特殊的咒术,便是上古神器。   白曲沉了沉眸子,深褐色的眼眸深了几许。挥袖将落在地上的墨玉箫拿过手中,他转身走到朝回身边,将墨玉箫递给她。   朝回接过,却递给了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小孩。   “喏,你的东西还你。”   小孩点了点头,模样老持沉重,动作缓慢却沉稳的接过。   朝回微微弯腰与他平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努力柔和自己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皱了皱眉,拨开了朝回的手退后一步。垂着眸子像是在思考着怎么回答朝回的问题。   朝回看了看他,白玉的脸蛋,浓眉大眼的看起来可爱的很。可那性格却是不可爱的。   “你没有名字吗?那以后,我叫你糯米可好?”她说完,便看小孩皱起眉头,又赶紧接着说道:“不许拒绝!”   小孩抬眼看了看朝回,尽管皱着的眉没有松开,却还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朝回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糯米啊,以后要叫我姐姐。叫他呢,就叫白曲吧。”她侧脸去看白曲,却发现白曲正以一种很是犀利的目光看着糯米,那种眼神,就像一把剑,要将糯米剖开来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   朝回直觉的将糯米拉到身后,右手伸过去推了推白曲。   “喂,你看什么看。”   白曲侧脸看向朝回,眼神一瞬间变成了皎洁,其中甚至还带着些幸灾乐祸?   “刚刚遇到狐妖,怕吗?”   朝回挑了挑眉:“我什么时候怕过?”   “那若是我没有及时赶到,你可会害怕?”   朝回顿了顿,还是说道:“不怕。”   白曲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似是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糯米。好一会儿才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很好。”   这次朝回连话都没回,直接拉过糯米的手就走。后者却顿住了脚步,抬脚走到白曲面前。   糯米微微扬起小脸,一张可爱的脸上,却带着慎重的表情,眼睛像一池没有任何波澜的水。   “你是神仙吗?”   白曲低头看他,幽深的目光又开始打量。   “不是。”   “那你会法术吗?”   “会。”   “可愿收我为徒?”   “不愿。”白曲瞥了瞥糯米手中的静音,轻笑。那笑容高深莫测但总让糯米感觉到一丝厌恶。   “你这样的徒弟,我收不起。”毫不犹豫的拒绝后,抬脚走开。   朝回看了看走掉的白曲,过来在糯米身前蹲下,扶着他的肩膀望着他,却始终不敢看那一双眼睛。   “小糯米,他那个人你不要理他,跟姐姐走。”   朝回话音刚落,背后传来白曲的声音。他背对着朝回缓步走着,并没有回头。   “朱雀,你若是应了他那一声姐姐。你会后悔的。”      朝回不以为意,这孩子,从见面开始便给她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告诉她,不能离开他,亦不能让这个孩子走。就好像这孩子,是她寻了半生的另一半缺失。   可是,她的心早已经不完整。即便是一片片拼凑出来,也已经拼不出那个人的样子。   朝回收回思绪,站起身拉过糯米的手,一步一步跟着白曲离开。      一颗心完不完整她已经不再需要也不再执着,现在,她只想跟着感觉走。   可是,望着前面那个兀自走着并不等她的白曲,朝回有些皱眉。   白曲今天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一章   很多时候,人们只愿铭记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但那些也终究只是岁月的一部分。   剩下的那一大半被摒弃的琐碎,沉淀进时光的长河,不知流年几何。   当我们在岁月的转角终于和往事转身错落,那些仅仅在脑海深处的一点点回忆,终究不能将过去拼凑完整。   就如同,这一路,我们只记得深爱着那一个人。却在某一个时间想起的刹那,连他的样子都已经描绘不出。   那不是因为淡忘,只是因为爱已经超越了容颜的局限。      人们都说爱人之间是心有灵犀的,当一个人遇到危险,另一个人便会被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恐慌占据心神的所有,因而急于看到对方确认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   可谁和谁是爱人?谁又是谁的心有灵犀?   那些看清了自己的心0却不肯向对方承认爱、或者没机会承认爱的人。那丝灵犀,是否还真的存在?   也许,所谓的心有灵犀,不过是对事对人的一种执念,超越了时间空间的一缕思维。      一天的时间,又一次过去。当西边的太阳将最后一缕夕阳也收起来,朝回背着糯米终于大喊一声,一下子坐到了路边的草地上。累得喘着粗气,再也不愿意起来。   小糯米很知趣的过来蹲在朝回身边,用白胖的小手有以下没一下的捏着她的腿帮她按摩。   朝回闭着眼睛扬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小糯米的头。   “还是小糯米最好了。”   感觉头顶上的手几乎要把头发弄乱,糯米叹了一口气,微微皱着浓眉。明明不喜欢,却还是没有躲开。揉完了她的腿,糯米站起身子。   朝回来不及收手,小糯米的一头黑发,顿时如瀑布般滑落下来。她睁开眼睛看了看糯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愁眉苦脸的表情像是想要扇自己一巴掌,半晌,她叹了口气,认命的拉过糯米坐到自己身前。   小糯米的发质很好,柔顺的像是丝绸。小小孩子家定是梳不起来的,朝回只好自己帮他梳。可是她自己平时都不梳头发,帮糯米弄头发自然是耗时耗力的。   待她重新帮糯米将头发梳好,本就走在他们前面的白曲,已经不见了人影。   朝回轻哼一声,嘟起了嘴。   “就知道自己一个人走走走,走了一天饿死了也不停下来。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朝回拉着小糯米坐在自己腿上,一边抱怨白曲今天的反常。   可是她哪里知道白曲为什么会不高兴?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但平时他都很温柔,为何今天对她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想了半天,朝回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想了,身子往后一仰,倒在草地上。   小糯米拉了拉朝回的衣袖,指了指不远处的草丛说:“我去一下。”   朝回明了,点了点。   小糯米离开了,朝回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不一会儿,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连眼都没睁,开口说道。   “这么快就回来了。”   等一会儿,却没人回答。朝回睁开眼睛,小鬼王一身黑衣站在她身旁,低头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些复杂和说不清的情绪。   朝回直起身,拍了拍身边的草地。   “坐吧。”   小鬼王安静的坐了下来,却并没有说话。   朝回知道,自从上一次黑熵拿一个女子要挟他并且让他受伤之后。他便不见了人,想来定是去保护那个女子了。   “她如今还好吗?”朝回随手揪了一根青草在手里把玩,开口随意的问道。   小鬼王侧脸看了看朝回,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里,黑熵再没去过。我一直守在她身边,她过着平凡人的日子,很快乐。”   朝回点了点头:“嗯,那就好。”   两厢无语,小鬼王看了看朝回张了张唇,却还是犹豫着没说出话来。   晚风轻轻的吹着不远处的草丛向一边微微弯了腰,淡淡的寒气。天边红色的晚霞,也已经快要褪尽。   好一会儿,朝回低着头摆弄地上的小草。鬓边的发丝流泻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看不清表情。   “你可有...他的消息......”   她说话的声音极轻,像是在问自己,又怕人听见。   小鬼王微微皱了皱眉,侧过脸看了看她,又别开视线。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   “他很好。”   朝回呼的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面前的那片小草已经被她摧残的连根拔起、不成样子了。   “他好就行。你不回去继续保护她吗?”   小鬼王嗯了一声,站起身理了理衣裳,临走前,又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朝回。一双眼睛暗了暗,像是做了决定一般,转身不见。   此时的小鬼王不告诉朝回真正的情况,并不是针对至安,他只是希望她的生活不再有至安来打扰,便能够和白曲安稳的过下去。没有谁能够比他更懂得单纯的快乐。就如同他的公主,即便现在是个智商不如别人的痴儿,可她却拥有这世间最纯净的笑容和最真实的快乐。   若是不能够在一起,那便再也不要有交集。      小鬼王走了,朝回继续仰躺在草地上。心里,却无端的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他很好,他真的好吗?小鬼王眼里的躲闪,难道真的是她看错了吗?   糯米什么时候回来的,朝回都没注意,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直到又一阵冷风吹的她打了寒颤。她直起身,才发现糯米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她身边。   小小的他个头不高,可举手投足之间却都是大人的风范,依旧带着一丝她熟悉的淡漠。   有时候,若不是因为糯米年岁小,朝回直觉的便要把他当做是那个人了。      此时的糯米,安静的坐在一旁,一只手拿着墨玉箫看着不远处的夕阳。见朝回直起身子,糯米侧过脸来,淡淡的笑了笑。   朝回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别开眼去。   “糯米,饿不饿?”   糯米浅浅的答了声:“还好。”   朝回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走吧,我们去找东西吃。”   糯米站起身,却并没有跟上朝回的脚步。   “我想要修道成仙,可以帮我吗?”朝回顿住脚步回过头,细细的看着糯米。   “为何要成仙?”   糯米低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一出生,便只有这一个念头。”   朝回走过来在糯米身前蹲下,扶着他的肩膀。   “糯米,成仙并没有什么好处。长生不老也许只是一种煎熬,其实,活着就好。”      而此时的白曲,站在轮回镜前。看着镜中的景象,深褐色的眸子泛着一丝冷意,之后却是笑了。   “看来,他真的是应了劫入了轮回。这倒证实了我的猜测,那个孩子,果真就是凤王的转世。否则,静音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又落到朱雀手里?”   黑熵站在白曲背后,一双眼睛泛着精光。   “那主人何不趁此机会除了他,报了当年那一剑之仇,也顺带着除了一个情敌。”   听了黑熵的话,白曲侧脸,脸色微微下沉,眸光中闪烁着不一样的色彩。   那是一种自信的,骄傲的情绪。   “我自有分寸,你且回去魔界,好好打理。”他说完,转身便准备离开。   “主人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你再人间久留,主人切记要尽早回魔界才是。”黑熵的话,消失在耳边。白曲自顾自的离开,却不自觉的用手捂住胸口。   那里有一颗心,有一颗被剑刺穿了的心。只要那颗心仍然在为她跳动着,他便随她到天涯海角。   情敌,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他要的,一直以来都是她的真心,并不是她因为没了别人才投入他怀抱的结果。      在爱情里,每个人都是自负的、骄傲的。   他们告诉自己,除了真心,什么都不要。   爱情,也永远容不下假意的虚伪。      当白曲找到朝回的时候,她已经和糯米吃饱了肚子两个人靠着树窝在一起睡着。旁边燃着一堆柴火,火焰已经不是很高了。橘红色的火光映着那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白曲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转念一想,那个人如今也只是一个小孩子。没了记忆没了法术与修为,连朱雀当初迷恋的那一身风华也已经蒙上了尘埃,不复存在。   白曲站在火堆对面,勾着唇笑了笑。视线触及朝回的睡颜,变得柔软。   他扬手化出一件披风落在朝回身上,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连个角都没盖住糯米。   白曲看也没看,走到火堆旁添了些柴火。橘红色的火焰慢慢升高,连带着周围的温度也暖和了些。只是,夜风哗哗的吹着树叶,依旧是有些凉。      半夜里,白曲坐在火堆对面一直未曾入眠。他一手捏着一根树枝,一面照料着火堆,一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深褐色的眸子里,两团跳跃的火焰不停舞动着。仿佛是一种呼唤的舞步,掀起那些被压在记忆深处的细节,往事重现。      仿佛很久很久的以前,久到白曲已经记不清隔了多少年。但他依然记得,那个下午。在他没有黑夜布满白兰和彩虹的虚空里,迎来了三界中最尊贵的鸟族首领。上古第一只九翎金凤!   那天,他正坐在白兰间,抚摸照看着娇嫩的花朵,想着,如何才能够让这一地的白兰更加的娇艳,动人到为他留住那一抹红色的身影不再离开。   那个人,从一片银白色的光芒里,缓步而出。披着一身的风华,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又不失威严。他就那样抬脚一步跨出银白色的光芒,大门在他身后聚拢不见。而他,站在自己面前,只淡淡的一瞥。   “朱雀可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二章   有时候,那些绝世的风采真的只是那一瞬间的流露。   白曲坐在花间,着一身浅绿色长衫,慵懒的披散着长发。流泻的青丝垂到地上,在他身侧形成一道黑色的屏风,遮住他的侧脸。   此刻,他抬眼看着站在他一步之外的那个人。   他一身白衣,长发及膝,垂落在身前的两缕随着微风轻轻浮动。一手拢在宽大的袖中虚握在身前,一手负在身后侧身而立。微微垂着眸子一双古潭般的眼睛看着白曲,不起一丝波澜。   那一张脸,果真是如外界传言一般的绝色。   白曲看了看凤王,动作随意缓慢的站起身来,凤王只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回答。   白曲站起身来,伸手拂了拂衣袖。一道光芒自手中飞向天际,如烟花一般绚烂的在空中炸开蔓延整个天际。点点荧光如雨露一般,慢慢飘散。他动了动手,侧眸看了看凤王,淡淡的点了点头。   “你找她,何事?”   凤王淡淡的声音,答道:“找她随我回天庭。”   白曲挑了挑眉:“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凤王侧脸,视线瞥过这遍野的白兰。   “自是知道的。三界里,喜欢种白兰且居住在彩虹之下的人,唯你一人而已。”   白曲轻笑:“不敢当,既是你知这是何处。便也明白,我这里,自不是能来便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我既是允了她的到来,便尽一份责任。你能来此地,也不过是借着昆仑镜穿越空间的便利。”   凤王垂眸一笑:“我自是知道,魔皇这虚空一向是三界的神秘之地。见过这一地白兰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只是今日,我来寻朱雀带她回去,不知魔皇可愿行个方便?”   白曲转身走开一步,脚下的白兰如活物一般,被连根移开让出一脚的距离。刚刚好的足够白曲落下脚步。   “那你可有问过她,愿不愿意跟你回去?”   风王挪开视线,天边那一弯彩虹,如此绚烂多彩。   “她犯了天条。”   “那你此来,是要带她回去治罪?亦或者,是就地处决?”   凤王摇了摇头,古潭般的眸子,露出微微迷茫的神色。   他究竟是来捉她回去治罪,还是来杀她?   不,他不会杀她。   “她跟我回去,我自会想办法护她。她是我徒儿。”   白曲呵呵的轻笑出声,他回过身来看着凤王。眼神里泛着一丝轻蔑。   “她是你徒弟不错,可她杀了仙界的二公主,你的妻子。你四海八荒的追她,不过是要将她押回天庭受审。你也清楚,一旦回了天庭,她哪里还有一丝生的机会?   你凤栖山容不下她,三界也容不下她。我这片小小虚空,随比不得外面的繁华,可到底能给她一丝安稳。   你此来,若真是想要将她押回天庭,那你便请回吧。”   白曲挥了挥袖子背过身去,摆明了送客的姿态。   凤王却是笑了。   “白曲,我此来,只是她的师父。”   白曲挑了挑眉,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朵白兰上那一滴泛着红色的晶莹露水。沉吟了半晌,留下一句话,转身不见。   “直走,前方有座小木屋。”   凤王离开后,白曲才显出身形,看着那一抹慢慢离开的白色背影。他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凤王说了来的只是她的师父,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会捉她强迫她。那么,自己便信他这一次。想来,朱雀化作一滴露水在旁听他们的对话,她也是想见他的吧。   白曲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着彩虹尽头走去。      思绪回到脑海,白曲捏着树枝动了动面前不远处的柴火,抬手又添了些。   那一日,若他坚持不让凤王见朱雀,也许,她现在会是安好的与他生活在虚空之中。即便她永远心里念着别人,也比她现在要好的多,不是吗   可终究时至今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回不到过去。   那么,现在开始,他便守着她。再不让她伤心难过。      天边泛起鱼肚白,那一堆柴火也已经燃尽,冒着白色的烟向着天空飘散。   朝回是被饿醒的,昨日怕小糯米吃不饱,她自己其实都没吃多少。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头痛。   小糯米人这么小,怎么能够吃得下那么多东西?这样算来......   朝回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怀里,心里想着,小糯米会不会把她吃成乞丐?   触手平坦温暖的感觉,是她的体温。可是,钱呢?   朝回叹了口气,将手伸出来拉了拉身上盖着的披风。情不自禁的有些烦恼,这一大清早的,就开始发愁今天吃什么。   可是,吃什么也要有钱啊。钱啊钱,钱是个问题。   转念一想,却又不对了。   钱其实也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啊!      朝回下意识的搂了搂怀里的小糯米,暖暖的身子就像个小火炉,果然搂着他睡觉一晚上都不会冷。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了捏小糯米的脸,想要去揉他的头发,却又皱着眉头将手伸回去又摸了摸他的脸。   不对!糯米的脸怎会如此热?!   朝回嚯的一下撑起身子,动作太大,小糯米从她怀里歪到了地上。就是如此,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朝回有些慌了,伸手抱起小糯米坐在自己腿上,急忙拍了拍他的脸蛋,一点反应都没有!此刻再摸他的手他的额头,似是比刚才还要烫。   不经意间,朝回瞥见盖在自己身上的披风,小糯米身上却是一点也没有盖到!   这披风哪儿来的?!      不一会儿,树林里一声大吼,惊起一阵鸟儿乱飞。   “白曲!!!!”   朝回的声音还没散去,白曲揉了揉耳朵,撑着手臂从朝回身后那一颗树上跳下来。落地的姿势很优雅,一身白衣,翩翩风华。   他转过身看了看朝回,昨晚一夜没睡的他,眉间带着一丝倦怠。   “怎么了?”   朝回却是有些急红了眼,抬头看了看白曲,又低头不停的试着糯米的体温,嘴里说道。   “这披风是不是你的!”   白曲瞥了瞥,点了点头。   朝回伸手抓起披风劈手就朝白曲扔了过去,白曲猝不及防手忙脚乱的将披风叠好搭在手臂上。   朝回却又一声吼了过来。   “你昨晚给我盖披风为什么不盖小糯米!他现在全身发烫叫也叫不醒,你说怎么办!”   看着朝回急的脸都红了,歇斯底里的表情。白曲却是笑了。   “你总算是活过来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的仿佛行尸走肉,朱雀,你重新拥有了生动的表情,真好。   朝回却是没时间去理会白曲在说些什么。   “你快过来看看,糯米怎么了!”   白曲视线落在糯米身上,微微一沉。却还是走过去蹲下,将糯米的手拉过来搭了搭脉。   朝回一直看着白曲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个什么。此刻她的眼里更是充满了急切,想要知道糯米究竟怎么了。   白曲看了看她的表情,张了张嘴,却又合上了。摆明了卖关子。   他站起身走了两步,背对着朝回说了一句话,转身离开。   “他没事,只不过受了些凉。我去帮他弄点药,很快回来。”   其实,糯米不需要吃药。白曲自是可以用法力帮他恢复健康,他的离开,某种意义是在逃避。   逃避着朝回对糯米的紧张,逃避着,她就算不知道糯米便是应了劫的凤王,她还是对他好过自己。   白曲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难道爱人之间真的心有灵犀吗?   可他们,甚至还算不上是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发完了   以后又要LUO奔了   啊呜 ☆、第七十三章   清晨的阳光微暖,带着微微的凉风习习。总让人觉得,清醒。   那是一种从梦中醒来后的怅然和一丝浅浅的无奈。   白曲负手而立在悬崖边上,崖下的浓雾翻腾不断,无论风怎么吹,都吹不散。   从第一次遇见朱雀,白曲知道已经过去了很久。他爱她爱了多久?他也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他会一直爱下去。   就如...   就如,她爱凤王一般吗?他不想这么告诉自己,可他却必须要用现实来试图让自己清醒。可是越这样,他却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沦。   爱一个人,究竟有没有终点?   凡人的永远,也许是仅仅几十年。苦痛便也只有那一世,即便是轮回重新来过,却不会记得以往。   可他们这些不会老不会死的神魔,拥有着无尽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却依旧阻挡不了命运,改变不了人心。   究竟如何才能让那个人死心塌地的对自己?忘情一滴水,前缘千般过。   呵呵......   思及如此,白曲却是笑了,自嘲的笑。   他怎会不清楚,如朱雀那般执拗的性子,就算喝了忘情水,没了记忆,却还是有心的本能。   或许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错。   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是傻。   最不该的,却是告诉自己,继续等。      “你别跳!陌陌说那里跳下去会死的!”   白曲闻言回头,一个看似十四五岁的姑娘,手里握着一束杂七杂八的野花。眉目清秀,声音听起来很紧张。当视线触及她的一刹那,白曲就知道。她,是个痴儿。   她直直的看着白曲,眼神并没有普通姑娘的害羞,也没有十四五岁人该有的清明。她的眼睛,像一湖清水,直直的可以望见湖底的泥沙。   “你别跳!你过来,乖乖的,我把我的花送给你。”看见白曲回过身来,她似是有些松了口气一般。说话间,笑着将自己手里的花向前伸了伸。   白曲没说话,只是望着她手里那一束野花。各种各样的颜色,并没有什么稀奇,却意外的透着一股子倔强的美丽。   “这花很漂亮的,是陌陌帮我采的。不信你闻闻,很香的。”她似是怕白曲不信她的话,说着说着抬脚朝着白曲走了过来。一只手伸着手里的花束,眼睛盯着白曲微微嘟着小嘴。   “你闻闻!真的很香。”   白曲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姑娘,垂眸看了看她手里的花。低头轻轻嗅了嗅,点了点头。   “很香。”   得了白曲的肯定,姑娘显得格外开心。蹦蹦跳跳的转起圈来,并不算漂亮的衣裙,在她脚下旋出一个圆圈。没有规律的脚步,一跳一跳的。银铃般的笑声,没有矜持,却透着最真挚的欢乐。   她很快乐,这是白曲对她的评价。   那种快乐,是最纯真最简单的幸福。   不知怎的,白曲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微微勾起了嘴角。   突然,姑娘脚下一滑。崖边的碎石滚落,她的身体向着悬崖下倒去。白曲本就站在悬崖边上,要救她,更是轻而易举。何况他不是人,挥手之间自是可以将她救上来。   可他却没有动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不救那个姑娘?   姑娘尖利恐惧的叫声在崖下越来越深,回荡的越来越清晰却越来越远。   白曲转过身子,背对着悬崖,一步一步走开。   他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他是魔皇。他折磨人的招数千变万化让人生不如死,至今也不过只对朱雀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纵容。   别人的快乐,永远只是别人的。   可她在自己的世界快乐就好,不该的,是跑到他面前来炫耀她的快乐。      身后微微响动,白曲停住下崖的脚步,回过身。   崖上,小鬼王一身黑衣抱着昏过去了的刚刚那位姑娘看着白曲,背光里看不清表情。他的语气,没有责怪也没有任何感情。   “我不介意你不救她,但若是你这么怀念以前的自己,何不舍了情爱回你的魔界去。我知道你是魔皇,一个小小凡人不值得你动手去救,可是白曲,我默许了主人和你在一起。只想对你说一句话,不要做第二个凤王。”   白曲听完,垂眸一笑。温润的仿佛刚刚那个对别人的生死袖手旁观的人,并不是他。   “我就算想做第二个凤王,却也是做不到的。”他说完,转身离开。   白曲的话没头没脑的,小鬼王却是听懂了。   朱雀不爱白曲,就算他想尽办法,也并不能像凤王一样,让她心碎神伤。   小鬼王低头看了看怀里昏过去的女子,抱着她席地而坐。扬手指尖一点光芒没入她的额心,片刻后,崖上一阵惊天地的痛哭声。   “陌陌,我好怕。我刚刚从这里掉下去了!我会不会死?是不是我已经死了?呜呜呜!”   面对着对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小鬼王任由她将所有的眼泪噌在自己身上。只是抱着她,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末颜,别怕,有我在。”   怀中的姑娘听了话,直起头,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小鬼王,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哽咽着。   “你叫错了,我不叫末颜,我叫丫丫。”   小鬼王微微将手臂放开一些,伸手用拇指抹掉末颜脸上的泪。那泪温热的,缠绕在指尖,纠结的一如他的心。   “末颜,乖,你以后就叫末颜可好?跟我在一起,我带你天涯海角。”   末颜仰了仰脸,眨了眨眼睛,睫毛上的眼泪已经蒸发了水汽,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像是期盼的光亮。   “天涯海角?在哪里?”   小鬼王勾唇一笑,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她的脸轻轻贴在他的胸口,却听不到心跳声,他的呼吸也浅的几乎没有。于此时的末颜来说,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等她以后明白了,却已经再也无法和他在一起。   “天涯海角并不止一个地方,那是一种向往。你想要去何处,我便带你去何处。”   末颜一听此言,似是来了兴致。   “我想去镇上!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弟弟说镇上有一种花花绿绿的叫做糖人的东西,我尝过一小口,好甜!你带我去好不好?”   小鬼王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我带你去,去哪里都可以,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如今这般天真的快乐着便好。   崖上一股风吹过,已经再没了人影。   所有的事情随时都会改变,那是命运的安排和试炼,究竟结果如何,是苦是甜。   只有舌尖知道,只有心知道。      朝回好不容易等到白曲回来的时候,他却是两手空空。朝回看了看白曲,微微皱了皱眉。   “你不是说去弄药吗?”   白曲垂眸看了看还躺在朝回怀里的糯米,他的脸已经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没说话,白曲蹲下来一手伸过去点在糯米的眉心。片刻后离开,糯米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而白曲,却开始脸色苍白起来,额头微微泛着汗珠。   朝回看了看糯米,检查完了以后。侧脸去看白曲时,他却已经背过了身子。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白曲背对着朝回说了声:“没事。”语气跟平常的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可他拢在身前的手,在朝回看不到的角度,已经变成透明,整个袖管都空落落的被风鼓起。   白曲既是说了没事,朝回也没有多想,拿着一条湿毛巾帮糯米擦脸。   没过多久,朝回疑惑的发出声来。白曲伸手勉强复原了手臂,走过去在朝回身旁蹲下。   “怎么了?”   朝回却是看着怀里的糯米,有些奇怪。   “白曲你仔细看一看,糯米是不是长大了很多?他的袖子都短了一截。”   白曲伸手拉着衣服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他不是长大了一点,他是长大了一岁。”   朝回皱了皱眉,侧脸看着白曲。   “怎么会这样、?”   白曲站起身拂了拂袖子,风吹起他一头长发在身后飘散。   “他并不是普通的凡人,你现在还看不出来吗?他的一天,相当于凡人的一年。也就是说,他过一天,便长大一岁。”   “那他不是一个月就长大到了三十岁的身体?”   白曲点了点头,朝回沉了沉眸子,伸手抚上糯米的脸。柔润的皮肤,如同丝绸。   “如此说来,凡人顶多六七十的寿命,那么于他来说,就只有两个月?”   白曲嗯了一声,没说话。   朝回却是开口,问白曲:“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吗?”   好一会儿,白曲都没有说话。周围静悄悄的只听到三两声鸟叫。   “朱雀,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你从见到他到现在也不过两天,你并不是那样多管闲事的人,为何却对他如此上心?”白曲说话的声音没有责怪,也没有任何起伏,他甚至没有回过身来看朝回,只是淡淡的说着,留给她一个背影。   朝回似是没想到白曲会这么说,她自己其实也觉得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孩子给我的感觉很特别,很熟悉。”   “朱雀,凡人的事情自有天命。一个人的宿命有始有终,我们不能去改变它。这孩子是生是死,也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他有他的路要走,你与他的偶遇也不过是萍水相逢。”   白曲的话说的很明显,朝回垂眸看了看还在熟睡的糯米。伸手抚了抚他的脸。   也许,是她管的太多了。以前的她,就算是对待身边的人,也并没有如此。白曲说得对,和这孩子只是萍水相逢。他以后如何,她真的不该管那么多。      朝回起身,将白曲的披风拿了铺在地上,抱着糯米放上去,用披风将他裹住。包好了糯米,朝回将他放在大树的旁边。最后看了两眼,转身,离开。   萍水相逢,那个孩子不过是萍水相逢。   朝回这么告诉自己,当她和白曲坐在镇上的面馆里吃饭的时候。她仍旧在想着,那个孩子,好了没有?醒来了没有?   白曲看着对面拿着筷子挑着一根面条好半天,却显然不在状态已经神游天外的朝回,放下了筷子。   “你若是真的放不下那个孩子,你便回去吧。”   朝回被白曲的话拉回神智,愣了愣,摇了摇头。   “他和我的缘分,就让他停在此处吧。”   白曲看着朝回,深褐色的眸子好像要把她吸进去。   “朱雀,不要在我面前掩饰自己。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怪你,也不会逼你,更不会让你不开心。”   朝回垂眸看着碗里的面条,筷子挑着一根面条不知何时已经被自己用力夹断。   “白曲,我真的没有......”   “你有。”朝回的话被打断,白曲说话的声音,平静的近乎死水。   “你回去吧,去找那个孩子。”朝回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抬头去看白曲。   “朱雀,抬起头,看着我。”白曲伸手过去,从桌子上伸过去挑起了朝回的下巴,看进她的眼里。   “朱雀,告诉我。你认不出那根墨玉箫就是静音,你告诉我,你没有把那个孩子当做凤王。你告诉我,你真的是在努力的想要爱我。”   面对着白曲毫不犹豫的戳穿,朝回只能垂眸用眼睑遮去眼睛里的情绪。   是的,她认出了静音。她也怀疑了那个孩子的身份。她那么紧张那个孩子,不过是因为他可能就是那个人。   她抱着他的时候,她努力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可她做不到,她鼻尖萦绕着那个人独有的清香,就算是转世了依旧抹不去的味道,是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梦魇。   她以为,她可以自欺欺人的继续下去。却原来,连白曲都早已经看穿了她的预谋。   “白曲,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白曲轻笑,勾起唇角。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你答应我的,还能不能做到。”   “我在努力。”   “我看到了,你在努力的骗你自己。”“我没有!”   “你有。你不会比我更清楚。我清楚的看着你的逃避和退缩,你把我当成你休憩的避风港,你累了,就回到我身边让我为你疗伤。你痊愈了,就忍不住又去靠近那个伤痛。朱雀,你对我太残忍。”   “白曲......”朝回闭上眼睛,微扬起脸。   她是真的卑鄙吗?不,她是想要去爱白曲的。真的!可她骗不过自己,她骗不过自己要忘记。   “你若是真的放不下,便回去吧。只是你记得,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的避风港。你也,千万别让自己再受伤。”   白曲从怀中摸出些钱放在桌子上,站起身,离开。他白色的衣裳擦着朝回的胳膊飘过。   朝回一直低着头不敢看白曲,此刻,她只能伸手去拉住他的衣角,乞求他不要走。   “白曲,不要离开我。”   白曲侧过头,微微弯腰伸手拉着朝回的胳膊将她拉起来。他转过身子,搂着她的腰贴近自己。朝回的脸,被白曲轻轻按在他的胸膛。   “朱雀,我不会离开你。只是,请你也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去疗伤。可好?”   他说完,慢慢松开朝回,一步一步后退。   朝回眼睁睁的看着白曲的身体消失,手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已经散去。面馆里的人来人往再入不得她的世界半分,桌上的汤面也已经冷却,不在有一丝热气飘出,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没了温度。   慢慢握紧手心,感受指甲刺进肉里的疼痛。   朝回告诉自己,原来,她还是会痛的。   所以,白曲只是累了,他休息够了,就会回来的。   可是,他什么时候回来?   原来,没了白曲,她真的再也不敢去放肆的靠近那个伤痛的存在。   因为,她受了伤,再也没有人会抱着她对她说:“你回来,还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啊 白曲也走了   剩下朝回一个人 怎么办啊怎么办 ☆、第七十四章   白曲一步一步离开那个面馆,越往外走脚步越觉得艰难。他握紧了手心不让自己回头。   是,别人都那么快乐。他却为那个一个人等了千万年,到最后,他仍旧看不到希望。守了那么久,看着她为那个人心碎紧张到伤神遗忘。那都是别人的喜怒哀乐,他为了她尝遍了苦楚。站在她身后默默的看着她为那个人碎掉了所有的表情变得麻木。   如今,他看了那么久。终于承认。   她变成行尸走肉不是为自己,她重新展露笑颜,亦不是为了自己。   他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为她默默的守了那么久。   是不是也够了?      面馆外,透过屋檐直射下来的阳光穿透了眼睑让视线变成红色。白曲站在阴影下,看着阳光普照的外面,行人匆匆,喜怒哀乐各不相同。   也许,他是该去找一找,自己的表情,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感觉。   忘记为她伤心难过满眼是她的自己,做一次真正的自己。   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在为自己而活。      白曲垂下眼睑,看着脚下阴影与阳光之间的那一条线。   他告诉自己,迈出去,就自由了。   不再画地为牢为她守候,自由了。   右腿一点一点抬起来,白色的靴子渐渐触及阳光,反射着耀眼的微光。慢慢落下,踩着面馆门前的台阶,白曲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阳光。   一颗心,也许是早已麻木。那种抽痛的感觉,是因为要离开她了吧。   一只脚尘埃落定,半个身子都融进阳光里。剩下的那一只脚,跟着身体迈出去。   白曲闭着眼睛微扬起脸,呼吸着身边的空气。   那种少了朱雀的味道的——空气。   “不要走......”   朝回站在门口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却终是忍不住走过来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白曲没有回头,但他却清楚的知道。   她现在一定只是用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衣角,捏的骨节发白。她一定是低着头不敢看他,视线一定会落在他的靴子上。她一定是微皱着眉头,抿着双唇,眼里泛着光却一眨不眨。   谁都没有说话,周围的一切变得没了声音。静谧的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白曲大半个身子都融在阳光里,朝回一个手扯着他的袖子。   “你还要我留下来做什么呢?看你如何为他难过,为他哭。为他开心,为他笑?朱雀,放开我吧。”   朝回捏着白曲衣袖的手,骨节都要捏断了一样的用力。另一只手我在袖子里,连指甲已经嵌进手心,都毫无感觉。   “白曲,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你恨我为了他不顾一切,想改却改了千万遍都改不了的爱他。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等了我千万年,这份情,我无以为报。   我从没有把你当做是避风港给我疗伤。我只是觉得,如果这世界上我没了他,就只剩下一个你了。   你知道的,我这么多年活下来,还有过谁?如果连你都走了,你还要我怎么过呢?”   朝回的声音很小,小的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我知道。”   白曲淡淡的回应着,却不再说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胸膛里那一颗心撕扯成了什么模样。   “白曲,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我,可我知道我还有你就够了。我会乖乖的,不要去想、不再去念着谁。白曲,你带我走吧。我们去任何地方,那些没有他的地方,只有你。足够让我遗忘,好不好?”   白曲感受到朝回松开了他的衣袖,片刻,一双手臂从腰间穿过在他身前扣住。   朝回从背后抱着他,把脸贴在白曲的背上。她闭着眼睛,不敢动也不敢想。   白曲到底会不会留下来。   白曲微仰着脸闭着眼睛,阳光将视线都照成红色。那一双手,却是扣住了他的一颗心。      “你们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们很久。”   一个声音,带着不同年龄的成熟和淡漠。在不远处响起,让那两个在抉择的人,全都从梦中梦来。   两人同时侧目看去,糯米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抱着白曲的披风。小小的他站在人群里,却挡不住那一抹视线对于朝回的影响力。   那个眼神,就如当年的凤王一样。朝回不自觉的松开了抱着白曲的手。   白曲垂眸看了看,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那笑,看起来却是那么的撕心裂肺。   他抬脚毫不犹豫的走进阳光,转身微笑的看着朝回。   “他来了。”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三个字。   他来了,所以你再也不需要我。一个人的世界里,如何能容得下两个人?你说的要我,也不过是再没有他的时候。如今他来了,我就只好走。   朝回眼睁睁的看着白曲转身一步步离开,那一抹白色走的那么快那么迅速。仿佛落荒而逃一样融进人群里不见。   “白曲!”朝回刚要追出去,却被糯米叫住,他从刚开始说了一句话就没在开口。   “你去追他吧,我看得出,他喜欢你,他很伤心。”   朝回如同被失了定身术,无法动弹。   糯米不知道,他那一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她根本无法离开他。糯米也不知道,他这样的一句话,无疑是在她心上捅刀子。   一个人,如何能够在自己爱的人面前去追另一个男人?   朝回握紧了手心,收回脚步。慢慢闭上眼睛微扬起脸,眼里温润的感觉越来越深。      时光仿佛就此停止,疼痛无限的蔓延。   为什么她的宿命,怎么选择都是错呢?   伤了白曲一次又一次,她终究没办法避免的眼睁睁看着白曲离开她。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忘不了——凤王!   忘不了吗?   不!她可以!她怎么会忘不了?!      朝回蹲在面馆门口,就那么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她却好像雕像一样,沉默。      这世界上,谁没了谁都可以继续活的。不是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朝回抬起头的时候。那双眼睛,就如一片黑夜,看不到尽头,没有希望。   微风轻拂,她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开,露出一枚黑色的印记。在眉心处,映着一张绝世的脸,深沉了颜色。   糯米站在不远处,抱着披风。朝回蹲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累吗?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他走过去将怀里的披风铺在台阶上,看着朝回开口说道。   朝回站起身,视线落在地上哪一件披风上,走过弯腰将披风捡起。   “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就当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她只留下这一句话,拿着白曲的披风,离开。黄昏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落在糯米眼里却没有尽头。   他看着朝回远走,什么都没说。站在那里等她的影子完全被人群淹没,他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没有谁知道,他也会在她离开的时候,微扬起脸闭上眼。   因为,那是他们惯有的动作。   只为了不让自己坍塌了努力拼凑的脆弱。      漫无目的的游走,记忆已经在脑海里翻腾不休。   没错,他是至安,是凤王,是哪个让她恨到骨子里的师父。   诛仙台上那一日,他耗尽修为被吸进虚空之中,费尽千辛万苦后被池笙救出来。身体,却是回到了幼时的模样。   他本因为法力受限短暂失忆,昨夜的高烧过后,回忆清晰的涌来。   他本以为,只要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继续和她在一起,就算是看着她和白曲也没关系。   可她仍旧恨他,恨到忘记了自己。   不知不觉间,至安停下脚步的时候。面前,却是傅府的大门。      朝回拿着披风,一路沿着白曲离开的方向寻找。可是隔了那么长时间,她自己都知道,找到的可能很小。   这是一片森林,太阳落山以后变得漆黑漆黑的。   朝回一个人凭着感觉往里面走,耳边不时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她全不理会。   有人说,三界里最大的森林,叫做莫明。就连白天,也是如黑夜一样。那个森林深处,有一汪湖水,旁边刻着的名字叫做——弃尘。   朝回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莫明,可她要找到弃尘。   毫无意识和时间概念的机械性行走,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久。不知不觉间,朝回身边环境的变换,她也毫无感觉。   直到眼前如镜子一样的湖泊出现,她才停住脚步。精神一松,却是倒了下去。   等到朝回再次醒来,撑着身体趴过去湖边。那一片会发光的湖泊里,倒影的却不是她的脸。   “你为何来到这里。”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好像是在脑海里响起。   朝回看着打着漩涡的湖泊,意识渐渐被吸走。   “我要忘记一个人。”   “为什么要忘记他。”   “我不想因为无法忘记他,而不停的伤害别人。”   “那你可曾想过,你想要忘记的那个人,也许才是最受伤的那个人呢。”   “不,他无心无情,亦从不曾喜欢过我。忘记了,对谁都好。”   “这弃尘,虽可以让人忘记前缘。一旦进入,却是再没有记起的机会。你果真愿意忘记吗。”   朝回空洞的眸子,似是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三个字。   “我愿意。”      傅府,至安施了法穿墙而入。轻车熟路的走到后院进了一间屋子。   房间里,简单到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一张桌子。   至安走到床边,站在床沿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深潭般的眸子里,一丝表情也无。   片刻后,他挥手点亮了桌子上的油灯。屋子被照亮,床上躺着的人,盖着一床白底蓝花的被子,微微苍白的脸,昏迷不醒。若不是还有着几不可闻的呼吸,跟死人一点区别都没有。   “池笙,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我如今仅剩的一点点修为,并不足以保护你在这人间不受妖魔的侵害。别无他法,我只能燃了香告知天庭来派人接你。你回了天庭,一切都会明白。对于你闯入虚空相救之情,我铭记在心。你这一身的伤,我也定会想办法治好。至安欠你的情,今世还不清,便下一世再换。   我只求你一件事,忘了我。”   至安说完,转身离开床沿。站在不远处,用自己仅剩的法力,为那张木床撑起一层结界。   结界完成过后,本就虚弱的他,也陷入了昏迷。   寂静的夜,只留下木桌上那一盏油灯微弱的光,照亮了池笙眼角的泪。   而在今夜,谁忘了谁?谁要谁忘了谁?谁又能忘了谁?      其实,记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朝回赤脚站在弃尘湖岸边,眼神空洞没有意识。那片湖泊打着漩涡,每一条波纹都在演绎着一件往事,齐齐向着湖中心汇聚,到最后,被一颗透明的珠子吸走不见。   “一入弃尘,前尘尽弃。”   话音在周围无限回荡,朝回赤着脚,一步一步迈进弃尘湖。冰凉的湖水淹没了她的脚踝,脚下的鹅卵石光滑的贴着脚心。银白色的湖水,就好像带着刺一样,从每一寸皮肤刺进去,再抽离。伴着疼痛,记忆一点一点消失。      原来,忘记的感觉,就是疼痛。      湖水淹没过膝盖,她已经记不得他们的相遇。每一寸被抽离的记忆,都在眼前走过最后一遍。   那个人第一次出现的模样,第一次遇见。以及以后的种种,都变成了泡沫。   湖水淹没过腰际,再到胸口,最后到脖颈,伴着一滴泪的滑落。银白色的湖水淹没过头顶,墨色的发丝在水面上漂了一瞬间也沉入湖底。   弃尘湖面上,平静如镜。用一生的记忆演奏了片刻的乐章,迎来永世的遗忘。   唉......   一声叹息送走了过往,弃尘湖像是幻影一样,消失不见。就如它悄悄的出现在朝回面前一样。森林里,已经迎来了曙光。而那个倒在地上的红色身影,也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五章   当白曲再一次见到朝回,不,应该是朱雀了。   她正坐在他们曾经一起居住的小屋前,对着一片渐渐枯萎的白兰,静静的坐在小屋前的台阶上,撑着下巴一言不发。   白曲出现在白兰中的那一霎那,她的视线就那么直直的看过来。分秒不差的锁住他,让他逃走不得。   只是,她的眼神里,缺了些东西。无端的,他就知道,那些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谁都没有说话,太阳温暖的照着,微风轻抚。地上萎靡了一片的白兰花,在她一步一步缓缓却坚定的走来那一霎那,恢复生机。挺立了茎叶,展开洁白的花朵,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芬芳。   这一次盛放,是否会是永恒?   她在他面前停下,轻轻伸出右手。那只手,骨节细长白皙润滑,指甲晶莹的透着健康的粉色。   在一片安宁中,她开口,说出了与他来说,这一世最动听的话。   “握着我的手,再也不要放开。你可愿意?”   白曲负手而立于朱雀对视着,她的眼神沉静如水,却只有他一人。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说:“好。”   两只手握在一起的霎那间,地上盛放的白兰开出耀眼的芬芳,漫天的白兰花瓣像是雨一样落下。   不管是谎言还是誓言,这一次,都是白曲的一辈子。   谁也不再提起别的什么,此刻,单单是只有朱雀、只有白曲。   两个人,一世界。   那些过往的,终究随着弃尘湖远走,逝水东流。      两个月后,安云山至安上仙归位。   凌霄殿上,当初随着至安一起失踪了的池笙仙子,也一起出现。众人哗然,这不是赤果果的挑战天规吗?   这池笙当初为至安盗灵药,诛仙台上,至安为她挡了雷劫。此番池笙又去解救至安于水火。   这是要闹哪样啊?偏偏玉帝对于这两个人的胡闹,从南极仙翁那里回来,也是不置一词。   难道,这天规要变了?   让人膛目结舌的不是至安和池笙一起出现,而是池笙竟然是千万年前寂灭的仙界二公主!   至安一身蓝衣站在凌霄殿中央,下界的几个月也不过是仙界里的几个时辰。如今这一抹芳华重现在凌霄殿中,不说其他,养眼是足够了。   玉帝坐在上首的玉座上,大袖一挥道:“至安啊,你可是送了朕一份大礼。”   至安放下手,垂在身体两侧。上首玉帝身旁站着的池笙今日一身留仙裙,淡雅又不失高贵大方。   “至安不知玉帝所说何事。”   玉帝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拂了拂袖子说了声:“散了吧。池笙,你去朕的书房等一会儿。”   众仙只好纷纷散去,只留下至安一人站在凌霄殿中央,垂眸而立。   玉帝淡淡一声叹息,从玉座上迈着玉阶缓步而下。   “至安,你怎知池笙便是朕的二公主?”   至安依旧淡淡的开口否认,全然当作并不知道此事的内情。   “至安不知。”   玉帝走到至安面前停住脚步,珠帘后的一双眼睛犀利的看着至安。   “不知道?那是谁燃的通灵香,又是谁在池笙身上下的上古秘术结界,她身上的留书和证据又是谁放的?再或者,朕该叫你凤王?”   至安面露诧异道:“通灵香和上古秘术结界?不是很早就失传了吗?”   玉帝轻笑,勾起嘴角。   “至安,朕不想跟你卖关子。通灵香和上古结界若还不能证明你的身份,那么,你因蓬莱岛被毁受刑之日,诛仙台上那一声凤鸣。可要朕用玄光镜帮你回想?”至安轻笑,默不作声。   “至安,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过是担心身份暴露朕再把公主塞给你。至安,朕的公主是金枝玉叶,千万年前的事情,朕不想再提。别说朕不会再把公主嫁给你,就算是池笙今日闹的天昏地暗,朕也决不允许她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至安此刻终是抬起眼看面前的玉帝。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三界主宰。那只是一个父亲,一个心疼女儿的父亲。   至安静静的看着玉帝,望着珠帘后那一双戒备的眼睛,微微一笑。   “至安知道了。”   得了至安的回应,玉帝侧头转开脸。   “你若是不想摆明了身份,便随你。只是,你切记务必以大局为重。想来,当初的朝回便是你的徒弟朱雀吧?若是千万年前的大劫重新来临,朕希望,你不要再顾念师徒之情。你的静音,应是拥有杀神的力量。”   至安撇开视线,嘴角的笑不曾落下。   三界很少有人知道,静音是上古神器。看似普通的一根墨玉箫,里面却是封印着父神亲自放置的符咒,拥有杀神甚至毁天灭地的力量。   当初与朱雀那一战,若不是他手下留情。白曲、池笙、朱雀、还有他自己。谁都不可能有重生的机会,别说是轮回重生,就是天地之间再找到一抹尘埃、都难。   玉帝此番摆明了是在给至安敲警钟。   至安从凌霄殿里出来,一直到回到安云山的顷云殿。他都在想。   若是下一次,是否还会手下留情?   在他的私心里,当初也是想要重新来过的吧?   可是为何自己眼睁睁的看着朱雀拿了剑出去的时候,没有阻拦?   为什么会答应玉帝的赐婚?   为什么,会答应白曲当着她的面刺他那一剑?明知道她会恨自己......      顷云殿,那两颗松树还是青葱如昨。什么都没变,就连台阶上的灰尘,也可以挥袖之间就荡然无存。   顷云殿的牌匾,是他亲自题的字。如今,那些墨迹又染上了谁的沉思。   离开这里一次,就丢了一个人。   上次是世安,这次是朝回,下一次,就只剩下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卷,会是至安的大逆袭。   其实,写了这么多字,某人都不清楚到底都写了些什么。   没有大纲,完全的裸奔党。   天马行空的写法,菇凉们是不是看的很累?   额...   好吧,这一章字数有些少。   因为是卷末了。   后面可能有些重口了   嗯,起初就决定会是大长篇   后面会慢慢穿插楼景和末颜的故事   虽然我的速度不快,文笔不好,剧情不新,思路不正。   好吧,我没有优点。   可是我还是觉得,慢慢写吧....... ☆、第七十六章   天庭,玉帝踏进书房的门槛。池笙正倚窗侧立,窗外照进来的光线暗淡了她眼里的沧桑。   当玉帝走到池笙面前,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池笙,你现在是否放下了?”   池笙闭着眼睛,靠在父亲的肩头。   她并没有恢复记忆,可至安在她重生的第一眼便入了她的心,如何能驱赶的出去?   池笙没有说话,玉帝也只是单单的抱着自己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女儿,微微一声叹息。   天规明确的表示不准私动凡心,可这些神仙们一个个的心思,明里暗里他怎能不知道?只要不闹的太大不可收拾,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自己的女儿被情所困,如此的不能自拔。难道真的要喝忘情水走轮回路才能舍弃吗?   “池笙,明天你就搬来朕的书房隔壁住着吧。”在朕的身边,不去见他,是不是就会慢慢忘了?   池笙依然没出声,像个静静的棉布娃娃。已经在漩涡里挣扎的虚脱,再也没有力气。   爱是什么?   其实,于她来说。   爱不过是至安那一眼的芳华盛放,恰恰开到了她的心上。如此而已。      顷云殿   偏殿的门被推开,淡淡的灰尘从门缝里溢出,昭示着这里被人忽略了多久。镂空的木门敞开,推开了被埋葬的记忆。那些曾经,漫漫的十年相伴,都如镜像般回放在脑海。   第一年,她认生。不与他说话,不在他面前吃饭,夜里甚至睡不安稳。   第二年,她开始渐渐淡缓了戒备的目光,看他的眼睛里也温和了些许。   第三年,他容她叫她师父,却唯独没有拜师礼。   第四年,她熟悉了整个顷云殿,却不在吃他做的饭。   第五年,她自给自足,随意找些事情打发日子,却从不向他撒娇。   第六年,她对于他不教她法术的行为,仍旧不置一词。   第七年,她会扫殿前的落叶,会和松树说话,却不会和他谈心。   第八年,她叫他师父,开始不敢看他的眼睛。   第九年,她乖巧温顺的像只小猫,从不惹是生非也没有疑问。   第十年,他为她做一把天下无双的七弦琴,却迎来了他们的分离。   十年踪迹十年心,究竟是被时光将彼此雕刻在了记忆里。   至安抬脚走进房间,门口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还放着一只没有归位的茶杯。里面的茶水早已风干不见,唯独留下一圈淡淡的印痕在杯子中间。   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   旁边的床上,整齐叠放的被褥。窗户下她梳头时常用的红色流苏。还有,他第一次买来送与她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在,唯独不见了她。   至安走到朝回的床边,踏上脚踏,侧身坐在床沿。月光照在他的脚下,停滞不前。   这张床,无数个日夜他曾经施了隐身咒坐在这里到天明。在她噩梦的时候叫醒她,在她不安的时候轻轻拍一拍哄她入睡。   如今,淡蓝色的床单早已没了她的体温。淡淡的属于她的味道,也已经被灰尘掩盖被时光带走。   至安闭上眼睛,挥袖在膝上一拂。   一张琴静静的出现,琴首刻着的那两个字,在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中,泛着淡淡的荧光。   琴声静静的在月华中流淌,慢慢飘散出顷云殿外。   一缕一缕缠绕的思绪像是一层一层的丝线,将思念缠绕成茧。   是作茧自缚,还是破茧成蝶?   至安闭着眼睛,指尖轻轻挑动琴弦。音符渐渐有些颤抖,他眉头微皱。猛然将双手按在琴弦上停下动作,琴音恰然而止。   月色如水,他突然掩饰不住的俯身。片刻后,地上一滩刺眼的鲜红,在夜里浓郁成黑色。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原来,真的会受伤。   至安静静的看着地上那一滩鲜红,嘴角滴落的血迹染上衣襟,他都没有理会。   胸膛里翻滚的血气和情绪,叫嚣着没有出口。   他想,他是病了。而他的药,却不在他身边。   偏殿的房门被轻轻掩上,那一双白皙清瘦的手,从门缝中抽离。窗户也已经被关上,只留下桌子上那一张七弦琴,静静的在月光中,流动着思念。      下界   朱雀静静的坐在窗下的躺椅里,银白色的月光铺了她一身。   白曲从她背后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的,是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吃些东西吧,我做的。”   朱雀回过头,微微勾唇一笑。   “你还真是学会了做包子了,这次是什么馅的?”   白曲扬手招来一张凳子,在她旁边坐下。伸手拿了一个包子递给她。   “你尝尝。”   朱雀伸手接过,拿到眼前看了几番。打趣的说道:“不会是人肉馅的吧?”   白曲忍俊不禁。   螺旋的褶皱汇聚在一起,中间一个圆圆的小孔里。透出诱人的香味。白嫩嫩的包子,看起来十分有色相。   朱雀惋惜的摇了摇头,两眼一闭。狠心下去咬了一口。   白曲看着她的模样,笑出声来。   “如何吃一个包子,也能让你这般的壮士断腕的样子?”   朱雀嘴里塞的满满的,说话都说不清楚。她张嘴了说了些什么,连她自己都听不懂。   白曲却是垂眸一笑,从盘子里拿起一个包子,浅浅的咬了一口。   她说:“这包子跟你一样可爱。”   他想,他可爱吗?是可怜没人爱吧?   一时间,两人无语,朱雀拿着白曲吃的不亦乐乎。白曲却是细嚼慢咽的并不如朱雀那般没有一点斯文和吃相。   她又搞定了一个包子以后,抚了抚肚子,伸手接过白曲递来的水喝了几口。满足的一声叹息。   “如果每天让我这么吃,我一定会卖个好价钱的。”   白曲瞥了瞥她,没好气的接着说道。   “你充其量不过一只好看了些的麻雀,有什么好吃的。”   朱雀一口气没上来,从躺椅里嚯的一声坐起来俯下身子一顿猛咳。   白曲无奈的一只手拍着她的背,一只手端着杯子送到她跟前。嘴角还带着笑。   好一会儿,朱雀换过起来。挑了挑眉看着白曲。   “麻雀怎么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白曲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淡淡的问道。   “吃饱了么?”   朱雀侧过脸白了他一眼:“你真当我是猪吗?”   白曲闻言,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番。然后才恍然大悟道。   “我看了几遍,还是觉得你做麻雀好些。若是真要成为盘中餐,恐之吃了以后,消化不良。”   他说完,站起身将剩下的包子端走。朱雀也就没再接着答话,静静的看着白曲离开的背影。那一身的白色,她总是觉得,好熟悉。一颗心悸动的不像样子,有点紧张却是喜悦的。   朱雀想了想,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   她当日从树林里醒来,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找到白曲,然后嫁给他。   唔,不过现在看来。白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会做好吃的包子,嫁给他,应该还不错。   朱雀点了点头,确定了想法。   嗯,找个机会,就将这亲事提了吧。也好将白曲小美人收入麾下,免遭饿狼的毒口。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笑起来,侧脸去看白曲。   那边的白曲,正走到房门边。门口照进来的月光在他一身白衣上发亮。   朱雀越看越满意,撑着手肘视线跟着白曲一直走。   突然,白曲的下身似是似有似无的虚幻了一下!朱雀甚至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了对面的桌椅!那不像是隐身咒,难道是她看错了?   朱雀揉了揉眼睛,在看过去。白曲的背影依旧,什么都没变。   她舒了口气,以为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耳边一阵淡淡的琴声传来,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也辨不清是哪个方向,只觉得是在脑海里就响起来了。   朱雀皱了皱眉,仔细凝神去听,依旧感觉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琴声起初十分悠扬,慢慢的过渡到忧郁,再到颤抖。后来,竟是砰的一声恰然而止!   那就像是再说一个故事。   而朱雀不知不觉的闭着眼睛沉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缓缓的伸手捂住胸口,那里很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七章   常常问自己,如果没有明天,今天会怎样。   结果却发现,就算没有了明天,有些东西该是永恒的,怎么都抹不掉。   月华如水像一铺银白色的长纱,铺洒了整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虚幻的有些不真实。   窗外一望无际的白兰花,洁白盛放。象征着永远不会凋谢的生命散发着芬芳。   朱雀窝在躺椅里,透过窗户看着这个世界。总觉得,是场梦。   浅浅的脚步声拉回了朱雀的思绪,在侧脸看到白曲的一瞬间,乌云散去,拨云见日。   “白曲,我们这么呆着多没意思。不如,出去走走吧?”   白曲走过来,缓缓的在朱雀身旁坐下。看了看她两眼放光的表情,撇开了视线。   “三界总不过也就那么大,你还想去哪里?”   朱雀歪着头想了想。   “唔,那没有新鲜的地方可以去。不如我们做些新鲜的事情?”   白曲低着头伸手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捂热。   “天凉了,我去帮你拿件衣服。”   朱雀拉住想要起身的白曲,撑起身子顺势就扑了过去。白曲猝不及防,只能挥袖撤去身后的凳子。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   男人是不是永远只能做苦力?比如,白曲做肉垫都已经做出经验了。   朱雀爬在白曲身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撑着脑袋。看着白曲精致的一张脸,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白曲起初嘴角带着微笑,过了一会儿,也就放下了。   沉默是金,可如果背了一座金山在身上,就只能被压成肉饼了。于是,白曲伸手推了推朱雀,问道。   “可有摔着?”   朱雀摇了摇头,依然看着白曲。白曲顿了顿,叹了口气。   “怎么了?”   他带着疑问的话还没说完,朱雀猛然俯身吻上他的唇。所有的推辞都被吞进肚子里。   朱雀睁着眼睛,这么近距离的看进那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里。有一个傻傻的瞪着两个眼睛的姑娘,在看她。   白曲一动不动,扶着朱雀的胳膊僵僵的躺在地上。唇上温润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流。   好一会儿,朱雀皱着眉头离开了。   “唔,想来也是不好吃的。”   白曲挪开视线,伸手推开朱雀从地上起身。朱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抬眼,白曲已经背过身子走到了门口,看样子是准备出去了。   她急忙跑过去拉住了他的衣袖。   “生气了?”   白曲没有回头,伸手轻轻将衣袖从朱雀手中抽离。语气带着些说不出的东西,听起来却总让人想哭。   “朱雀,我不是他。”我不是他,所以你不要把我当成他。   白曲说完,抬脚离开。那片白色的衣角消失在转角。只留下朱雀一个人,站在门口,有些不明所以。   “我不是他?那他是谁啊?”      朱雀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到天亮。白曲都没有再回来。   太阳一点一点的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她的眼睛。   朱雀站起身拍了拍有些麻木的腿,抬脚走下台阶。   想来,白曲是真的生气了。不过,他不回来,那她就去找嘛。找到了,大不了让他再亲回来好了。   她想的很简单,总以为白曲是因为被她轻薄了才会生气。可事实呢?      朱雀找了整座山,太阳都已经快要下山了。那一抹雪白却再没出现过。她走累了,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头上,看日落。   没有了白曲,一个人,总觉得寂寞。   对着一片流淌的河水,波光粼粼中,总觉得是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却看不清楚是谁。心中那一块空缺,是因为白曲的离开吗?   晚风轻拂,朱雀从石头上站起身,两只手放在嘴边冲着河水大喊。   “白曲,你在哪儿啊!”   很静,除了风声树叶声,什么都没有,连回声都没有。   而在朱雀看不到的角落,一棵大树旁边闪过一片白色的衣角。片刻后,风吹树叶,一片一片落下,再也没有谁的影子。      安云山,至安静静的坐在殿前的松树下。什么都没想,就那么静悄悄的等待时间过去。   一只纸鹤静静的落在他的肩膀上,白色的,洁白的没有一丝瑕疵。   他睁开眼睛将纸鹤打开,片刻后,一阵淡蓝色的光芒,松树下,已经没了人影。      夜色再临,朱雀重新回到临花而建的小木屋。当她兴冲冲的推开门,以为会有人微笑的站在门后等着她回来的时候。迎接她的只有一个对她来说的陌生人。   朱雀站在门口,手一点一点从门上滑落到身体两侧。   “你是谁?”   背对着她的人,一身深蓝的衣裳,背后长发垂落到腰际。看背影,该是个美人。   那人闻声缓缓的回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朱雀时,也是一愣。似是对于她的出现,也出乎意料。   至安看着门口的朱雀,深潭般的眸子里,如一湖清水被一粒砂石激起片片涟漪。   “朝回。”他清冷的声音叫着她以前的名字,而她,却全然不知是谁。   朱雀皱起眉头,有些不乐意。抬脚从至安身边走过,在小屋里转了一圈,仍旧没有找到白曲。   “你是谁,白曲呢?”   至安垂了垂眸子,伸手从袖中拿出一片白纸。   上面写着一句话。   木屋来见   落款是白曲。   朱雀伸手扯过去看完,一点一点将纸片揉进掌心。   “我不过亲了他一下,他就离家出走?!亏我还打算让他亲回来呢!”   她自顾自的言语,而至安,却已经撇开视线。   “想来,他该是有了什么急事吧。”   朱雀嘟起嘴,气哄哄的在凳子上坐下。   “有什么急事不能跟我道个别?!我又不是非要他带着我一起。他是大忙人,整个魔界万千生灵的主宰!可我再不济,也是只好看的麻雀啊!”   至安站在门口,夕阳已经落尽。一片黑暗里,沉默的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   朱雀点亮了蜡烛,将烛台放到柱子上。   至安站在门口,缓缓开口。   “既是他不在,那我便离开了。”   朱雀愣了一会,至安已经出了木屋。一步一步背对着那间有她的屋子离开,他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或许,他已经不用去清楚。   她的反应很明确,她当他是陌生人。不管是忘了还是已经陌路了,他在留下都没有意义。如果白曲是她的幸福能让她快乐,那他就回去安云山孤独终老又何妨?   衣袖暮然被人拉住,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从前。   她总是低着头拉着他的衣袖,乖巧的站着,喊他师父。   “你不能走!你是白曲的朋友,一定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你带我去找他。”   至安没有回头,淡淡的回道。   “他既是有事离开了,过几日也许就会回来。你这么急着找他,做什么呢?”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颤抖。可他的心,却已经凌乱的不像样。   有些人,天生就是有控制自己的能力。   “我找他,唔...找他成亲。成了亲他就不会跑了,就不会离开我不要我了。”   朱雀似是想了一想,她的回答极快,仿佛这只是一个绑住白曲的办法。她什么都不在乎,却干净利落的杀了至安一次。   至安窝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快要捏碎了自己,宽大的外衫里面,紧绷的神经都在成亲那两个字上被割断。   “成亲...你可知道,仙魔是不能成婚的吗?”   朱雀松开了至安的衣袖,跑到他面前,两只眼睛看着他。陌生,又带着些希望。   “一定有办法的,我是仙他是魔,那魔跟魔之间可以成亲吗?”   至安垂着眸子点了点头,明明预知了她下面可能会说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去听。   果然,她说。   “那我为他堕落成魔不就可以成亲了?”   她一句话未完,脸上的表情带着喜悦,还未散去。   至安却忍不住胸膛里翻涌的气血,张口染红了地上那一朵盛开的白兰。   “你为他...堕落...成魔?”他侧着脸看她,眼神里是她看不懂的表情。他嘴角的血迹鲜红,还在顺着下巴蜿蜒成一条红线。   朱雀看着至安的样子,急忙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他。   “你...你有伤吗?不舒服吗?会不会死啊?”   至安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右手抚在胸口的位置。   “我有伤,伤在这里,无药可医。”   朱雀似是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   “无药可医?那不是很快就会死?”   至安此刻,已经被心痛折磨的快要发疯。   她就这么希望他死吗?   满脑子都是一句话,一个人,一片场景。   她说要找白曲成亲,她说要为白曲堕落成魔......   猝不及防的,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按进怀里。   朱雀被至安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迷茫,片刻过后则是愤怒。她用尽全力的想要推开至安。   “你干什么!放开我!”   至安抱的太紧,紧到几乎两个人都快窒息。   朱雀愤怒的张口咬上他的肩膀,才挣脱了他的怀抱。   至安松开了朱雀,还没回过神来,啪的一巴掌便被打偏了脸。   “混蛋!白曲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她说的语气愤怒,声音极大。努力的呼吸着空气,胸膛急促的起伏。冰冷的一双眼里,透着火焰般的光。   而至安侧着脸,肩上流泻下来的长发遮住了侧脸。嘴角那一抹鲜红一直蜿蜒到下巴,在滴落到衣襟上染就一朵红色的梅花。   “你不是要去找他吗,我带你去。我带你去找白曲,你那么想见他,我带你去。”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如初,就像刚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就像,他和她,只是陌生人。   就像,他的心没有一丝颤抖和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八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朱雀带着一双熊猫眼打开木屋的门,阳光越过门槛照到她的脚下。转身关上那扇木质的窗户,用床单将被褥全都盖好,背上小小的一个包袱。跨出门槛,再看一眼这屋子里的一切。轻轻拉上门,那张她经常和白曲坐在一起吃饭的桌子,还有她最爱的茶杯,连同窗户下面那张她盘踞了许久的躺椅。都慢慢随着木门的闭合,留在了那个小屋里。   轻轻的一声,砰。   那个拥有她和白曲大半回忆的木屋,被关上。隔绝了记忆。   朱雀转身,慢慢走下台阶。   这时的她,告诉自己。   等到来年白兰满地,她便牵着白曲那一双温暖的手,重新推开这扇木门。   至安一直背着身子负手站在远处,不曾回过身看一眼朱雀脸上的笑意。那对于他来说,是讽刺,是嘲笑,是他懦弱的不够勇敢。   “走吧。”   朱雀走过来,从至安身旁擦肩而过。背上那一个小小的包袱贴在她的肩上,怎么看,她的脚步都特别的快乐。   至安垂眸跟上,一步一步,走向他认为的是对的方向。      其实,一辈子而已。说长也不长。   若说短,却总是不够和相爱的人厮守一生。   在人生里那么多的岔路口,永远做不完的选择题上,我们都宁愿选择对于现在来说最好的结果。   可你站在这里,如果眼睛不会拐弯,怎能看到未来?   所以,结果,总是做了认为对的事,却离美好越来越远。      “你知道白曲在哪里吗?”   朱雀走在前面,至安跟在她身后三步远,不远不近。旁边的树林里,大自然的声音像一片篇乐章将她的世界唱出欢腾,却将他的世界拉进满目疮痍的战场。   “不知道。”他淡淡的回答,清凉如水。   朱雀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皱着眉看他。   “那你带我去哪里找他?”   至安垂着眸子平静的走着,走过她的面前。不徐不疾的步子,不急不缓。   “三界六道,总能找的到。”便是找不到,能够一直找,也好。   朱雀站在原地看着至安走过她面前,他依然背着一只手淡定如初。她只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如此跟着他去找。   不然,她一个没了法力的麻雀,怎么去找?就算是找遍三界,也要几千几万年之后了吧。   途中若是出个什么意外,成了别人的盘中餐。那人消化不良事小,她可就连命都没了!   她如此想了想,抬脚跟着至安走去。   “哎,你是魔界的还是仙界的?亦或是,三界之外的?”   她好奇的走在他身边,两只手扶着肩上的包袱。   “安云山。”朱雀皱眉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安云山?是什么山?”   至安顿了顿还是回答道:“仙山。”   朱雀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你是仙界?那白曲怎么跟你是朋友?仙魔不是势不两立吗?”   她好奇的问题,迎来他一句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跟他,不是朋友。”   “我就说,他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朱雀小声的嘀咕,至安侧脸似有似无的瞥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脖子,又改口道:“哦,我是说,他真是有你这个好朋友。呵呵...好朋友...”      天黑了的时候,他们落脚在一家客栈里。   理所当然的,一人一间房。掌柜的给了房间,至安却是伸手退了一间房。在朱雀瞪得杀人的目光里,他安然的拉着她的手推开了房门。   他的手很凉。这是她唯一的感觉。   至安拉着她进了屋关上房门,朱雀砰的一声将肩上的包袱甩进床里侧。气鼓鼓的瞪着门口关门的至安。   “你为什么只要一间房!”   至安垂着眸子走到桌子旁坐下,桌上微弱又温暖的烛光将他一身清冷的蓝色加上些许温度。   “这镇子里,有妖气。你一个人睡,不安全。”   朱雀鼻子轻哼,将脸瞥向一边,双手抱在胸前。   “再不安全,也好过跟你住一个房间。”   至安喝茶的手顿了顿,茶杯拿到嘴边又放下。   “你睡便是,我在门外就好。”      这时,传来浅浅的敲门声。   “客观,晚饭送来了。”   至安侧头看了看房门,缓缓起身。   小二将饭菜放好后,低眉顺眼的出去。至安关上门转过身,便见朱雀已经拿起了筷子,夹着菜就要放进嘴里。   他皱了皱眉,之间一道光芒将她手里看起来可口的菜打落。挥手又布了一层结界。   “你干什么?!走了一天了,你不饿我很饿了。”   至安没说话,走过来伸出右手掌心带着微光在她眼前划过。   片刻,朱雀愣愣的看着桌子上横七竖八乱爬的蝎子蜈蚣,弯腰就朝着旁边吐了起来。   半晌,她才缓过神来。   “你既然知道这里是个妖精窝,干嘛还要住进来!”   至安放下茶杯,看着杯子里微微荡漾的波纹,仿佛映着谁的笑脸。   “早点睡。”他没来由的一句话,丢下朱雀一个人变走了出去。那扇雕花的木门隔绝了他深蓝色的背影。   朱雀抿了抿嘴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杯拿到嘴边准备喝一口,不经意的视线看见杯子里一条小蛇正对着她吐着红色的信子!   吓了一跳的她,急忙扔了手里的茶杯,转身走到床边,将整个床铺掀了个底朝天。   “还好,床上没有那些东西。”   午夜,所有人都已经安睡。整个世界安静的只剩下轻微的风声不曾停歇。月光从走廊那边的窗户照进来,在窗下那一片方寸之地上发亮。窗户的木格子,将它分割成好多片,拼都拼不完整。   至安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朱雀门外的椅子上,低垂的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他安静的好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平稳的呼吸,仿佛睡着了。   这时,一粒微不可见的黑点,从走廊对面的窗户外,破窗而来。带着强大的气流,在空中凝出越来越大的漩涡。   那个黑点,以难以估计的速度向着至安靠近,直指他脑门的太阳穴。   近了,又近了,很近了!   一根通体漆黑的墨玉箫突然出现!当在了那个黑点前面。轻微的震动,墨玉箫发出低低的轻吟。   至安缓缓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扇大门。那一双深潭般的眸子,在黑夜里,更是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多少漩涡。   “黑熵,你还不肯罢休么。”   至安话音未落,一缕黑烟盘旋着从窗户外进来。在走廊尽头凝固出一个黑色的人影,慢慢清晰。   “至安上仙?还是凤王?”   至安垂着眸子,右手握着静音,静音尾端黑色的流苏铺在他的左手掌心。   “重要吗。”   黑熵呵呵一笑:“当然重要!若是凤王,怎么说,那里面躺着的,也是他的杀妻仇人。若是至安,呵,对于这个连拜师礼都没有行过的徒弟,本是不该多加干涉。就不知,他是不是如传闻一样,罔顾伦常了。”   至安轻轻勾起嘴角,微笑着侧脸看向黑熵。夜风轻轻吹散了他耳边的碎发,他的视线不温不火却让人毛骨耸立。   “我只能告诉你,不管是凤王还是至安,都对她有过保她安好的诺言。你说,我是那种不守信用的人吗。”   “我不管你是凤王还是至安!我只知道,此行我不杀了她,对不起魔界万千子民!”   黑熵说着,抬手便朝着至安攻了过来。   至安不紧不慢的送椅子上起身,恰时,静音啪的一声敲断了黑熵的手腕。   “白曲怎么样了。”   黑熵左手捏着手腕的腕骨,面无表情的扭动。咔嚓一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的清晰。   “不用你管!我魔界的事情,用不着仙界的人在这假惺惺。”   至安微微叹了口气,背过身子摆了摆手。   “你走吧,好好照顾白曲。他呆在人间太久,元神已经临近溃散。恐之千年之内,是出不得魔界了。”   黑熵侧身站在至安背后,咬了咬牙也转过身子。   “主人让我告诉你,不要带那个女人去找他。我也告诉你,若你敢带着那个女人踏入魔界,我不管你是凤王还是至安,也不管你有多少修为。在我们的地盘上,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有来无回!”   不等至安答话,黑熵便化作一股黑烟不见。   而至安,在黑熵离开的下一秒。左手扶着走廊的扶手,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嘴角的红色血迹,蜿蜒到下巴,苍白的唇微微有些颤抖。   他侧脸,肩上流泻下来的长发遮住了他的侧脸。此刻靠扶着东西才能站稳的他,在背光里仍旧深不可测。就连思念和心痛,都是沉默。   至安看了看椅子后紧闭的房门。挥袖撤去房间上的结界。转过脸右手捂着胸口,跌进椅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三天没更了   本来打算这一章至少要写七八千的   没办法昨天回来太晚   所以我今晚写 明天加更好吗? ☆、第七十九章   寂静的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夜风吹着枯叶打着旋慢慢的飘过街道口,不知去向.   至安一个人坐在客栈的屋顶,胸口还在永无止境的痛着,就好像那个洞永远都无法填补,无法驱逐.   寂静的夜空里,没有一颗星星.灰蒙蒙的好像下一刻就会下雨,像一片混沌看不见终点。   从上一次诛仙台受罚再到为池笙挡去雷劫,至安的身体到现在就像是一头耗尽了力气的大象。风一吹,就会倒。   有时候,人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当初拥有过的,从来都不会珍惜。非要等到失去了,才回过头来发现,曾经是那么重要的,就这么轻易的丢掉了。   想要再次找回来,却没那么容易了。   其实那么多的岁月里,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少个日夜。他就在她身边,看着她为他微笑,哭泣,半夜失眠。那时的他只觉得她是当时年少,所做的任何决定都带着幼稚甚至是可笑的。   如今呢?在看看他自己。   原来,可笑的不是别人,是他。   朱雀至少比他勇敢,比他先看清自己那一刻说谎的心。   夜风清冷,空气中淡淡的说不出地味道,带着一点愁绪。像是记忆在脑海里发酵,然后酝酿出醉人的芬芳。   至安微微仰着脸,混沌似的夜空什么也没有。虚无的一片空白,就像他的未来。   天边不远处突然闪过什么!   像一缕黑色的彩虹,弯弯的划过天际。在夜空里并不甚显眼,却恰巧让至安一眼便看见。   至安皱了皱眉,片刻后,屋顶一片微光闪过,就只剩下一片一片衔接着下落的瓦片,那一片载着他清冷的余温的地方,也很快被夜风带走,不复温暖。   镇外的树林里,一道黑色的烟雾从天而降。像一阵旋风,吹着旁边的大树哗哗的碰撞着枝叶,摇摆不停。   那一片黑雾过后,一人一身黑衣站在那里。脚下枯黄的树叶,承受不住压力发出微微的声响,然后粉身碎骨。   “谁。”   伴随着一声清冷的问话。至安一身白衣从天而降,宽大的袖袍被风鼓起,身后一头黑发铺散开来。唯美的像一幅绝世仅有的画,梦幻的那么不真实。   黑衣人仍旧背对着站在那里,不曾移动半分。   至安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眼看着前面的那个黑衣人。刚刚天际划过的那一片黑雾,不是其他,那是只有魔族且修为深厚的人故意发出来的气息。目的,自然是为了引他前来。   树林里,良久没有声音。静的仿佛在这个深秋却已经冷的如初冬的夜里,所有人都已经睡着了一样。   好久好久,一个声音才响起来,带着微微的沙哑和虚弱。话音未落便压抑着咳嗽起来。   “至安......”   至安似是也已经猜到了他是谁,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和疑惑。就好像所有的一切,走到今天,他都一清二楚。   “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他说的淡淡的,没有起伏。但那句话里仅有的一丝关心,已经是至安能给这个人最大的感情。   黑衣人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转过身来。   至安看了看他的背影,往日里温文儒雅的他,如今已经清瘦了一圈。   “为什么要让我去小木屋见她。”至安直白的开口问出疑惑。   黑衣人呵呵一笑,夹杂着压抑的咳嗽声。   “你知道的,我压在蓬莱岛下那么些年。如今已经陪不了她多久了,更何况,她爱的,并不是我。我压抑着自己陪在她身边那么久,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无怨无悔的爱着她护着她,就算她一直念念不忘的还是你,我也觉得自己不会离开不会放弃。我告诉自己,就算她的心已经给了你,那么我把我自己的一颗心送给她去填补,总有一天时间会把我们磨合在一起,成为一体。”   黑衣人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至安垂了垂眸子,还是走过去将手轻轻贴在他的背后,缓缓输入些微的真气。   黑衣人似是好受了些,换过气来,接着说道。   “我爱了她一个生命那么远,等了她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曾经答应过我,要学着爱我。我眼睁睁的看着她逼着自己去忘记你,那种痛,就好像我当初逼着自己去忘记她一样。甚至比那还要难受,还要煎熬。   至安,我曾经信誓旦旦的告诉别人,就算我和她之间没有缘分,我也会一点一点的将她拼凑出来。可如今,我累了。   我告诉你去木屋找她,并不代表我输给了你。   我只是不想她在难过,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离开的理由。”   他说了这么多,也有些喘。至安为他输真气,额头也已经微微冒出汗珠。他勉强收了手,顺手扶住旁边的一棵树才站稳了身体。   “我知道。”至安背靠着树,粗糙的树皮隔着衣裳刻印着时间的痕迹。他微仰着脸。一张绝世的面容,嘴角带着惯有的微笑。   “白曲,你做过的,我全部都做过。你没做过的,我也全都尝过了。你说她爱的是我,你可知道,她为你浸了弃尘湖?”   白曲有些震惊的转过脸来,看着靠着树站着的至安。如今一身黑衣的他,清瘦了些,眼窝都有些凹陷。   “我知道。”   白曲淡淡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悲痛,轻飘飘的微微泛着疼。   “我知道她忘了你,却不知道她浸了弃尘湖。她即便是去浸了弃尘湖,也不会是为我。”   至安的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已经有了几颗星星在闪烁着,在遥远的地方冷眼旁观着世间的一切。   所有的人,都终究逃不过一个宿命。就算是仙界上仙,魔界魔皇,乃至上古神兽。   如今,朱雀是为了谁浸弃尘湖,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爱的人是谁,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寂静的树林里,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深夜的冰冷,伴随着个人的悲伤深入心底。   那些在爱情里的迷乱,是谁的回眸,谁的错落,谁的铁石新塘,又是谁的遍体鳞伤。   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她现在一心想要见到的人,是你白曲。不是我。”   至安说的极轻,在沉默的氛围里,却清晰的传进白曲的心里。   “不,你带她天涯海角都可以。随便你。只是,魔界不欢迎你们。”   白曲突然背过身子,双手负在身后,黑色的宽大袖袍遮住了他握在袖子里的双手。   他突然拒人千里的冰冷模样,让至安侧脸看过去。却是除了黑色的背影,什么都看不到。   白曲闪身离开,至安再次把头轻轻后仰靠着树。   白曲的顾虑,他明白。白曲不想要朱雀去魔界,他也知道为什么。   原因不外乎是因为,白曲的身体。他的身体,恐怕已经到了即便是在魔界修养千年,也并无什么起色的地步。白曲不想让朱雀陪着他呆着魔界,随时可能等来他魂飞魄散的消息。   “可是,白曲。我怎么可能拒绝她的要求。只是,在我将她带到你面前之前,可不可以让我、再多看她一些时日。   就当是,我借来的时光,也好。”      至安回到客栈,踩着木质的楼梯一层一层上楼去,楼梯微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安静的客栈里,清晰的回荡。   拐角,走到朱雀门前。那张椅子还在,走廊的尽头,透过窗户已经可以看到天边逐渐亮起的鱼肚白。   至安伸手扶住椅子的扶手,慢慢坐进椅子里,放松身体,靠着椅背。视线停留在走廊对面那一扇窗上,天色越来越亮。他,却慢慢闭上了双眼。   梦里,一切安好。      房间里,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至安闪电般的睁开眼睛,连房门都没有推。直接穿墙便进了去。   清晨微弱的光透过窗户,微微驱赶了些许黑暗。   床上的朱雀皱着眉,正手脚并用的蹬着被子,被子大半都已经耷拉在床沿,快要掉到地上。   她双手都放在外面,两只手抓着背面紧紧的,骨节泛白。被咬着的下唇,都已经快要出血了。   在朱雀的梦里,那是一个雪白色的背影,如瀑的黑发吹在身后。他背着双手站在山顶的悬崖上,俯瞰众生。崖下,云雾翻腾不断,他的视线却穿过层层云海,看着芸芸众生。   那种俯瞰一切高高在上的姿态,清冷绝世。   那个人...朱雀想要张开口去喊,却始终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他是谁?他是谁?!   她不自觉的捏紧了袖子,指甲都快要掐进手心里。   胸膛里那一刻激烈的跳动着却疼痛着的心,如此不安分。      慢慢的,似是两根微凉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用力。那只手,似是带着魔力,她紧咬着的双唇,慢慢张开。   然后,两只手被握住,还是那样微凉的温度,慢慢掰开她的手。   朱雀在梦里疑惑着,想要问出口。   是谁?是谁在温柔的抹去了她心里的紧张,平息了她的心跳。那个带着微凉的温度的手指,是谁?   至安掰开了朱雀握紧的手,将耷拉在床沿上的被子拾起,重新为她盖好。两只手拉着被子轻轻盖到朱雀的下巴,至安很自然的轻轻用手掖了掖被子,然后安静的坐在床沿。      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是朱雀,还是他的小徒弟的时候。他也曾经彻夜守着她,冬天怕她冷,夏天怕她着凉。那时的他,却是并不曾想过。神仙,哪里有凡人生老病死的苦难?   却原来,他在一开始,对她的在乎便已经超过了他能够控制的范围。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至安将视线从朱雀脸上移开。微微闭上眼仰起脸,深深的呼吸一口气。   然后,离开。      当朱雀推开房门,房门前那张放置了一夜的椅子,已经不再。至安一身深蓝色的衣裳,干净整洁的站在房门前不远处。那朵昨夜盛开在他衣襟上鲜红的梅花,也已经不见踪影。   至安在她打开门那一刹那,回过头来。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到一起,朱雀看着至安,点了点头。至安,微微一笑道。   “早。”   朱雀点了点头:“早。”      昨夜,她的一场梦,他的一场痛。   谁也不会告诉谁,在梦里,或是在心里,曾经思念过对方。      吃过早饭,至安和朱雀便离开了客栈。在集市转了几圈,当至安走进第六家茶铺,并且打算要第六壶白开水的时候。朱雀终于一个大跨步,挡在了至安面前。   “你要干什么?”她看着至安,眼神里是忍无可忍的小型火焰。当然,如果回答不正确,很可能变成大型火焰。   至安还是勾着嘴角笑了笑,没说话。侧开一步,绕过朱雀进了茶铺。   茶铺里,很干净。却没有一个客人,木头做的八仙桌,不染纤尘。   至安走近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街上的人流,和对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小二很热情的迎了上来。   “客观,喝些什么?”   至安回过头来,轻轻开口。   “一壶清茶。”   小二看了一眼至安,便不敢再看。那样的容貌和姿态,看多了是会出丑的。得了回答,也只是低着头说了声好,便离开了。   朱雀拎着小小的包袱扔到桌子上,在凳子上坐下。两只眼睛看着至安,面目表情。   “你到底有没有打算带我去找白曲?!”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点,不过我更了更了更了更了 ☆、第八十章   至安侧着脸,双目微睁,淡淡的透过窗户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对于朱雀的质问,他只是轻轻的将食指竖起,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要说话。”   朱雀有些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眼光看出去,视线所落之处,是一老一少两名乞丐。老妇人年纪有些大了,花白的头发散乱的挽着,一手拿着一根木棍当做拐杖。可能因为用的久了,手握着的那一头光滑的如同打磨过一样。   “奶奶,你小心些,坐下,坐这里。”   旁边一名看起来五六岁模样的孩子,脸上摸得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样貌。头发蓬乱,整个身体都脏兮兮的。小心翼翼的扶着那个老妇人,慢慢在对面的台阶上坐下。   朱雀转过脸看至安,指了指对面的那两名乞丐。   “我们是不是从客栈里出来的时候,就见过他们?”   至安轻轻抿了一口清茶,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你跟着他们两个干什么?”朱雀不明白。   至安微微低头,垂下的眼睑遮住那一双眸子。肩上流泻下来的长发,朦朦胧胧的遮住了他的侧脸。   “他们,是这个镇上,所有怨气邪灵集结的根源。”   朱雀有些不相信的转过头又去看了看对面那两名乞丐,小孩子仍然很孝顺很乖巧的照顾着老妇人。   难道,这样的两个人,也会是...妖怪?   “你忘记了,我曾经教过你,用心看。”   朱雀侧过脸去,仔细的看。也忘了反驳至安说的话。他什么时候?以前?教过她?   这时,对面有行人好心的扔了一枚铜钱进去。黄色的带着些微脏污的铜钱顺着那个破了个口子的碗,轱辘轱辘的转了两圈,然后落在碗底上。小孩子冲着那个行人鞠躬道谢说着吉利话,而那个......   老妇人!她看着那个行人的眼睛。竟是没有瞳眸,完全是白森森的眼白!但她看着那个行人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冷?   朱雀忍不住缩了缩身体,身子往凳子里面挪了挪。   “那个老妇人很奇怪。好像对每个给她钱的人,不是感激,是怨怼和仇恨。”   至安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侧脸,透过垂在耳边的发丝,悄悄的看了看朱雀。   “你怕吗?”   朱雀还在看对面那两个奇怪的奇怪,听到至安的话,有些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   “怕他们做什么。我又没有施舍他们。”   至安没说话,转过头又看了看对面那两个乞丐。然后站起身,离开。      镇外一片阴森的树林里,不时有乌鸦突然乍起,呼啦啦的拍着翅膀飞过。朱雀跟在至安身后,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一步一步走着。   “你来这里干什么啊。”   至安一步一步走在前面,一身雪白的他,在这阴森恐怖的树林里,就如同一抹幽灵。宽大的衣裳裹着有些清瘦的身体,风轻轻一吹,微微鼓起。   不时路过的尸骨残骸终于让朱雀忍不住停下脚步,大喊一声。   “你给我停下来!”   至安顿住脚步,侧脸看了看身后的朱雀,轻声道:“怎么了。”   朱雀三两步绕过地上的死人骨头,走到至安身前微微仰脸看着他。   “你要带我到这乱坟岗来找白曲?难道魔界的入口在乱坟岗?你如果不想带我去找他,你大可以直说。我自己去找就是!”   至安一双深潭般的眸子,看着朱雀,嘴角的笑一丝不变。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   他不紧不慢的绕过朱雀继续走,朱雀站在原地赌气的不曾动一步。   突然,她身后猛然飞起一只黑色的乌鸦!呼啦呼啦的扇着翅膀,从她头顶飞过!突然而来的声音。朱雀顾不得其他,撒开腿就朝着至安的方向跑去。脚下一直咔嚓咔嚓的响着枯骨断裂的声音,她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   身后的朱雀跟了上来,至安悄悄放下隐在袖子里的右手,指尖的光芒泯灭。   “要去魔界,需要一些东西。白曲已经说过......”他说到这里,顿了下来。   黑熵来杀朱雀的事情,还有那晚曾经出现过的白曲。朱雀都是不知道的,至安自是觉得,还是不告诉她的好。   “要去魔界,你需要一些东西。毕竟你现在没有法力。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怕你到了魔界,若是我顾不上保护你。有个什么闪失,你还见不到白曲,就没命了。”   至安走在前面,话说的极轻,语气里没有一丝说谎的人该有的紧张。   朱雀跟在后面,似懂非懂的没出声。刚刚那一只在她身后突然飞起的乌鸦,她的魂至今还在颤抖。   一直走了很久,至安才在一群坟墓中,停下脚步。   朱雀从至安身后走出来,前面的一个算不上坟墓的坟墓。在这一片尸骸遍地的乱坟岗里,面前这个用石头堆砌起来的陵墓,显得有些突兀的格格不入。   墓碑上,刻着的名字已经模糊,看不出到底写的是什么。那个微微鼓起的陵墓,也已经杂草丛生,显然很久无人打理了。   “你找这个墓做什么?挖坟?鞭尸?还是......”朱雀看着至安的眼神,说不出地奇怪。   至安瞥了瞥她,转身就地在破旧的墓碑旁边席地坐下。他微微曲起右腿,左腿平伸。一只手很自然的搁在右腿曲起的膝盖上。肩上流泻下来的黑发,滑落到耳边,随着冷风微微浮动。   满地的脏污尸骨,他就那样自然的坐在墓碑旁。这副画面,当真诡异至极。   好久好久之后,静的出奇的乱坟岗里,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至安突然浅浅的出声,声音飘渺的极轻,就仿佛一缕轻烟,顺着微风飘散。   “你的记忆里,有没有一个人,曾经带着你,去过一片像这样的坟墓。”他问的问题对于朱雀来说是奇怪的,可他的声音,却是认真的。   朱雀忍不住侧脸看了看至安,他安静的坐着,微微闭着眼睛假寐。像是刚刚那一句话,只是她的错觉!   “没有。”她还是回答。   “那你有没有被一人丢弃在这片乱坟岗里,整整一夜。”   朱雀耸了耸肩:“没有啊。”   至安紧握着的拳头,已经在袖子里攒的咯咯直响。   还在幻想什么呢?不是已经确定了她浸了弃尘湖。把自己忘的一干二净了吗?所有的一切,如今只存在于他一个人的脑海里,翻涌不断。   “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可好?”   朱雀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至安,转过脸才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那双眼睛,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泊,可那些荡漾着的,却不是水波。   “你还会讲故事啊?”   至安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朱雀。“那是,一个很真实的故事。”   他眼里的认真那么真实,朱雀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那你讲吧。”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故事,怎样的一段往事?能够让你的眼里,那么的灰暗,那么的、痛。   安静的乱坟岗里,天空都被浓郁的树丛挡住。这片地方,就像是在白天里,阳光照不到的黑暗的一角。   “以前,有一对师徒。师父是个男子,却收了一个女徒弟。尽管他们住在有名的仙山上,尽管师父是万人敬仰的仙人。他却是千万年来,只有这么一个徒弟。   因为,很久以前有人告诉他,他这一辈子,注定有一个劫。哪个劫便是需要他的徒弟来化解。可师父不信,心里想着,如何他一个仙人就要靠自己的徒弟去帮自己化解呢?   于是,他从来不收徒。到后来,却还是收了。   一开始,师父以为,徒弟只是徒弟。他既然收了,倾囊相授便是。   在山上授业的很多年,徒弟都很乖巧,也学有所成。   突然有一日,师父说带徒弟下山去历练。很久没有下过山的徒弟,自然很开心。   他们到了一个小镇,哪里妖气冲天。晚上的时候,师父对徒弟说,让徒弟出去抓妖。学了这么久,师父觉得徒弟能够应付的了这个镇里的妖怪了。徒弟也觉得,自己学有所成,抓妖这种小事,手到擒来。   于是,徒弟拿好了东西,一个人出去了。师父当然不放心,默默的跟着。   那是一片像这样的乱坟岗,到处是吸血吸人精髓的妖怪。   徒弟到了乱坟岗,其实她的腿都在抖。可她还是努力的捉妖,在一群吃人的鬼魅中,游离着想要赢得最后的胜利。师父躲在暗处也看得明白,徒弟分明在打斗中已经有些慌张的自顾不暇,切无意中已经中了毒,却还不自知。   那种毒,只要接近的人,就会被传染,然后再深夜子时出去害人。   其实,师父本来可以把徒弟带回去,然后为她驱毒。可是师父没有。他觉得,既是历练,那便让徒弟自己解决。以后,说不定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徒弟必须接受锻炼。毕竟吃过亏才会懂得防备。   而徒弟那边,最后一只老妖已经被惊动。师父只好悄悄的出手将老妖打伤,然后在那片乱坟岗上,罩上结界。   他觉得,只要徒弟能够杀了那个老妖,他身上的毒自然就解了。师父在乱坟岗上,罩上结界。一来,是怕徒弟临阵脱逃去害别人,二来,是想要逼徒弟杀了老妖。因为师父清楚的知道那个老妖对徒弟来说,是个挑战。   那一夜,徒弟施展浑身解数杀了老妖。站在结界的边缘,看着天空淡蓝色的结界。就那么在乱坟岗站了一夜。   当徒弟回到客栈,师父打开门,本以为徒弟会像往常一样拿着战果邀功请赏。可徒弟却没有。   徒弟看着师父,只说了一句话。”   至安说到这里,侧过脸看朱雀。朱雀也正看着他,她的眼睛里,黑色的瞳眸亮亮的,好像沉浸在那个故事里。   “你猜徒弟,说了什么?”   朱雀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睑。   “她一定会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至安看着朱雀,面前的她,眼里的俏皮和狡黠和从前一模一样。   “对,她说的就是那一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朱雀笑了笑。   “如果师父肯相信徒弟的能力和为人,怎么会把徒弟罩在结界里和老妖做困兽之斗,一夜呆在乱坟岗那种满地尸体的地方。如果是我,我肯定不要这样的师父!”   至安突然被那一句‘不要这样的师父’刺痛。他只能弯唇一笑,静静的,悄悄的,没有理由的,笑。   原来,就算她不记得以前。她还是一样的选择,不要、这样的师父。   朱雀侧了侧脸,转过头看至安。他清晰的就坐在她的身边,可为什么心底总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她看着至安的眼神里,有淡淡的光芒。   至安仰起脸舒了一口气。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如果害怕,你可以抱着我。我不会推开你。”如果那时,你说你害怕一个人去捉妖,我会带着你、陪着你、不离开你。      不远处,传来浅浅的脚步声。至安抬眼看了看,扬手施咒,将自己和朱雀隐了身。   朱雀拉了拉至安的衣袖,小声的靠近他的肩膀。   “我们呆在这里这么久,就是为了等?”   至安点了点头,没出声。   她的动作,她的姿势,她的脾气。都是以前。而他,却是被锁在过去的笼子里,出不来的,一抹回忆。   不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由远及近。   治安收回思绪,看过去。   果然,是那两个奇怪的乞丐。小孩子搀扶着老妇人从一片尸骸中,缓步而来。   小孩子依然很孝顺的扶着老妇人,老妇人那一双没有瞳眸的眼珠,还是那么白森森的吓人。   可是朱雀看着他们,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自己对于地上那些枯骨那么害怕,那两个人包括那个小孩子却都视若无睹如履平地?      屏息凝神的看着那两个人走过来,朱雀的眼睛一眨不眨。时不时有枯黄的树叶从树上落在,顺着风飘过视线,然后不知坠落何方。   当那一老一少终于在至安身旁这座坟墓前站定的时候,朱雀以为,不管这一老一少跟这坟墓里的人是什么关系。出于礼貌,应该都会先行个礼的吧?   可是,下一刻,她却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看着快要被人扒开的坟墓,已经露出了坟墓里腐烂的尸体。尸体上,蠕动着恶心的虫子。面目都已经分不清五官,大部分的表面皮肤也都已经被虫子啃咬的破洞百出。   朱雀伸手抚着胸口,胃里翻腾的难受。   突然,她忍不桩呕’的一声侧过身子吐起来。早上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如今吐都吐不出来。   而那边的一老一少,却已经把尸体从坟墓里拖了出来。   朱雀努力的忍住呕吐的欲望,拉了拉至安的衣袖。   “难道我们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看他们鞭尸?”   至安低头看了看朱雀难受的模样,抬手轻轻抵着她的后背,抚了抚。   “难受的话,就别看。”   朱雀咽了咽口水,一手捂着胸口微仰着脸看至安,模样十分难受。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大家中秋快乐。   停水停电是要怎样啊?? ☆、第八十一章   至安仍旧只是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   朱雀皱着眉,两眼愤怒的快要冒火!   凭什么要跟着他在这满地都是死人骨头的乱坟岗里,看别人鞭尸?!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朱雀历时便觉得,太荒唐了!   好歹她堂堂一方大神,如今没了法力任人宰割,连只普通的麻雀都比不上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看面前这两只妖魔鬼怪鞭尸啊?!   可是...她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没了法力?   脑海里像是一阵空白,如一张白纸一样想不起任何关于她为什么没了法力的片段。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开始发出石头滚落的声音,地面甚至都有些颤抖。   朱雀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生生裂出一个口子,正想着自己会不会从这里掉下去。身体突然被人拦腰搂住,抱起。   至安一只手搂着朱雀,脚下一片洁白的云彩托着两个人浮在空中。   从上面俯瞰着这片乱坟岗,每一个坟墓,每一根骨头似乎都活了起来!蹦蹦跳跳的在地上颤抖,慢慢想着先前至安站着的那个坟墓前靠拢。   而那具被那两个乞丐拉出来的尸体,已经快要被碎尸万段了。   “为什么那具尸体打的快烂了,整个乱坟岗的尸骨却都在向哪里靠拢?”朱雀实在不愿意再看一眼下面尸骨乱蹦的景象。   至安没出声,似是聚精会神的看着下面。   就在朱雀以为他不会出声了的时候,听到了回答。   “那具尸体,是这整个乱坟岗所有尸体的共同敌人。”   朱雀挑眉:“难道尸体也要争领土?”   至安摇了摇头:“这整个乱坟岗所有死的人,都是那具尸体的被害人。所以那具尸体烂的越快,他们越开心。”   “那我们就站在半空看死人骨头跳舞?”   “不,我们要抢东西。等一会,你站在这里不要动,任何人叫你都不要回头也不要看。只有我喊你的时候,你再睁开眼。明白了?”   朱雀点了点头,模样有些得意,样子似是再说‘小菜一碟’。   至安不再说话,此时的乱坟岗,所有的尸骨都已经围着那具被鞭尸的尸体,堆成一座山那么高。   这时,那个奇怪的老妇人,却伸手拿过他们讨饭用的破碗。一枚一枚将铜板扔出去。   铜板接触到尸骨,立刻消失不见。同时,那堆尸骨上方,飘出像萤火虫一样的白光。   慢慢的,越来越多,在半空中逐渐汇成一个小小的如指甲一样大的透明色珠子。   当老妇人扔完最后一枚铜板,尸尸骨中飘出最后一点荧光汇进半空中那个珠子里。   朱雀只觉得身旁一阵微风吹过,至安便不见了踪影,洁白的云层上只剩下她一人。   那边,至安一个闪身已经到了漂浮在半空中的珠子旁,伸手就要握住。   谁知,突如其来的一个深蓝色的火球极快的瞬间便包裹了那个透明色的珠子。下一刻,那个珠子,便如一颗深蓝色的小火球,燃烧着。   至安皱着眉猛然撤回手,旋身落到地上。   对面那个老妇人,呵呵的诡异的笑出声来。   “至安上仙,想要结灵珠?去拿啊?你现在倒是去拿啊?只要你不怕被烧个粉身碎骨!”   朱雀站在云上一惊,那个老妇人竟不是普通人!她那双没有瞳眸的眼睛,竟可以看到别人?   而此时,空中那个被蓝色火焰包裹住的透明色珠子,已经变小了许多。似是再多燃烧片刻,那个珠子,就化为乌有了。   面对老妇人咄咄相逼的得意的丑陋的脸,至安轻笑一声。   “花常开,这结灵珠,我要定了。”   话音刚落,他如展翅的白鹤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骨节修长白皙的一只手,瞬间抓住那个漂浮在半空中的结灵珠。   燃烧的蓝色火焰顷刻间将他的手心噬穿,站在云上的朱雀甚至能够透过他被噬穿的手背看到至安手心里那一枚透明色的结灵珠!   不知为什么,心突然很痛。   至安专心的施法熄灭手中蓝色的火焰,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师父!”   那一瞬间,就好像回到从前。她总是喜欢在他安静的站着的时候,从他身后突然叫他。   她说,如果不叫住他,她怕他会不见。   至安忍不住心里涌起的一丝情绪,情不自禁的转过身。   谁知,扑面而来一片黑雾直直的钻进他的眼中!瞬间,整个世界黑暗降临!   原本站在不远处的老妇人和那个小孩不知何时已经不见,整个乱坟岗上空突然传来极其嚣张的放肆的刺耳又难听的笑声。   “哈哈哈哈......   你告诉别人不回头,不要看。你自己却回头。如今你这双眼睛,我收了。”   至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颤抖的手里紧握着透明色的结灵珠。手背上被噬穿的洞露出森森的白骨,紧绷的身体似是压抑着难以忍受的剧痛。可他,却一声不吭。   眼前的情况是在变化的太快,朱雀还来不及做出任何思维和判断。这一片杀人的乱坟岗,就已经结束了战争。   至安那一双尽管闭着却还是冒着黑气的眼睛,不知为何,朱雀觉得心里很疼。   慌忙的从云上跳下来,落地不稳的她被震麻了整条腿。顾不得其他,此刻在朱雀心里,只想要触摸到至安的衣角。即便握不到他的手,至少问一句“你疼不疼?”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当她触摸到他雪白色的衣角,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她的心无端的也随着他的身体在颤抖。   “疼不疼?”她轻声的问着,像是怕他会飞走,会倒下。情不自禁的伸手触上他闭着的眼睛,那淡淡的微凉的温度,似曾相似。   “我不会有事,结灵珠你收好。”至安说话的声音还是淡淡的浅浅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若不是朱雀能够真实的触摸到他的颤抖,她会以为,他一点都不疼。   “结灵珠,是给我的?”   至安点了点头,闭着的眼睛里,突然滴落的鲜红色的血,惊呆了朱雀。那两条红色的线,慢慢的沿着他绝世的脸滑落到下巴,然后滴在雪白的衣襟上。   朱雀手忙脚乱的想要去擦掉那两滴血,伸手过去,却又缩回来。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是个没了法力的上古神兽,神兽又如何?如今还不是看着别人为她受伤?当真如白曲说的,连做只猪都会让人吃了消化不良?!   “你......你休息一下,有没有药?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医治你的眼睛?还有...还有你的手。你告诉我方法,无论多远多难,我都找给你。我把你治好!”   朱雀有些慌张的言语,让至安心里微微泛起一丝甜。   他是不是可以骗自己说,她其实还是在心里在意自己的。   “没关系,过些日子就好了。我是仙人,你忘记了吗?”   他看不见,眼前黑暗的世界看不见关于朱雀的所有。可他却清楚的听见,她的关心,她的紧张。这就够了。   至安伸手轻轻的将朱雀揽进怀里,一下一下缓缓的拍着她的背。朱雀也安静的将脸放在至安的肩膀上,淡淡的清香像是有一种能够勾起人回忆的魔力,脑袋里模糊闪过的片段,那么熟悉,那么的,感动。   每一个画面里,都有一个雪白的背影,那个背影......是......   穿白衣的......白曲......白曲!   脑海里猛然出现的信息,让朱雀突然伸手推开了至安。她低着头,慌乱的掩饰着情绪,喃喃自语。   “白曲...白曲......我喜欢的是白曲...我要成亲的人也是白曲...那个穿白衣的人...那个雪白的背影...一定是白曲......”   她努力向脑海里灌输着信息,努力的抹去在至安怀里时,心里那种满足又欣喜的悸动。   朱雀在努力的告诉自己。   她喜欢的......是...白曲......   白曲!      回到客栈的那一晚,朱雀整晚没睡。   至安也一夜没睡,一个人坐在窗棂上,侧着脸吹着夜里的冷风。   今晚的夜空有月亮吗?北极星是不是依旧很亮?又或者,白天黑夜,都已经不重要了。      房间里突然多出来一丝陌生的气息,至安警惕的侧过脸来。睁着的双眼看着房间里的某个地方,若不是仔细的观察,别人会以为,他是个正常人,正在看自己。   “至安,跟我回天庭吧。”   这个声音......   至安微皱的眉舒展开来。   只要不是敌人,是谁都没关系。   “池笙,你怎么来了。”   池笙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到至安面前,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悲伤的孤注一掷。   “至安,跟我回天庭吧。我忘不掉,离不开。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可好?”她说着,缓缓在他身旁蹲下,双手扶着至安的膝盖,将脸轻轻埋在他的膝盖,慢慢闭上眼睛。仿佛,此时的每一寸呼吸,和至安的每一次触摸,都是可以珍藏一辈子的回忆。   “池笙,你走吧。”   至安将脸侧向窗外,伸手试图推开膝上的池笙。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朱雀有些怔怔的站在门口。看着那两个倚着窗户依偎在一起的人,勾起唇角,将手里端着的汤药搁在桌子上,然后视若无睹的转身出去关上门。   她以为,他为她受了伤,她亲自熬了药过来端给他。而他,却在房间里,与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美女相依相偎。自己就这么直直的闯进去,是不是坏了他的好事,做了不该做的蠢事?   朱雀回到自己的房里,砰地一声摔上门。却被一双手挡住。   至安站在门外,一只手撑着房门。   “朱雀,你是不是误会了。”   朱雀浅浅一笑,自认为该是十分的自然,可她试了很多次,终是只能僵硬的勾着嘴角。当她终于趾高气昂的仰起脸看至安,望进那一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的时候。才明白,无论她笑的有多自然,他都看不到。   “我没有误会,也没必要误会。”   至安没出声,隔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说。放下挡着朱雀房门的手,转身离开。   看着那个背影不见,朱雀这次真的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声音很响,很清晰。      至安的房间里,池笙望着推门进来的至安。从窗户边转过身子。   “解释过了?她信了?”   至安在桌子旁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   “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她也不需要相信。”他说完伸手去端茶杯,却被茶水烫了一下。池笙这才惊讶的发现。   至安,看不见了?   “至安,你的眼睛怎么了?”   至安轻轻抿了一口清茶,将茶杯放下。   “没什么。”      其实,是谁忘了谁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曾经真的爱过,刻骨的爱过。   这一夜,三个人,睁着眼睛到天亮。   朱雀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透明色的结灵珠。视线却又穿过了珠子,不知在看些什么。   结灵珠,是一种可以隐藏自身气息的东西。它凝聚了那些死于非命的人因为原谅而释放出来的气息。说它是怨气,却是已经被原谅的救赎。   “结灵珠,你是至安用一只手一双眼换来的。”我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的拿着你?   朱雀闭上眼睛,将透明色的结灵珠握进手心。那颗珠子真的没什么重量。   她却觉得,她拿不起。      第二天,朱雀拉开房门抬脚走出去。好巧不巧的抬眼便看到从旁边至安房里走出来的昨晚那个美人。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要不为什么会做梦?还是眼花了?   当女子走到她面前站定,扑鼻而来的清香。才让朱雀缓过神来。   “早。”朱雀无话可说,只能看似友好又疏远的打声招呼。   池笙点了点头,将朱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边。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她的语气极轻,又带着些说不清的含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除了疏离和淡漠,也没什么别的恶意。   朱雀有些莫名其妙,本就对于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如今还莫名其妙的找自己谈谈?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姑娘请。”朱雀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遥遥指了指房间里的凳子。   池笙轻轻点头,侧身走进朱雀的房间。   随着池笙的到来,一室莲花的清香满溢。   朱雀走到桌子旁,伸手倒了杯茶递给池笙。   对于不知是敌是友的陌生人,在没撕破脸之前,起码该保持应有的礼貌。这是她的原则。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池笙并没有伸手去接朱雀递过来的茶,朱雀只能顺手将茶杯放在池笙身旁的桌子上。   “你是指什么。”朱雀转身自己找了个凳子在池笙对面坐下。侧脸看去,透过热茶淡薄的白色烟雾。她不得不承认对面坐着的,是个美人。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池笙又说了一遍。   朱雀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吹了吹,喝了一口后才说道。   “我有必要知道吗?还是,你想让我知道什么?”   池笙侧过脸来看朱雀,朱雀刚好喝完茶,两只手捧着茶杯握在手心里。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朱雀轻笑出声:“我自认为该记得的,全都记得。至于那些不该记得的,忘了也没什么不好。倒是姑娘你,我跟你很熟吗?你一直追究着我是不是忘了你。难道你是我记忆里那些不该记得的部分?那么对不起,现在我也没心情重新认识一个在过去就被我否定掉的人。”   朱雀一口气说完,捧着茶杯又吹了吹,抿着喝了一口。   池笙看着她的模样,呵呵一笑。本来有些冷下来的神色,在看到门外闪过的蓝色衣角时,忽而便换成了浅笑。   “那么,那些对于你来说已经否认掉的的东西。就算是再次摆在你面前,你也不屑一顾,是不是?”   朱雀挑了挑眉,从茶杯里侧过脸瞥了瞥池笙,嗯了一声。   “你真聪明。”   池笙垂眸一笑:“过奖了。”   朱雀喝完了茶,将杯子放到桌上,站起身。   “你没事的话,我饿了,要去吃饭。”摆明了赶人的姿态,池笙也只好站起身点了点头,抬脚离开。   而门边那一片只有池笙看见的衣角,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   他到底听到了多少?有没有放在心上?只有他自己知道。   池笙回到至安房里的时候,他正自己一个人站在窗边。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窗外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跟他无关。他需要的,也许只是窗外吹进来的冷风。   池笙转身将房门合上,缓步走到至安身后。试探的,慢慢的伸手从伸手穿过他的腰间,双手交叠在至安身前扣住。   至安的沉默,让她安心的将脸贴着他淡薄却宽阔的背上。   “至安,跟我回天庭吧。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如果你放不下她,你可以带她一起回天庭。我们先回去把你的眼睛治好,好不好?”   至安仍旧没有出声,他安静的就仿佛不存在。若不是那一丝浅浅的呼吸和微凉的体温,池笙都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没了灵魂。   好久好久之后,房间里才响起一声浅到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恰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朱雀有些目瞪口呆的缓不过神来,她什么时候让他这么讨厌了?她才推门进来,他就说让她走?   朱雀自己看不见,她脸上勉强的笑有多难看,至安更看不见。   她挺胸抬头杨高了下巴将手里托盘上的饭菜和汤药放到桌子上,看着窗边站着的人,视线落在池笙搂着至安的手上。   那两个人,眉目如画,绝世的容颜,那么般配。   原来,他们这么亲密。   “这是早饭,你眼睛不方便我顺手端上来的。”朱雀说完,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却又停下。   “对了,你不想见到我也没关系。我也不用你带我去找白曲了,我自己去找。”她说着从怀里掏出那颗透明色的结灵珠,转身走过去将珠子放在桌子上。   “结灵珠还给你,我们两不相欠。再见,再也不见!”   那一声清晰的关门声,将至安彻底的推进深渊。   他想也没想,伸手几乎是粗暴的用力扯开池笙抱着他的手。朝着房门便冲了过去。   朱雀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追过去,房门已经被人从里面上了栓。   至安抬手拍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你听我说,我没有不想看到你。那句话不是说给你听的,你不要......”   “你是在说我自作多情?我对号入座?”朱雀窝在床里侧,抱着膝盖坐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闷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至安搁在房门上的手,一点一点从房门上滑下来。   他要怎么解释?拿什么解释?   把她忘记的一切说给她听?还是告诉她说,其实昨晚和刚才都是她的误会?又或者,直接告诉她,他其实爱着她。问她还能不能原谅,能不能在一起,能不能嫁给他?   “你没错....是我错......所有的....都是我的错......”至安无力的将手一点一点从房门上拿开,然后转身。   他们之间,隔着的,哪里是一个房门那么近?   门外安静下来,再没有声音。   朱雀慢慢将头一点一点埋进膝盖里。   她告诉自己。   其实,她可以一个人去找白曲。一个人。   “白曲....白曲.......你在哪里......”      魔界,白曲挥袖将面前水镜上的画面抹去。闭上眼睛平息着心情。   片刻后,他撑起身子从躺椅里坐起来。   不行,她现在需要他,他要赶过去抱着她,安慰她,就算是远远地看着她也没关系。   可是白曲刚撑着扶手站起来,还没走一步,又跌回躺椅里。   黑熵从外面走过来,将手里的药放到桌上。   “主人,你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你再去人间了。我已经准备好了密室,您闭关修养吧。”   黑熵扑通一声在白曲面前跪下,看着他的眼神里,几乎是乞求的。   白曲的眼睛看着前方,就像没有听到黑熵的话。   他已经好多天没见过朱雀了,他很想她,很想很想......   “主人!您要是再不闭关,就算是她来了,您也不能与她相守啊!”   白去似是被这一句话击中了心,眸光微微聚拢。视线终于落在黑熵脸上。   “好,我闭关,但你帮我在见她一面。可好?”   黑熵看着这个昔日里温润儒雅的魔界至尊,如今已经形销骨立,甚至面临着魂飞魄散的危险。难道爱一个人,真的那么让人着魔吗?!   “好。”黑熵点了点头,白曲现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抹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二章   当白曲真实的出现在朱雀所住的那间客栈外,他却有些迈不动脚步。   是不是因为很久没见了,所有有些怯懦了?   还是因为,怕她看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会讨厌?   她看到他的第一眼,会不会是欢喜的,快乐的,开心的?   身边走过的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大白天披着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奇怪人。   事实上,白曲站在客栈门前,已经快半个时辰了。身边人来人往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他所在乎的,不过是客栈里的那个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是什么表情。   仿佛过了很久,当脚下的影子已经变的矮小。白曲慢慢垂下眸子,嘴角轻轻勾起温暖的笑。   “黑熵,帮我把这一头白发,遮一遮吧。”他低头微笑的样子,在阳光下那么温暖,那么好看。就好像,得了最在乎最喜欢的东西。那样的耀眼。   黑熵从一旁现出身形来,犹豫着,微微颤抖着,伸手掀开白曲头上的毡帽。   一头雪白的长发,在阳光下微微闪烁。泛着雪一样的光泽,枯燥的发梢随着微风轻微的摆动。   黑熵微微皱着眉挥手在白曲身旁,从上到下挥过。白曲睁开眼睛,伸出瘦的能看到手背上的血管的手,从身后拨过一缕发丝,看着墨黑的发梢,点了点头。   “谢谢。”   黑熵别过头去,白曲脸上那种幸福的感觉,太刺眼!   黑熵太不能理解,白曲这样的糟蹋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因为黑熵没有爱过,千万年里,一次也没有爱过。   所以,他不明白。爱一个人,是宁愿粉身碎骨的执念。   白曲侧脸清楚的看到黑熵眼里的不解,他只垂眸一笑,淡淡的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客栈大门走去。      至安一个人在房里,已经坐了很久。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窗外吹进来的冷风,能够真实的告诉他,冷。   一片枯叶透过窗户飘进来,碰到至安的脸,然后飘落在他搁在膝盖上的手心里。   枯黄的叶子泛着腐败的味道,色泽该是破败的苍老吧。   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年华的纹路清晰的印刻着这一季的繁华已经远走不再。   指腹一遍一遍将这片枯叶,从头到尾轻抚。   就像是一遍一遍回忆着,那年,那天,那日,那时,遇见她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池笙端着托盘,推门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清粥,微微泛着香气。   “至安,你吃些东西吧。这是我......”   “你走。”池笙话还没有说完,至安便开口堵上了后面的话。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想听。   “这是我亲手看着火炉熬的,你吃一点,可好?”   池笙端着托盘缓缓的走到至安身后,看着那个坐在窗棂上的深蓝色背影。说话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   “我说,让你走。不够清楚吗?还是你不明白?”他说的语气冰冷,就连往日里那一丝疏远的温柔都已经消失不见。   至安抚摸着枯叶的手,没有停下。缓缓的,慢慢的,一点一点。   现在,他谁也不想见。往日里那些表面上的温润,还去在乎它做什么呢?不管外人如何说,如何赞仙界的至安上仙温润如玉,风华绝世。   那些,都像泡影一样,没用!   池笙端着托盘的手,微微颤抖。汤勺触碰着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间压抑的屋子里,就像窗外照进来的夕阳一样,凄凉。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至安没有说话,对于池笙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表情,他已经没有一丝心情去理会。   好久好久,池笙呵呵的笑出声。那一个红色的托盘,那一晚清粥,那一把陶瓷的汤勺。一瞬间,掉落在地,碎成一片。      白曲走进客栈,此时的客栈里,没有多少人。只有靠窗的一张桌子,还有几个人围在一起喝酒聊天。   “掌柜,有没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子住在这里。我是她的朋友,来看看她。”白曲的语气十分礼貌,一把胡子的掌柜从算盘里抬起头来,霹雳啪来的声音停下。一双有些浑浊的眸子看了看白曲,扬手招了一名小二。   “你,带这位公子去二楼找人。”   小二勤快的哎了一声,引着白曲上楼。   木质的楼梯,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吱呀的响声,像是随时都会掉下去。   当白曲终于站在朱雀门前,与她只是相隔着一扇木门。   缓缓伸手扶上房门,凉凉的温度带着偶写粗糙的质感,树木的芳香已经被年华抹去。   可是,这扇门里的人,叫做朱雀。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没有想过,会跟她相隔一扇门的距离。却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藏着她的门板。   “朱雀,你还好吗?”   白曲轻轻的呢喃出口,声音温柔的像是一滩水。   片刻后,他终于决定伸手推开房门。   这时,隔壁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名女子捂着脸哭着跑出来。撞了白曲满怀,然后一声不吭的跑开。   看着那个离开的女子的背影,白曲觉得,有些熟悉。   不知道为什么,他抬脚朝着隔壁那个房间走去。   房间里简单的陈设,和所有的客栈一模一样。当白曲踏进门槛,地上那一片碎裂的瓷片和撒了一地的米粒映入眼帘。而那一片狼藉旁边的人,白曲更是有些意外。   “你?”   至安收拾着碎片的手顿了一下,一不小心,便被割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随着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的浸出来。   “白曲。”   白曲轻轻嗯了一声。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光线,把至安的影子拉长。他就那样蹲在地上,一手捏着瓷碗的碎片。没有抬头,肩上的长发流泻一地。   “刚刚那位姑娘......”   至安回过神来,没出声。摸索着地上的碎片一块一块捡起。   而白曲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直到至安起身,那一双涣散着瞳孔的眸子,白曲才明白。   至安,看不见。   “你的眼睛,怎么了?”   至安将碎片放到桌子上,缓缓的走向脸盆放置的地方,想要擦擦手。   “没什么。”   白曲皱了皱眉,走过去仔细的看了看至安的眼睛,冷了冷眸子。   “花常开做的?”   至安擦手的动作顿了顿,没点头也没否认。   “你去找花常开做什么?要结灵珠?你还是要带朱雀去魔界?”   白曲的质问,至安没有回答一个字。他自顾自的回到窗棂上坐下,身后的一头黑发,被晚风吹起。明明看不见夕阳,却还是面朝西面。   白曲绕过桌子,走到至安身旁,靠着窗户。   “你知道的,花常开为了给她儿子赎罪。乞讨至今,只为了生生世世化解她儿子所犯下的罪孽。那结灵珠,三界也只有花常开有。你为何非要带朱雀去魔界?”   “因为她想。”所以我去。   很简单的回答,简单到只有四个字。   因为她想,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带她去。   白曲无话可说,视线落到至安放在膝上的右手。那个被蓝色火焰噬穿的洞,虽然不再流血,却仍旧白骨森森。   “你是在弥补过去,还是在折磨自己。你准备好了为三界所不容,悖逆伦常不顾一切的爱她了吗?”白曲淡淡的说着,窗外的夕阳已经只剩下一丝光线。   至安放在膝上的手,在白曲那一句话出口后,猛然握紧。   是在弥补过去,还是在折磨自己?准备好了不顾一切的爱她了吗?   准备好了吗?   至安的沉默,直到夕阳完全落尽地面,他仍旧不置一词。   白曲沉默的离开,房门一点一点将那个坐在窗棂上的落寞影子遮住。他再次站在朱雀的房门前,仍旧将手轻轻伸过去,扶住那扇藏着朱雀的门框。手心里真实的触感传来,视线落在门上,却始终没有用力去推开。   放在门上的那只手,若隐若现。透明的仿佛云烟...   又来了......   白曲将手从门框上撤下来,另一只手撑着宽大的袖袍遮住那只透明了的右手。   再次抬眼看着那扇还是紧闭的房门,他终是垂下眼睛。   也许,要推开这扇门的,不该是他。不是吗?   “朱雀,替我幸福。可好?”   沉默。   “你没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沉默。   “朱雀,再见......”   苍白消瘦的指尖,还在袖袍里微微颤抖,裹着白曲一个人的心疼和落寞。离开。   白曲嘴角那一丝微笑,还是很温柔的勾着,没有落下过。   为什么不微笑呢?幸福,不好吗?      白曲离开的脚步还来不及走远,身后突然传来吱呀的开门声。他还来不及回头,来不及给她一个微笑,来不及看一眼她是否安好。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便直直的将他拉进了深渊。   当朱雀打门房门,视线触及那一抹久违的雪白。她是快乐的,开心的。   她刚要开口叫住白曲,可是,下一秒,那个身影却直直的在她眼前倒下。   就像是一座山的坍塌,连着她的世界,一起坍塌。   “白曲!白曲!!!”   毫不犹豫的,她扑过去勉强接住白曲倒下的身体。抱着昏迷的白曲,用力的拍他的脸,掐他的人中。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好不容易,朱雀将白曲拖进房间的床上。慌忙的用毛巾湿了水放在白曲的额头,他长长的睫毛垂着,就是如何都不肯睁开。   朱雀就坐在床边,两只手抱着白曲的右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看着哪一张睡着了的苍白的脸,感觉着手心里,渐渐微凉的温度。   她拒绝着心底的恐慌,努力的告诉自己。   白曲只是睡着了,或许他赶路来的太累。只是,睡着了......      黑熵一直守在客栈外面,太阳已经下山了,早已经过了他和白曲约定的时间。   可是,白曲还没有出来。   黑熵站起身,冲进客栈。在朱雀房里,终于看见那个躺在床上的人。   黑熵几乎是跑过去,伸手一把扯开了朱雀。掀开被子利落的坐到床边,将白曲扶起来,抵着他的背就开始输送真气。   朱雀几乎被这一切吓得有些傻了。   好不容易出现了的白曲,却莫名其妙的昏迷了。   突如其来的黑熵,一脸严肃的要杀人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白曲,他怎么了?”   黑熵一边为白曲输送真气,一边注意着他的脸色。对于朱雀的问话,只回了一个凌厉的似是能够将人生生撕碎的眼神!   朱雀不明白。   为什么她当初一个吻就让白曲不见了,为什么现在他一出现,还没说一句话就倒下了?   好一会儿,黑熵几乎满头是汗的撤了手。将白曲轻轻放倒在床上,拉上被子。   他回过身来,一杯茶立刻就递到了他眼前。   黑熵的视线顺着这杯茶上移,看到朱雀显着真诚的眼睛。   “你喝点水吧,休息一下。”她的声音带着些不知所措,和微微的歉意。   黑熵哼笑一声,嘴角斜斜的勾起。视线重新落回面前的那杯茶上。普通的茶杯,还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瑕疵。   黑熵伸手缓缓接过,朱雀笑了笑,放下了手。刚要开口问一问白曲的情况。   一杯热茶噗的全部泼到了她脸上!   朱雀急忙用手抹去脸上的热茶,茶水不是很烫,但毫无防备的她脸上仍旧火辣辣的疼。   “你是忘了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还是你想我...现在...就杀了你?”黑熵阴测测的开口,眼神犀利带着嘲弄和愤怒看着朱雀。   朱雀的脸上还在滴着水,面对黑熵不知为何的愤怒,她皱着眉说道。   “我做错了什么?”   黑熵轻笑:“你应该问你做对了什么。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马上滚,马不停蹄的立刻滚!第二,马上死,死的方式我已经替你想好了。掏心挖肺如何?让我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不是红的!”黑熵一边说着,一边一步一步逼近朱雀。   他眼里j□j 裸的恨意,那么浓烈。就像是恨不得立刻把朱雀撕碎了喂狗一样。   “为什么?”   朱雀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她仍旧不明白,究竟为什么面前这个陌生人会那么恨她?!   黑熵一只手擦着朱雀的脑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冷笑。   “为什么?这世界上如果没有你出现过,那么三界早已是魔界为王!”他说着,伸手指着后面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白曲,接着说道。   “看到了吗?从他遇见你开始。他抛下所有,只为陪在你身边。你说想要看遍三界所有的美好,他便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仍旧陪你日出日落。你说你喜欢遍地白兰永久盛开不会凋谢,他便用自己的修为滋养花开,只为能与你花开花落永不分离。你在这里抱着膝盖窝在墙角流几滴泪,他便不顾性命的来到你身边,只为看你一眼。朱雀,你看到了没有?他现在已经快要魂飞魄散了,而这一切,都是为你。你问我为什么?那我只能告诉你,因为你的出生就是个错!”   穿过黑熵的肩膀,朱雀看着床上躺着的白曲。那一瞬间,她觉得,白曲为什么这么瘦?他自己明明会做好吃的包子,为什么还会这么瘦?   黑熵看着朱雀几乎被打击的魂不守舍的模样,眼里总算露出一丝快意。   “怎么样?你要怎么偿还这一切?陪他一条命如何?现在,你还活着做什么?”他的声音像是漩涡,带着蛊惑,一层一层在朱雀的耳朵里回荡。   “你已经把他害成这个样子了,你说你还活着做什么?”   此时的黑熵,明显已经用了幻术!   他慢慢松开了朱雀的禁锢,看着朱雀慢慢涣散的瞳孔,向着床边一步一步走过去。像是一个被人抽走了灵魂的布娃娃。      看着白曲苍白如雪的脸,朱雀伸手撑着床沿,然后在脚踏上坐下。轻轻的伸手将白曲露在外面的右手握进手心,贴在脸颊上。   “白曲,我...真的是你的...负累吗?   是我害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白曲,你醒过来好不好。你告诉我,你不会死。   你醒过来告诉我,我不是你的负累。你和我在一起很快乐。   你告诉我,你会答应我的提亲,我会成为你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   “你...已经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了。”   白曲轻轻的声音,像是朱雀已经渐渐天黑的世界里,突然出现的一抹曙光。   她惊喜的不敢相信的撑起身子,跪在脚踏上看过去。   白曲还是苍白着一张脸,而此时的他。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朱雀有些呆滞的表情。他的长长的睫毛终于不再遮住那一双温润的眸子。   “白曲!”她惊喜的双手伸开抱住他,侧脸贴着他的胸口。哪里隔着被子还淡淡的传来浅浅的心跳声,如此美好。   “白曲...我们...成亲吧......”朱雀闭着眼睛贴着白曲的胸口,白曲努力的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朱雀的头发。   好久不见了,她的长发还是一样泛着浓墨一样的颜色,如绸缎云锦一样的触感。   可是,她的美好,都注定不会属于他。那些属于她的心花,也注定不会为他一个人开放。她现在会这么的在意他,也不过是因为...她忘了她这辈子最爱的人。   其实,要忘记真的很简单。   困难的只是用一生的时间去铭记那些别人都已经忘记的东西。   “朱雀,我不能答应跟你成亲...”   听到白曲的回答,朱雀猛的直起头来。微微蹙着的眉,嘴角撇着。   “为什么?!”   白曲努力的笑着:“朱雀,你最爱的人不是我......可你已经是我这辈子最重要最爱的人了。我们来赌一场,可好?”   朱雀看着白曲浅笑的表情,他的手抚着她的长发的温度,那么温暖。   “那要是你输了怎么办?”   “如果我输了,我们便成亲吧。”   朱雀吸了吸鼻子,两手用力的搓了搓白曲的右手。   “那我们赌什么?”   白曲眨了眨眼睛,苍白的脸努力的做着俏皮的表情。总是有些滑稽的让人心疼。   “我们就赌...你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谁,可好?”   朱雀挑了挑眉:“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你。”   看着她坚定的表情,白曲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要说的太早。”白曲话音未落,便咳了起来。朱雀努力的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可他还是咳的很厉害,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样。   好久之后,朱雀看着地上那一滩鲜血,皱着眉别过脸。   “白曲,我不跟你赌了。”   白曲躺着,努力的深呼吸几次。才开口轻轻的说道:“为什么?”   朱雀仰起脸,吸了吸鼻子,放开了白曲的右手。   “跟一个随时可能魂飞魄散的人打赌,不是我的原则。”   白曲轻笑,苍白的唇紧绷着,几乎要因为动作而裂开。   “你说如何,便如何。”   朱雀转过身,轻轻的伸开双臂抱着白曲,将脸枕在他的身上。她的脸,勾的很低,白曲只能看到她黑乎乎的头顶。   不久,传来她有些闷闷的声音。   “白曲,我什么也不要跟你赌。我只想你还我一个健康的自己,好吗?”   白曲轻轻嗯了一声,温柔的抚着朱雀的长发。   “我明天就回去闭关修养,下一次你见到我,我一定身体强壮的像头牛,好不好?”   朱雀嗯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回音。   房间里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白曲,你不用担心我,在你闭关的这些日子里。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然后等着你出来,和我成亲。好吗?”   “好。”      至安伸过去敲门的手,试了几次,终于还是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那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他全部听到了。   还能如何呢?      朱雀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而白曲的视线,却落在房门上的那抹影子上。   至安......   “朱雀,我有些饿了。你去帮我煮一碗粥,可好?”   朱雀睁开眼睛抬起头,两手撑着床支起身子,浅浅的极快的在白曲唇上掠过。然后走开。      至安施了隐身咒站在房门前,朱雀从他身旁经过,留下属于她的味道。   “至安,进来谈谈吧。”   白曲的话清晰的响在耳边,至安怔了怔,还是抬脚进了房间。   至安走到床前,如今已经和瞎子没什么两样的他,什么都不能做。   “至安,你的眼睛...我可以帮你...”白曲淡淡的说着。   至安微微勾唇:“不用了。”就算眼睛好了,又能做什么?看着你们成亲吗?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单纯的想把你的眼睛治好。在我不在的时间里,帮我照顾好她。”   “她不需要我的照顾。”至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些自嘲和讽刺。白曲怎能听不出来?   “刚刚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白曲的语气是肯定的。   至安点了点头,没出声。 ☆、第八十三章   其实,听没听到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就算他为她做什么,她的眼里,此刻,也只有白曲一个人。   至安如此想着,仿佛问题又回到最初。   他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而没有阻止......   “过去的,已经没有能力去改变。就算改变了,谁又能在过去就预知的到未来呢。至安,如果过去的我能够预见她今日会这般的对我,我一定不会让自己拖着这么一副残破的躯体出现在她眼前。”   白曲眼光似乎直直的穿透了屋顶,带着淡淡的说不清的忧思。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谁不想把悔恨全部救赎?   可终究,没有机会。   “白曲,你想要拥有一副健康的躯体吗?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能够让她一生无忧,我别无他求。”   白曲微微一笑,勾起的唇仍旧温暖的像阳光。可这次,却明媚的哀伤。   “你如今还是不明白吗?她需要的不是我,是一个忘记你的办法。她为什么去浸弃尘湖,难道仅仅是为了想要爱我吗?”   白曲的话,一瞬间像是一抹闪电,银白色的光照亮了至安迷茫的心。那一颗沉睡着被自己的绝望逼到角落里的心,似乎就要苏醒。   “什么......”   至安那双受伤的眸子,看不见白曲那一脸的微笑,微笑背后的疼。   “至安,她去浸弃尘湖并不是因为要好好爱我。而是因为,她始终忘不掉你。”他的声音,极轻,极为平静。就好像只是一句普通的问候。   如何能够让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者微笑呢?   其实,只要他已经放弃了自己,什么都无所谓。   “至安,你相信吗?所谓的遗忘,不过是人潜意识里的逃避。若是刻骨铭心的记忆,就算是将一颗心撕碎了,它仍旧存在着。   你害怕她有一天会忘记你,那么你可曾坚定的告诉过你自己,就算她忘记了,那么你陪她三界六道重新找回不就好了?   至安,当初的一切到如今。所有的对错都已经分不清谁是谁非。她爱不爱我,我也已经不计较了。   只要她在我每一次看得到的地方微笑,我就觉得,为她毁了世界都是值得。”   至安那双散了瞳孔的眸子,几乎一眨不眨。那里没有谁的倒影,连他自己都没有,漆黑的仿佛永夜。   “重新...找回......”   白曲眯眼一笑,点了点头。   “至安,明天以后。我就把你的徒弟还给你,我给你时间让她重新爱上你。可是,你若是在我身体好了之后,仍旧没有一丝进展。   那么,对不起。从今以后,就请你从我、们、的世界,消失的干干净净。”我们、那两个字,白曲并没有特别的加重语气,可是至安却毫无办法的,将他们看做一起。   至安猛然抬眸,像是清晨里唯一的一股冷风。尽管眼前一片黑暗,可他仍旧看着白曲的方向。   沉稳,而郑重的点头。   “好。”   如果这一次,他已经决定为三界所不容,悖逆伦常不顾一切了。那么,可否让他看到一次希望?   白曲淡淡的笑了。   夜色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降临在这个小镇,所有人都已经陷入沉睡。透过窗户照进来那一缕月光,在房间的地上拉出一线银白。整个窗户的轮廓,将地面分割成几角。可无论是那边,都是一样的亮。   也许,有时候上天是公平的。   至安看不到,可是白曲却看着地上浅浅的光影,淡淡微笑。   “至安,今晚的月光,很美。”   至安勾了勾唇:“是吗。”   白曲嗯了一声,房间恢复安静。只余下两个人浅浅的呼吸。   至安看不见今晚的月色,而白曲也许是最后一次看月光了。   像他们这样不老不死的神魔,自出生以来。恐怕如何都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就连看月亮,都成了奢侈。   过了今晚,就要去闭关修养了。至安,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窗外招进来的月光投在地面上,映射到至安身上的微亮,将他一袭深蓝色的衣裳镀上一层银白。   想起朱雀,白曲忍不住勾了勾唇。   没想到,小时候的她,就这么有眼光的看上了三界第一美男子。      突然,胸口像是被重拳击了一下,疼痛来的太突然。白曲下意识的咬了咬唇,苍白的唇上,渐渐泛起殷虹。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开来,至安微微皱眉。   “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了,听觉和嗅觉就变得灵敏。而如至安这样的人,自是对血腥味,不陌生。   白曲用手捂住胸口,微张着嘴深呼吸。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几乎无法呼吸。这一刻,对于白曲来说,想要呼吸氧气,是多么的艰难。   视线一点一点模糊,到最后,终于陷入黑暗。   白曲的昏迷,让这个本就寂静的房间,更加的了无生息。   而至安看不到,自是不知道,白曲那一头长发,已经由漆黑回到了雪白。他走到床边,走下,伸手拉出白曲的手腕搭脉。   而这时,门被推开。   淡淡的清粥香味很快溢满整个屋子。   “白曲,我弄好了。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吃?”朱雀一手端着托盘,一边反手将门关上。   当她转过脸来,那一头铺在床边的白发,在月光下那么的明亮。   又是瓷碗落地的声音,像一颗心被摔得粉碎。   意外,总是来的那么突然,那么的,没有预兆。   朱雀两步从门口走过来,伸手微微颤抖的挽起白曲雪白的发梢。   “这是...怎么了?”   至安早已听出了朱雀的声音,而此时的他,却不知道,要不要现身出来面对朱雀。   “白曲身体有些虚弱,所以会暂时昏迷,没有大碍。”至安在朱雀身后现出身形,说着他知道的事实。   有时候,人的本能总是比大脑快一步。在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现身的时候,身体却先一步背叛了自己。   听到这个声音,朱雀的身体猛的一顿。右手握紧那一缕雪白的发梢,没有回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看他。”至安的回答在朱雀听来,有些牵强。   “你怎么知道他在我房间里?”   至安有些语塞,怎么说?难道说他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而这短暂的沉默,在朱雀看来。是想不出说辞的狡辩!   “至安,我本以为你是白曲的朋友。可是如今白曲一头黑发变白,昏迷不醒。而这期间只有你一个人在房间。你说,你为什么要害他!”朱雀握着白曲发梢的手,紧握的几乎攒出血来。   “不是我,我没有对他不利。他的头发会变白是因为他的元神受损太严重,这房间里的确只有我一个人。但我没有理由要害他。”至安站在朱雀身后开口。如今,他的眼睛看不到她究竟是怎样的表情。可尽管他不能亲眼看到,他想,至少她的眼神几乎已经将他凌迟了吧。   沉默。   至安的确没有理由害白曲,可是,白曲这一头黑发,就在她出去熬个粥的时间,就白了吗?真的只是至安说的,元神受损?   “你出去。”朱雀毫无语气起伏的话,没有一丝情绪。   至安却心里一沉,她,不肯相信自己。      镇外的树林里,尽管被月光铺洒了一地的银白。依旧还是呼呼的吹着冷风,在这个深秋的夜里。   有些人,没有朋友,就连家人的出现,也像梦一样的不真实。   池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醒来就从一个洒扫的仙娥变成了仙界的公主。突如其来的出现了一个三界至尊的父亲,她不敢相信。   可无论是什么身份,她想做的也不过只有一件事。   就是努力的站到至安身边去。   她也曾经问过自己,就仅凭他赐予的一个名字,和第一眼的惊艳。自己就这么直直的陷进去不可自拔了吗?   答案只有一个字,是。   有时候,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这样的犯贱。明明他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放下自尊去追逐?为自己找无数的借口出现在他面前,不过是想看他深邃的眸子里映上自己的笑脸。想着有一天,她能够永久的住进那一双眼里。   而如今,她所沉醉的梦想。便仅仅只为了别人的一句话,碎了个透彻。   至安他仅仅为了那个女人的一句话,便心甘情愿的赔了一只手一双眼。   在她看来的天堂,原来在别人眼里,就如粪土一样的不值吗?   不!他的一双眼给了他喜欢的人。那么,她怎么会看他整日在黑暗里度过?   池笙坐在一棵大树下,背靠着树干。夜风吹着她冷的发抖,她却不知道这广阔的三界,还能去哪里。伸手抚上自己那一双眼睛,微微勾起一抹笑。   “至安,你为了你爱的人舍了一双眼。我也可以。你爱她很多,可我爱你,也不会输。”      不远处的树丛上,黑熵眼看着池笙坐在那里发呆、流泪、最后微笑。他也勾起唇角。   “这么一把好刀,不借来杀人,实在是可惜。”      深秋的夜,是冷的。夜风像是一条冰冷的长蛇,千方百计的往你衣服里面钻。      池笙回到客栈,大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照着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小二。   踏进客栈,抬眼看向二楼那扇紧闭着的房门。   池笙想着,就算他的心是一坐山,她也应该拥有把山移走的意志!   当她再次端着亲手熬的清粥推开那扇门,至安仍旧坐在窗棂上,一言不发。   从她知道的那晚起,他就这样整夜整夜的坐在风口。究竟那么冷的夜风,能不能让他清醒过来?   开门的声音并没有让至安回过头来看一眼,池笙掩饰着心底的痛。将托盘放到桌子上。   “很晚了,我知道你没吃饭。虽然味道可能不好,但请你为了自己,吃一点,”池笙说着,亲手端着粥慢慢走到窗边,递给至安。   至安没有回头,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池笙吹凉清粥的动作顿住,抬眸看着至安的侧脸,微笑。   “因为你在这里。”   “我不需要你。”   “不,你需要。我情愿在她还没有到来的时候,做你身边唯一的依靠。至少,让我分担你的痛。即便是我永远不可能站到你身边。可是,请你对我慈悲一些。让我陪着你,在你还需要一个人为你看路的时候。”她说的声音坚定,却极轻。   有时候,人是一种很固执的动物。就像沙漠里的一群狼,殊死搏斗。   “你是在嘲笑我,眼睛瞎了?”至安轻笑,带着嘲讽。   “不,我愿意做你的眼睛。”   沉默,静静的夜风吹起两个人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却没有一丝纠缠。      好久好久,至安抬起手,池笙将清粥放进他的掌心,看着他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   她从心里觉得,自己赢了。   最起码,她留在了他身边。      至安吃完了粥池笙伸手将碗拿过来,想要去清洗。而至安,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当池笙再次回到房间,窗棂上却没了至安的影子。   池笙皱了皱眉,在床上的角落里,发现窝在一角的至安。他盘腿坐着,闭着双眼。额头却全是汗珠,紧握的两只手搁在膝上,手背上青筋暴起。   池笙不解:“怎么了?”   至安身体猛的一震,闭着眼睛冷下脸来。   “池笙,你是已经神志不清到给我下药这种地步了吗?!”他说的声音生硬夹杂着愤怒,让站在床前的池笙心不住的往下沉。   “下药?”   至安哼笑:“难道是我错怪你了?那碗粥不是你炖的,不是你端给我吃的,不是你亲眼看着我吃完的?   池笙,我告诉你。千万年前我不会喜欢你,如今也不会喜欢你。就算不是朱雀杀了你,你也不可能成为我的妻子。   现在你死心了吗?满意了吗?舒服了就快滚!”   至安看不见的方向,池笙的脸完全一片死灰。他的话,他的表情。那么的痛恨那么的厌恶!   “为什么?”   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片段,一些陌生的根本没见过的人。   穿着一身白衣的至安,一身红衣的朱雀......   那一夜,满目鲜红的婚礼。   那一夜,雪亮的神剑刺进身体。   那个女子、是谁?是谁?!   画面快速的转换,继续上演着那个死在新婚之夜的女人从遇到她的新郎那天开始的一切。   池笙一点一点麻木,灵魂复苏。   很久很久之后......   “原来,我曾是你的新娘......你...亲眼看着死去的新娘......”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四章   从她成功的缠着玉帝下旨赐婚那时候起,池笙一直以为,自己是幸福的。   从她听到风王没有拒绝赐婚那时候起,她似乎看到了他们牵手三界遨游的未来。   从她乘着五彩祥云与他拜堂然后被送进洞房那时候起,她还是觉得,美好。   直到,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孩,拿着神剑刺穿她的身体。而她,透过窗户看到她的新郎,就站在门外,却不走进来。   她才明白,原来。他并没有一丝的在乎她这个新娘,他并不是因为愿意才不拒绝赐婚。   那他是因为什么呢?      房间里,沉闷的像是快要用尽了氧气。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拒绝赐婚。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我死,都不进来阻止。”   池笙几乎已经没了灵魂,没了知觉。整个天空坍塌了,只留下一丝的缝隙。   那就是,她要一个答案,要一个解释!   至安盘腿坐在床上,几乎身体里翻涌的热浪让他眼前一阵阵的开始出现幻觉。可他清楚的知道,面前站着的人,是池笙。   “你觉得,你我之间是我当初有没有跨过那个门槛的问题吗?池笙,你错了。你我之间的问题,是我从来不曾在乎你,更不曾在乎你的生死。”   至安的一句话,如晴天霹雳。      池笙一直在想,当初作为鸟族至尊的凤王,怎么会就那么轻易的答应了赐婚?   原来,她不值得他在乎......只有这一个理由...便足够把她推进地狱。   “只是因为,我不值得不在乎...所以你懒得拒绝赐婚,懒得管我的生死?还是因为,杀我的是你心爱的徒弟,你就不想阻止?   至安,原来很早很早以前,你就那么纵容她了?   原来的我只知道,你宠溺她,却没有看透,你早已不是宠溺,而是爱了,是不是?!”   至安如今本就绷紧的神经,在池笙最后一句话出口那一霎那崩断。   原来,他早已...爱了吗?   “至安,你没有心。你的眼里除了她根本看不到别人......如今,我明白了。我再也不会作践自己来找你。再见!但愿,再也不见!”   池笙走了,房间里只留下她摔袖的声音。那么清晰,经久不散。      身体里像是在燃烧着熊熊大火,吞噬着他的理智。至安绷紧的身体坐在那里,已经渐渐颤抖。额头上,汗如雨下。墨黑的发丝被汗水湿透黏在身上,整个身体,都如同从湖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房门被轻轻推开,吱呀的响声让至安猛然一震。空气里淡淡的冷香...是她独有的味道。   “朝回......”   没有人说话,浅浅的脚步声一点一点接近,在至安坐着的床前停下。   然后,是衣带摩擦的声音。衣扣滑开的响声像是一颗石头,扔进滚烫的岩浆里。蹦起小小的涟漪,然后被岩浆融化不见。   噗...   鲜红的衣裙带着独有的味道滑过如玉的身体,坠落在脚边。   突然伸上来的手,带着微凉的温度从至安的额头落下,然后顺着脸颊襟口滑落进衣服里。那指尖,仿佛带着电流。   “住手!”至安咬着牙开口,仅存的一丝理智也快要被空气里弥漫的味道消磨的一丝不剩。   当那只手,拉起至安紧握着的手靠近那具一丝不挂的女子身体。手上传来柔软的触感,终于让至安完全崩溃。身体里不停沸腾的岩浆,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伸手,将掌下的女子搂进怀里,铺天盖地的吻如雨点一样落下。   而他口中呢喃着的,只有一个名字:“朝回......”      此时,隔壁的房间里。朱雀终于不舍的从浴桶里站起身来,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   “呼......”   她一手挽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手伸向后面的屏风去拉自己的衣服。   “咦?我的衣服呢?”几次都没有摸到那个熟悉的布料触感,朱雀转过身,睁开眼睛。   空荡荡的屏风上,什么也没有!   天哪,她的衣服居然不翼而飞!这年头,偷衣服的人都有!   朱雀无奈的裹着从旁边撕下来的纱帘,浅蓝色的纱帘裹着身体,绕了几圈还是若隐若现。   “唉...有总比没有好......”   迈出浴桶,朱雀趴在屏风边往外看了看。   “黑熵带着白曲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朱雀点了点头,然后捂着裹着身体的纱帘小心翼翼的赤着脚往床边走去。那里,有她换洗的衣服。   好不容易拿到了衣服,朱雀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回屏风后面去换了衣服再出来。   吱呀一声,房门在朱雀猝不及防的时候被推开。   白曲被黑熵搀扶着一手还保持者推门的姿势,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床边裹着纱帘的朱雀。   果断的,趁着房门还挡着黑熵的视线。白曲立刻拉上了门。   “黑熵,我还没吃饭。”   黑熵挑眉:“不是刚刚才喝了一碗清粥吗?”   “嗯,我还想再吃些点心。”   黑熵点了点头,扶着白曲往楼下走去。   白曲脸上可疑的红晕,还有微微颤抖的身体。黑熵真的很想告诉自己,主子身体虚,这样的情况是正常的。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刹那,朱雀回过神来的时候,房门已经被关上。门外的脚步声也已经听不见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      至安一声声深情的呼唤,就响在池笙耳边。他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脖颈,唇上还留着他的味道。   可是,她痛,很痛。她说服不了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交给他,交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就在她犹豫之间,至安的右手滑至她的腰后。突然的,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滚烫的体温仍旧在燃烧,可他整个人,却在一刹那之间冷的像万年寒冰。   “滚!”   池笙光着身子窝在床角,至安那双看不见的眼睛里,全是厌恶和愤怒。   她还能做什么?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像他说的那样,滚。      刚刚,就在她跑出房间的时候,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至安的面前。   可是......   “就这样走了?你甘心吗?输给一个小丫头,还是个没权没势的小丫头。你真的不想报复?”   池笙停住脚步,回过身来。   身后站着一个裹着黑斗篷的人,声音极其难听切刺耳。   池笙挑眉:“关你什么事。”   那人呵呵一笑:“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不明白。你上辈子就死在那个丫头手里,这辈子就算不让她生不如死,好歹也该做了上辈子没做的事才是。怎么?你就不想跟里面那个人,完成没有完成的婚礼吗?”   那个人交给她一件衣服,一件红的像火焰一样的衣裙。   “穿上它,只要你不说话。他不会认出你。”   池笙鬼使神差的接过了衣服,脑海里却闪过什么。   “他的药,是你下的?!”   那人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却还是侧脸丢下一句话。   “你敢说不是我帮了你大忙?”   而如今,她已经堕落到了冒充别的女子来博取他爱怜的地步。   可结果,还是不能。   池笙颤抖的下了床,弯腰去捡掉落在地上的那套红色的衣裳。   “别动她的衣服!滚!”至安几乎是用低吼的声音在控诉,控诉一个女人因为深爱而所犯下的愚蠢。   池笙伸过去的手,在空中握成拳头。然后直起身,全身一丝不挂的她,如今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羞耻。   别说他现在看不见,就算他的眼睛双目如星,恐怕也不会看她一眼。      什么样的情况下,心明明很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那是因为,心,已经在不断的挣扎中寂静的死去。      隔壁,当朱雀穿好衣服系好腰带,却站在屏风后面不敢出来。   谁能告诉她,她刚刚是被看光了吗?   吱呀,开门的声音隔着屏风清楚的传进朱雀的耳朵里。   白曲扶着房门松开了黑熵的手,说了声:“你先回去吧。”   然后推门缓缓的走进来,他走的极慢。也许是因为身体没有足够的力气。   “白曲......”   白曲走到桌子旁,双手撑着桌子坐下。听到朱雀叫他,答了声。   “嗯。”   朱雀站在屏风后面,手指不自觉的绞着腰带。   “你......”   白曲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   “你想问什么?其实,我什么也没看到。”他刚说完,便觉得,这句话是不是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又急忙接着补充道:“唔,其实,看到一点点,也不算看到。”   “那你究竟看没看到?!”朱雀从屏风后面冲出来,站在白曲对面,隔着一张桌子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看着朱雀的表情,白曲倒是好心情的笑了。   “看到了又怎样?其实说真的,真的还不如没看到。”   朱雀有些咬牙,这还是前不久躺在床上昏迷的那个白曲吗?   “你什么意思?!”朱雀两只手撑着桌子,慢慢向对面的白曲逼近,企图形成压迫感。   白曲挪开视线,忍着笑说道。   “我只看到一双没穿鞋的脚,还有地板上的一串水印。”   “呼......”朱雀松了一口气,却没看到白曲脸上泛起的红晕。   其实,那个薄如蝉翼的纱帘,就算裹上几十层,也还是跟没裹一样。当他推开门那一刹那,朱雀光着脚站在那里,地上一串水印早已说明了状况。就算他忍着不去看她若隐若现的身体,可他终究是个男人。脑袋里臆想的画面是避免不了的,可这算是看到了吗?不算吧?   朱雀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伸手拉过茶壶倒了一杯茶。怔怔的喝了一口,又似想到了什么一样,猛然起身走开。   好一会儿,却见她搬着棋盘和两盘棋子走了过来。   “白曲,今晚你不睡应该没关系的吧?”   白曲抬眸看了看对面的朱雀,她垂着眼睑没看他,嘴角微微勾起,指尖抠着棋盘微微有些泛白。   “我刚吃完夜宵,有些睡不着。正好你拿了围棋,我这便陪你下几盘好了。”   朱雀握着棋盘的手,微微松开。对面的白曲几乎笑迷了一双眼,温柔又带着些叶雨的看着她。   朱雀垂下眸子故作考虑的想了想,才大方的说道。   “既然如此,嗯,那我姑且陪你这个病号消磨消磨时间。”   桌子上跳跃的烛光还泛着微黄,而旁边的两个人,便各执一方开始了厮杀。      这夜,如此的冷。   池笙转过身,高傲的仰着头朝着门口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至安砰的一声,跌下床榻。他趴在床沿去拾地上那件红衣的那只手,还垂在床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五章   当你静下来一个人,安静的聆听自己那一颗伤痛又不放弃跳动的心。你听到血液循环的插曲,是生命永恒的象征。   然后,告诉自己。   太阳依旧每天都照常升起,你就没有资格去失望去放弃。   因为爱一个人,真的从一开始,就已经忘记了要怎样放弃。      夜风冷冷的吹着,池笙站在那里没有回头,脚步却如千金一样迈不动一步。心跳的声音静静的鼓动着耳膜。一下,两下。   也许,她只是个孩子。任性的孩子。   以前的她自以为,只要玉帝下了旨。所有她想要的一切,都会属于她。   而现在的她,仍旧是任性的。她无法让自己在朝着至安走去的路上后退,哪怕是停下来一秒钟。   贱吗?她也问过自己。   真的,很贱。      夜已过半,朱雀撑着脑袋勉强抵挡着睡意坐在那里陪着白曲下棋。白曲脸上的笑就像烛光一样的温暖,那双温柔的眸子,不曾露出一点点疲倦。   纤细的手指苍白到透明的指尖,捏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   朱雀快要抬不起来的眼睑,微微睁开一条缝。顿时,哀嚎一声。   “噗,又输了?!”   白曲眯眼一笑,点了点头。   “还要再来吗?我已经赢的麻木了。”如果输赢在今夜有所赌注,你怕是已经输的倾家荡产,穷途末路了。   此言一出,朱雀立即顶着已经略有轮廓的黑眼圈。挺直了腰杆,豪情万丈的大喝一声。   “输怕什么!看我如何将你打的落花流水,杀的片甲不留!”   白曲轻笑出声,看着对面朱雀眼圈上的倦色。轻轻抬手伸过去,轻抚她的侧脸。   “困了就去睡,我不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离开。你不用勉强自己看着我,朱雀,我的心和你一样,不舍离别。”   张牙舞爪的朱雀,慢慢放下手,将手心里的棋子放回盒子里。   “什么事都骗不过你。”   白曲收回手,挑眉。   “那是自然,所以你要乖乖的。”   朱雀低着头,额上散落下来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眸子,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的一成不变。   “那好,你说了不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离开。就要说话算数,不准骗我。”   白曲点了点头,一直搁在桌子下面的左手又动了一下。   好不容易将朱雀推到床上躺好,哄着她闭上眼睛睡下。白曲站起身,抬脚走出房间,将房门关上。   黑熵站在房门外的走廊上,听见声音回过头来。   房门关上的刹那,白曲左腿猛然一虚,整个身体一个趔趄。黑熵急忙伸过手去扶住他的胳膊。   “怎么了?”   白曲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怕自己在她面前支撑不住,用了点让自己清醒的办法。”   整片的黑暗里,只有窗口微微透进来些许月光。   朱雀一直闭着眼睛,紧紧的闭着眼睛。连眼泪滑落都没有睁开过。      谁不想骗自己说,离别遥遥无期。可离别却总是来的比相聚容易。   很多人说离别是为了再次相聚,可若是此次不说离开,一直在一起,多好。      夜空上的月亮,很亮很亮。   池笙已经站了好久,不远处的大树,都已经被风吹落了好些枯叶。   这年的冬天,来的真早。   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心支配者身体转过身向着床榻走去。   池笙告诉自己,最后一次。   把至安从地上挪回床上,他已经昏迷不醒。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他睡着了还在皱着的双眉。是因为她差点让他犯了错吗?   “至安,我恨你。”   “我恨你为什么让我当初一眼便爱上你,却不给我一点点走近你的机会。我贵为仙界的公主,我有一位三界至尊的父亲。可你为什么就是不看我一眼?”   池笙站在床边,看着至安的表情是痛苦的,痛到麻木。   “至安,你说,让我成为你的眼睛,伴你一生可好?   就算你讨厌我,痛恨我。我还是呆在你的眼眶里不离不弃,可好?   你说,这样你会不会就一辈子都甩不掉我了?   就算你用着我的眼睛去看去记住那些你爱而我不爱的人和事情,我也无话可说。   至安,就让我做你的眼睛吧。为我一厢情愿的愚蠢,做最后一次任性。好吗?”   池笙看着昏迷的至安,就好像他答应了一样,露出开心的微笑,然后点了点头。   “至安,愿你以后,一切安好。就算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也请你替我微笑。”   她转身,挥手在桌子上留下一张字条,一瓶普通的补气丹药。   回到床边,举起右手里短小的匕首。   割舍那一双让她遇见他爱上他的罪恶之眼,就好像抛弃了所有关于他的一切,就好像剖开了那一双眼睛,她就再也不认识那个叫做至安的人。   莹白色的眼球,中间黑色的瞳眸还带着被泪水洗过的晶亮。当池笙那一双眼睛,被剖开落至至安的眼眶。她移开施法的右手,抹去自己眶里流下来的满脸血污。露出有些狰狞又释然的微笑。   “至安,再见。”   她带着微笑,俯身浅吻自己那一双已经融入至安眼眶里的眼睛。   这一生,池笙觉得,无论他爱不爱她,会不会娶她。在她剥光了自己站在他面前,他也还是让她滚的现在。   她能够为他医治一双眼睛,陪他看遍三界。   时光至此,她已经没有遗憾了。就算,以后再也不见。      天亮了的时候,朱雀睁开眼睛。看着顶上白色的纱帐,却一直不曾起来。   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挪了好几寸的距离,她还是如一具行尸走肉,像是被谁偷走了灵魂。   桌上放着的一张字条,被微风撩起了一角,墨黑色的字迹清秀的像是一阵风。   白曲,走了。      突然而来的敲门声,让朱雀身体一颤。   声音响了几下,被人推开。   那是一片深蓝色的衣角,掠过门槛,站在朱雀床前。   “起来。”这声音,淡淡的冷冷的不带感情。   朱雀摇了摇头:“你,不是白曲。”   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   至安皱了皱眉,一脚踩上脚踏,右手哗的掀开了被子。伸手提着朱雀的襟口便将她揪了起来,半趴在床沿的朱雀,眼前一张白色的字条。清晰的写着两个字:等我。   至安重新将朱雀扔回床上,伸手为她拉上被子,然后一言不发的出了房门。   回到房间里,看着桌子上那一瓶药和哪一张字条。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桌子上的药,是池笙说的找来医治他眼睛的解药。而她已经走了,白曲也走了。今后,又剩下他和朱雀两个人。      当至安端着早饭推开朱雀的房门,房间里,却一个人都没了。   温热的早饭被他搁在桌子上,白色的稀薄的雾气摇摇曳曳的上扬,而这里,却没了人影。      朱雀一个人走了,去哪里,她不知道。她只想着,如何能够在这段等待的日子里,找到事情做。   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法力的她,想要在三界行走,无疑是一顿会走路的美味大餐。   那么,找个师父去学艺好了。   说是要去拜师学艺,可是去哪里?路怎么走?   突然,面前一阵光芒闪过。至安一身蓝衣负手而立站在朱雀面前。   “去哪里。”   朱雀看了他一眼,完全无视从他身旁走过。   “我现在不需要领路人了。”话音未落,她已经被至安一个定身咒锁在那里维持着走路的姿势。好巧不巧的,她一只脚刚刚抬起还未落地,此刻,就仿佛金鸡独立般的姿势。及其累人。   “放开我!”她微恼。   至安从后面走上来,一句话也没说。拎起朱雀的后领扔上洁白的云朵,目的地,安云山。      到了安云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朱雀被拎着衣领来到偏殿门前,至安伸手推开房门,屋子里一尘不染,所有的东西仍旧还是原来的样子,就仿佛这里一直住着一个人。   至安将朱雀扔到床上,解了定身咒。转身便不见了人影。   而朱雀,从刚开始进来,便一直缓不过神来。   这里,曾经来过吗?   靠窗放置的梳妆台,没有普通女子花花绿绿的头饰,只有一把木梳,两根红色的流苏。所有的东西,全是一片浅蓝。桌子上放着两个茶杯,不多不少。旁边那一把琴,是这里唯一一件染着灰尘的东西。   朱雀情不自禁的走过去,伸手抚摸光滑的琴弦。   琴首的灰尘被指尖抹去,留下三道印记。两个优雅古典的字显露出来。   一念   “一念?”   指尖突然被从旁而来的一团微光打开,朱雀像是被电了一样急忙收手,侧栏看着站在门口的至安。   昏黄的夕阳从他背后照进来橘黄色的光,他背着光站在那里。那个景象,莫名的让朱雀觉得,心颤。   “不准碰那把琴,别的东西随你。”   朱雀挑眉。   不让碰?我偏碰!   她不服气的伸手过去,却又被至安打开。末了,至安直接在琴上下了咒,然后走开。   朱雀站在桌子前,看着琴首那两个字。收起了脸上故作的倔强和调皮。   “一念......”      第二天,当朱雀一夜失眠顶着黑眼圈打开房门。   殿前那两棵松树下的石头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和整个清晨的空气一样,突然涌入她的心。她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动不能动。连嘴唇都有些颤抖。   那是,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景象。   “你,是谁?”她情不自禁的轻声开口,声音极轻。   那个白色的身影回过头来,至安看着站在门口一脸憔悴披头散发的朱雀,皱眉。   “进去梳洗好了再出来。”   朱雀猛然回神,至安?怎么会是至安?   呐呐的嗯了一声,她转身回房梳洗。坐在梳妆台旁,仅有的一把木梳和两根红色的流苏。朱雀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将一头黑发梳好,用红色的流苏捆绑在发梢。   再次响起开门声,至安回过头去。   门口站着的女子,一头黑发慵懒,几缕发丝垂在耳边。眉眼间绝色容颜尽显。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生气会不敢看他的小女孩。   “回去,换一种。”   至安冷冷的丢了一句话,朱雀瞪了瞪眼睛。   “不要,难看。”   至安背着身体微微一怔。   她已经学会顶嘴了么。   “过来。”   朱雀有些不情愿的走过去,站在至安身旁。他身后那颗松树垂下来的枝叶很低,她顺手揪了一根松针把玩。   猝不及防的,至安白色的衣袖挥过她的头顶。闪亮亮的两个包子头,扎着红色的流苏。末了,至安似是很满意的勾了勾唇。   而朱雀,依旧不明所以。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找人。”至安的声音有些飘渺。   找人,是啊。他把她带回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她能够找回那些有他的记忆吗?   “找谁?我不记得有跟你一起认识的人。”   至安坐在石头上,垂下眼睑。   “那个人,你认识,而且很熟悉。熟悉到,她就是另一个你。”   朱雀挑眉:“是吗?那她现在人呢?”   “她不在,但我相信她会回来。”至安侧过脸来,一双深潭的眸子看着站在他身旁的朱雀。   朱雀好似能从他眼里,真的看到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红衣,梳着两个包子头绑着红色的流苏,笑起来很好看,很甜。   脑海里闪过什么,却来不及抓住。   至安从石头上站起身,修长的身形,一身白衣,黑发如瀑垂在身后。   “明天开始,我教你法术。”   朱雀有些不明所以。   “你的意思是收我为徒?”   至安背过身子,右手在宽大的袖子里紧握成拳。   “不,我此生不再收徒。”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六章   清晨的风微微吹着,深秋了,真冷。   朱雀缩了缩肩膀,将视线从至安身上移开。   那一身白衣,看得多了,就算她不认为他便是梦里那个人,习惯也会让她承认。   肩上突然多了件物事,朱雀侧脸看去。一件红色的披风,兜帽的边缘缀着雪一样白的绒毛。至安站在她身后轻轻为她披上,双手绕过她的肩,指尖灵巧的将缀着红色流苏的带子在身前系上一枚简单的蝴蝶结。   “这件衣服也是那个人的?”朱雀侧着脸看至安,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望进那一双眼睛里。这么近的距离,她几乎就要沉溺。   转过身子后退一步,至安为她系披风的姿势,她全身都笼罩在他淡淡的清香里,那种感觉,不能言说的慌乱。   至安挪开视线,落在朱雀领口那个简单的蝴蝶结上。那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蝴蝶结。可是那种最简单的办法,还是她教的。   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却有声音叫住了他。   “等一下,你就这样丢下我走了?”   至安背着身子半侧过脸,墨黑的发丝在他的侧脸边缘随风滑动。“你回去休息一日,明日再开始。”   朱雀摇了摇头:“不用了,早点学了东西,我也可以早点离开。”   至安身子不可抑制的一颤,转身离开,没留下只言片语。      等到那抹白影已经不见,朱雀抬眸,视线落在殿前那一块牌匾上。   顷云殿   整个大殿加上前院,也不过那么大点地方。真不能想象,他堂堂仙界的一位上仙,居然就住这么一个小山头,这么一所破屋子。   不是说仙界的人都有自己的府邸吗?   朱雀想了一会儿,便觉头痛。   她想这个做什么?至安爱住在哪里,关她什么事。   百无聊赖的她,也只好回去房间睡觉。      躺在床上,浅蓝色的帐顶微微透着光。看着看着,不知何时,睡意袭来。   梦里的朱雀,仍旧还在想。   为何这个房间,这座顷云殿,那一把琴,那么熟悉......熟悉到买看到那些东西,她的心便跟着颤抖一次。      等到房间里的声音全部消失,连呼吸都浅浅的均匀着的时候。至安才从房门旁穿墙而入。站在床前,他清瘦的身体还是挡住了阳光,将朱雀笼罩在一片浅浅的黑暗里。   “认床的习惯,还是改不掉。”   他淡淡的说着,仍旧走过来将被子为她重新盖了盖。   抬脚轻轻踩上脚踏,侧坐到床沿。看着她淡淡的安稳的睡着,至安勾起微微的笑。   从没想过,有一天像这样安静的看着她睡着,自己也会觉得这么的幸福。   这房间里的一切,从她离开的那一天,再没有变过。   是不是他一直都知道,不管她走了多久、多远,都还是会回来的,对不对?   也许,并不是他知道她会回来。   他只是告诉自己,就算她不回来,他继续等着就是。总要守着那些曾经,他才能够有继续下去的勇气。      天庭   玉帝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听完属下对于池笙失了双眼的调查。砰的一声,一掌拍上桌子。   “胡闹!”   书案前躬身站着的天兵身子一颤,不敢出声。   “你去把池笙给我找来!”玉帝生气的说着,捏着奏折的左手,手背青筋暴起。   天兵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是,便急匆匆的逃离了事故现场。   不多时,池笙被一名仙娥扶着站在了书房门口。一身淡的几乎看不出是黄色的衣裙,被阳光穿透了裙角,在脚边照出浅浅的阴影。伸手推开了仙娥的搀扶,池笙抬脚跨进门槛。凭着记忆,左转走了三步,扑通一声直直的跪在了地上。身后垂着的青丝,发梢已经铺在了地上。就如同那一朵白莲,有着一簇黑色的光彩。尽管整个生命都是黑白,却始终不只是单调的唯一。   有些人的生活,不需要多彩。只要一种除了自己以外的颜色,告诉自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就好。      如今的池笙,没了双眼,眼睑都已经深陷进去。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今日一身浅色衣裙的她,更是让人觉得像是一只刚刚经历的暴风雨的花,几近凋零。   “说吧,为什么。”玉帝看着女儿如此的模样,池笙跪在那里的姿势,那么倔强不肯认输,又那么单薄削弱。心在绞着疼,也只能尽量放缓了语气。   “不为什么。”池笙的回答,简洁扼要。简单到玉帝觉得,整个三界大战了,都没有她一句话来书房里顿时鸦雀无声,玉帝透过珠帘看着跪在前面的池笙。努力的深呼吸,好一会儿,才开口。   “池笙,你把我这个父亲,放在何处?”他的声音疲惫,带着心疼。那双藏在冠冕的珠帘后面的眼睛,是别人看不到的疼。   “你有三界,有众生,何需小小的一个我。你是三界之主,你想要的可以很多,也能得到很多。可我只要他一个。”池笙一直抬着脸,望着玉帝的方向,那双凹陷的眼睛不曾睁开,却让人觉得,她目光如炬。   “池笙!朕说过了,你母亲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仿佛被戳到了痛处,玉帝的声音有些失控。他别过头看向窗外,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光束,看了永生那么久,却第一次觉得,刺眼。   “我母亲有错,她错在爱上一个给不了她名分的男人。而我,千万年前以为有了名分就会有天长地久甚至是真心。可最后我只得到了死亡。如今,我不要名分,我只要他一丝感激。哪怕是他用着我的眼睛深情的看着别的女子然后山盟海誓,我也毫无怨言。   我不求什么,你若是觉得我为了他剜了一双眼睛对不起你这个父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懂。你说,你需要我怎么做?去幽冥地狱呆多少年?等到多少颗玉苹果黑透了腐烂了我才可以出来?”   空气似乎停滞,时光至此。   “池笙,忘了吧。”玉帝慢慢闭上眼睛,片刻,伸手从怀里缓缓拿出一个天青色的瓷瓶。瓶底落在桌子上的声音,轻轻一磕。   “忘情水?”池笙跪在那里,忽而勾唇一笑,又接着说道:“忘情水并不好喝,我母亲已经尝过了。”   玉帝皱眉,渐渐抿紧双唇,搁在书案上的手慢慢握成拳头。好久好久,终于啪的一声拍上桌子。   “你还想不想活了!”   面对着已经盛怒的玉帝,池笙呵呵的轻笑出声。   “不是我想不想活的问题,是你肯不肯让我活。”   侧脸看着书案前跪着的池笙,玉帝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放松身体靠进椅子里。伸手扶额,闭着的眼睛里闪过的画面,让他不自觉的皱着眉头。   “池笙,我欠你母亲。可我不欠你,你若是想死,我可以成全你。我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不缺你一个。你不要拿你死去的母亲一直威胁我,我不过是个犯下了无法弥补的过错的男人,而那个惩罚我的人已经不在。我不是怕你,我只是想试着弥补我的过去。   我并不是非要你给我一个交代,我只是想要你来告诉我,我究竟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让你母亲满意,让我自己的心满意。   我不是个好父亲,做不了好丈夫。我一颗溃烂的心已经无以弥补,我真心爱着的人在我还不懂的时候离我而去,留下唯一的礼物便是你。   池笙,你告诉我,我该用怎样的姿势把你捧在手心里,你才不会摔着,又不会怨我管你太多?”   窗外的光照在那个书案后面躺进椅子里的人身上,那一身三界至尊的锦衣华服都已经裹不住满溢的落寞。那只是一个,犯了错却不知道怎么做的男人。   “我替我母亲谢谢你,可是那瓶忘情水,我不会喝。”池笙的语气,似乎也微微的软了下来,满身乍起来的尖刺,也收回去了些许。   玉帝仍旧疲惫的躺在椅子里。   “池笙,北海龙王替他的儿子来跟朕提亲了。那孩子很乖巧,北海龙王也就那么一个儿子。你若是愿意这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就回去考虑考虑吧。”   “不用考虑了,如果他们非要娶,我不介意送他们一具尸体。”池笙说完,站起来转身向着书房门口走去。却又停在门槛边侧过脸来。   “我只遗传了我母亲一颗真心,你若想我嫁给别人,请问你可否再给我一颗空白的心,去装另一个人?”      至安安静的坐在朱雀的床沿,侧脸看着她安稳的睡着,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周围全是属于她的气息。不知不觉的,天色都已经接近黄昏。朱雀毫无意识的动了动身子,侧身朝着里面又睡了过去。至安伸手拉了拉被子盖住她的肩膀,起身离开。   殿外的风有些急,山顶本就气温低一些,深秋的傍晚,风冷的像四九寒天。殿前的两棵松树被风吹着微微摆动着树梢,原本翠绿翠绿的色彩,在他不在的时候已经染上了微黄。   灰蒙蒙的天压抑在头顶,就好像一不小心会塌下来。   至安拢了拢衣袖,仰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然后转身走进顷云殿,推开大门。   “明天,或许就会下雪了。”      其实,命运就像个爱玩的小孩儿。总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你惊喜。   只是这个惊喜,到底是“惊”,还是“喜”?   当至安毫无预料的收到一封请帖,看着落款的名字,真不知道,是惊还是喜。   推开朱雀的房门,她仍然在睡着,似是做了好梦一样微微勾着唇角往被窝里缩了缩身体。至安扬手在桌子上留下一张纸条,轻轻关上门。      碧云崖上,楼景负手而立站在崖边,一身黑衣衣袂翩飞,身后一头墨黑的发丝被崖上的风吹着飞起来。   至安落下云头,还没走上山崖。楼景已经转过身来,看着至安,扬眉一笑。   狭长的丹凤眼里带着促狭和一丝不清不楚的戏谑,单薄的唇勾着嘴角抿起一个弧度。浅灰色的眸子好像泛着淡淡的微光,可那张脸上,最闪耀的,却是他眉间红色的印记。   “好久不见咯。”楼景侧身站着,看着一步一步走上山崖的至安,笑着开口。   至安点了点头,宽大的衣袖被风鼓起,他一身白衣优雅却沉稳的迈着步子。   “楼景,最近过得好吗。”   楼景呵呵一笑,挑了挑眉。   “怎么能不好,那些个小仙娥整日里花样百出的往我身边凑,每天看她们层出不穷的新花样,我想要找个安静的时间好好睡一会儿,都觉得难啊。”楼景转过身,面对着崖下翻涌的云海,额头隐隐有青筋浮动。   “可有喜欢的?”至安已经走到楼景身边,两人负手而立站在山崖上。那是不一样的魅力,不一样的风华,却一样的让人移不开眼。   “至安,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楼景扬了扬手,拂了拂袖子。   “楼景,你认真看,或许那个人就在你身边。”至安轻笑着,微微垂下眸子。   “有什么好看的。跟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谈感情,我总觉得是浪费表情。你是那种就算所有人的凡心都动的碎成粉了,你都不会多看谁一眼的人。至安,情爱这种事,等你动了凡心了,再跟我说吧。”楼景的表情有些无奈,还带着一丝玩味。只是提到凡心那个词时,眼底露出的一丝落寞,总是像海一样,翻腾着波浪。   每日梦里那个女子,心底那个呼呼的灌着冷风的大洞,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至安,你说,一个人会不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喜欢上另一个人,甚至是爱到深入骨髓那么深。”视线穿透前面翻腾的云海,仿佛停在某一个点。努力的捕捉着脑海里那抹飘忽不定的念想,却总是一无所获。   “会。”至安淡淡的回答,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看不清楚表情。   楼景挑眉:“嗯?你这么肯定?”   至安微微点了点头:“楼景,当那个人毫无预兆不经允许就擅自闯了进来。不给你一丝警告和预知,所有一切坚持的理念都被打碎,也许,这就是动了凡心吧。”   “你?动了凡心了?”   至安低头温润一笑,然后侧脸看向楼景。   “楼景,我只是防御不够厚,心门关的不够紧,就连眼睛也不够亮。”   楼景微微蹙眉看着至安,好一会儿,呵呵笑起来。   “至安,你栽了。跟我说说,是谁?”   至安转过脸,山崖的风吹起他肩上的长发,飘飘扬扬的音乐遮住他的侧脸。   “楼景,我已经愿意为她悖逆伦常不顾一切,哪怕是为三界所不容也不再退却的走下去了。”   楼景别过脸,垂下眸子。不知所谓的说了一句:“是吗。”   所有人都有了决定,可他呢?他想要决定,却连目标都不知道在哪里。   突然的沉默,只有崖上呼呼的冷风。   至安侧脸不经意的瞥见楼景的落寞,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楼景喝了忘情水,对他来说,想不起来,或许才是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七章   “你找我来,是为了吹冷风吗?”   至安淡淡的声音,让楼景拉回了偏离的神智,哦了一声。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指尖捏着递给至安。   至安伸手接过,打开。   片刻后,信纸被揉进手心里化成粉末。   “这件事,玉帝知道了吗。”他说话的声音淡淡的,语气仍旧不温不火。   楼景点了点头,双手挪到身后交握。   “天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不知道的,我想只有你了。难道你一点都没感觉到不对劲吗?”楼景侧脸微皱着眉头,又接着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至安微微抬脸看向天空,一道银白色的闪电恰巧照亮了云层,一闪即逝。头顶忽如其来的乌云翻滚着汹涌着奔向远方,山雨欲来。   “楼景,我从不轻易做决定。”   楼景看着至安的侧脸,片刻后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从不轻易做决定,做了决定也不会轻易更改,我比谁都知道。   “走吧,我们去山下那个部落里,讨些酒喝,很久没去了,倒是十分想得慌。”楼景说着伸手拍了拍至安的肩膀,那目光,微微带着担忧。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个看似什么都不在乎的安云山上仙,或许这一次,谁都帮不了谁。   至安看着已经飞往山下的楼景,勾唇一笑,追了上去。      这个阴云密布好像下一刻就会下雨的天气,至安此刻,就陪着楼景坐在竹林里的草棚下喝酒。   甘醇的酒气飘香四溢,竹林里沙沙的风声不绝于耳。偶尔一阵风袭来,将酒香带走,不知飘往何处。   “为何今天想要找我喝酒了?”至安手里捏着盛满了酒的杯子,虚握着在手心里把玩,缓缓转动,轻嗅着淡淡的香气,却并不曾抿上一口。   “嗯,想让你等我喝醉了背我回去。”楼景仰头灌了一口,这酒虽烈,却仍填不满心里的空缺。   “至安,你说一个人总是胡思乱想是不是有些不正常。脑袋里整天乱七八糟的想着一个女子,却又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踏实感,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你说,我是不是魔怔了。”楼景说着,又伸手倾斜了酒壶,斟满一杯,下肚。   至安轻晃酒杯的动作微微一顿,将杯子放到了石桌上。   “别喝了。”   楼景挑眉:“为何?”   至安看着对面的楼景,面无表情。   “你不清醒。”   楼景呵呵一笑,将手里的被子举起,在眼前晃了几圈,然后仰头灌下。   “我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醒,别人都说酒越喝越醉,喝醉了就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我为何却是越喝越清醒......是不是,因为我喝的还不够多?至安,忘情水,真的不好喝。味道是苦的。   你知道吗?那味道,就像我的心一样苦。”   至安垂下眸子,微微一声叹息。   “楼景,我懂。”   “你懂什么!你一个高高爱上的至安上仙,你懂什么叫爱,什么叫伤,什么叫痛?!”   至安站起身背对着楼景走开两步,天空已经缓缓的飘起了雨丝,细细的,并不激烈,却一直不断的飘着,下着,存在着。远远看去,不远处的村落,就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莎。   “楼景,你知道为何安云山不像其他仙家福地一般,四季如春鲜花胜放永远一副盛开的模样吗?”他说着,将手伸出草棚外,手心里微凉的感觉代表着雨丝飘落在他掌心那一刻的冰冷。随后,却被手掌的温度融化,丧失自我。   “该来的,总要来。挡也挡不住。不该来的,就算你天涯海角追逐逃避,他仍是痴缠不休。命运,是每个人必经的路。没有人能够剥夺别人选择和经历的资格。而楼景,你太过执着。”   楼景端着酒杯走到至安身旁,看着草棚外淅淅沥沥开始加大雨势的天气,仰头喝完最后一杯酒。   “至安,知道我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你的,就是你总是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你说出来的话头头是道,让人哑口无言没有辨别的机会。可你自己,还不是一团糟。你的道理,我不想再听了。”   至安微微一笑。   “我今日并不是劝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遗忘都不能让你的执念死亡,那么,你就背上满载失望的行囊,去追、去找吧。看看那朵绝望的花,能否在你的希望里盛放。”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平平的看着前方,那双眼睛安静的就好像面前是一片花海。嘴角微微勾起的笑,淡淡的浅浅的。   楼景侧脸有些微微愕然的看向至安,浅灰色的眸子,一瞬间闪过什么。   “你爱上了谁,她能让你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至安垂眸温润一笑:“楼景,我们的路都还很长。”   是啊,还很长。有一生的记忆那么长。   “可是,你不担心玉帝那边会有动作吗。”楼景捏着空了的酒杯,微微晃动。   至安侧过身子,微笑的看着楼景。   “池笙给了我一双眼,欠下这份情,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若是他们喜欢,我还给他们便是。”他那双眼睛,太亮,亮的好像夜空里的星星。楼景别开视线,微微仰脸。   “至安,这场雨,怕是要带来风雪了。”   至安嗯了一声,与楼景擦身而过。雪白的衣袖滑过石桌上那杯未动一滴的酒,暗香盈袖。      回到顷云殿,至安落在殿前的空地上。鼻尖淡淡的饭香一丝一缕浅浅的萦绕着,不自觉的勾起一丝笑,抬脚走上陈旧的台阶,推开那扇殿门。   吱呀的开门声,让正在扒着饭的朱雀侧过头去。她嘴角还沾着米粒的样子,让站在门口还没进来的至安,轻笑出声。   随后,啪的一声,朱雀的筷子在她惊呆的时候掉落到地上。   站在门口的至安,一袭白衣,肩头披着淡淡的烟雨,一头墨发及腰,温润而笑。那样的风华,正在吃饭的朱雀,不自觉的咽下嘴里的米饭。   “你出去了?”   至安垂下视线,嗯了一声,抬脚踏进门槛,在桌子对面坐下。   朱雀已经弯腰拾起了掉落的筷子,擦了擦又伸手去夹菜。不经意的瞥见对面的至安,他墨色的头发被细雨浸湿了表面一层,发丝浅浅的低垂着细细的水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拿着毛巾站在至安的身后,轻轻为他擦拭头发上的雨水。一缕长发脱出毛巾的包围,悄悄缠上她的手腕,润滑的触感就如同丝缎一样。   “朱雀,我想告诉你一句话。”   朱雀被至安莫名其妙的话惊的回过神来,手上的动作又继续起来。   “干嘛。”   至安背对着朱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红了耳根。   “朱雀,若是你愿意,我会......”   “哎,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啊?”不知为何,在至安那句话说出口的刹那,朱雀直觉的开口打断了他。心底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的感觉,酸涩带着痛,和一丝微不可见的甜。   这是,为何?   “我不吃饭也没什么。”至安的语气仍旧平平淡淡,只是那还来不及红透的耳根,便已经悄悄退却回到莹白。   身后一阵沉默,至安缓缓站起身。他本就比朱雀高出一个头那么多,如今的朱雀拿着毛巾站在他身后,那一头黑发从指间溜走,带着冰冷的温度绕过她的手腕。   至安不曾回头,朱雀亦就这样仰望着那个雪白的背影,不知为何就是移不开视线。   或许,很久很久以前,她已经这样仰望着他很久、很久了。   朱雀捏着毛巾的右手,不自觉的伸过去。想要触碰那一抹雪白,想要知道它究竟是温暖的还是冰凉的。想要用手握住那一缕青丝,任它缠绕着指尖,就算紧的喘不过气,都没关系。   “明日,跟我去一趟天庭。”   “不去。”朱雀回过神来,急忙将快要触碰到至安的手收回,低下头将手里的毛巾搁到桌上。绕过桌子走到对面坐下来,伸手端过已经凉透了的米饭,却没有动一下。   至安侧脸看去,朱雀坐在那里低着头,微微单薄的肩膀在烛光下隐隐有阴影晃动。   “那你可愿意自己呆着这里,等我回来?”等我将池笙那份情还回去,便回来带你去找被你丢掉的那些过去。那些,有我的过去。   朱雀低着头微不可见的点了点,至安浅浅的嗯了一声,绕过朱雀走进不远处的屏风,在书案后面的书架上拿了几本书。走回来放到了朱雀身旁的桌子上,朱雀还是抱着碗,仍旧一动不动。   “我这一去,或许半日便回,也或许一日。这些书,你先看一看,哪里不懂不会,也不要强求。等我回来,一一教你,可好?”   朱雀仍旧浅浅的点了点头,没说话。   至安说完,微微试探的抬手,缓缓的落在朱雀的发顶。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一震,至安不自觉的伸手轻抚她的长发。那动作,轻缓,温柔,带着他独有的清香,几乎让朱雀以为,他就是她梦里那个等了很久仰望了很久追了很久的人。   “至安,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你......”   至安轻抚朱雀的手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至安,我、以前是不是喜欢你......”   至安有些僵直的身体,微微绷紧。   “至安,我、以前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至安,你给我的感觉,让我在靠近你的每一刻都神经绷紧的像根弦。你的每一次触碰,都让我心痛却带着一丝心酸的快乐。第一次见到你穿白衣的那一刹那,我几乎以为,我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看不清脸的白衣人,就是你。还有整个顷云殿,我都觉得好熟悉。”朱雀呼了一口气,似是决定将剩下的话也一并说出来了。松开手里握紧了的碗,直起身子。   “我想,会让我有这些错觉的原因,应该是你从回来顷云殿便是一身白衣的缘故。我想,我是把你当做白曲了。你以后能不能不穿白衣?”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两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转过身去。   身后,却早已没了至安的身影!   朱雀的脸一瞬间变了个彻底,像外面的天气一样,阴沉沉的要下雨。   “哼!”朱雀冷哼一声,嘟着嘴伸手端了身后的碗筷,气哄哄的出了顷云殿。   至安在她走后,从旁边的位置显出身形。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清晰的纹路。微微自嘲的一笑。   原来,还是不够勇敢。      顷云殿外,已经开始浅浅的飘起雪花。小小的六角形白色花瓣从天空夹杂着细细的雨丝一起坠落在殿前那片空地上。松树的枝头,已经泛起浅浅的白。   至安推开朱雀的房门,站在床前,却并没有上前。   他背后的窗户,今夜并没有月光照进来。他一身衣裳,也已经不是在黑夜里也能泛出光来的白。   “朱雀,你说对我熟悉的感觉都是来自那身白衣。你说我让你想起了白曲。你说,我所有的一切感觉,都是因为我身上有了疑似白曲的影子。   朱雀,你说的,我都相信。就算你说三界只是个笑话,天空都是黑色的。我也会点头,然后告诉你、你看到的白色的只是我自己。   从知道你忘了我那刻起,我才真的开始恐慌不已。我并不知道我已经伤你如此之深,但在你对我视如路人的眼神里,我仿佛能够体会到当时的你,是有多痛。   今夜的你,是不是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所以你才会打断我。   后来我想,那句话没说出口,是对的。   我怎能带着另一个女子的执着来跟你说那句话,那对谁都不公平。或许这些事情,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但对我来说,朱雀,我愿意用我残缺的自己全心全意的看着你,不掺杂一丝杂质。   或许我并不如当初的你那么认真,那么细心。可我愿意去尝试,去学习。直到,我爱你、比你爱我多很多。   或许,等我从天庭回来,还了池笙这双眼睛。就在也不能够看见你笑,你哭,你的表情,你所有的模样。我并不怕以后的世界里储藏的全是黑暗,我只怕你嫌弃我看不见。   曾经的你或许被我这张脸所蒙骗,若我没有了这般绝世的容颜。你可还会那般的喜欢我?”   他说着,终是忍不住上前,踩上脚踏,坐在床沿。微微望着窗外飘着的雪花,浅浅的微笑着。   “朱雀,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如此低下姿态来乞求你的原谅。可是,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他握在膝上的拳头,骨节泛白,指甲几乎都嵌进肉里。慢慢的,他渐渐松开了手心。侧脸看着床上安稳的睡着的朱雀,勾起嘴角。   窗外的雪花渐渐越飘越大,至安微微闭上眼,慢慢俯身。微凉的唇落在朱雀温暖的额头。   浅吻,就如天空冰凉的雨水落在地上,终是融进了世界,没了自我。   “等我回来。”至安说完,站起身抚了抚深蓝色的衣袖,准备离开。   抬脚步下脚踏的刹那,却被人拉住了衣角。   那一瞬间,心像是被一道雷电打中。至安僵着身子站着,一动不敢动。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身后传来朱雀浅浅的声音,至安僵着身子没说话。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逃。   “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朱雀又重复的问了一次,至安仍旧站着,慢慢闭上眼睛。   朱雀从床上直起身子,右手扯着至安的衣袖不曾放开。   “至安,你为何只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对我说那些话?!你为什么就不敢面对我?!”   至握在袖子里的拳头,越握越紧。   “朱雀...你...不要......”不要逼我......   朱雀掀开被子,光着脚下了床,绕到至安面前,微微仰脸看着他。   “至安,你只是个懦弱的男人。”朱雀说完,松开了至安的衣袖,转过身绕回床边坐在床沿。   “你走吧,走了就不要想我这辈子会原谅你。”   至安身体猛的一震。   “你...”   “你不是要走吗?走啊?还站着干嘛。”至安还没说完,朱雀已经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至安闭上眼睛,微微仰起脸。胸膛里那一颗几乎快要跳出来的心,一直不停的沸腾着。      一切,都快的像闪电。所有的,都来不及思考,也许,身体永远诚实过理智。   当至安将朱雀推倒在床上,吻上她的唇。来不及闭上的眼睛望见她眼里看不清楚的情绪。   至安近在咫尺的睫毛,微微搔动朱雀的侧脸。唇上的触感,真实的让她想起白曲走的那天夜晚。      那夜,白曲坐在桌子对面,昏黄的烛光让他看起来温暖的像糖。   “朱雀,你想不想知道,你每夜梦里那个人是谁。”   坐在对面已经开始打盹的朱雀,微微调回一丝神智,脑袋撑在交叠在桌子上的双臂上,看着对面的白曲。   “你怎么知道我每晚都梦见你?是不是你也每天都梦见我啊?”她说话的语气带着轻佻,好似调戏。   白曲垂着眸子,并没有如朱雀以为的那样笑起来。   “朱雀,那并不是我。”   朱雀像是被一盆冷水泼醒了一样。   “不是你?那是谁啊?难道我除了你还喜欢别人?”   白曲微微勾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朱雀,你喜欢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可那个人,并不是我。他的名字,叫做至安。”      那夜,白曲讲了所有她忘记的事情。可她却像听天书一样,脑袋里闪过什么,却没有真实的画面。   “白曲,你是不是骗我的?”   白曲微微一笑,还是没有看朱雀。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明日我便回去魔界了,你无处可去便随着至安去吧,你总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夜,白曲第一次骗了她,他没有等到跟她说一句再见,便离开了。   而她,也将白曲说的那件事,丢进角落里任它蒙尘。   当至安冷静下来,放开了朱雀衣裳微乱的坐在床沿。朱雀静静的躺着没有起来,只是将身子蜷缩起来,像婴儿一样。   “至安,你不想继续吗。”她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至安没说话,僵直的坐着就好像石像。   “你想起了什么。”   朱雀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想起什么,也不想想起什么。如果以前的我爱你那么深换来的全是痛,我为什么要想起?关于我爱你的一切,也只不过是白曲告诉我的只言片语。我爱的人是谁,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可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找白曲。他比我丢失的那些记忆,重要很多。”   至安坐在床沿,只浅浅的回答了一个字。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八章   那一夜,那一吻,那一场没有继续的不清醒。在太阳升起的时候,都被人扔进了角落,不想、不愿、亦不能提起。   至安坐在殿前那颗松树下的石头上,安静的任冷风吹袭。   昨夜,她说:“池笙的情,不是你欠的,是我。”   她说:“我不愿意,我曾经的师父变成一个瞎子。”   她说:“如果你以后都看不见了,你如何弥补我们的过去?”   右手里温热的酒壶已经凉透,他从不喝酒,却在昨夜忍不住借来独坐一晚。   若他不能舍了这一双眼,还了池笙的情,那么玉帝又怎会放着女儿的伤不管,继续任着他和他的徒弟传遍三界的丑闻。就算玉帝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这次传遍天庭的事情,池笙为了他甘心剜眼相赠,也已经逼着玉帝出面了。更何况,没有哪个父亲,会面对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再次重蹈覆辙,而气定神闲。   可是,这一双眼,要怎么还?   身后吱呀的开门声响起,朱雀在门后站了很久,还是伸手推开了门。   昨夜,昨夜发生了什么?又能怎样?   等到房门被打开,而殿前哪个松树下,也只剩下一个已经空了的酒壶,还有留着余温的石头。   明明心底鼓起的勇气,一瞬间就如完全泄了气的皮球。那一丝感觉,是庆幸,还是生气。朱雀都已经分不清了。   昨夜的自己,太陌生。   指尖从门框上滑下,落至身旁,空落落的掌心就如同她此刻被风吹得微微颤抖的身体一样,冷。   朱雀转身,关上门。   至安隐了身形站在松树下,看着那一扇门渐渐遮住朱雀那张像是挂着伤心的脸,他垂下眸子,闭上眼睛。   他真的,还没想好要怎样面对。   朱雀走回床榻边坐下,空荡荡的脑袋想了些什么,她不知道。当她已经拿着包袱站在门后,右手扶上门框,紧握着拳头,却没有力气打开。   身体渐渐无力的靠着房门,慢慢滑坐到地上。她像是空了心的娃娃,无力的抱紧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不记得关于他的一切,却在昨夜之后,一颗心全然没了白曲的影子,满满的全是他!他的温柔,他的脸,他唇上的温度,他指尖的微凉。   为什么别人说的一切她都模糊的想不起来,那感觉却真实的牢牢的抓住她的心,不让她走。   “为什么!”朱雀仰着脸吼出声来,却驱不散心底的纠结。   记忆,当初为何要忘记,那么决绝的自己,是否真的已经决定不爱了?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是遇到,还是纠缠,还是、离不开。   眼泪悄悄的滑落,肩上的包袱也已经落在身旁的地上,左手扶着,却怎么也拿不起来。   至安站在朱雀的房门前,右手扶着房门,就像是轻抚她的侧脸。不敢用力,不敢面对,不敢、去看她的眼。   好像过了很久,朱雀从地上站起身,视线落在桌子上放着的那些书,那是昨晚至安拿给她的。   指尖翻开微微泛着墨香的书页,里面记载的,从粗浅的入门到微微复杂一些的法术,朱雀看了看,合上书本将书装进包袱。   她必须去找回那个以前的自己,否则,她如何能够理得清对至安的感觉,和对白曲的依赖?   手指用力拉开房门,门前站着的人,那一身白衣飘飘,面容依旧清冷,垂着的眸子倒影着她的脸。   至安负手而立,看着朱雀肩上的包袱。   “你去哪。”   朱雀低着头,右手握在袖子里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我必须去找......”   “找白曲?”至安打断了她的话,深潭般的眸子像是被石头击破了平静的湖面。   “我......”朱雀抬起脸,想要辩解,却在触碰到至安眼里疑似怒火的表情后,变了主意。   “我说过,白曲比我失去的记忆重要很多。”   “可你也说过,你要我留着这双眼睛弥补我们的过去。”   “至安,我想你弄错了。我们的过去里,需要弥补的只有你。”   至安身体一颤,脸色微白。   “朱雀,你不能这样......”你不能给了我一点点希望后,就又拿走一切。   朱雀仰起脸微笑,至安身后照过来的光线,刺着她的眼睛睁不开。   “我不能怎样?我爱怎样就怎样。就算以前我爱你,可我现在要去找白曲。我们还有除了朋友以外的关系吗?”看着至安现在的模样,朱雀觉得,无以言语的畅快。   至安像是被凌迟了一颗心,一片一片飘落。他伸手抓住朱雀的手腕,怕她逃走一样用力的抓紧。   “你不能走。”   朱雀被捏的皱眉,用力翻转手腕想要挣开。   “你放开我!”   “不放!想要离开,你有本事踏出这个门槛试一试!”   朱雀微怔,至安皱着眉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是要把她撕碎了拆吃入腹!   “至安,你究竟想要怎样?我爱你的时候,你不爱我。我不爱你了,你又来缠着我。难道你缺少崇拜者吗?”   “不,我只需要一个你就够了。你不要走,不要离开。”一瞬间,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汹涌而来的悲伤,让朱雀别开视线。   “至安,我们都不清醒。”   “朱雀,我很清醒,很清醒的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能够再离开你。我愿意用尽全力去弥补过去,我只求你,不要走。”   朱雀微微嘲讽的勾起嘴角:“用尽全力?包括悖逆伦常为三界所不容,甚至遭世人唾弃,从一个万人敬仰的上仙,堕落成别人眼里像垃圾一样的罪人吗?”   至安认真的看着朱雀,她脸上的讽刺太刺眼。他不说话,只是郑重认真的、点头!   朱雀微讶,继而嘲讽的笑的更深。   “那你可愿现在娶我为妻。”   时间仿佛凝结,至安慢慢松开朱雀的手腕。毎松开一寸,朱雀便笑的越深。   当至安的手松开朱雀垂落至身侧,朱雀看着手腕上红肿的淤青,笑出声来,笑的几乎流泪。   “看吧,你并不爱我,你爱的是你万人敬仰的名誉。”   她还来不及说完,便突如其来的被人堵上了双唇。来不及闭上眼睛的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像深潭一样的眸子。至安眼眶里微微的晶亮,像是被雨洗刷过的世界,清透的只有她自己。   他狂热的几乎销毁一切的吻,快要把她吞噬。手里的包袱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地,身体不受控制的环住他的背,朱雀认命的闭上眼。   她承认,她在逼他。用离开来逼他面对自己。若是失败了,也不过是她背着包袱离开。找个空落落的没人认识的地方,度过余生。   衣带被人用指尖轻轻一扯,绳结滑开,房门被人用脚关上,一件一件滑落的衣服从门口散落到床榻。终于被人推进床榻里侧,至安撑着双臂伏在朱雀身前。那双眼睛,深的看不见底,却蕴含着风暴一样的狂热。   “你会反悔吗。”他问,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和小心翼翼,再没了往日的清冷。   朱雀闭上眼睛,不说话。   至安微微叹息,俯身,微凉的唇落在朱雀圆润的肩头。他本就不高的体温,如今一寸一寸熨烫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融合。   当他的炙热抵着她的身体,两个人都闭着眼睛。等待着,生命在下一刻融为一体。   他进入的刺痛让她皱眉,他俯身温柔缱绻的吻她的眉、她的眼、她身体的每一寸。像是在膜拜心底最高贵的女神。   “朱雀,我再不会放开你。记住我给你的承诺,有了你,便是我的全世界。”   一切,都再也说不清楚,弄不明白。谁爱着谁都已经分不清,此刻,只有一颗心在不断的渴望着对方,不再分开。   窗外的天空已经放晴,风雪过后,太阳照耀着大地。殿前那颗松树上,融化的冰雪滑落到枝叶尽头,晶莹的垂着,反射着五彩的微光。   红罗帐暖,在这初冬的季节,热火一样燃烧着。      直到傍晚,朱雀睁开眼睛。如梦初醒的感觉到自己裹在被子里j□j的身体,唇上的刺痛还在,身体像是被拆散又缝起来一样的疲惫。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今天不是个梦。   右手从被窝里试探的移到旁边,她红着脸不敢侧过去看身旁可能躺着的人。   可下一刻,却让她如坠冰窟。   右手掌心下冰凉的温度,代表着身旁的人已经走了很久、离开了很久。   她还记得他在她快要飞上云端的时候承诺的话,他说她是他的全世界,他说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不会抛弃她。   他带她领略了男女之间最快乐的事情,她终于可以告诉自己,他不在是她的师父,他们之间不在是她只能仰望他的关系。她可以告诉自己,他已经睡在了她的枕边,她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为他盛放到极致,从今以后她已经成为他最重要的人。   可是,现在呢?   他又走了吗?   朱雀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右手抚摸着身旁已经冰凉的床单,渐渐紧握成拳。眼泪一点一点浸湿睫毛,时间过的越久,心就沉的越深。   窗外房檐上滴下来的雪水,一下一下撞击着台阶。那声音,像是成了她生命里唯一的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下雨了   某人一个人撑着伞站在大街上的时候   突然想写一个关于雨天的故事   可是一想到还没完结的回头   某人只能喟叹一声   明年再说吧   话说这一章男主终于把女主吃掉了   不,应该是女主把男主吃掉了   因为一直都是女主想要吃男主的嘛   故事写到这里,跟我预期的有点不一样   因为我一直没想过要现在吃干抹净啊   难道是我的三观也已经被毁了吗   这不科学啊   还是打开方式不对?!   亲,反正已经吃了。   吃了就吃了吧。。。。。。   (哎,终于吃了。) ☆、第八十九章   “醒了吗。”   仍旧是那样清冷的声音,传进朱雀耳朵里的刹那,她只觉得想笑。   “我去弄了些粥,你可要吃一点?”至安端着一个小瓷碗站在床前,白色的雾气从瓷碗里飘出来,带着淡淡的香甜。   朱雀睁开眼睛,侧头穿过弥漫在睫毛上的水雾,看着那个站在床前的男人。   那个,不再是她师父的、男人。   至安见她不说话,眼睛微红。心思辗转间,将手里的粥放到桌子上,走到床边坐下。   “朱雀......”他轻声喊着她的名字,带着微微的无奈和叹息。   她感觉他放在头上的手,轻抚她的长发。   “对不起。”   她闭着眼睛,听着他的道歉,勾起唇角。   “从前高高在上的上仙,如今怎的跟我说不完的对不起?”   至安微微一笑,伸手将朱雀扶起来,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可好?”他微笑着,伸手抚她侧脸垂落的发丝。她低着头,没有表示。   至安只当是她默认了,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胸膛里快要满溢的幸福,微微泛着气泡。   他就这样抱着她,双臂搂的紧紧的。   “至安。”   “嗯。”   “我们这算是夫妻了吗?”   他勾唇微笑,低头浅吻她的额头。   “朱雀,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唯一,天地为证。”   她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心里说不清的感觉。是满足吗?好像又带着一丝纠结。      草草的吃了些东西,她便又缩回了被窝。至安宠溺的笑了笑,端着空了的瓷碗出了房门。   顷云殿前,负手而立的二郎神,已经等在那里。   “至安上仙,可安排好了?”   至安没说话,将手里空了的瓷碗放到顷云殿的桌子上,又将那把施了法的一念解了封。这才朝着二郎神走去,一句话也未曾开口,便乘云直直的飞往天庭。      意料之中的事情,二郎神将至安引到了湖中亭。玉帝坐在石凳上,一个人对弈。亭外湖中的白莲,安然盛开。   至安缓缓走进亭子,微微俯身一礼。   “玉帝。”   玉帝放下指尖的棋子,然后抬头。看着这个仙界曾经引以为傲的人物,如今,却让自己恨到骨子里。   “至安,坐吧。”   至安点了点头,站着没动。   玉帝平静的看着他,两个人对视良久。   突然,玉帝砰的一声打翻了石桌上的棋盘,棋子掉落一地。   至安仍旧一动不动,不曾出声。   如今的事情,已经没有完美解决的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玉帝开口提出条件之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池笙的眼睛,我不会要。”至安淡淡的声音,说出自己的打算。   玉帝转过身负手走到围栏旁,冷哼一声。   “这样就完了?朕的女儿就这样被你伤了一次又一次,你还了眼睛,你能把你在她心里的影子一并抹去吗?”   “我今生今世,只有一位妻子,她的名将与我共刻一块墓碑、融于一捧骨灰。   我如今什么都不想要,也不想去理会。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事情,都不在是我的管辖范围。   池笙的一片心意,我也只能奉还。至于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   玉帝的怒火,已经掩饰不住。   亭子里就快要凝固的气息,像一块玻璃。   “二郎神!将至安打入天牢!关到池笙出嫁为止!”   捆仙索像条蛇一样,迅速缠绕着至安,封住了他全身的法力。而就在他被带走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慢着!”   所有人都侧目看去。   那女子,一身红衣踏云而来,披着满身的凌厉眉间掩饰不住的气息隐隐带着煞气。   至安被缚住全身捆的像个粽子,向来淡薄的容颜在朱雀出现那一霎那,被打破,像一面溅起涟漪的水波。   朱雀缓缓从云上落下,停在不远处蜿蜒的走廊上,一步一步迈过来。其他围观的天兵天将,瞬间将她包围,长剑相向。   “师父。”   只这一声轻唤,便将她的身份明了的摆放在众人眼前。   从古到今,叫着至安上仙师父的人,除了外人眼里已经灰飞烟灭的末颜,便只有一人。   朝回。   众人还在呆愣之时,二郎神一声大喝将所有人拉回了神智。   “大胆!何人竟敢擅闯天庭!”   朱雀勾起唇角低下头,复又抬眸带着些许嘲讽的看着站在至安身后的二郎神。   “你眼睛看不见吗?还能是什么人,女人啊。”   二郎神被呛的脸红不已。   “来人!将这妖女拿下!”   “慢着。”这声音,让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以往,他们便是被这声音号召了几万年,在那些与妖魔厮杀的时光里。只有这一个声音,总是镇定的像一盆冷水。那声音的主人,亦是清冷的犹如天人。   至安很平静的看着不远处的朱雀,视线从最初的微微惊愕,到现在温柔的浅笑着。   “朱雀,过来。”   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她看着他的眼睛。对视片刻,朱雀安然的穿过那些虎视眈眈的刀光剑影,一步一步走到至安身边。   至安看着她慢慢走来,只是淡淡的微笑,周围那些冷冷的刀剑和一触即发的紧迫气息,都不值一提。   她在他面前停下,微微仰脸看着他。至安亦只是低头,看着她的眼。   “以后不要叫我师父,会让人误会的。”   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说,朱雀一愣,随即脸色一红,点了点头。   “那以后叫你什么好?”   他笑的更深,好似还微不可见的眨了眨眼睛。   “别人家的娘子,都叫什么,你就叫什么吧。”   朱雀挑眉,伸手扶上至安的肩膀,嘴角带着笑微微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朵。   “相公。”   她的声音不高,可却让这静的鸦雀无声的湖中亭,在剑拔弩张的状态下,如同一个被吹满了气的气球,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混账!”   玉帝一声怒斥,所有人回过神来。   “至安,你竟是跟你的徒弟乱伦?!养徒为妻?!你把道德纲常放在何处!如此混账的行为,简直丢尽了我仙界的脸!”   玉帝伸手指着至安的鼻子,看着至安和朱雀,两眼冒火。   “你们......你们这对伤风败俗的师徒!来人!把这名女子给朕押上诛仙台打到魂飞魄散为止!”   “为何只处置她一人?”至安微微上前,将朱雀挡在身后。   玉帝看着他们如此模样这般阵仗,话都已经懒的再说。   “还愣着干什么!”   二郎神低头应了声是,扬手召出武器便朝着朱雀走了过来。   至安脸上的淡笑,已经消失不见。暗自里想要用力挣开捆仙索,却越挣越紧,不由得微微皱眉。   朱雀站在至安身后,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至安回过头来,便见朱雀双手捧着一把七弦琴,光华流转的琴身,可不就是一念!   朱雀朝着至安微微点了点头,轻轻一笑走至他身前。   一念凌空平放,朱雀白皙修长的指尖放在琴弦上。湖中亭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一触即发。      “都给我住手!”   池笙站在湖对岸,肩上架着一把七尺长剑。凹陷的双眼,苍白的双唇。一身雪衣如同一抹游魂。   “放他们走!”她凌厉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湖中亭,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玉帝气的脸色发青,瞪着对面的池笙不置一词。   至安更是微微惊异,脸色又添了几分凝重。   本来,他来此不过是想要跟池笙做个了断。不管是上一世她的死,还是这一世她的双眼,他还她就是。从此,各不相干!   可事情毫无预料的发展到如此地步,便越来越棘手。   池笙听着对面没有一丝动静,手上用力,鲜红的血丝顺着白皙的脖颈染红了衣襟。   “你放还是不放!”   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疯魔的模样,玉帝默默的闭上双眼,慢慢举起右手。   所有人都以为,玉帝为了池笙妥协了,要放了至安和朱雀。   谁知,当玉帝挥下右手,池笙身旁原本搀扶着她的仙娥,突然一把制住了她,瞬间长剑落地,雪白的剑刃还带着血丝。   而这边,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对面的池笙身上的时候。二郎神的刀,已经悄悄冲着至安刺了过去。毫无声息的,刀刃闪着寒光,下一秒就要刺进他的身体!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让人完全的措手不及。   至安眼睁睁看着朱雀在自己身旁倒下,她的眼睛里,还是他刚刚看着她笑的模样。   天庭里,一声惊呼,冲破云霄。伴随着一道柱子一样粗的黑色天雷降落,所有人都急忙躲开,只留下亭子里被绑着的至安和倒下的朱雀被天雷淹没。   瞬间被麻痹的身体,像是被刀一片一片撕裂。   至安发光的身体挣断了捆仙索,不顾一切抱起地上的朱雀,抵着她的后背输入真气。   一滴鲜红的、泛着金光的血,缓缓没入她的眉心。   二郎神的武器,虽然在神器中不值一提,可对于现在没有任何法力的朱雀来说,一击足以致命。      天雷的气息久久不散,巨大的轰鸣声盖住了那一声清亮的凤鸣。      等到烟雾散去,已经被天雷摧毁的湖中亭,连粉末都飘散不见。   至安一声白衣,横抱着朱雀凌空站在湖面上。他脚下翻腾的湖水,犹如被炼狱之火烧开了一般。   “怎么样?”他轻声的问着。   朱雀轻轻靠在至安怀里,微微磕着双眸摇了摇头。   至安俯身,在她眉间浅吻。   “我们走。”   他说完,抱着朱雀一步一步踏着翻腾的水波向着岸边走去。   所有人都在惊讶,只有玉帝一个人深沉的看着那个雪白的背影。   “凤王,你以为今天还能走的了吗?”   玉帝的话,让至安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既是敢承认一切恢复真身,便不怕所有的阻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玉帝呵呵一笑。   “朕自是知道上古凤王有着巨大的神力,只不知,你可能够走得出你脚下这面湖?”   他话音刚落,至安脚下的湖水,便如被搅乱了一般,毫无章法的翻腾起来。带着极强的吸引力,像是一个黑洞般的漩涡,要把人吞没。   玉帝微微得意的笑还没有持续多久,便见湖面上金光一闪。   一只金色的凤,展开华丽的翅膀,头上的王冠流光溢彩,尾端飘散的翎羽,绚丽夺目。   凤自是尊贵好看的,更不用说,这是一只上古的九翎金凤!   天空一声清亮的凤鸣,响彻九霄。   至安化出原身,振起金黄色的翅膀,带着朱雀一瞬不见。只留下天边一道金色的光,慢慢散开。   玉帝铁青着脸看着至安带着朱雀离开,目光深沉。   “众仙家听旨!安云山从现在开始,列为仙家禁地!三界六道,通缉至安和他的孽徒!”   “是!”      而站在湖边的池笙,束缚她的仙娥早已走开。只留下她一人,手捧着两个带着鲜血的眼球,无奈的任上面的温度,一寸一寸变冷。   至安离开前对她说的话,一直一直在回荡。   “从今以后,池笙已经死了。”   池笙死了,那个他赐名的女子,死了。   那个她初出人形的下午,他一缕灵力助她成形,风华绝代的模样让她瞬间沉溺。   他微笑着为她赐名的样子,还在她脑海里,清晰如昨。   可为何,不管是名分,还是一丝感激,她从来都在他身上得不到一丝一毫......   前面的湖水还在翻腾,可池笙一具没了灵魂的身体已经空的不能再空了。坠入冰凉的湖水那一刹那,汹涌而来的记忆伴着透明的水将她淹没。   眼前唯一的色彩,是前世,她和他拜堂的时候,他们共同牵着的,拿一朵红色的花球。 作者有话要说:  女配炮灰了哦   接下来就要炮灰男配了哦   最后炮灰的会是作者了哦 ☆、第九十章   “师父,你的眼睛......”   已经远离了天庭的范围,至安抱着朱雀落在一处不知名的山头。他留着鲜血空荡荡的眼眶,让她不敢伸手去触碰一丝一毫。   至安脸上,两条血色的痕迹从眼眶蜿蜒到下巴,一朵红梅嫣然盛开在雪白的衣襟。他微笑的嘴角,仍旧不曾落下。   “我没事,只是以后,或许再也看不见你了。”   朱雀伸着的手,被至安轻轻握住,他掌心微凉的温度,贴着她的手传来。朱雀勉力从至安怀里撑起身子。   “会有办法的。”   至安微微一笑,将她重新搂进怀里。   “朱雀,能不能看见,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我的世界,有你就好。”   他说的缓慢,说的认真。空荡荡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却让人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她不说话,安静的在至安怀里闭上眼睛。心里却在想着,如何才能为他复明。   本来,对于神仙来说。身体的一部分缺失,是可以用法力去再生出来的。可是,至安如今的身体。已经只有空空的一个骨架了,前世被神剑刺穿的伤,根本无法痊愈。这一世,为朱雀寻一念琴弦时的伤,再到为池笙挡了雷劫。刚刚在仙界,勉强冲破自身封印带来的反噬,加上为朱雀疗伤所耗费的真气。   至安如今的身体,已经连一双眼,也不能治疗了。      眼前一片黑暗,空气中微微的草木清香,混合着泥土的芬芳肆意蔓延。   至安抱着朱雀,坐在微风轻抚的山头。   此时,太阳该是快要落下了吧。      “朱雀,我带你去魔界可好?如今仙界,怕是已经开始通缉我们俩了。”   朱雀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在他怀里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去哪里都好。”她顿了顿,又接着说。   “只不知,白曲的身体如何了。”   至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魔界的入口,对于至安来说,找到它轻而易举。朱雀也有了结灵珠,潜入魔界这件事,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应该算是很顺利吧。可如今坐在魔界的客栈里,却又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楼景。   楼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至安看不见,却是对身旁的人各种各样的气息,了如指掌。毕竟,朱雀没有法力,还需要他来保护。如今他的眼睛看不见,更不能放松警惕。   在楼景走进客栈之前,至安拉着朱雀,闪身离开。   朱雀看了看至安,跟在他身后,也没有出声询问。就好像,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   魔界,对于魔皇应该住的魔宫。此刻,应该是空城一座。因为黑熵曾经说过,为白曲找了一处疗伤的密室。   可是那个密室,究竟在哪儿?   至安不知道,朱雀也不知道。所以,当至安拉着朱雀施了隐身咒潜进黑熵的住所。至安忍不住轻笑。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需要从侧门使用不正当的手段来获取想要的信息。”   他笑的轻淡,朱雀看了看他,却没出声。   现在的她,自是不记得从前的凤王,是多么的高高在上。可她依然能够从他的言行举止里,看得出这个人的过去,是可以用万人敬仰来形容的。   “师父......”   “娘子......不要再叫师父了。”至安开口打断了朱雀的话,轻笑。他微微带着调笑的语气,与他整个人的气质相驳。即便这样,应该笑的朱雀,并没有如他想的那般笑出来。   朱雀微微低头,沉默。   “朱雀,黑熵会带我们找到白曲在哪儿。你不用担心。”他以为她的沉默,是在担心怎么找到白曲。   朱雀没说话,轻轻松开了至安的手。   “我不想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带着伤。我并不明白以前我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相处方式,我也不想弄清楚以前的你、我、白曲,是怎样的关系。我只知道,现在,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白曲也是。可我不能为了白曲,让你一次一次冒着危险用自己的身体性命成全我。   至安,如果我以前那么那么渴望你。如今,我也已经达成了目的。   我不知道现在来说,你这种拼了命为我的样子对我来说是好是坏。   可是师父,我感觉疼。”   至安伸着空荡荡的手心,听着朱雀讲完这些话。微笑的唇角仍旧可恶的勾着,不曾开口反驳和辩解。   朱雀看着至安脸上任何时候都好像从没有放下过的笑,突然从心里感到一种无力、一种恼火。   “是不是你觉得,我们成了亲,就是爱我?拼了命的为我,就是弥补?   至安,我并不需要你这种只要我开心就好的施舍。这对我来说不是快乐,是折磨。”   面对着他的沉默,她无言以对的转身欲走。   至安始终不曾出声,却在朱雀转身离开的刹那,拉住她的手腕。   “我并不懂得如何去爱你,我只是觉得,尽我所能。如果我让你觉得难过,对不起。”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微微的沙哑。那双空荡荡的眼眶,总让人感觉,是在流泪。   爱一个人,究竟要怎么做呢?他千万年的记忆里,从没有修行过这一门功课。   要给与对方足够的温暖而不能让对方感觉窒息,究竟要怎么做?   朱雀背对着至安,没出声。眼泪却不知何时就那么不听话的流下来。   她回身扑进至安的怀里,双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肩窝,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白色的领口。   “师父,我什么都不怕,再多的千军万马我都可以笑纳。我只怕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为我受伤,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至安轻轻却紧紧的抱着朱雀,安静的拍着她的背。   他还能怎么做呢?   “朱雀,我不会离开你。”   “等白曲的伤好些了,我们就离开,我带你回我们以前居住的凤栖山,看你曾经种下的蝴蝶兰。带你住你以前的房间,让你看我很早画在纸上的那些瞬间。朱雀,我爱你。真的。”   她趴在他的肩头,止不住的眼泪。   如果曾经的她因为得不到而对他产生过痛恨,那么现在的她,就是因为得到而害怕失去。   感情真的是件很抽象的事情,它牵扯着一个陌生人成为你一生的伴侣。两个紧紧绑在一起的人生,有精彩有忧伤。   谁都不是谁的附属品,得到和失去之间,只是谁的快乐更多一些。   就如,那夜他放下所有的清冷外表,火热的与她融合。抛开所有除她以外的东西,真实的拥抱她,说我爱你。   就如,她跟随自己的心。无论爱了多久恨了多久,甚至是在弃尘湖里遗忘了多久。她都真实的知道,看到他的一瞬间,那种感觉叫做离不开。      “快点快点......晚了又要遭骂了。”   不远处的走廊里传来些许对话声,朱雀揉了揉眼角,从至安怀里站好。   对面匆忙走过几个婢女服饰的人,手里端着什么东西。她们的对话,却一字不漏的进了至安的耳朵。   施了幻术混进那群婢女的队列里,至安两个人,跟随着他们一起来到大殿。   魔界的天空,是血红血红的,连太阳都是紫色的浓得像血。   黑熵的府邸,作为魔界白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气派自是不用言语。只是,魔界的东西,在怎么华丽的摆设,也让人觉得,压抑和嗜血。   面前这座大殿,是整个府邸的中心。完全以红色覆盖全部的色彩,整个大殿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等待着吞噬人的灵魂。   婢女们一路无话,至安虽有些奇怪,却也和朱雀跟随他们一起进了大殿。   黑熵一身黑衣背对着门口站着,领头的婢女进殿行了礼便站到了一旁,其他的婢女也随着她低眉顺眼的站好。朱雀本欲浑水摸鱼跟着站过去,却被至安拉住了手腕。   他雪白的衣袖挥过,幻术已经撤去。   从那群婢女正好路过他们身边说话开始,这一路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安静的近乎哑巴。此时,到了大殿,也什么都不做安静的站在一旁。   不用想了,想来,从至安和朱雀一踏进魔界开始。所有的举动,便已经被人知晓。而那群‘刚好’路过的婢女,也不过是把他们带来黑熵面前。   “呵呵。”黑熵转过身来,呵呵笑着。朱雀却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今日的黑熵,一身黑衣,却带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   至安上前一步微微挡住朱雀,朝黑熵点了点头。   “我们是来找白曲的。”   黑熵没说话,缓缓的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大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你们请回。”   至安挑了挑眉:“为何?”   黑熵正眼都未曾抬起,伸手端过桌子上的茶盏吹了吹面的茶叶,抿了一口。   “你们一路从魔界入口进来,就已经落入我的视线范围。我倒是未曾想过,你竟敢带着她闯进我的府邸。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就不怕、我杀了她?”   至安微微一笑:“可我们已经来了,并且现在安然无恙,我想、以后也不会。”   黑熵轻哼一声,抬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人,忽而一笑。   “至安上仙,哦不,凤王。这回,你可猜错了。”   至安疑问的哦了一声:“如何?”   黑熵呵呵一笑,扶着椅子扶手的右手微动。突然,整个大殿开始变幻。如一层薄莎被撕碎,待到烟雾过后。至安和朱雀二人,已经站在一块小的只能容下四只脚的石头上。而这石头的旁边,是一望无际的岩浆翻滚着气泡。   黑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凤王,你一路过来,难道就没听说,如今的魔界已经易主了吗?”   至安微仰着脸,看着前方皱眉。   “什么时候的事?白曲呢?”   朱雀也在黑熵那一句话出口后,拉住了至安的衣袖,指尖用力到骨节发白。   黑熵的意思,难道是白曲、已经......   不可能!   “你胡说!白曲怎么可能出事!”朱雀辩驳出声,声音微微失控。   “如果不是你,或许他还能坚持些时日。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还有你的师父?又或者,看你们在这熔岩地狱,被炙烤成肉干?”   朱雀仍旧不能接受黑熵说的话,至安就镇静的多。   “黑熵,如今的魔皇,可是楼景?”   黑熵呵呵一笑:“你倒是聪明。从楼景找你喝酒那时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有策划和目的的。不然,池笙怎么会死,你又怎么会走投无路的带着朱雀来魔界。还有,你也太粗心了。你们从天庭逃走,都没发现,没有追兵吗?凤王,如今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就安心的带着你的小徒弟,在这里厮守终生吧。   想来,你们的终生,也不会剩下多久了。”   至安不再说话,楼景......   楼景怎么会成为新一任的魔皇?他什么时候冲破了封印破了忘情水的咒,又是怎么会策划了这一切到最后捉住了朱雀和自己。难道从他对着二郎神去天庭的那时候起,就中了他的圈套?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楼景设计的,那么当日在天庭朱雀和池笙的出现,都不是巧合。   至安暗自懊悔,只怪自己当时只觉得她们的出现合乎情理,所以并没有追究原因。   脚下这块石头,小的只能容下四只脚。连转身动一下都很困难。   至安背过手去,轻轻将朱雀的手握进掌心。   “对不起。”   朱雀没说话,安静的只剩下呼吸。   白曲......白曲怎么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星期过的真快   姑凉们不要拍我   我真的还没撸完   因为某人说我很持久的   嗯,这样吧   我加油撸   (顶锅盖遁走) ☆、第九十一章   周围热的快要把人烤熟了,而朱雀的手却仍是冰凉的。   至安伸手捏诀撑起结界,四周翻滚着冒着泡的岩浆,不断的沸腾着。除了一望无际的岩浆,头顶像是用石头堆砌成的天空,岩石的棱角分明微微泛着高温的红色。   这里,究竟是哪里?   离开了脚下这一块石头,真的就必死无疑吗?   在至安还在思考着万全的脱身之策时,朱雀却猛的挣开了至安的手,抬脚向着沸腾的岩浆跨出去。   她的眼睛,似乎空洞,似乎没了灵魂。放大的瞳孔迷茫的面无表情。   背对着朱雀的至安,还来不及阻止。朱雀便眼看就要掉进岩浆里。   所有的一切,就那么发生了。几乎都只是在一瞬间,是谁的大脑不听使唤,还是谁无法接受事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当至安急忙伸手召出静音将朱雀挡回石头上的时候,他却已经跌进了岩浆。那双空荡荡的眼眶,连在看一眼她是什么模样,都做不到。   “朱雀,清醒一些。”   他只来得及说这最后一句话,便跌进了岩浆。雪白的衣角顺脚被火燃烧成灰烬,在他跌下去的地方化出一股轻烟。之后,什么都不留下。   等到那缕轻烟散去,身旁再没了谁牵着朱雀的手,再没了那股清冷的体香。   她终于清醒。   慢慢的伸出空荡荡的手心,看着掌心凌乱的纹路。   “师父?”   “相公,快出来吧。”   只有岩浆冒泡的声音在回荡。   慢慢握紧掌心,指甲嵌进肉里。那种死一样的疼痛一直蔓延到神经末梢。   “师父,我知道错了。没了白曲,我还有你。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一直是你。你快出来吧,我再也不找白曲了。好吗?”   她握着空空的拳头,只有鲜红的血丝从掌心滴落。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到最后都要离开,为什么他们一个个没说再见,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为什么一切的一切对她来说,就那么不公平呢?!   “至安!白曲!为什么!为什么啊?!”她仰着脸,喊出声来。就仿佛所有压抑在心底的噩梦,都开始苏醒。   垂在身后一直到腰际的长发,从发梢一寸一寸变红。像奔腾的火焰一样无风自动,妖娆的燃烧。   她眉间一点黑色的印记,从眉心一直蜿蜒到右边额头。那是一朵花,一朵堕落了的白兰花。   身体像是一寸一寸被火烧,沸腾着愤怒。   紧握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待朱雀再次平视前方,那双原本黑色的眼睛,已经像血葡萄一样的红。额头上妖冶的印记好像会动。   在朱雀身旁浮空着的静音还是墨玉萧的模样,此时正盘旋在至安跌进岩浆的地方,不停的发出轰鸣。像呼唤,像寻找。   朱雀血红的眸子看向静音,扬手将它握进手里。   “静音,想念他吗?才分别不足一刻,你想念他吗?”   “我,很想他。”   她说完,突然轻轻一跃。红色的裙子在空中飞扬成花,红色的长发最后也随着身体坠落进岩浆里,只留一缕轻烟。   这一跃,是殉情吗?   不,她从不相信,他就这么轻易的走开,不见。      滚烫的岩浆触碰到身体的刹那,思绪仿佛涣散。却只是一瞬间。   下一刻,如同坠入万年寒冰一样,冷的发抖。   “不,这感觉不对。这遍地的岩浆,果然有蹊跷!”   朱雀勉强自己睁开眼睛,下一秒,身体砰的一声跌在地上。那冰冷的感觉,如同死一样。   她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坐起来,抬眼观望四周。   这如同一个冰的世界,到处都是晶莹的冰块,毫无规则的倒影着她的样子。   头顶上尖刺一般的冰凌布满整个屋顶。   前方不远处,却放着一块巨大的寒冰,却看不清是什么。   朱雀拿着静音,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在距离寒冰三步远的时候,屋顶却突然从天而降一道屏障。透明的像玻璃,砰的一声坠落在那里,完全将朱雀挡在外面。   “想知道那块寒冰里,冰冻的人是谁吗?”   黑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朱雀抬眼在四周仔细的寻找,却没有一丝发现。   “想知道吗?那就用命跟我换!”   黑熵话音刚落,便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冰刺,直直的朝着朱雀刺过去。   朱雀侧身而立,一手握着静音,勾起唇角。   “如果你觉得,我还是以前那样能够轻易就被你逼上绝路的一只麻雀。那你就错了。   黑熵,我从来都不坚强。只是,神都不能阻挡我找寻的脚步。”   那一瞬间,她周身爆起红色的屏障,将飞驰而来的冰刺全部击成粉末!那一头红色的长发,妖冶的在身后飘飞张扬。   这一击过后,朱雀全神戒备的状态站在那里。很久,黑熵却没有再出声,也没有再次侵袭。   而那面透明的像玻璃一样的墙壁,却真实的挡在了朱雀和寒冰之间。看不见,那块寒冰里的人,到底是谁。   朱雀走过去,将手轻轻抚上透明的墙壁。隔着玻璃一样的墙壁,按在那块寒冰之上。   “如果里面,是白曲。我找遍三界六道也一定会让他重生。”   “如果里面,是至安。这一面墙壁之外,便做了我的墓室。同穴而眠,也好。”      周围很安静,朱雀一身红衣靠着透明的墙壁坐在地上。一手握着静音,一手轻轻搁在墙壁之上。      原来,当你因为不想让爱你的人受伤之时,便是伤了你爱的人。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再不会去拿静音杀死池笙,不会去颠覆蓬莱岛,不会对白曲说学习爱他,不会对师父说、我恨你。”      魔宫   白曲站在水晶球前,看着水晶球里的朱雀。   “够了。黑熵,去把至安还给朱雀吧。将他们驱逐出魔界,列入黑名单。再次见到,杀无赦!”   他说完,扬手。绣着暗纹的紫色长袖挥过。水晶球上,再不见谁的影子。   硕大的水晶球旁,一瓶晶莹的液体,被白曲拿起。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塞子,啵的一声,瓶子被打开。   透明色的液体,顺喉而下。   从今往后,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一个白曲——魔皇。      朱雀还坐在透明的冰墙旁,而冰墙,却毫无预兆的打开。她站起身,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近那块寒冰。   晶莹的寒冰,透着冰凉的白色雾气。   寒冰里睡着的那个人,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有些苍白的脸,单薄的唇。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衣衫。   朱雀在看到那个人的刹那,伸手扶住那块寒冰。没有什么比这更冷。   她不相信的趴在寒冰上去仔细的将至安的每一根睫毛看清楚,一遍过后。那个人还是没有变。   “师父,不要睡了,起来吧。”   她趴在寒冰上,轻轻对着至安说话,像是怕吵了他的好梦。   而奇迹,往往就在一瞬间。   朱雀话音刚落,她身下的寒冰,便开始崩裂,分崩离析。   她上前伸手将至安的手握紧掌心,看着他的双眼如希望之门一样开启。她突然觉得,就算是让她再死一次,也愿意。   至安深黑色的眸子,仍旧浓的像墨,深的像湖泊。   他醒来的一刹那,看着朱雀一就在自己身边。什么也没说,只微微一笑,刹那芳华。   “师父。”   “嗯,我在。”   听到至安的回答,眼泪再也忍不住。所有的坚强都是假的,只要还有他在,她便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用一辈子的仰望去膜拜,去爱。      五百年后   楼景在白曲的帮助下,推倒了玉帝,成为新一届的主宰。而他一直爱着的女子,却再也没有找到。   上古凤王恢复身份,重新打开封印的凤栖山。鸟族从此开始兴旺,并且在新任玉帝楼景的准许下,安静的生活。      如今的天庭,居住在最高一重天的,是楼景。   而那里,空旷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荒芜,时常能够听到从九重天上传来的箫声。凄凉带着哀伤,扬扬洒洒。   如果要找寻一个人,是否就要站到最高处,才能看的更清楚?   楼景的答案是:对。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结局了哦   结局了哦   结局了哦   我再也不开坑了,你们信吗?   (连我自己都不信)      好吧,我承认。   我会开坑,却是在明年。   新坑是现言   仍旧是虐男虐女傻傻分不清   我一直觉得我是亲妈,可写到最后我却有一种后妈的感觉。   我明白现在的妹纸都比较温柔,喜欢欢脱的轻松文。   可是我感觉很抱歉啊   因为我除了各种虐,什么都不会了      其实,有很多没有交代清楚的地方   现在问我我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了(好像很多的说)   本来是打算写番外的   可是现在又不知道写什么了      唔,如果你们想看谁的番外   可以跟我说   我绝对写   真的      不过大多都是回忆的事情哦哦哦哦哦哦哦      好吧,妹子们明年见   (新坑目前没有开,目测是童话的续篇。是初冬和齐冷的故事,额,没写过现言的第一次撸。你们不要拍我说,古言没写好就去写现言。某人的辩驳是,总要多写一些才知道真爱在哪儿嘛。可目前为止,我觉得我的真爱是各种短篇。哈哈哈哈,大笑。)   PS:或许会几天后就开,等明年才正式开始更新哦。   也活血这次某人会先存稿   更或许这个坑还没开就已经坑了   不过......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我也不知道.......................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